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可法

一

有史記載，黃河曾數(shù)次泛濫改道，留下無數(shù)條故道。大部分故道已湮沒在歷史風塵里，蹤跡模糊難辨。有一條故道穿越江蘇省宿遷城而過，人們稱其為“廢黃河”“古黃河”。黃河穿城而過的主要地段長度達十三點五公里，河面寬闊。黃河水日夜流淌，黃河的精氣神尚存。

精明的宿遷人做足了水的文章，利用穿城段的河面相繼建成黃河印象、幸福園林、古黃河水景公園、古黃河雄壯河灣公園等供市民游覽。到黃河邊休閑放松心情已成為宿遷人生活的一部分。這里的人們還喜歡在黃河邊洗菜、釣魚、靜坐。黃河水早已融進人們的血液。

因與京杭大運河、駱馬湖、徐洪河等多條河浜溝涇相連通，枯水季節(jié)，黃河水表面看起來平靜溫順，實際水面下暗流涌動，風險很大。每到夏天的梅雨季節(jié)，黃河水量充沛，河水湯湯，洶涌澎湃，經(jīng)常泛濫成災，黃河更像一匹脫韁的野馬般桀驁不馴。

黃河兩岸雖建有簡易鋼欄桿與水泥墩作防護，可人們還是喜歡翻越圍欄，順著陡峭濕滑的水泥護坡而下，坐在駁岸邊與水親近。

古黃河畔，一樁樁意外引發(fā)的溺水死亡悲劇經(jīng)常上演。

二

二〇〇八年冬天的一個早晨，寒風凄厲，刺骨凍人。

一位五十一歲的中年漢子叫王愛東，他祖籍是山東。王愛東生性樂觀，嘴角常掛著笑容。他因心臟病被單位照顧，從檢察官一線崗位退居二線。他每天都會抽空沿著黃河岸邊散步。病退前，醫(yī)生曾告誡王愛東，他的病在“心”上。正常人心臟每分鐘期前收縮在6 次以上就稱為“頻發(fā)性早搏”或心律失常。二十多年來，王愛東患“室性頻發(fā)早搏”，嚴重時每分鐘高達38 到42 次。多家醫(yī)療機構(gòu)診斷若不加注意“隨時都有猝死的可能”。結(jié)論來自醫(yī)學實踐和醫(yī)療實例，絕非聳人聽聞。醫(yī)生告訴王愛東要勤于做散步、打太極等輕度有氧運動，千萬不能從事劇烈無氧運動。

“有人掉下河啦！來人?。】炀热税?！”

彼時，王愛東正沿著黃河北岸散步，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大聲地呼救。他顧不上散步，連忙向出事地點飛快地跑去。來到近前一看，原來是一位賣菜的老人在黃河岸邊洗菜，因不慎失足掉入古黃河。水面上還漂浮著青菜葉，岸邊的竹籃里尚有大半籃洗過的水靈靈青菜。水岸欄桿邊站著一群看熱鬧的人，人們在比畫著、議論著，就是沒人下水救人。

撥開人群，不顧寒冷天氣和冰冷的河水，王愛東立即跳入水中救起了老人。當他把顫巍巍的老人送到家門口時，老人突然停下腳步，跪地連連磕頭感謝王愛東的救命之恩。王愛東急忙攙扶起老人。握著老人那雙爬滿青筋的手，王愛東感覺那雙手皮膚粗糙皸裂，就像抓著兩塊枯樹皮般扎手。老人白發(fā)蒼蒼，像一棵蒼老的枯樹。已至耄耋之年的老人膝下無兒無女，常年租住在郊區(qū)一間小瓦房里。老人穿著一件對襟破棉襖，腰間扎著一根打結(jié)的深藍色的棉帶子。老人家徒四壁，以蹬三輪車撿破爛、種菜、賣菜為生。為使青菜看相好，能高賣點價錢，老人每次都將自己種的菜拿到黃河里清洗，以洗去菜葉上的泥漬?？粗先松罹狡鹊那榫?，七尺男兒王愛東忍不住潸然淚下。晚上回到家，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三天后的下午，王愛東從福安堂大藥房買了四盒速效救心丸回家。經(jīng)過黃河一號橋時，突然聽到橋下有人大喊：

“不好啦！不好啦！有人掉下河啦！快來人啊！”

聽到呼救聲，在部隊當過警衛(wèi)員的王愛東特別敏感，像風一樣飛快地向橋下跑去。到了近前，得知有人不慎掉入黃河，已經(jīng)沉入水底，情況十分危急。王愛東再次奮不顧身地跳入水里進行搜救，可他在水下三次都沒有摸到人，只得將頭露出水面大口喘息。他看見岸邊站著四個人，其中兩個大人帶著兩個小孩。男的正拿著手機錄制王愛東救人的情景，女的用手比畫著。這時，下游約三十米遠處有一艘白色游艇，一對穿著紅色羽絨服的外地情侶站在艇上。女子兩只胳膊揮舞得像風車翅膀一樣，男的將雙手圈成喇叭狀，沖著救人處大聲高喊：“喂，大哥啊！不是——不是——那里??！那小孩落水地點在前面呢，前面十米遠處??！”

