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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朋友邀請我去她剛裝修好的新家做客。我買了些溫居的禮物,準備瞧瞧她吹噓已久的房子究竟是何等風姿。
到了目的地,朋友領我實地參觀了一番。她的房子是一套一樓帶院的洋房,室內裝修是現(xiàn)代簡約風格,并沒什么特別出彩的地方。倒是那方額外附贈的小院,被朋友打理得綠意盎然,別有一番風味。
這院子有40多平方米,面積不大,卻顯得靈動而豐富。院子里有魚池、有綠植、有花架,角落里還有一塊休閑娛樂的區(qū)域,可以用來烤肉、烹茶。在顏色寡淡的冬季,這座小院被植物擁簇得滿滿當當,就像一顆色彩鮮亮的彈珠撞進視野,讓人莫名地心情愉悅。
中國人骨子里的“院落情懷”難以割舍。從小做著“院子夢”長大的朋友,毅然決然地把積蓄都投進這個她一眼就愛上的院子。
在古代,文人注重寓情于景、寓意于院,庭院便成為修身養(yǎng)性的棲息地。宋代,“文人庭院”不僅為士大夫提供了可居可游的場所,還成為歷久彌新的文化符號。宋詞中,關于庭院的創(chuàng)作也俯拾即是。
經(jīng)歷了“烏臺詩案”的蘇軾,在窮困潦倒之際得到一塊營地,取名為“東坡”,并在此蓋了一間農舍,建成之日適逢降雪,遂名“雪堂”。院子前有細柳,后有梅花,西側還有一泓清泉,自此留下“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的傳世佳句。
又如老舍先生,偏愛獨門獨院,用百匹布置換下北京東城的一座小院。院中有他手植的兩棵柿子樹,秋日里滿樹碩果,紅火喜人,其夫人胡絜青便給這座院子起名“丹柿小院”。除了樹木,這里花草更多,有盆栽石榴、夾竹桃、曇花、蠟梅、月季……每當夏秋之夜,星斗滿天,老舍就邀請一班好友秉燭賞花,大有古代文人的雅士遺風。
我家也有個院子,但看起來跟村里的自建房差不多。院中沒有高級的綠植花卉,只有接地氣的瓜果蔬菜。到了冬天,裸露的田埂就禿成了“光桿司令”,和朋友格局精致的院子比起來相差十萬八千里。
時尚是一種輪回。如今,樸實的庭院經(jīng)濟早已滿足不了當代人的精神需求,昔日文人追捧的“圍爐煮茶”再度走紅,漂亮精致的庭院也成為現(xiàn)代人買房的高端配置。
或許是過去一年大家宅于家中的機會太多,如今年輕人更青睞私密、溫馨的消費場景。在家里圍爐煮茶、品茗聊天、燒烤夜話,占據(jù)了社交平臺的熱門榜單。朋友設計的庭院休閑區(qū),就配置了烤爐、火鍋、茶桌等裝備,還能掛一塊幕布用來投影。晚上放一場電影,涮上羊肉,煮沸新茶,堪稱“居家版的高端露營”,幸福程度比起古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日本京都的很多私宅里,有小小的庭院,叫作坪庭,最小面積不超一坪。日本人素擅在方寸之間雕琢氣氛,為的就是在這小小的天地中,營造出別樣的美景。
余秋雨曾說:“一道墻把家庭圍起來,里面是個獨立世界,院落就是他們的天地?!睂懙竭@兒,我倒也想好好捯飭一下我家的院子了。栽些竹樹花草,并約三兩好友圍桌而坐,看日出紅霞、薄暮斜陽,生活也就值得了。
(待 春摘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23年第6期,厚 閑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