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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足球

2023-04-01 12:25:27萬雁
長江文藝 2023年3期
關鍵詞:白梅足球媽媽

萬雁

1

第一棵樹下未劃停車位,第二棵樹下放有垃圾筒,白梅注視著后視鏡,將車側方停在第三棵香樟樹下,地下的圓形光斑晃了晃。她將四面窗玻璃降至合適位置后,才從駕駛座上下來。

如果這是一輛房車該多好,曉宇躺在上面定會舒服些。暗忖時,她已拿著手機和車鑰匙站到馬路牙子上,無需手搭涼棚便可看清馬路對面動靜。上午放學鈴在無數(shù)耳朵的期盼中響起,是久石讓的封神之作《天空之城》,美妙音符在空中飄飛,她的心不住往下沉落。

保安掐著時間摁下按鈕,電動門“嘎吱”一聲徐徐打開,開至某個寬度戛然而止,一片藍色校服潮水般涌出校園。從稠密至稀疏,大概有二十分鐘光景,直至保安叼著煙意欲關門,才看見曉宇拎著一袋東西,歪斜著胯一步一步向前移。每移一步,白梅的心就疼一下,淚水不覺已漫上眼眶。趁兒子尚未走近,她側身避著他視線,用手指去吸附眼角溢出的淚珠。

媽媽,你今天是不是又沒吃午飯?曉宇說著,將手中的塑料袋遞給白梅,我在食堂排了好一會兒的隊,不然可以早點出來。

昨天就跟你說了,讓你今天別買,怎么還是買了呢?午睡時間本就緊張,這不是浪費時間嗎?白梅嘴上責怪著,心里卻漾起陣陣暖意。

我不管,只要你不吃我就買。曉宇說,除非你答應我明天吃了再來。

好的。白梅應承著,前夫郜遠不曾輸出的體貼,在兒子這里體驗到了,心里暖意漸濃。而擔憂又隨之襲來,遂小心翼翼地問:你那里,那個地方還疼嗎?

給你買了炸雞腿和萄式蛋撻。曉宇像沒聽見一樣,媽媽,趕緊拿出來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香味直往鼻孔里鉆,白梅遲疑著沒開吃,人至中年極易發(fā)胖,高脂肪、高熱量食物堪稱減肥兩大殺手,對體重素來要求嚴苛的她,不想活成中年油膩大媽,只愿做一株傲立寒冬的清逸白梅。

哼,你還不吃。曉宇撅著嘴說,我自己想吃,都沒舍得買,可貴著呢。

那給你,吃了再睡。白梅趕緊將手中食物遞給曉宇。

我在食堂已吃飽,哪還有空間。曉宇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說,媽媽,你快點吃,別再磨磨唧唧,有東西吃總比餓著好,你還挑三揀四。

好,我吃,狼吞虎咽地吃,就算吃完就長胖,胖成賈玲、韓紅也無所謂。白梅心疼兒子,就變著法兒地跟他說笑話。

你那個地方還疼嗎?白梅吃著,吃著,想起來又問了聲。

曉宇這時已鉆入車后排座,正在脫鞋,略帶羞怯地說,好一些了。

走路呢?白梅緊跟一句,差點噎住。

慢點走還好,走快了還是有點疼。曉宇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白梅還想問點什么,卻又不知怎么開口,在已近成年的兒子面前,提“睪丸”這個男性生殖器官,目前還是個不小的障礙,即便是“蛋蛋”這個俗稱,她也難以說出口。

這么說吧,打個比方。曉宇抿了下嘴唇,就像一個湯圓,本來是圓的、緊的,用勁一拍,成了橢圓形,松了。說完,放下鞋,躺了下去。

那早上它能不能……白梅實在問不出口,她的心又揪成緊緊的一團,但為了寬慰兒子,她說,恢復需要一個過程,等過幾天再去醫(yī)院復查一下,看醫(yī)生咋說。時間不早了,快睡吧,待會兒我再喊你上學。

曉宇合上雙眼,將腿朝前伸了伸,可怎么也伸不直,只能屈得相對舒服些。白梅看了眼留有縫隙的窗玻璃,然后輕輕地帶上車門,幾片香樟葉在春風中打著旋兒,猶豫著不知該棲落何處,仿佛得到某種提示,最終飄落于前擋風玻璃上。

2

一周前的19:15,離22:00下晚自習還有3個小時。白梅打掃完家里衛(wèi)生,轉場去廚房準備夜宵。她在小紅書上學做的翡翠青瓜丸受到兒子贊美,說Q彈低卡清淡有營養(yǎng)還美味,可以連吃三天不用換花樣,這心里高興干起活來自然就得勁,她甚至用別人聽了就想報警的嗓音,唱起少女時代超喜歡的SHE的Super star,并暗自計劃等兒子上了大學后,一定要重新規(guī)劃下自己的生活。