聽見喊聲，王愛東連忙調(diào)整方向向上游游去。他一個猛子扎下去，就摸到了一個溫軟的身體。他不知是大人還是孩子，為防落水者死命抓住自己不放，王愛東雙手托舉著那人浮出水面。不重，原來是個小女孩。小孩濕發(fā)披散，臉色青紫，已停止呼吸，沒了心跳。王愛東的心臟發(fā)出一陣難過的絞痛，他抱著孩子爬上岸。他本想打的去醫(yī)院，可此時四周圍無一輛車。王愛東沒有放棄，他二話沒說，扛起孩子就向人民醫(yī)院方向跑。途中因劇烈顛簸，只聽肩上的孩子突然發(fā)出“哇”的一聲，隨即不停地劇烈咳嗽嘔吐起來。面條、河水、胃黏液，吐得王愛東滿脖子都是。王愛東反而頓時高興起來，顯得滿不在乎。他知道小女孩得救了，可他卻因寒冷和疲勞，晚上被家人送往宿遷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緊急治療……

三

當天夜里，王愛東躺在醫(yī)院病床上翻來覆去，長時間無法入睡。賣菜老人滑入黃河的危險，落水小女孩青紫的面容，在他眼前不停地浮現(xiàn)。王愛東怕吵醒身邊熟睡的老婆，悄悄起床后，獨自走到醫(yī)院院子里，坐在一張深紅色的木質(zhì)長椅上苦思冥想。望著天上清冷的月光，王愛東想到了一個問題。他不顧已是夜深人靜，撥通了宿城區(qū)府苑派出所原所長唐明清的手機。值班的唐所長從睡夢中被手機鈴聲驚醒，一看是老熟人王愛東的電話，揉著蒙眬的眼睛，打著哈氣，不解地問：

“我的王大科長啊，你知道現(xiàn)在都幾點了？怎么到現(xiàn)在了，你還不睡覺啊？你不睡覺也就罷了，還不讓值班警察睡覺。警察也是人啊，也要吃飯睡覺啊?？煺f吧，王科長，是不是有事又要報警?。俊?/p>

“唐所長，不是報警?。　蓖鯋蹡|沉重地回答。

“不是報警？三更半夜的，有什么事呢？有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講嗎？”

“唐所長啊，你能不能準確地告訴我，我們宿遷黃河邊，每年因意外溺水死亡的大概有多少人?。磕銈兣沙鏊鶓摵芮宄?，有統(tǒng)計吧？”

“半夜三更的，怪嚇人的。你已是病退的人了，瞎管閑事吧，問這干嗎??？這是你管的事嗎？”唐所長詰問道。

“唉，當然有關(guān)系啊。請你準確告訴我數(shù)字就行，我就想曉得個數(shù)字?！?/p>

“讓我好好想想，一年啊，不低于七十例吧。”停頓了片刻，唐明清開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自己掉下河的、游泳淹死的、釣魚落水的，老年人、兒童，反正什么人都有。那些人吧，就是自身安全防護意識差，監(jiān)護人又沒看好……”

“我就想曉得確切數(shù)字就行，謝謝你?。　蓖鯋蹡|愧歉地說，“深夜打攪了，打攪了，耽誤你睡覺，對不起?。　?/p>

掛斷電話，王愛東在醫(yī)院院子里來回走了好幾圈，腦海里一直盤算：黃河故道穿城而過長度達十三點五公里，每年為什么會發(fā)生幾十起意外溺水死亡的悲?。繋资鹉缢录?，將會導致近百個家庭支離破碎啊！那些遭遇意外的人，一個人發(fā)生意外，家里可就天塌下來了呀。也許是孩子沒有了養(yǎng)育自己的父母，也許是老人失去了養(yǎng)老兒女的依靠，也許是妻子失去了作為家中頂梁柱的丈夫……有多少人要在痛苦中過一輩子?。⊥鯋蹡|越想越害怕，越覺得毛骨悚然。如果下次再有人發(fā)生意外溺水怎么辦？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及時救援那些落水的人？

