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嫣然

母親牛喜云

女兒劉洋

“ 她是我們的女兒，更是國家的女兒。 ”

北京時間2022 年12 月4 日20 時09 分，神舟十四號載人飛船返回艙在東風著陸場成功著陸。現(xiàn)場醫(yī)監(jiān)醫(yī)保人員確認航天員陳冬、劉洋、蔡旭哲身體狀態(tài)良好，神舟十四號載人飛行任務取得圓滿成功。

與此同時，在上千公里外的鄭州，有兩位年近七旬的老人，更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熒屏里的返回艙，為那激動人心的畫面時而落淚，時而歡呼。這兩位老人就是中國首位女航天員劉洋的媽媽牛喜云和爸爸劉士林。

學霸背后是慈母的嚴愛

“記夠這183 天，姑娘就回來了！”窗臺下，那張薄薄的日歷上，牛喜云把神舟十四號航天員乘組駐留太空的天數(shù)圈寫、定格在了第183 天。

從2022 年6 月5 日神舟十四號奔赴太空算起，牛喜云劉士林老兩口一直在數(shù)著天數(shù)過日子。只因為，登上太空的，是他們從小牽掛的女兒……

1978 年10 月6 日，在河南鄭州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一個小生命呱呱墜地。初為人母的牛喜云抱著襁褓中粉嘟嘟的女兒，喜悅和幸福溢于言表。她和丈夫劉士林給女兒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劉洋。

牛喜云從沒想過，34 年后的2012 年，這個小生命會成為中國歷史上首位上太空的女航天員。

牛喜云和丈夫都是老實本分人，也許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遺憾，夫妻倆對于女兒劉洋唯一的要求就是考上大學。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在學習上，牛喜云一直很重視培養(yǎng)女兒刻苦和認真，對女兒進行“規(guī)則意識”的塑造上，不放過任何細節(jié)。

劉洋小時候，每天做完家庭作業(yè)都要讓媽媽檢查，沒有錯誤了才可以出去玩。有一次，牛喜云檢查她的作文，發(fā)現(xiàn)她粗心大意，兩句話中間少了一個標點符號。牛喜云沒有馬上指出錯誤，而是讓她自查一遍。劉洋漫不經(jīng)心地用眼掃了一遍，并沒發(fā)現(xiàn)錯在哪里，牛喜云指出問題后，讓她將作文重抄一遍。

然而，門外小伙伴們做游戲的嬉笑聲不時傳入劉洋耳中，劉洋急于和小伙伴玩耍，對媽媽的“過于認真”產(chǎn)生了抵觸情緒：“媽媽，不就是少一個標點符號嗎，您也太小題大做了！”牛喜云嚴肅地說：“汽車少一顆螺絲釘都會釀成車禍！寫作文，標點符號相當于是‘螺絲釘’，少一個標點符號，表達的意思就會不一樣?！?/p>

劉洋想了想，覺得媽媽說得有道理，便按媽媽的要求做了。重新接過作業(yè)本后，牛喜云并沒有急于檢查，而是讓劉洋一邊朗讀一邊自查。確認沒有錯誤后，再幫劉洋分析錯誤的原因：“這么簡單的標點符號為什么會漏掉？是你不認真，粗心大意！為什么會粗心？你思想開了小差！”

牛喜云的分析讓劉洋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牛喜云又語重心長地說：“出去玩不是不可以，但有條件，先將作業(yè)做好！咱們在學習上來不得半點兒馬虎！只有平時把基礎打牢了，考試時做到心不慌手不抖，這樣，才能發(fā)揮出正常水平，你的成績也會更穩(wěn)定?！?/p>

劉洋牢牢記住了媽媽的話，類似的錯誤再也沒犯過。讓牛喜云更欣慰的是，劉洋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母親的教誨：不畏艱苦才能戰(zhàn)勝困難

除了嚴格要求，牛喜云還經(jīng)常鼓勵女兒：做任何事不要怕吃苦，要迎難而上，不輕易放棄。1992年，劉洋上了初中。當時，學校體育課開設了跳高、跳遠，劉洋體質(zhì)較瘦弱，每次跳遠成績總是不理想，后來只要一有跳遠課她就發(fā)怵。