很快,料汁調(diào)好了,蝦仁干洗凈泡發(fā)好了,頂花帶刺的黃瓜也已刨皮切絲焯水,正準備將土豆淀粉往焯水后的黃瓜絲里倒,這時手機響起,掐斷她的浮想。誰會在這時打電話呢,難道要加班?白梅放下土豆淀粉,用食指輕觸綠色接聽鍵。

媽媽,我好疼,你快來。

是曉宇!白梅腦袋“嗡”的一響,急切地問,你哪里疼?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下面被踢了,可能要去醫(yī)院。

白梅頓覺眼前一陣發(fā)黑,這是她最擔心的事,到底還是發(fā)生了。

被誰踢了?

被足球。

晚上怎么會被足球踢?

媽媽。曉宇的聲音帶著哭腔,媽媽,你快點來,我好疼,疼得受不了。

好的好的,我馬上開車來,你要撐住啊。白梅說,你現(xiàn)在在哪?班主任知道嗎?

我在高三年級組教師辦公室,張老師不知道,他在教室上課,教室在5樓,我爬不上去,也不知道老師號碼。好,我知道了,先不說了,你就坐在座機旁休息會,我馬上趕到學校。

白梅來不及換家居服,從沙發(fā)上薅起一件外套往身上一套,抓起包就往外面跑,她要和時間賽跑。

曉宇從不踢足球,而且又是晚上,怎會被足球踢到?在什么地方被踢的?是誰將足球踢到他的命根子上?疑問一個接一個往外冒,白梅的腦袋幾欲炸裂。曉宇才17歲,再過兩個多月就要高考,可是現(xiàn)在,如果……她不敢不愿也沒時間往下深想,再想下去肯定會崩潰,能否將車開到學校還是一個問題。事實上,她踩油門和剎車的腳已開始顫抖。不行,不能亂,一定要冷靜,出了交通事故曉宇怎么辦?見鬼,前面是紅燈。她想加速沖過去,但理智最終戰(zhàn)勝了沖動。

趁等紅綠燈間隙,她從副駕上抓起手機,撥通張老師手機號,一連嘟了好幾聲,未接。都快嘟斷了,還是未接。綠燈亮了,她只好將手機扔回副駕。

聯(lián)系不上張老師,就算到了校門口,因為疫情也進不去,就算能進也費時費力,多耽誤一分鐘,就多一份危險。再者,曉宇不能回教室上晚自習,也需要跟班主任請假,不然就會視為逃課。最重要的是,她想讓張老師先去看看曉宇,有人在身邊總歸放心一些。

可是,張老師卻未接電話,他怎么能不接電話呢?

就在白梅急得火燒眉毛時,張老師回撥過來了,她用極快的語速告知一切。十幾分鐘后,她順利開車進入校園,在張老師細心安排下,兩位高個男生將曉宇架到車上。

去往醫(yī)院的路途中,白梅詳細詢問了事情經(jīng)過。

自高考百日誓師大會之后,曉宇會在第一節(jié)晚自習結束時,獨自去操場塑膠跑道上暴走兩圈,這次眼看就要走出跑道,不料被一個足球射門不偏不倚重重擊中下體,他當場痛得歪倒在地,幾個男生慢慢圍攏過來,其中一個問要不要緊,他說可能不要緊只是有點疼,大家聽后返場繼續(xù)踢球,然后上課鈴就響了,男生們各回各教室。曉宇以為坐地下休息會就沒事,沒想到疼痛感加劇,他開始感到害怕,也沒法站起來走,就在地下慢慢爬,本想爬到教室去上課,可痛得根本爬不上5樓,只好爬進空無一人的1樓辦公室,用座機給白梅打電話。

走在醫(yī)院過道里,涼風穿過胸膛,白梅不禁打了個寒噤,這會兒她才意識到,出門時著急忙慌的,連胸罩也沒顧得穿上,更別說穿毛衣,薄家居服加空心外套這對組合,壓根抵御不了寒氣的侵襲,加之擔憂曉宇的傷情,只覺腳下無力。她將外套拉鏈拉至最頂端,咬緊牙關對自己說:我絕不能倒下!如果我倒下,曉宇怎么辦?想到這兒,她向前緊跑幾步,直至追上坐在輪椅上被男護工推著的曉宇。

是哪里不舒服?1號急診室里,戴眼鏡的年長男醫(yī)生看著穿校服的曉宇問。

下面被足球踢了。曉宇低聲回答,說完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他在學校操場跑道上走路,偏巧被一個足球射門給擊中。白梅補充道。