他不顧傷病未愈的身體，頂著寒風，悄悄地走出醫(yī)院西南一號旋轉(zhuǎn)小鐵柵欄門，順著頤和路向南來到黃河北岸邊。王愛東坐在冰冷的枯草地上，頭頂清冷的月色，望著寬闊河面清凌凌的水波陷入沉思。此時，古黃河岸邊萬籟俱寂，唯聞水面上一陣陣凄厲呼嘯的寒風刮過，黃河里風大浪高，河岸邊柳樹枝條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寒風凄厲的呼嘯聲仿佛變成了近百個家庭撕心裂肺的呼喊與號哭。泛著銀色光亮的波浪拍打著堤岸，似乎在向王愛東發(fā)出深情的召喚。不一會兒，水面上起了一層輕紗似的薄霧。朦朦朧朧中，王愛東好像看到河中間有一道藍色弧光閃現(xiàn)。緊接著，他看見水中央有一條彎彎的小船，一位慈眉善目的老母親站在船頭，用蒼老的聲音朝岸邊的王愛東說：你要想辦法救救那些落水的人，他們非常無助、非常期盼！

看了一會兒，河面風平浪靜，小船與人影不見了。王愛東認為是幻覺，感覺有些累了。他瞇起眼睛想打一會兒盹，可那蒼老的聲音在他耳畔再次回響：要想辦法救救那些落水的人，他們非常無助、非常期盼！王愛東頓覺頭腦清醒、睡意全無。他坐在河邊反復思量黃河老母親的話，想象著救援落水人的情景，一個設想在他腦海漸漸有了雛形。

這時，東方泛起一絲魚肚白，天漸漸亮起來，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王愛東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不由自主地抬步向不遠處的黃河水上樂園走去。水上樂園平時有三名大學生負責管理，他們吃住在里面。那天，一個叫趙躍的隊員起得很早，在忙著扎系欄桿上的救生圈。趙躍抬頭看見熟人王愛東走上水上樂園碼頭邊，就沖他開口打招呼問道：

“王叔啊，早啊，今天你怎么來這么早??？”

“早，趙躍，請把另外兩個大學生都叫過來吧，王叔叔今天有事跟你們商量呢。”

“什么事??？”

趙躍邊問邊快步走到水上樂園值班室敲門去了。不一會兒，他與另外兩名大學生一起來到王愛東跟前。三個人莫名其妙地看著王愛東，問道：“王叔啊，這么早找我們什么事??？”

“王叔叔有件重要事跟你們大學生商量呢?！蓖鯋蹡|語氣略顯凝重地說，“你們都是大學生，思想覺悟都很高啊。我呢，昨晚上已經(jīng)了解過了，宿遷黃河每年會發(fā)生七十多起因意外溺水死亡的悲劇。七十多起溺水啊，將會導致近百個家庭支離破碎?。∥易蛲硪凰逈]睡覺，就想這件事了，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及時救援那些落水的人？干脆啊，我們四個人聯(lián)合起來，成立一個黃河水上自愿義務救援隊，大家覺得怎么樣啊？”

“王叔，這倒是好事呢，大好事?。　比齻€人聽后，異口同聲地說。片刻，趙躍猶豫地搖著頭，說，“王叔啊，我們沒有救援過，既不是專業(yè)救援人員，又沒有任何經(jīng)驗。救人是一件危險艱難的苦差事，可不是鬧著玩的。您要是肯站出來挑頭當這個隊長的話，我們就敢跟著你干！”

“你們不要怕，萬事開頭難嘛。至于隊長嘛，王叔叔我來當。”王愛東欣然應答。

“好，好，好?！比齻€年輕的大學生聽王愛東如此一說，熱烈地鼓掌。

三天后元月二號，恰逢二〇〇九年新年。王愛東一大早就到水上樂園。四個人站在碼頭上，對著水面方向。三個大學生挽著臂膀，興奮地沖王愛東說：“今天是黃河水上自愿義務救援隊成立的日子，很有意義，請救援隊王隊長說兩句，請王隊長說兩句吧！”

“既然大家信任推舉我，那我就不客氣了，我來說兩句啊?！蓖鯋蹡|接過話茬，走上前一步，咳嗽了兩聲，沖著清凌凌的河水，激動地大聲喊道，“今天是新年元月二號了，從今天起，我們宿遷黃河水上自愿義務救援隊就算是正式成立了。我來明確一下救援隊的初心，‘救助生命、維護治安、見義勇為、助人為樂、傳承美德、引領(lǐng)新風、傳遞正能量’！”

河水湯湯，沒有回音，王愛東的話平靜得像河水面掠過的一陣微風。盡管如此，他們的舉動還是不脛而走，在古黃河岸邊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四

救援隊成立之初，一共僅有四個人，一根竹竿、兩只救生圈是全部家當。救援隊是晴天一頂草帽，雨天一把黑傘，既沒有救援器材與設備，又沒有值班地點。

這并非最關(guān)鍵的，最關(guān)鍵的還是那些冷言蜚語、各種譏諷，像暗箭一樣向王愛東與救援隊射來，最傷人心。其中有善意的誤解，有無知的嘲諷，有惡意的誹謗，也有熱情的支持。最多的還是惡意的誹謗，有的還是當著王愛東的面說的，讓王愛東與救援隊哭笑不得。

