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羽

南京六合有座金牛山，1941年4月間羅炳輝率部在這座山上以他的梅花樁戰(zhàn)術和日軍打過一仗，史稱金牛山之戰(zhàn)。此戰(zhàn)作為以少勝多反襲擊戰(zhàn)的成功典型范例，收入《中國近現代史大典·軍事篇》，與平型關等戰(zhàn)斗一起載入史冊。

皖南事變后，日軍認為有機可乘，于1941年三四月間集中優(yōu)勢兵力，開始對淮南抗日民主根據地實施“掃蕩”。

新四軍軍部迅即發(fā)出了反“掃蕩”、反“蠶食”、反“偽化”的指示。

羅炳輝時任新四軍江北指揮部副指揮兼二師副師長。他裹綁腿、扎腰帶，腰上掛著左輪手槍，著裝嚴整，率四旅十二團、五旅十五團以及師部特務營一連、四旅偵察連，于4月上旬到達儀征、揚州地區(qū)，配合獨立四團和儀征獨立營開展對日作戰(zhàn)。正是在這次反“掃蕩”戰(zhàn)斗中，羅炳輝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明了“梅花樁戰(zhàn)術”。

梅花樁戰(zhàn)術（又稱一字梅花陣），簡而言之就是將六七支部隊在方圓10多里內擺成梅花狀。在梅花的中心部署一個支隊，負責吸引日軍，周圍則布置下五六支部隊作為“花瓣”環(huán)繞。一旦開戰(zhàn)，花心花瓣互為犄角策應，使日軍如入迷陣之中，被分割殲滅。

此陣法進可攻、退可守，戰(zhàn)后日軍畏懼地稱之為“羅氏陣法”。

擒賊先擒王。儀征地區(qū)的反“掃蕩”戰(zhàn)首先從攻打謝集據點開始。謝集據點地處儀征中部，駐扎著400多名日偽軍，他們裝備精良，配備有機槍、擲彈筒、小炮等武器，像一根毒刺插在根據地的中心地帶，羅炳輝下決心拔除這根毒刺。

4月10日（農歷三月十四）深夜，月亮還高高掛在天空，十二團一營乘著月色，悄悄向謝集據點運動。到達離敵人鐵絲網四五十米的地方潛伏著?！按?！”指揮員一聲令下，戰(zhàn)士們高喊“沖”啊，殺向敵人據點。在睡夢中的敵人，被殺聲驚醒，慌亂中拿起武器進行頑抗。

謝集的據點異常堅固，第一道是鐵絲網，第二道是壕溝，壕溝有兩丈多深，而且直上直下，十分陡峭，溝邊還有一道土圍子。戰(zhàn)士們在躍壕溝的時候遇到困難，被敵人的火力壓了回來。戰(zhàn)士們迅速撤回陣地，第一次進攻受阻。指揮員一邊命令用火力鉗制住據點里的敵人，一邊命令戰(zhàn)士們到老鄉(xiāng)家找來門板、木梯，他們把門板和木梯搭在壕溝上，戰(zhàn)士們一排排壓過去。進攻十分迅猛，據點里的敵人被打得抱頭鼠竄，哭爹喊娘。只好退守到南庵和北庵，憑借堅固工事和優(yōu)勢火力進行頑抗。

4月14日午夜，十二團一營的戰(zhàn)士們，在營長的帶領下，乘著夜色，再次對謝集據點進行襲擊。哪知，日偽軍這次學乖了，用猛烈的火力對一營進行封鎖。拂曉時，一營長指揮部隊假裝潰退，敵人果然中計，出來追擊，誰知埋伏在附近的一營見日偽軍進了埋伏圈，一陣猛烈的射擊，打得日偽軍死的死，傷的傷。2個小時的激戰(zhàn)，日偽軍只好乖乖縮回據點固守。