好的,我來檢查下。醫(yī)生說著,便去關門,示意白梅在門外等。

趁醫(yī)生給曉宇做檢查間隙,白梅從包里拿出手機,在網(wǎng)上搜索起來。

睪丸一旦被外力撞擊會劇烈疼痛,當外力過大時,往往會造成睪丸終身的、不可逆的創(chuàng)傷。

看見這些信息,本就緊張的她更緊張了。正在這時,門開了,白梅走了進去,問醫(yī)生情況怎么樣?要不要緊?醫(yī)生說,現(xiàn)在還不好說,睪丸的確是損傷了,剛才查體時,發(fā)現(xiàn)他的左側睪丸區(qū)腫脹,觸痛明顯,需要做陰囊附睪睪丸彩超和CDE檢查。

開了單交完費,到了彩超室門口,曉宇卻扭捏著不愿進,附在白梅耳邊小聲嘟囔道,做B超的怎么是個姐姐?可不可以不做?

那怎么行!白梅一聽頓時就急眼了。

能換個男醫(yī)生嗎?

這個估計很難,夜間急診彩超室只有一個醫(yī)生。白梅說,醫(yī)生眼里無性別,別不好意思了,還是趕緊檢查,早看完早回家。

白梅將曉宇扶進彩超室躺下,而她站在一旁并未離開,想親眼看看兒子的傷情才放心。刷了卷翹睫毛的年輕女醫(yī)生讓她出去,白梅說這是我兒子能否就在這里等,站在簾子后面也行,醫(yī)生說我知道他是你兒子,可他已經(jīng)這么大了。

白梅只好訕訕而退,她陡然意識到,那個被她托著軟軟小身體在盆里洗澡的嬰兒,在時間的作用下,已長成一個發(fā)育漸趨成熟的帥小伙,不久之后就要在學校舉行成人禮儀式。

上小學五年級時,母子倆一起翻看相冊,里面有幾張他露小雞雞的照片,當時就要搶過去撕掉,白梅硬是護住沒讓。后來某一天,白梅整理相冊時,怎么也找不到那幾張照片,不知是撕毀還是藏起,總之啥也問不出。也許從那時起,他就已經(jīng)有了朦朧的性別意識。

坊間有諺語:兒大避母,女大避父。身為父親,作為同性,郜遠應該可以留在里面看下兒子的傷情。

可是,兩人已離婚多年,而他已有新家。就算在婚姻存續(xù)期間,他可能也不一定會愿意吧?;叵肫饋?,在兒子成長過程中,父親只是一個虛化的家庭符號,他始終是缺席的。在白梅的記憶中,不管刮多大風下多大雨,都是她一個人抱著生病的兒子去醫(yī)院看病。那時家里還沒有買車,也沒有現(xiàn)如今各種打車App,只能站路邊焦急地等待。她曾幻想郜遠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哪怕是幫她撐下傘,可這樣的畫面始終沒有出現(xiàn),后來也就不期待什么了。依照某種邏輯可以推斷出,發(fā)生這樣的事,缺乏責任感只在乎自己感受的他,大概率不會有什么暖心之舉,只會在傷口上撒鹽:你晚上去操場干什么?為什么足球沒砸到別人偏砸到你?看見足球飛過來不會躲閃?你反應那么遲鈍能怪誰?

當她的失望攢夠了,而他恰好又韓壽偷香,十年婚姻就這樣結束了。

3

和郜遠離婚以后,白梅對曉宇有種揮之不去的虧欠感,她沒辦法給兒子一個完整的家,但會拼盡全力守護他,讓他成為一個德智雙修、身心雙健的陽光男孩。影視劇里常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她一 廂情愿地認為,這大概說的就是自己這種類型吧。

記得高一上學期,曉宇考了年級前十。白梅為獎勵兒子,帶他出去吃了一頓大餐。當時母子倆品著美味,相談甚歡,曉宇夾了一個蟶子放到白梅碗里說,媽媽,你不是羨慕崇慶皇太后嗎?就是那個《甄嬛傳》中的女1號,還說她親兒子乾隆是個大孝子,但凡下江南游玩,必定奉皇太后同行,并且還專門為甄嬛建了壽康宮居住。嗯,等我以后長大了,結了婚有了媳婦和孩子,也要帶媽媽到處游山玩水。如果我有足夠多的錢,就給媽媽買一棟別墅,你還可以在園子里種花種菜……

聽兒子這么說,白梅眼里笑出了淚花,一邊拭淚一邊笑,好啊,我等著享我兒子的福呢,可別只會畫大餅哄人啊。

彩超室的門開了,掐斷她的回憶。白梅一手攙扶著曉宇,一手拿著報告單去給戴眼鏡的醫(yī)生看。走進1號診室,不見醫(yī)生蹤影。等了將近五分鐘,還是不見,心里著急,便去導醫(yī)臺問,護士說剛送來一個腦溢血病人,急診室人手緊張,醫(yī)生過去搶救了,坐著等一會兒吧。