就憑救援隊現(xiàn)在一無所有的樣子，能下河救人？說給鬼聽，恐怕也不相信。

王愛東他能救人，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他能救什么人??？他要是能救人的話，三歲小孩都能救人了。他自己常年有心臟病，不是被檢察院照顧提前退休的嘛。他啊，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自己都需要別人來救，還想要救別人。說不定啊，他哪天救人的時候就掛了。

要我說啊，這事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嘛。他王愛東成立什么自愿救援隊，就想圖個名利罷了。你想想看啊，他假模假樣地從黃河里撈一個人上來，記者聽說肯定要采訪宣傳吧，電視臺肯定要報道吧，那他自然就出大名了。被救的人總歸要感恩戴德、送些錢物之類的吧，他不撈好處才怪呢？再說吧，救的人是真掉下河，還是假掉下河，是不是他們事先安排好的，都很難說，誰曉得其中蹊蹺??？

……

面對外面各種流言蜚語與不理解，王愛東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報以一笑。就救援隊目前的處境，王愛東能理解群眾的想法?？蓙碜约彝?nèi)部的不理解與壓力，讓王愛東感覺既困惑又無助。

“老王啊，你說你究竟圖個啥??？都退休了，就好好在家養(yǎng)養(yǎng)病，不要到處折騰了。你曉得外面人天天怎么說你嗎？”晚上，老婆王淑敏沖他說道。

“管他怎么說呢？嘴長在人家身上，人家愛怎么說都行，只要咱們覺得干得對就行！”王愛東說。

“對什么對?。咳思业教幷f你退休了還不安分，想名得利是不是想瘋了，拿救援人瞎折騰，說不定哪一天把自己老命搭進去了，你怎么一點沒有數(shù)??？”

……

不管聽到何種議論，王愛東只當是一陣耳旁風，他一心撲在組建救援隊事情上。家人拿他沒辦法，只能聽之任之，隨他去了。王愛東與救援隊另外三個人約法三章：黃河水上救援隊是自愿成立的，性質(zhì)是義務加自愿。既然有人說我們圖名利，我們始終堅持“三拒絕”原則：拒絕采訪、拒絕贊助、拒絕與商家合作。咱既不圖名也不圖利，走自己救援的路，不要在乎別人怎么說。救援人就是圖群眾安全，圖心安理得，圖個天地良心。

想起半年里發(fā)生的兩件事情，王愛東記憶猶新，更加堅定了成立救援隊的初衷。

有一天傍晚時分，黃河岸邊來了一位老漁民張師傅。王愛東知道此人以前從黃河里救過人，還被電視臺報道過。王愛東隨口問，老張啊，你最近救人了嗎？又做什么好事??？張師傅轉(zhuǎn)臉盯著王愛東看了老半天，突然抬高嗓門說道：

“做什么好事啊？我才不去做呢！那是我以前很傻！”

“唉，話可不能這么說，救人是一件積德行善的大好事啊！”王愛東說。

“大好事？我做了好事，千辛萬苦把人家從水里救上來，差點把自己命搭進去，可人家連說一聲‘謝謝’都沒有，我干嗎要救人做好事?。课也挪簧的?！”

送走張師傅，王愛東想了很久。助人為樂、見義勇為本是一種自愿行為，是傳統(tǒng)美德，是令人快樂的一件事。如果總貪圖別人報答，那意義何在？做了好事與其整天抱怨，倒不如用個人實際行動來改變?nèi)藗兊目捶āＣ看纬晒热嘶丶液?，王愛東都覺得心花怒放，心里就像喝蜜一樣高興，多少天后仍然覺得心情舒暢。

二〇一〇年五月的一天深夜，外面漆黑一片，沒有燈光，恰逢王愛東值守。他剛剛脫衣想上床睡覺，就聽到外面鐵皮門被砸得“砰、砰”亂響。一個孕婦挨著每扇門亂砸，上氣不接下氣地大聲喊道：“不好啦！不好了，快救人??！”王愛東拿起應急燈等救援工具，一把拉開門跑出去，與孕婦一起，喘著粗氣跑到出事地點。最終，落水者雖被王愛東救上來了，可早已停止了呼吸。多年后，一想到這件事，王愛東總是淚流滿面，感覺無比自責。

水中生命救援都是突發(fā)事件，沒有時間節(jié)點、次次生死攸關(guān)、次次充滿了危險和挑戰(zhàn)；救援就是和時間賽跑、和死神作抗爭、從死神手里搶奪人。對于落水者而言，一分一秒都是最寶貴的。想到這些，王愛東思考著必須改善救援條件，增加救援設備。