牛喜云急了。和體育老師溝通后，結合劉洋的現(xiàn)狀仔細一分析，他們覺得劉洋是沒有掌握技術要領，練習時太急于達標，體力消耗過大而產(chǎn)生了惡性循環(huán)。如果放任不管，劉洋會產(chǎn)生厭學情緒，“遇到困難就退縮”，也會對她將來的成長產(chǎn)生不利影響，于是和練太極拳的丈夫一合計，打算“全家陪練”，幫助劉洋攻克難關。

慈父指導，嚴母陪跳：“預擺、起跳……”一遍又一遍。當時，初中階段女生的跳遠成績達到1.40-1.60 米就算及格。掌握要領后，劉洋有了進步，在反復練跳中，很快達到了及格分1.40 米。牛喜云說：“不錯，1.40 米是算及格，但你再努努力，克服下困難，還可以跳得更遠。咱們要給自己設定一個更高的目標，而且要做到最好！”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全家的通力合作下，劉洋的跳遠成績終于有了顯著的提高。

牛喜云語重心長地告誡她：“你的路還很長，媽媽陪得了一時，陪不了一生。你要記住了，困難就是紙老虎，你強它就弱！苦，是你成長階段必備的良藥！”

1997 年夏天，18 歲的劉洋迎來高考，這一年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第一次在河南招收女飛行員，這是改變劉洋命運的拐點。經(jīng)過層層篩選，劉洋成為鄭州市首個，也是當時唯一一個被錄取的女飛行員。

劉洋成為飛行員后，也是發(fā)揚認真、刻苦精神，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使她闖過一次次“空中險情”，按響了航天事業(yè)的門鈴。

“為啥她在18 只信鴿撞到飛機以后能夠冷靜，最后成功迫降？這就是訓練出來的?！泵看翁岬絼⒀笥鲭U的經(jīng)歷，牛喜云對女兒都很自豪。

部隊的訓練異常艱苦。雖然牛喜云從小就培養(yǎng)女兒刻苦的精神，可劉洋依然在給母親寫的信里“撒嬌”，訓練強度太大，太辛苦！牛喜云有點心疼，但為了讓女兒更加堅強，她在回信中故意沒提訓練強度和艱苦的話題，只是問了一些其他小事。

不久，牛喜云又收到劉洋寄來的一張照片：左腳上磨出了5 個大水泡。牛喜云反復看著照片，一次次地將淚水咽進肚子里?；匦艜r，她鼓勵女兒：要不畏艱苦，戰(zhàn)勝困難。

成功的路上，從來沒有一帆風順。牛喜云安慰自己，女兒挨過訓練期就會迎來彩虹。讓她沒想到的是，女兒又選擇了更大的挑戰(zhàn)。

2009 年5 月，我國第二批航天員選拔啟動，并史無前例地招收女航天員。經(jīng)過層層選拔，2010 年5 月，劉洋正式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航天員大隊?！皬膩頉]有想過，姑娘能夠飛上太空當一名航天員。”牛喜云在意外中多了一份驚喜，同時又多了一層牽掛。

2012 年6 月16 日18 點37 分，長征二號搭載著神舟九號飛船在酒泉衛(wèi)星中心騰空而起。劉洋作為中國有史以來首位女性航天員，與另外兩位航天員一同飛向太空，受到世界各國的高度關注和贊譽。

劉洋創(chuàng)造的光芒，讓牛喜云老兩口成了眾多媒體追捧的“明星”。萬眾矚目下，牛喜云顯得很淡定：“是無數(shù)雙手將我的女兒托舉上太空，這個榮譽屬于學校，屬于部隊！”問她是怎么培養(yǎng)出一個航天員的，牛喜云說，是學校和部隊培養(yǎng)的，她只教會了女兒如何做人。

2012 年6 月21 日晚，是航天員和家人進行天地雙向視頻的私密通話時間。牛喜云忍著思念女兒的煎熬，將通話的機會讓給了女婿，但內(nèi)心卻特別想去北京。

“只想聽聽她的聲音，我就滿足了。”牛喜云抹著淚說。有人問牛喜云，劉洋成功飛天后會怎樣祝賀。牛喜云說，等劉洋回家后，做她最喜歡吃的羊肉燴面。

但事實是，劉洋成功落地后，比以前更忙了。以往，每到周末晚上6∶00-7∶00，是劉洋和媽媽約好往家里打電話的時間，雖然牛喜云會早早地等著女兒的電話打過來，但她總是一次次無奈“失約”。牛喜云理解女兒，更心疼女兒。