剛在冰涼的長條椅上坐下,母親的電話就打來了。白梅心里犯嘀咕:不會是父親又病了吧?去年在醫(yī)院診斷出肝硬化腹水,住了一段時間的院,出院后一直在吃藥,總說肚子脹得像面鼓不舒服,有時夜里疼得躲在被子里哭,自己因為要照顧曉宇,也沒時間回去盡孝。

還好,母親沒說父親哪里不舒服,白梅懸著的心放下了。母親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說她年紀也不小了,要注意身體少熬夜,如果遇到合適的人,還是考慮下再婚。白梅一改往日厭懼態(tài)度,軟著聲說好,好的,有合適的人再說。

曉宇呢,最近學習、生活、睡眠啊都還好吧?母親問。

不管開始說什么,話題總會轉移到曉宇身上。白梅一聽“曉宇”兩個字,鼻根就開始發(fā)酸,媽,曉宇,他在學校上晚自習呢。

說到這兒,白梅的聲音已輕微發(fā)顫,我……我正準備出門去接他。

白梅不等母親回應,匆匆掛斷電話。掛了電話,她才想到,連父親的病情也沒問一聲,可能父親的病又嚴重了吧,只是母親瞞著不說。就在她自責不已時,忽而,戴眼鏡的年長男醫(yī)生走進診室,額頭上還冒著汗。白梅趕緊將急診超聲檢查報告單遞過去,生怕醫(yī)生再次離開,心里反復翻騰著一句話,終于問出口:醫(yī)生,這對以后的生育沒影響吧?

醫(yī)生盯看著報告單:睪丸損傷,左側睪丸回聲欠均勻,未見異常血流信號……

稍頃,醫(yī)生用手將眼鏡往鼻梁上推了下說,照說不會,但也不能完全保證,需要動態(tài)觀察,定期復查。

白梅沉默著,臉色有些發(fā)白。

醫(yī)生捕捉到這一點,適時安慰說,以前有個病人,小時候放牛,被牛角給頂了,那時也沒B超,就算有也沒條件做,只能忍著痛,長大了也沒啥事。你也不要過度擔心,應該不要緊的。

經(jīng)醫(yī)生這么一說,白梅的臉色有所緩和,開始詢問一些注意事項。

先回家靜養(yǎng),少活動。學暫時不能上。醫(yī)生說,這樣吧,吃兩盒消炎藥預防感染。如果癥狀三天后無緩解,再來醫(yī)院復查。如果中途痛感加劇,立即來醫(yī)院。

從醫(yī)院回到家,已是23:10。白梅用熱水給曉宇洗了臉、擦了手、泡了腳,而后又吃了消炎藥,叮囑了幾句就安頓他睡了。

睡了不知多久,白梅倏然驚醒,依稀聽見喊“媽媽、媽媽”的聲音,她趿拉著拖鞋快步走到曉宇房間一看,發(fā)現(xiàn)他直愣愣地盯著墻上的高考勵志語:莘莘學子,十年寒窗。百日短暫,絕不彷徨。如火六月,決戰(zhàn)沙場。爭分奪秒,誓創(chuàng)輝煌!

這孩子,咋還沒睡?白梅問。睡不著,好癢。曉宇說著,就在身上撓了起來。白梅問有蚊子嗎?曉宇說應該不是。白梅問哪里癢?曉宇說到處都癢。怎會到處都癢呢?白梅很是訝異,彎腰去揭曉宇的衣服。曉宇下意識地躲避,用手緊緊按住睡衣衣角。

快松開啊,讓媽媽看一下啥情況,一個男孩子,咋像個羞姑娘。

白梅好說歹說,曉宇這才松開手。

我的個天。白梅不敢將驚恐釋放出來,讓本就心塞的兒子再添負擔,她努力使自己淡定,只在心里驚叫一聲。

曉宇肚子上凸起密密麻麻的小紅疙瘩,再翻身檢查背部,發(fā)現(xiàn)同樣如此,連四肢也是。難怪他說癢,都成疙瘩人了,能不癢嗎。

若是蚊蟲叮咬,還有多種辦法可應對,比如用肥皂涂抹就可迅速止癢,可現(xiàn)在白梅不敢隨意處理,恐處理不當引發(fā)新問題。她強忍住密集恐懼癥帶來的不適感,說,要不,我們再去趟醫(yī)院吧?

媽媽,我現(xiàn)在真的不想再動了。曉宇話語中帶著乞求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不容商量的堅定。

白梅看了下時間,已是凌晨5:00,天很快就要亮了。她充滿疼惜地說,可是你癢啊,你能忍受得了嗎?

忍不了也要忍,能怎么辦?曉宇說,癢就癢吧,反正也癢不死人。

小孩子家家的,不準說“死”這個字,多晦氣啊,快呸呸呸!