二〇一〇年六月三日，為了更快救人，王愛東瞞著家人，把家里拆遷購房款拿出來購買了一艘二手老式快艇。老伴知道后，經(jīng)常抱怨。后來，她親眼看到落水者通過王愛東和隊友們緊急施救而存活，看到王愛東的匆忙和勞累，看到落水者親屬感激的言行和圍觀群眾拍手歡呼……這樣的場景見得多了，愛人也就慢慢理解了，并且自覺地加入到志愿者組織。她動員兒子王寒青，也加入到自愿救援隊里來。

王淑敏嘴邊常掛著一句樸素的話：咱家老王去救人，咱做好后勤負責聯(lián)動就行。咱思想覺悟不比他差，也是為社會做貢獻。現(xiàn)在老伴與兒子和王愛東一樣，終日堅守在黃河岸邊的救援隊里。王淑敏已學會了開快艇，她既能參加救援，也負責周轉(zhuǎn)通知救援信息，成了王愛東得力的好幫手。兒子王寒青救援技能樣樣精通，成了救援隊的主力干將。

“老王啊，救人光有汽艇恐怕還不行，你啊，倒不如弄個大漁網(wǎng)子。把快艇開到落水人跟前時，用長漁網(wǎng)子把水里的人撈上來。這樣的話，每次就不用下水了，不省事多了嗎？”有一天救援時，看著丈夫脫衣服要下水，王淑敏搖著快艇轉(zhuǎn)舵，提醒王愛東說。

“對，對??！我怎么沒想到這一點啊！”救人上來后，王愛東拍著腦袋，豎起大拇指，興奮地對老伴說道。

第二天一大清早，王愛東就來到宿遷最大的中外漁具商行。站在漁具店柜臺前，他沖年近七十多歲的老人說：“老板，請把你店里最結(jié)實的漁網(wǎng)子都拿過來呢，讓我看看，我想買三個呢。”

店老板聽說后立即轉(zhuǎn)身去店里倉庫，不一會兒，就拿來了五六個結(jié)實的落滿灰塵的漁網(wǎng)子，放在柜臺上讓王愛東看。王愛東盯著漁網(wǎng)子左看右看，拿手里試了試，就是覺著不滿意，咂嘴朝老板問道：“老板啊，你店里有沒有更堅固結(jié)實的漁網(wǎng)?。俊?/p>

“小伙子，你告訴我，你究竟能釣多大魚吧？”老板聽說后，不悅地問。

“一百多斤吧?！蓖鯋蹡|隨口答道。

“一大清早的，凈胡說。小伙子啊，我可告訴你噢，你是存心為難我這個老頭子的，你呢，要買就買，不買拉倒。我在宿遷賣了一輩子漁網(wǎng)了，從沒聽說有人釣到一百多斤大魚！”老人一把奪過漁網(wǎng)，扔在柜臺后面瓷磚地面上，氣呼呼地說，“我敢跟你打賭，我店里沒有，整個宿遷都不會有，不信你挨家去找。你要是能找到的話，我把頭割給你！”說完，老人氣哼哼地背手而去，再不肯理睬王愛東了。

“老人家，您別走，千萬別生氣，我是跟您開玩笑。我買漁網(wǎng)子不是撈魚的，是用來救人的，我是黃河水上自愿救援隊的隊長?！蓖鯋蹡|連忙賠著笑臉，與老人苦口婆心地解釋。

“那，那不叫漁網(wǎng)子，叫‘抄網(wǎng)’。這樣吧，你啊，留個電話號碼給我，把地址也寫下來。”老人聽說后不再生氣，轉(zhuǎn)過臉，指著柜臺上一個綠皮賬本子對王愛東說，“你自己寫，就記在賬本子背面吧?！?/p>

“好，好?！蓖鯋蹡|拿過小本子，趕緊伏在柜臺上，畢恭畢敬地寫起來。

三天后，一個自稱賣漁網(wǎng)老人兒子的青年人騎著電動車找到王愛東，送來了三張抄網(wǎng)。王愛東要給小伙子網(wǎng)錢，小伙子怎么也不肯要錢。最令王愛東感動的是老人在抄網(wǎng)里面夾了一張白紙條，上面竟然寫了一首打油詩：此網(wǎng)不值錢，情系生命線。獻給愛心人，點滴做貢獻。落款：王為良。

