凌晨四點三十二分,鬧鐘響過兩遍,我抓起手機迷迷糊糊地給Sky回復(fù)信息:“5分鐘,馬上!”
發(fā)完信息,我從床上跳起來準(zhǔn)備出門。那是許久之前的一個元旦,我想要看新年第一縷陽光從吳哥窟傾瀉而下,在這樣美好的景象里,告別過去的一年,迎接一個全新的開始。
“今天天氣很好,一定能看到一場完美的日出!”Sky又發(fā)來消息。我邊刷牙邊扭頭看了眼窗外,此刻的暹粒還是一片漆黑,微涼的風(fēng)吹過,空氣有些潮濕,說不好接下來的一天是不是晴天。
Sky是我在吳哥窟游玩時找的當(dāng)?shù)厮緳C兼向?qū)?,他性格溫和,黝黑瘦削的臉上永遠(yuǎn)掛著羞澀的笑容,看上去就是一副典型的老好人模樣。
今早的行程是去看日出,Sky換下昨天開的敞篷小電車,換上前兩天開的汽車。等人一坐定,他一腳油門便沖了出去。Sky很少這樣開車,看我們驚訝,他笑瞇瞇地解釋說:“看日出的人多,得趕早去幫你們搶個絕佳位置?!?/p>
果然,抵達(dá)目的地時,到處都已擠滿了世界各地趕來看日出的人們。Sky幫忙找到個坐在蓮花池邊的觀賞點,安頓好我們,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一棵大樹,說他會在樹下等我們。
人群在黑暗里等待,話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都離不開天氣。前兩天暹粒早上都在下雨,旁邊一對意大利情侶連著三天早起看日出,前兩天都因為雨沒看成,他們反復(fù)跟我確認(rèn)Sky對今天天氣的判斷,生怕又是白期待一場。
其實看過很多次日出了,海邊的、高原的、山頂?shù)模坪醪⒉蝗边@場熱帶雨林里的日出,可是正值新年,這場日出似乎就變得格外有意義了一些。
天空的墨藍(lán)色由濃轉(zhuǎn)淡,距離日出的時間只剩十幾分鐘了,人群中說話聲漸輕。
我望著不遠(yuǎn)處的五座塔峰,想起幾天前,爬過一座類似的塔,通往塔頂?shù)碾A梯狹窄且異常陡峭,千百年前沒修扶手時,人們想要到達(dá)塔頂,必然要手腳并用地攀爬。爬到中段時我抬頭看向塔頂,被刺目的陽光晃了眼。
而此刻,天邊壓了幾朵云,不知會不會下雨。意大利情侶頭靠著頭,小聲念著咒語般的一句話:“不要下雨,不要下雨,不要下雨……”
去吳哥前的一段日子,我的生活也一直在“下雨”,仿佛陷入了泥沼。生活日復(fù)一日,我似乎被綁住了手腳,想掙扎卻有心無力。在這樣的時間節(jié)點,我選擇新年假期到吳哥窟來。那是我第一次踏足東南亞,在這個潮濕悶熱的熱帶叢林里,我流連在一座座古老的建筑里,觀察森林與塔寺糾纏,聽河水沖刷遺跡的聲音,躲在石窗旁看陽光穿透幽深陰暗的長廊……
在這里,時間仿佛早已停滯,人類文明與自然擁抱著一起沉睡。之前心頭積壓的種種煩惱,似乎也被這漫長的時光緩慢稀釋。
在吳哥窟的某個下午,我坐在散落的石料上,仰頭看周圍的建筑與雕刻,心緒慢慢變得平靜溫和。Sky的口頭禪在我的耳邊響起,他說:“慢慢來,會好的。”
那一刻,我想一切或許都可以重來,事情或許也都能好起來。
天空越來越亮,天邊的云將散未散。人群一片寂靜,人們都屏息期待著。
在破曉前的微光里,在被拉長的等待里,時間慢慢流逝,幾分鐘前還游蕩在天邊的云也已散去,終于,新年的第一束陽光刺破了天幕。
人群先是發(fā)出聲聲感嘆,然后慢慢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沉浸在這一刻的美景所帶來的幸福中。身旁的意大利情侶輕輕撞了下我的肩膀,笑著說“l(fā)ucky”,聲音里的快樂藏也藏不住。
我們都足夠幸運,看到了新年的第一場日出。
陽光一寸寸爬上塔尖,像為此方天地戴上了一頂燦爛的王冠。
不知誰先說了那句“新年快樂”,所有人都開始用各種語言互相祝福:新年快樂,祝你新年快樂,祝我們大家都新年快樂。
太陽完全升了起來,一如千百年間這里經(jīng)歷的無數(shù)個清晨。人群像是完成了某個集體儀式,開始四散離去,而我卻留在蓮花池邊久久不愿離開。
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頭,看到Sky在一棵繁茂的榕樹下向我揮手,嘴里還說著什么話,等他走近才聽清,Sky說:“看吧,一場完美的日出,預(yù)示著你將會擁有完美的一年!”
Sky說得對極了,那之后我果然擁有了完美的一年,一切又重新開始。所以,我想把這場日出分享給你們,希望2023年大家也能擁有完美的一年。
編輯/宋凌燕
千羽之城:網(wǎng)絡(luò)作家,編劇。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二十五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xué)員,遼寧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首屆“金桅桿”獎獲得者。《破冰行動》《執(zhí)行利劍》《悍城》《以你為名的青春》影視同期書作者,原創(chuàng)刑偵推理作品《追兇者》改編成網(wǎng)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