媽媽,我早已不是小孩子,我高中就要畢業(yè)了。曉宇說,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變得像外婆一樣封建迷信。

這樣,你還是睡一會兒,等天亮我們再去醫(yī)院,拖久了怕拖出問題,明天剛好是周六,我不用上班。

白梅關了燈,正準備轉身離開,又想起什么,突然問道,我進來之前,你是不是喊了我的?

沒有喊你。曉宇閉著眼答道。

難道是幻聽?母子連心,不喊也驚。白梅咕噥著走出臥室。

白梅開車把曉宇帶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診斷為阿莫西林克拉維酸鉀過敏,說要立即停止用藥,還說對此藥過敏者很少,但也不用太過擔心,輸液,再配合涂抹糠酸莫米松乳膏等藥物治療,癥狀幾天后就會完全消退。

曉宇在急診留觀室輸液時,白梅守在床邊思量良久,驀然問道,知道是誰嗎?

什么?正在手機上刷題的曉宇抬起頭來。

白梅注視著曉宇,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那個足球踢到你的人啊。

曉宇支支吾吾地說,我,我當時痛暈過去了,沒看清是誰,天那么黑,燈光又暗,哪看得清呢。

嗯嗯。白梅接著又問,那當時有人跟你說對不起了嗎?

這個,好像,好像是說了吧,我也記不清了。曉宇說完,避開白梅的視線,繼續(xù)低頭刷題。

輸液果然有效,涂藥也能止癢。三天后,曉宇身上的紅疹盡數(shù)消退,整個人頓覺輕松。

可是,白梅明顯感覺到,曉宇的情緒卻一天比一天低落,有時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常常盯著墻上的高考勵志語發(fā)呆。

此事發(fā)生以前,高中三年,曉宇從未遲過一次到,也沒曠過一次課,從來都是一個在場者??墒乾F(xiàn)在,就要高考了,同學們都在教室里上課、復習、做試卷,而他就像一個淘汰者、被隔離著,只能躺在家里休養(yǎng),不了解學習進度也不知道老師又講解了什么特殊題型。更糟心的是,最近一次摸底統(tǒng)考中,他的英語只考了115分,語文也只考了110分。她很清楚這對于一個重點高中的孩子意味著什么。

想到這些,曉宇的焦慮感與日俱增,眼里時常流露出一種絕望感。與此同時,頻繁出現(xiàn)的“鬼壓床”現(xiàn)象也讓他深受其擾,甚至對睡眠本身產(chǎn)生恐懼心理。

起初,對 “鬼壓床”這一概念,白梅持懷疑態(tài)度,認為是兒子故弄玄虛、夸大其詞,這個階段的孩子本就喜歡如此。人至中年,她從未經(jīng)歷也不曾聽說。直到有次,她親眼看見曉宇睜著雙眼,四肢卻不能動,和他說話,也無回應,才相信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并開始進行深度自省,人最大的障礙,就是習慣性地站在自己的層面,以現(xiàn)有的經(jīng)驗和邏輯去思考問題,對此卻毫無知覺。

白梅分析,可能是曉宇最近精神緊張、壓力太大使然,為使他免遭“鬼壓床”侵擾,跟他講了很多應對小妙招,雖然有些效果,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有一天,曉宇對白梅說,媽媽,有個辦法可以試試,下次去醫(yī)院復查后,不管有沒恢復,你都把我送到學校去上課吧。

白梅想了想,回答說好。

4

重新返校上課后,曉宇的心情好多了。清早,白梅送去上學的路上,眼睛里也有了神采,話也比往日里要多些。

然而,下晚自習回家路上,曉宇卻沮喪地對開車的白梅說,媽媽,我不能在宿舍睡覺了。

為什么?白梅 心里一驚,險些追尾。

待平靜后,曉宇說,我今天試著往床上爬,爬了好幾次,實在爬不上去,腿只要抬高一點,那里就扯得痛,后來只有去教室復習功課。

白梅蹙著眉犯難了,該怎么解決這個問題呢?

在中部地區(qū)這座四線城市,但凡考上重點高中的孩子,住得遠的大多選擇在外租房陪讀,一家人分工合作,圍著一個孩子轉。因為某些現(xiàn)實原因,曉宇采取半住校半走讀模式。也就是說,中午在學校宿舍睡個午覺,晚上十點下晚自習再接回家住。而那些家里經(jīng)濟困難且父母不在身邊的孩子則選擇在校住讀。

學校宿舍是上床下桌結構,爬梯是鐵質的,銹跡斑斑,陡峭狹窄,床短且窄。平心而論,學校其他方面條件不錯,唯獨宿舍環(huán)境拉垮,與重點高中響亮名號不相匹配。曉宇曾打趣說,這環(huán)境讓寫《陋室銘》的劉禹錫看了都要連夜刪帖。有一次,白梅去給曉宇換床單和被套,腳踩上爬梯被硌得生疼,險些從上面滾落,還好反應靈敏,才幸免受傷。

白梅疼惜地說,你每天早上六點就要起床,晚上學到轉鐘才能入睡,中午不休息怎么行?