五

兩次不同尋常的救援，讓王愛東痛定思痛，徹底改變了救援隊的性質(zhì)與發(fā)展方向。

二〇〇九年三月六日深夜，一場倒春寒席卷蘇北大地。天氣春寒料峭，凍得人瑟瑟發(fā)抖。接到有人落水求助的電話，王愛東與三名隊友緊急趕到現(xiàn)場施救。說來湊巧，那天不知什么緣故，快艇無法發(fā)動。王愛東拼盡全力，總算把落水者和下河救人的另外三人救起。深夜十點多鐘，王愛東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fā)抖，腰疼難忍，心臟病發(fā)作。正當他準備離開時，岸上突然有人說：“水下還有一個參與救人的人呢！”

“?。?？怎么回事？”王愛東聽后大吃一驚，忍著疼痛，吞下三粒隨身攜帶的速效救心丸，繼續(xù)用救援桿在水底探尋。

原來，一名年輕女子因情感問題與男友吵架而跳河輕生。當她從橋上跳下水后，聞訊趕到的多名路人相繼跟著跳下水救那名女子。一名退伍的武警戰(zhàn)士在宿遷體育場打完籃球回家，騎車正好路過橋邊，他渾身的大汗還沒有干。那名武警戰(zhàn)士聽說有人落水，二話沒說，扔下衣服，就從橋上跳下水救人。不一會兒，那位退伍戰(zhàn)士將頭露出水面，有氣無力地說：“救人，救人——我不——行了。”說完，就慢慢沉下水去。

……

兩小時后，武警戰(zhàn)士的遺體終于被王愛東打撈上岸，所有在場人哭得泣不成聲。

那次救援，導致王愛東心臟病惡化，在醫(yī)院里整整躺了四十三天。住院期間，天天有群眾自發(fā)來看望心目中的英雄，病房里擺滿了鮮花，但王愛東卻沒有一天平靜。他在內(nèi)疚、心痛、自責，想起那名年輕武警戰(zhàn)士的犧牲，他哽咽得淚流滿面。他在做深刻思考，為什么武警戰(zhàn)士在救援隊眼皮子底下犧牲——他痛定思痛：自愿救援行動的本質(zhì)與宗旨究竟是什么？

二〇一〇年六月三日，救援隊接到報警，黃河一號橋附近又有人落水。王愛東趕到現(xiàn)場，立刻跳進河里，反復潛入水下搜救。他因過度疲勞，心臟病突發(fā)暈倒在河里，好在被趕到的民警及時救上岸，隨后又被緊急送往醫(yī)院搶救……

王愛東的家人聽說后急忙趕往醫(yī)院看望他。見弟弟一直昏迷不醒，王愛東的二哥拉著他的手，淌著眼淚不停地哭喊道：俺弟?。∧憧煨研寻?！快醒醒??！你快醒過來吧！

王愛東年邁的母親趕過來了，拉著王愛東的手，流著渾濁的淚水，用蒼老的聲音不停地斷斷續(xù)續(xù)地哭喊道：“愛東啊，俺兒啊，你可……千萬……不能走??！老天爺??！請你睜眼看看啊，我兒……是做善事，是救人……才……才弄成這樣的啊，讓他快點醒過來吧，好人好報啊！……”

彼時，王愛東恍恍惚惚，耳畔就聽到二哥拉著母親的手，流著眼淚勸說道：“媽，媽啊！你不要哭了，我弟他吉人天相，好人好報，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沒事的！”

“我的兒??！你……你可千萬……不能走?。∫叩脑挕屛襾怼婺惆。　?/p>

彼時，王愛東意識還算清楚，雖能模糊聽到病床邊家人說話與哭喊聲，可身體失去了知覺，渾身無一點力氣，醒不來。過了很久，他才從昏迷中慢慢蘇醒過來。醒來后，他忍著高燒，第一句話就是問家人被救人的情況。

王愛東思考后醒悟：所有的救援都不應該是孤軍奮戰(zhàn)，不應該是拼命、蠻干，應該有技術(shù)含量，更不是拿救援隊員的命去換命。和平年代，人民群眾需要英雄，當然是鮮活的英雄。群眾不希望看到英雄流血或流淚，更不希望看到心目中的英雄成為烈士。俗話說，眾人拾柴火焰高，水上救援雖然是自愿義務行為，更應該加大宣傳力度，想方設法發(fā)動人民群眾的力量，讓更多的人參與到救援隊里來。從源頭上加強群眾的自身安全防護意識，讓他們學會基本的自救本領(lǐng)，將危險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這才是救援的宗旨與最高境界。

出院后，王愛東立即著手對救援隊進行改革。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兵買馬，招收更多的志愿者加入救援隊。他貼出招收救援隊員的條件：會游泳的漁民、退役警察、退伍軍人或運動員等。布告貼出的第二天中午，王愛東與派出所唐所長幾個人一起吃飯。唐所長開玩笑地問王愛東：“我說王大科長啊，你這人腦子是不是又壞了？我們警察招收特警隊員，也沒你救援隊這么苛刻的條件？到什么地方給你找這樣的人去？”