在甘泉山，十二團二營一部，利用夜色的掩護，炸毀敵人控制的一座公路橋，割斷日偽軍的電話線。駐守在甘泉山據點的300余名日偽軍惱羞成怒，奔襲二營駐地。二營早就做好了準備?？匆姅橙藳_上來了，二營機槍班班長張德煥端起機槍，向敵軍陣地掃射，日偽軍一排排倒下，不幸的是張德煥被敵人的子彈擊中，英勇犧牲。戰(zhàn)士范永昌見敵人靠近，奮起和敵人拼起刺刀，連挑幾名偽軍，最后不幸被敵人子彈擊中犧牲。就這樣，激戰(zhàn)2個多小時，日偽軍被二營戰(zhàn)士殺得死傷過半，只好倉惶潰逃。

在劉集，十二團二營一部，夜間摸進劉集偽軍駐地，這時偽軍們正呼呼大睡，新四軍從天而降，偽軍們驚呆了，只好舉起雙手投降。戰(zhàn)士們不費一槍一彈，將其30余人槍全部俘獲。

十二團三營一部，奉命進軍鐵牌甸，鐵牌甸駐守的都是偽軍，知道新四軍要來攻打，嚇得不戰(zhàn)而逃。

羅炳輝判斷敵人定會集結兵力前來增援。當謝家集、甘泉山等地戰(zhàn)斗正在進行時，二師特務營一連、四旅偵察連和儀征獨立營一連，奉命進到儀征以北的十二里岔地區(qū)，按梅花樁式設伏，準備打擊儀征出援之敵，這是羅炳輝第一次在實戰(zhàn)中使用梅花樁戰(zhàn)術。

4月15日上午9時許，儀征及十二里岔的日軍30多人和偽軍50余人，進到了伏擊圈。頓時，四面槍聲齊響，手榴彈投向敵群，敵人措手不及，被打得暈頭轉向。新四軍戰(zhàn)士從四面殺出，與敵展開白刃格斗?？h模范營班長郭有華眼睛都殺紅了，在白刃肉搏中，連續(xù)用刺刀刺死刺傷五六個日偽軍，最后英勇犧牲。經半小時激戰(zhàn)，除1名日軍逃跑外，其余全部被殲。

十二團襲擊謝家集后，奉命撤至金牛山一帶宿營。

金牛山位于六合縣城東北，東、西、北三面環(huán)河，交通不便，只有山東側有一座馬家橋可以通過。山的南側與峨眉山對立，兩山之間全是丘洼地帶。羅炳輝根據捕獲的一個偽軍班長口供，利用山勢有利地形，指示十二團再以梅花樁戰(zhàn)術駐扎，并放出流動警戒，以防日軍偷襲。

果然不出所料，4月16日，日軍揚州警備司令部糾集起儀征、天長和揚州的日偽軍700余人，駕駛汽車12輛、攜帶大正六年式山炮3門、擲彈筒10余個、重機槍5挺，輕機槍20多挺，連夜從揚州出發(fā)，準備偷襲金牛山。

日軍在樊集集中后，穿過后河大安樂橋，分兵兩路：一路直撲十二團團部的駐地陳莊，一路逼近三營駐地萬云、丁崗。敵人以爬行的方式，沿田埂秘密接近了陳莊和萬云。當日軍企圖從田溝里悄悄爬過道路時，被警惕的三營哨兵發(fā)現，即鳴槍報警。四旅旅長梁從學和從團部沖到三營的十二團參謀長譚知耕，立即指揮部隊投入戰(zhàn)斗。三營營長許萬炳在機槍火力掩護下，率七連依托有利地形與側翼九連同時向敵人發(fā)起沖擊。敵人想向四周運動，占領有利地形，受到四周梅花形小分隊的襲擾。