沒事,媽媽。以后中午我不回宿舍了,就趴在教室課桌上睡。曉宇說,上初中時,學校也沒有宿舍,我和全班同學就是趴在桌上睡的啊,不也好好的。

不行,你不能再這樣睡,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白梅說,還有兩個多月,你就要高考,中午必須要休息好,不然身體會出問題,感冒發(fā)燒了會比較麻煩。別急,讓我先想一想,看怎樣比較好。

在附近的酒店開個鐘點房?白梅思量著,可最近的酒店走過去也需要近二十分鐘,加上辦入住手續(xù)也耗時間,而且酒店也不是那么干凈衛(wèi)生。曾聽一個同事講,就因為在酒店住了一晚,結果導致支原體感染,吃了很長時間藥才好。當然這只是小概率事件,可是讓穿著校服滿臉稚嫩干干凈凈的兒子,每天中午去酒店這種充滿成人氣息的地方午休,她怎么也過不了心理這道關。

學校有下床下桌的宿舍嗎?

沒有。就算有,也全住滿了,擠不進去的。

要不,就在車上睡!白梅為想到此辦法興奮得兩眼放光。

可是,可是中午時間本就很緊張,有時中午你還要加班。曉宇說,我不想媽媽這樣勞累這樣趕忙。

白梅在心里暗暗計算了下時間,曉宇中午12點放學,在食堂吃完飯走出來大概是12:20,而她只要每天中午11:45之前能下班,就可以保證在12:15前趕到學校,如此就無縫銜接了。

不要可是了,咱們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白梅說,我每天中午把車開過來,你就在車里睡,雖然沒有床上舒服,但至少可以躺下來,總比趴在桌上強是吧。

曉宇“嗯”了聲,表示同意。

一聲刺耳的喇叭聲傳來,曉宇打了個激靈,隨之睜開惺忪的眼,白梅也驀然一驚,炸雞腿和葡式蛋撻已然吃完,她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對曉宇說,再睡會兒吧,還有20分鐘才上課呢,到時我再喊你。這時,車外已有穿校服的同學經(jīng)過,各種聲音嘈雜斑駁,相互擠挨碰撞。

曉宇揉了揉眼睛說,醒了就不睡,就算睡也睡不著。我早點進學校,你也好早點去單位,免得又遲到。說完,穿衣、穿鞋、戴近視眼鏡,拉開車門,直接就走了。

白梅目送曉宇穿過斑馬線,不斷遠去,直至消失在視線中。

下午,坐在辦公室里,處理完手頭的工作,白梅盯著電腦邊一盆豆瓣綠發(fā)呆。這幾天,小車就像是一張移動的床,有陽光曬就停在樹蔭下,有雨落就停在遮雨處,可三月終會過去,氣溫會逐漸升高,太陽會愈發(fā)毒辣,而且還會有暴雨加閃電,開窗雨會飄進來,關窗車里悶得慌,閃電會使人不安。

就算這些都不存在,窗外的喇叭聲也會將人驚醒,就像今天這樣,睡眠質量和時長皆無法保證。在車里午休只能臨時過渡下,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怎么辦呢?白梅將雙手插入發(fā)絲,陷入深思。

5

白梅之所以按兵未動,是因為她在等,等學校給出一個答復。

可是,曉宇在校園意外受傷已有一段日子了,學校方面沒有任何動靜,連一個慰問電話也不曾打來,就像什么事兒也沒有發(fā)生一樣。

白梅心里很是難受,為了給兒子討回一個公道,安慰他受傷的身體與心靈,讓他以更輕松的心情面對繁重的復習和即將到來的人生最重要的一場大考,她必須前往學校走一遭,和學校領導理論一番,盡管她不是一個喜歡和擅長與人理論的人。

去學校找班主任張老師顯然無效,必須找到相關負責人才行,就像辦某些事必須找到?jīng)Q策主體一樣。白梅思忖,但不管怎么說,張老師至少可以提供相關負責人的聯(lián)系方式。

第二天下午4:00,白梅請假來到學校,來之前她用張老師提供的號碼,給學工處高主任打了個電話,讓他跟保安說一聲準許她進校。

當時,學工處的門半開著,高主任正在電腦前噼噼啪啪敲打鍵盤。見白梅進來,抬起眼,轉了下身,并未站起來,互相確認身份之后,高主任說,發(fā)生這樣的事,我們深表遺憾,還準備抽空去家里慰問,可最近實在是太忙了,總抽不開身。