“唉，唐所長啊，那可不一定啊！”王愛東笑著說。

王愛東的這一招果然奏效，整個宿遷市確實有上百名志愿者前來救援隊報名。救援隊的力量加強了，這讓王愛東喜不自勝，但另一個問題緊接著出現(xiàn)了，如何管理帶好這幫素質(zhì)良莠不齊的隊伍，成了棘手問題。黃河水上自愿義務救援隊作為一個松散型的社會志愿組織，突出特點是自發(fā)、松散、紀律渙散，人員來源廣泛，身份不一。王愛東一面帶領(lǐng)隊員做好水面救援保障，一面思考如何凝聚帶好這群人，保證組織發(fā)展的正確方向。

二〇一五年十月初的一天晚上，王愛東習慣性地來到黃河邊那間不到九平方的鐵皮板房里值守。借著亮堂堂的月色，他獨自沿著黃河南岸散步，頭腦里一直思考管理隊伍的問題。他突然想起在檢察院上班時，曾有一次“三灣改編”的黨建視頻講座。他獨自坐在黃河邊石階上，努力地回憶當時的情景，掏出手機搜索“三灣改編”的詞條。一名騎電瓶車下晚班的年輕女工路過黃河邊，看水邊上坐著一個人，在那里自言自語。女工以為那人要輕生，關(guān)切地過來問詢情況。王愛東與她解釋了半天，也沒有使她完全相信。最終，那名女工投來異樣的目光，疑惑地搖著頭，不放心地離開了。這雖然讓王愛東哭笑不得，但他心里感覺非常溫暖。

六

“三灣改編”讓王愛東茅塞頓開，他從黨史中找到了管理隊伍的答案。

王愛東摸索出一條把“支部建在連上”的“黨建+志愿”之路。二〇一五年十月中旬，宿遷黃河水上救援黨支部正式成立。王愛東創(chuàng)新采取從黨員志愿者中擇優(yōu)選拔成立“黨員救援突擊隊”。每次救援時，亮出黨員身份，將發(fā)揮黨組織戰(zhàn)斗堡壘作用與弘揚志愿服務精神緊密結(jié)合，引領(lǐng)更多黨員在志愿組織中發(fā)揮先鋒模范作用。救援隊取得了黨員引領(lǐng)示范、志愿者競相看齊、群眾高度認可的良好社會效應。為壯大黨組織力量，王愛東創(chuàng)新從志愿者中發(fā)現(xiàn)培養(yǎng)優(yōu)秀人員與積極分子，推薦加入黨組織。

為救援隊的長遠發(fā)展著想，王愛東毅然采取了五大改進措施。目標就一條：一切為了群眾、為了安全、為了更好地救援。

一是改變過去單一的救援模式，實行“以防為主、救防結(jié)合，警民聯(lián)手，立體聯(lián)動”的模式。安全教育從孩子抓起，使他們從小樹立安全意識，前移安全防范陣地，強化巡邏、宣傳、培訓、動員、水邊設置救生圈等源頭工作。

二是創(chuàng)新“志愿六大員”機制，取消加入救援志愿者的嚴苛標準，搭建一個人人可以成為志愿者的大平臺。救援隊徹底改變了招收條件：只要有一顆愛心就行，就可以當志愿者，人人都可以成為志愿者。即不分地域、性別、年齡、職業(yè)，不要求一定會水。從多年的救援經(jīng)驗中，王愛東體會出關(guān)鍵時候的一把攙扶、一聲呼喊，甚至一個及時的報警電話，一個理解與安慰，就能挽救一條生命，甚至可以制止一起違法犯罪行為的發(fā)生。

三是建立志愿者“學真本領(lǐng)，更好助人”的理念，大力培養(yǎng)提高志愿者的自身素能。主動和助力開展救援隊進學校、進社區(qū)、進企業(yè)、下基層活動。強化救援培訓、急救培訓、志愿培訓，努力培養(yǎng)見義勇為、助人為樂的精神，“智為善為加巧為”的能力。力爭讓每個孩子都能學會自護、自救、互救本領(lǐng)，力爭讓生命救援能越來越少直至無人需要救助?，F(xiàn)在宿遷黃河水上救援隊已有12 位省級培訓講師，培訓了4700 多名初級救護員，培訓的學生、群眾達30 多萬人次。

四是取消“三拒絕”狹隘的規(guī)定（拒絕采訪、拒絕贊助、拒絕與商家合作），凝聚社會更多力量。救援隊將商家贊助合作的每一分錢都用在實處，發(fā)揮更大的社會效益。