她是我們的女兒，更是國家的女兒

隨著年齡增長，加之聚少離多，牛喜云對女兒的牽掛日益加深，卻只能默默地藏在心底。

有一次生病，牛喜云一個人去醫(yī)院掛點滴時太累睡著了，液體輸完后血回流，手背處腫得很高。鄰座輸液大媽的女兒見狀后叫來護士長，護士長拔掉針管后叮囑她回家敷熱毛巾消腫。鄰座大媽隨即問起牛喜云怎么沒有家屬陪，牛喜云含含糊糊地告訴她，女兒在外地上班趕不回來。大媽感嘆道，年齡大了有兒女陪在身邊才是最大的幸福！

牛喜云愣了愣，她終于忍不住撥通了劉洋的電話，然而，還沒來得及跟女兒說上一句話，劉洋說：“媽媽，我在忙，等會兒打給您?！碑斒謾C里傳來“嘟嘟嘟”忙音時，牛喜云突然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淚水奪眶而出，好在丈夫劉士林及時趕到。

因為太想念女兒，那晚，牛喜云輾轉(zhuǎn)難眠。看見丈夫“熟睡”后，她翻開了女兒的專屬影集：第一天上幼兒園；第一次戴紅領巾；女兒上高中了；成為飛行員……女兒成長的點點滴滴交替在她眼前閃現(xiàn)，她的眼睛濕潤了。

這時，“醒來”的丈夫走到了她身邊，“怎么，又失眠？”牛喜云說：“咱們?nèi)ケ本┌桑俊闭煞蛘f：“想姑娘了？”牛喜云猶豫了片刻，嘆口氣：“唉，今天在醫(yī)院，看到人家姑娘陪在媽媽身邊跑前跑后，這心里有點兒難受……說不想那是假的。”末了，牛喜云合上影集，“甘蔗沒有兩頭甜。她是我們的女兒，更是國家的女兒，”她沖丈夫點了點頭：“我懂！”

后來，實在想女兒時，牛喜云就上網(wǎng)搜索劉洋的名字，看看女兒在哪里，在做什么事。“姑娘，你安安心心完成任務，等你凱旋，咱們?nèi)医M隊去北京接你回家，媽媽給你做最愛吃的羊肉燴面！”無數(shù)個夜晚，隔著屏幕，牛喜云跟自己心中的“小飛俠”默默約定。

劉洋在采訪中曾說：“當我的一只肩膀挑起事業(yè)的時候，另一只肩膀上的擔子，是我身后的家庭幫我卸下了。”這個身后，就有母親牛喜云的貢獻。

從劉洋懷孕起，近8 年時間，牛喜云都陪伴在女兒身邊。兩個外孫出生后，也一直都是牛喜云幫忙照看。送孩子上幼兒園，接孩子回家，給他們做有營養(yǎng)的食品，是牛喜云每天的功課?！皬男∮袀€健康的體魄。”更是牛喜云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我們都是普通人。劉洋盡力做好她的事，我們盡自己所能幫忙照看兩個孩子，讓孩子們健康成長，讓她沒有后顧之憂，就是對她最大的支持?！标P心、鼓勵，在背后為女兒加油，這已成為牛喜云和丈夫之間的默契。

2022 年6 月5 日，時隔10 年，劉洋第二次出征，而且這次，“太空出差”時間將從13 天增加到半年。

女兒“出差”后，牛喜云加入了丈夫練太極拳的團隊。她說：“航天人的父母不能老。我們身體好，少生病，不讓姑娘分心，做她的堅強后盾，她才能安心為航天事業(yè)拼搏?！?/p>

2023 年春節(jié)，牛喜云和劉士林終于能與“摘星星的女兒”好好聚一聚了，他們?yōu)榕畠鹤鏊龕鄢缘暮幽厦朗?，“胡辣湯、羊肉燴面，我女兒最愛吃家鄉(xiāng)美食……”

有人說，牛喜云是位偉大的母親，她把唯一的女兒奉獻給了航天事業(yè)，而牛喜云認為：“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家風相承繼，家國兩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