旅長梁從學深得梅花樁陣法的精髓。他指揮部隊邊打邊撤，將鬼子吸引進了陣中的“花心”。日軍不知就里，很快沖入陣中，隨后被分割在萬云、丁崗、陳莊等地。

在萬云，100多名日偽軍遭到了新四軍2個營的圍攻，被全殲在田溝里。七連控制了東側橋頭，切斷了敵人退路。

與此同時，九連在七連配合下，激戰(zhàn)1小時，占領了丁崗一帶陣地，日軍狼狽逃竄。侵占陳莊的敵人，在重機槍掩護下，開始了新的反撲，企圖奪回丁崗高地，以掩護其向東逃跑。八連迅速投入戰(zhàn)斗，一個班長迂回到敵人背后，用大刀砍死了敵重機槍手。羅炳輝見退至陸家洼的敵人開始退卻，即令十二團三營緊緊追擊。分路追擊至尹家河，用機槍封鎖橋頭。日軍一面背水而戰(zhàn)，一面奪路后撤，第十二團乘勢將日軍包圍，猛沖過去，因彈藥打完，遂與日軍展開肉搏戰(zhàn)。戰(zhàn)士們手持長把大刀殺入敵陣，血肉橫飛，敵人被嚇破了膽，紛紛舉槍下跪投降，哀求饒命。

戰(zhàn)斗中，第八連的朱洪排長，一刀砍掉了一個日軍的一只膀子，緊接著又一刀砍斷了這名日軍的脖子，小鬼子當場斃命。其他戰(zhàn)士人人奮勇，河道邊、溝坎下到處都有日軍的尸體。

日偽軍見敗事已定，拼死突圍，紛紛渡河逃跑。一些戰(zhàn)士用大刀擲向日軍，不少日軍被大刀插中后背死在河中。還有不少日軍被渾濁的河水吞沒，淹死在了河中。

經1個多小時反復沖殺，日軍殘部逃向儀征。

金牛山一戰(zhàn)，以新四軍二營教導員和三連連長等54人陣亡，64人負傷的代價取得勝利。此戰(zhàn)斃傷日軍200余人，偽軍300余人、生俘日軍2人、偽軍30余人，繳獲重機槍4挺、輕機槍5挺、擲彈筒、炮彈等軍用物資一批。

團參謀長譚知耕、營長許萬炳因指揮有方，受到通令嘉獎。戰(zhàn)后，譚知耕被任命為十二團代理團長，不久擔任團長。

4月18日，駐儀征城內日軍派人來談判，要求準其收回戰(zhàn)場上的日軍尸體，報至羅炳輝，羅炳輝當即允諾，并指定時間、地點、不準攜帶武器、要打白旗為標志等條件。日軍一一照辦，于第二天派車打著白旗將幾十具尸體運走。這正是偷襲不成反被殲，丟了面子又折兵。

金牛山之戰(zhàn)后，一支歌謠在六合地區(qū)傳唱開來：“新四軍，真正強，抗日救國的好榜樣。金牛山上又打了大勝仗。布下了天羅和地網，殺得鬼子漢奸沒處藏！羅司令擺下‘梅花樁，殺傷他四五百，活捉他幾十雙，勝利品也挑它幾十筐……”

1942年2月，華中局書記、新四軍政委劉少奇在總結報告中專門講到梅花樁戰(zhàn)術，他說：……在目前敵強我弱敵后環(huán)境的條件下，梅花樁是一種新的戰(zhàn)術，羅炳輝同志在這方面的發(fā)明努力是一個模范。華中這些年來，也還只有羅炳輝同志搞的這個梅花樁戰(zhàn)術，這是值得獎勵的……

陳毅在關于軍事建設方面的總結報告中也專門講到羅炳輝的梅花樁戰(zhàn)術。他說：“這個戰(zhàn)術是羅炳輝同志以及二師負責同志具體研究出來的，并且經過部隊的實戰(zhàn)演習，再拿到部隊作教育，這種精神是完全對的，要繼續(xù)發(fā)揚。我們要反對對新事物拒絕的態(tài)度，要有實干精神，那么我們的戰(zhàn)術才有進步。我們應提出，在這次華中局擴大會上，有這種實干求進步的創(chuàng)造精神的還是第一個……”

（責任編輯徐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