五是改善救援裝備器材，提高科技含量與救援水平。

創(chuàng)新“六三工作法”機制，讓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勢。“六三工作法”：即通過“三用”（用心、用情、用力）、“三以”（以心、以事、以人），強化“三明”（明確任務目標、明確途徑方法、明確效果兌現(xiàn)）、“三起”（拿得起、比得起、瞧得起），實現(xiàn)“三前”（服務群眾走在前、困難時候挺在前、危險時刻沖在前）、“三好”（做好黨的衛(wèi)士、做好政府助手、做好群眾幫手）目標。真正實現(xiàn)了“建好一個陣地，照亮一個群體，引領(lǐng)一個地區(qū)、影響一座城市”的目的。

黃河水上志愿救援隊黨支部先后被評為省級黨支部書記工作室，市、區(qū)先進基層黨組織，志愿組織獲評宿遷市首家最高5A 團隊。王愛東本人當選為宿遷市志愿總隊會長，二〇二一年，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 周年之際，他被評為全國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受到中央領(lǐng)導的接見。

由于救援行動的特殊性，誰也不敢保證每次都能活著回家，為此，王愛東曾寫過多封遺書，其中有寫給家人的，也有寫給救援隊的。好多回救援結(jié)束回家，妻兒抱著他痛哭。王愛東的老父親患上了重度器質(zhì)性健忘癥，已很難叫上兒女的名字。每次王愛東救援回家，老人都會顫巍巍地舉起右手，給兒子敬軍禮，嘴里不停叨念：“安全……安全，你快走，你事……重要……”

作為黃河救援隊的領(lǐng)頭雁，王愛東時刻清醒意識到他們所從事的是水上生命救援，次次都人命關(guān)天、次次都存在風險，說不準哪一次出去救援就再也回不來了。這就需要理性地對待個人的生死問題。在清醒的時候，對家人、對團隊、對可能涉及的個人問題提前有個預判和交代。有一次，王愛東因救援又住進了醫(yī)院，他預感自己可能會有不測，叫兒子王寒青拿來手機和紙筆。他斷斷續(xù)續(xù)說著留下遺囑，讓兒子做記錄：

“尤其像我這樣一個嚴重心臟病患者，每個醫(yī)生都說我不適合做救援工作——不能累、不能急、不能熬夜、不能激動，可我哪一項都做不到。我認為，人從出生開始，就不是純粹的個體存在，而是具有社會屬性。作為軍人、共產(chǎn)黨員，除了性命之外，還有政治生命和為之奮斗一生的使命。性命可能會失去，但政治生命和使命是永存的！”

“如果我哪一天突發(fā)意外的話，最大心愿就是繼續(xù)信守當初成立救援隊時的初心：志愿義務服務，守護安全、維護治安……”

“救援隊一定要在理事會集體智慧領(lǐng)導下，依靠黨委、政府、公安、消防支隊的指導幫助，繼續(xù)完善值巡機制、宣傳防范機制和應急救援機制。繼續(xù)探索救防并重、以防為主，完善骨干梯隊及分隊管理機制……”

“尤其要做到四點：一是任何時候，都要不忘初心，牢記使命，記住自己是志愿者，是服務者、奉獻者、守護者，崇德向善，不求回報。二是珍惜愛心、熱情加智慧，避免冒險蠻干；三是努力探索完善科學救援方法，大力倡導智為、善為、巧為；四是救人救心，溫暖社會、傳承美德、引領(lǐng)新風……”

十三年來，王愛東與他的義務志愿救援隊一直堅守古黃河邊，和隊友們參與急救、援救550 多起，挽救了223 條鮮活的生命，其中救助孩子49 名，老人29 人，12 名孕婦……先后提供案件線索100 多次，協(xié)助抓獲違法分子41 人。王愛東每次救援都身先士卒、沖鋒在前。有人曾勸他，你也六十多歲了，又有心臟病，關(guān)鍵時刻多讓年輕人上吧。王愛東回答，在軍人的詞典里，后退就是逃兵。在黨員的信仰中，擔當奉獻才是永恒的主題。為了救人，王愛東先后7 次被送進醫(yī)院急救。他卻說：“為群眾服務，就是我一輩子追求的信仰，也是我最大的幸福和價值，因為我是黨員！”

王愛東永葆為民初心，堅信“即使是只螢火蟲，也要釋放正能量”理念。積極倡導：愛黨愛國用行動，永做黨的好兒女。他的目標是通過努力，打造一支“聽黨話跟黨走做實事的文明之師”。

王愛東的夢想是“人人都是志愿者、個個都像子弟兵、處處都有熱心人。”他用精神、用行動引領(lǐng)身邊的一群人，溫暖了一座城，成為飄揚在古黃河畔的一面鮮艷的旗幟！被群眾親切稱為黃河故道的守護神、人民群眾的警衛(wèi)員。

守衛(wèi)黃河，守衛(wèi)的是什么？

守衛(wèi)的是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

守衛(wèi)的是黨員的使命、人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