白梅認真地聽著,沒有插話。

高主任繼續(xù)說,幾天前收到您通過張老師轉來的“XXX同學受傷情況說明”,我們學工處第一時間去班級做了調(diào)查,并詢問了一些同學,但沒有人承認,都說沒有踢到。另外,我們還去保安室調(diào)閱了監(jiān)控錄像,因為是晚上,實在看不清楚,雖然那一塊有幾個攝像頭,但離球網(wǎng)最近的那個攝像頭又壞了。

監(jiān)控總是那么“善解人意”,總是在“該壞”的時候壞掉。白梅想。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白梅問。

我們不可能一個個地去問是吧?那樣對學生的影響太大了。高主任的聲音突然就提了上來,您知道的,學校這么多孩子,而且高中學習這么緊張,畢業(yè)班又馬上面臨高考,再說踢足球的孩子又不是故意的。

白梅一聽就炸了,火氣“噌噌”往外冒。

我當然知道高中學習緊張,畢業(yè)班馬上面臨高考,踢足球的孩子不是故意的,可我兒子不過是在跑道上正常走路,他也沒有在草坪上亂走瞎跑,也沒有參與到踢足球運動中,卻被飛過來的足球給砸傷,而且是傷在這么重要的部位,躺在家里一個星期不能上學,到現(xiàn)在也沒完全恢復,還不知對將來生育有無影響,現(xiàn)在只能忍著隱痛上學,被某些同學當面嘲笑,午休時連宿舍的床都爬不上去,我只能下班后將車開過來讓他休息一會兒,現(xiàn)在是3月天氣還不熱,等以后天氣熱了,車里根本沒法午睡。而我,因為下班后趕時間過來,這段時間連午飯都沒時間吃,不是故意致人受傷難道就不需要道歉嗎?學生的監(jiān)護人難道不應該對受傷孩子的媽媽說聲對不起嗎?我們知道是誰也不會把他怎么樣,也不要求對方賠償醫(yī)療費用,我們自己買了“學平險”可以報銷。您剛才說查了監(jiān)控錄像,因為是晚上看不清楚,那么在光線如此不好的夜晚,還允許學生在操場上踢足球,足球又沒長眼睛,難道就沒想過它會傷人嗎?難道校園安全管理就沒有問題嗎?難道學校真的就沒有一點責任嗎?是的,我完全可以選擇報警,但我之所以沒有這么做,是因為我兒子在這里念書,對這所學校充滿了感恩之情,不愿看見警察的介入給學校造成不良影響……

就像積水受浸的秧田,陡然被人扒開一個豁口,所有的水全朝一個方向涌來。白梅情緒一時有些失控,從未一口氣說這么多話,被口罩擋住的臉已然發(fā)紅發(fā)燙。

別激動,別激動,有話咱好好說。高主任態(tài)度驟變,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白梅,這樣,我表個態(tài),午睡的問題馬上就能落實,我們可以騰出一間單獨的宿舍給您兒子午休,當然肯定是下鋪床,另外還可以開一張通行證給您,您有空可以隨時進出校園照顧孩子的生活。另外,身體該怎么檢查就怎么檢查,畢竟孩子的健康最重要,“學平險”既然買了,保險理賠事宜我們學??梢詭兔Υ鸀檗k理,您只需提供所需材料就行,像什么門診病歷、診斷證明、機打發(fā)票等等。至于道歉的事,還請您理解一下,我們實在有些為難,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出是哪個同學所為。在此,我代表校方向您鄭重地致歉。

從學工處辦公室走出,走出學校大門,白梅感覺身體生了一對翅膀,乘著三月溫軟春風,在碧空下呼啦啦飛翔,飛過白色高樓,飛過金色塔吊,飛過巨幅廣告牌,飛過黑色柏油馬路,飛到枝葉葳蕤的第三棵香樟樹上,在樹下側方停車位上盤旋不止,樹葉馨香入脾入肺,她緩緩收起翅膀,進入那輛“移動的床”。小車如一葉輕舟,頃刻間匯進燈海車流。

6

晚上,將下晚自習的曉宇接回家后,白梅將下午發(fā)生的事告訴了他,但在部分細節(jié)上作了篡改。

今天下午,我到了你們學校后,學工處高主任非常熱情,進門就給媽媽泡了一杯綠茶,他解釋說是因為即將要打比賽,學生白天沒時間踢足球,不得已才在晚上集訓,由于學??紤]不細,而給孩子造成的傷害深表歉意,讓一定帶孩子好好復查,如果覺得市里醫(yī)療條件不行,就去省里甚至上北京,費用方面大可不必操心,保險公司不能理賠的費用由學校全部承擔。學校領導非常重視這起校園意外受傷事件,還說要來家里看望慰問他們的優(yōu)秀學子。另外,明天中午你可以睡在學校安排的單獨宿舍,而媽媽也可以持著通行證隨時進校園照顧你。最后,你們學校的高主任還表了態(tài),只要家長不說停,這件事會一直查下去。

