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人兒
攜一本詩書穿過風(fēng)雪
唐·李白
盛唐是中國歷史上倏爾一現(xiàn)的牡丹,盛唐的雪也帶著夢幻。“應(yīng)是天仙狂醉,亂把白云揉碎”,紛揚(yáng)如席的雪花落下,一點(diǎn)一點(diǎn)掩埋了盛世的輝煌。
天寶元年,唐玄宗讀了李白的詩賦,驚為天人,將他請入宮中。李白入宮的那一天,玄宗走路相迎,一時(shí)間風(fēng)頭無兩。
李白坐在翰林院里,看到五月天山的雪,聽到邊塞羌笛之音。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他仿佛身臨千里之外的大雪,手拍金鼓,劍指樓蘭。
僅僅一年過去,李白就被賜金放還。天寶十一年,李白北行至單于都護(hù)府,見昭君墓,有感傷懷:“燕支長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沒胡沙。生乏黃金枉圖畫,死留青冢使人嗟。”
他悼昭君,惜別離,又何嘗不是在共鳴——在那場屬于昭君的雪中,尋找自己的影子?
樓蘭依舊,金鼓不再;李白依舊,盛唐不再。
在一年又一年的大雪中,李白和盛唐漸行漸遠(yuǎn)。
宋·蘇軾
北宋是一壇飄著金箔的米酒,文人雅士將它斟滿,又就著它把雪描摹得雅致深邃?!叭松教幹嗡疲瑧?yīng)似飛鴻踏雪泥”,在蘇軾的詩里,人生如雪,世事飛鴻。
蘇軾的雪天,通常和他的好友一起過。黃州大雪,“半夜銀山上積蘇,朝來九陌帶隨車”,太守徐君猷帶著酒登門共飲。和朋友一起觀雪,是一件多么雅致有格調(diào)的事情。
再好的朋友也有分別的時(shí)候,送梅庭老去上黨,蘇軾吟:“門外東風(fēng)雪灑裾,山頭回首望三吳。”以衣襟上的雪代替眼淚,朋友之間不需要太多傷悲。
若朋友不在身邊,雪一人也能看,“寒松瘦竹元清勁,昨夜分明聞?wù)勐暋?,蘇東坡總能在草木間找到禪意,在大雪紛飛的夜晚靜靜聽取一根竹子折斷的聲音。
蘇軾這一生,起起伏伏,卻從不缺雪和朋友,因而自然不缺筆墨文思。
金·元好問
元好問作為金朝遺民,寫起雪總有著一股淡淡的哀傷。金朝覆滅后,他在元朝看的每一場雪里,都藏著故國的影子。
“似嫌衣錦太寒乞,別作玉屑妝山川”,在他的《讀書山雪中》里,雪仿佛清高傲嬌的神女。元好問呢,則自說自話道:“今年有好雪,明年炊餅大耳?!弊鳛檫z民的他只能談?wù)撨@些,這樣觀雪,如何不落寞。
“雪屋燈青客枕孤,眼中了了見歸途。山間兒女應(yīng)相望,十月初旬得到無?”只身一人雪夜孤枕難眠,總是迫切地想要?dú)w去。家尚可歸,國可歸乎?幾十年過去,故國早已面目模糊,變成了遙遠(yuǎn)的記憶。
作為元朝的客人,他只是一個(gè)旁觀者,看著元朝一年又一年的雪,從未在那個(gè)時(shí)代擁有過一片屬于自己的雪花。
歷史的雪不為他們而下,歷史的雪依舊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