不,媽媽。曉宇說,不要查了,別人也不是故意的。也不要學校老師來看望慰問,他們都挺忙的。

是的,我攔住了。白梅說,馬上就要高考,學校老師的確都挺忙。嗯,我們要的只是一個道歉,既然已經(jīng)道歉了,來或不來已經(jīng)不重要了是吧。

是的,媽媽。曉宇點頭回應著,眼里冒著星星點點的光。

此后,白梅又帶著曉宇去醫(yī)院復查了三次,情況一次比一次見好,直至“左側睪丸回聲欠均勻(請結合臨床)”一行字從超聲檢查報告里消失,他那個地方還是會似有若無地疼。每隔幾天,白梅就會問一次,你那里好了嗎?是圓形還是橢圓形?直至高考前三天,曉宇才說,不疼了,形狀也恢復正常了,但不能看見足球,看見足球就有生理反應,心跳就會加速,身上還會出汗。

夜里,白梅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夢見草坪是黑的,球網(wǎng)是黑的,足球是黑的,天空是白的,一個又一個黑色足球像冰雹一樣,從白色天空不住地往下砸落,她牽著曉宇的手拼命向前奔跑,可不管跑到哪兒,都是一樣的。這個夢反復出現(xiàn)多次,每次她都是從恐懼中驚醒。

幾個月之后的某天中午,白梅點開手機銀行財富全景圖,看見學校賠償?shù)?314元醫(yī)療費,很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將幾個月來遭遇的恐懼、擔憂、心酸、委屈、疲累通過淚水全部沖走??墒?,當她抬眼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終究還是忍住了,一種十分具體的力量開始占了上風,將那些負面情緒悉數(shù)壓了下去,并促使她快步走進附近一家大型超市,腳步和眼神皆無任何停留,如入無人之境般,她直接乘扶手電梯上二樓賣場體育用品專區(qū),細心挑了一個飽滿氣足的足球。

遺憾的是,這不是她想要的顏色,可獨此一色沒得選擇,一個閃念瞬間襲來,她將黑白相間的足球緊抱在懷,徑直走向辦公用品專區(qū),選了一盒黑色粗記號筆,在自助付款機上掃碼支付后,將剩余的錢全部轉給在外地上大學的曉宇,并在轉賬說明上附上一行字:向陽而生,逐光而行。

然后,她來到不遠處的河邊,擇一干凈地盤腿而坐,將足球夾在兩腿之間,打開黑色粗記號筆透明筆蓋,在白色六邊形上涂抹起來,待所有白色涂黑,與原本黑色融為一體后,她用手掌撐地站起身,將黑色足球舉過頭頂,使出洪荒之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重重投去。

沿著河畔向東行走,白梅遇見一個足球場,場內(nèi)各類野草爭相瘋長,差不多已有半人多高,搖搖欲墜的球門、破舊的足球網(wǎng)構成一幅水彩畫靜默于球場一角。這時,微信“叮咚”響了一聲,是曉宇的:媽媽,這個月的生活費昨天不是剛轉了嗎?咋又追加一筆?

白梅盯著手機屏幕,敲下一行字:這是學校賠償?shù)尼t(yī)療費。

回復沒有想象中來得快,白梅摁了下省電開關,準備繼續(xù)往前走,曉宇的信息卻來了:媽媽,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白梅起初并未在意,暗忖:這小子胡須剛長硬,能有啥秘密?是用以前獎賞的錢充值買了游戲裝備,還是暗戀上班里一個漂亮女孩?再說,不是應該順著“醫(yī)療費”發(fā)表下個人看法嗎,咋冷不丁冒出一個秘密來?嗯,著實有點跳躍。

本不想說的,但現(xiàn)在說了也無妨。其實,那天晚上。曉宇說,我知道用足球砸傷我的人是誰。

你知道?白梅仿佛回過神來,驚愕地問,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他是誰?

別激動,媽媽。是誰不重要,就算說了名字,你也肯定不認識,他是我們隔壁班的,中午也在學校午休,他爸爸在他一歲時就和媽媽離婚了,后來媽媽也有了新家庭,他只能跟著年邁的奶奶生活。

白梅心中一澀,喉頭有些發(fā)緊,好半天擠出一句:那他向你道過歉沒有呢?

道歉是需要勇氣的,他可能沒有力量吧。曉宇說,我還有媽媽陪伴,而他連媽媽也沒有。

白梅凝視著野草蔓生的足球場,不禁唏噓不已。陣陣清風吹過草尖,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水似的綠波,一浪又一浪。她的視線漸漸模糊、擴散,恍惚中,好像看見曉宇抱著一個黑色足球,從遠處的球門微笑著向她奔跑而來,被涂抹的黑色一點點褪去,漸漸露出了本色。

責任編輯? 張? ? 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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