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艷萍,姚云

(河北經貿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61)

亞當·斯密曾經說過,“把資財一部分當作資本而投下的人,莫不希望收回資本并兼取利潤”(1)亞當·斯密:《國富論》,郭大力、王亞南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年,第314頁。,馬克思進一步把它發(fā)展為“資本通過自己的增殖來表明自己是資本”(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97頁。,沒有人愿意干虧本或不賺錢的買賣。實現最大程度上的增殖是資本的本性,為了實現這一目標,資本在周轉過程中會不惜一切代價。因此,資本家為了賺錢,會想方設法地進行科技研發(fā),發(fā)明、創(chuàng)造出新設備,從而提高勞動生產率;或者發(fā)明出新產品,占有市場,從而牟取最大的利潤;或者盡力開采自然資源,尋求原材料;或者通過傳播媒介刺激人們的消費欲,更好地銷售商品。這在某種程度上推進了科學技術的進步和人類文明的發(fā)展,但是,也導致了嚴重的科技危機、生態(tài)危機和價值危機。比如,放射性物質的發(fā)現雖然有利于醫(yī)療的進步,但是放射性物質也被用來制成核武器,成為人類和平的最大威脅;計算機網絡的發(fā)明雖然便利了人們的生活、生產和經營,但是也導致了網絡暴力、網絡詐騙等各種網絡危機;天然氣、石油等能源的開發(fā)導致了自然資源的短缺,甚至某一天可能枯竭;山石的開采導致了水土流失;大機器以及不可降解產品的使用導致了嚴重的生態(tài)污染;資本家無條件地追求利潤導致利己主義、個人主義、功利主義、道德虛無主義的盛行;等等。因此,資本主義發(fā)展到現在,人們越來越意識到資本邏輯的負面效應,資本的野蠻性、不道德性日益凸顯。只要有市場經濟的地方就存在著資本邏輯,如果我們不能駕馭資本邏輯,僅僅把資本看成在殘酷剝削之上實現的價值增殖,那么,這既與人類追求的自由、平等、公平的共同價值相矛盾,也與實現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本質相矛盾。那么,如何讓市場經濟避免資本主義制度下的野蠻性或不道德性,將資本與道德相結合,促成一種道德的市場經濟,就成為了一項重要的任務。

一、市場經濟能否是道德的

有學者認為,人們在市場經濟領域的行為受資本邏輯支配,與道德無涉,所以,根本不可能用道德來規(guī)范市場經濟行為。那么,什么是資本邏輯?“資本邏輯是資本所呈現出來的反映資本主義客觀現實活動的內在聯系、運行軌跡、發(fā)展趨勢。”(3)張雷聲:《論資本邏輯》,《新視野》2015年第2期,第14頁。也有學者將資本邏輯看成“資本無限增殖自身的運動,即資本的價值增殖邏輯”(4)劉志洪:《何謂“資本邏輯”——基于馬克思思想的再理解》,《哲學研究》2019年第12期,第32頁。。由于資本和資本邏輯是資本主義社會商品經濟的產物,資本在資本主義社會就成了資本家對工人的一種剝削關系,也就成了一種至高無上的權力。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社會的產物,也是其經濟運行的主要模式,那么,資本和資本邏輯也必然是市場經濟的支配力量。那么,能否對受資本邏輯支配的市場經濟活動進行道德評價?市場經濟究竟是否需要道德?道德在市場交易中是否具有可能性呢?

美國學者斯蒂芬·楊曾對這一問題進行過探討。他認為,到目前為止,資本主義經濟表現出來的是一種野蠻的經濟形態(tài)。但是,他又力圖將“考慮整體的自我利益”(5)斯蒂芬·楊:《道德資本主義》,余彬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0年,第10頁。作為道德原則,呼吁構建一種道德的資本主義經濟。他的這一觀點對克服資本主義經濟的負面效應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然而,其道德原則依然建立在資本主義追求私利的基礎之上。不過,他卻提出了一個令人警覺的問題,即道德的資本主義有無可能?從歷史唯物主義的視角看,資本主義制度相對于封建專制而言有其歷史進步性。但是,從人道主義的視角來看,它卻是不道德的,因為無論資產階級高喊什么道德口號,采取什么方式營利或賺錢,都是對工人的壓迫和剝削,都是殘忍的和不道德的。就這一點而言,馬克思恩格斯在他們的諸多著作中皆有揭示:“資產階級,不管他們口頭上怎么說,實際上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當他們能夠把你們勞動的產品賣出去的時候,就靠你們的勞動發(fā)財,而一旦他們無法靠這種間接的人肉買賣賺錢了,就任憑你們餓死也不管?！?6)《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83頁。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斯蒂芬·楊試圖建立一種道德的資本主義是不可能的,或者只能算是他個人的一種美好愿望。雖然道德與資本主義不能完全統(tǒng)一在一起,但是,這并不排除道德與市場經濟、企業(yè)或企業(yè)的營利行為可以結合在一起。盡管斯蒂芬·楊混淆了道德的資本主義與道德的市場經濟、道德的資本、道德的企業(yè)之區(qū)別,但是,他提出的一些原則和觀點還是具有啟發(fā)性的(其實他的許多論述實際上就是在說道德的交易、道德的企業(yè)之可能性的問題)。比如,他認為,“最具盈利潛能的企業(yè)結合了公德與私利”(7)斯蒂芬·楊:《道德資本主義》,第7頁。,商業(yè)道德是考慮整體的自我利益的道德(8)斯蒂芬·楊:《道德資本主義》,第10頁。,企業(yè)在實現其資本增殖的過程中可以采取道德的方式等。這些觀點為我們思考市場經濟與道德之間的緊密關系提供了參考。

市場經濟具有逐利性,道德要求每個人要考慮自身的行為對他人、整體或社會的影響。具體到企業(yè)而言,道德要求企業(yè)要對社會、環(huán)境、員工、消費者、客戶、供應商、股東(民)等利益相關者承擔一定的責任。但是,這并不意味著要求企業(yè)無條件地只盡義務而不要利潤,而是要考慮到企業(yè)對利益的合理追求。因此,從實現企業(yè)盈利的視角看,道德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無論德性論、義務論,還是功利主義,如果用于經濟活動,雖然都要求市場主體遵守道德規(guī)范,但最終目的還是為了保障企業(yè)盈利,只不過這種營利行為需要在道德的限度內進行。在亞里士多德那里,幸福是至善,“造成幸福的是合德性的活動”(9)[古希臘]亞里士多德:《尼各馬可倫理學》,廖申白譯注,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年,第28頁。,即“幸福要‘依照德性’‘實現’”(10)廖申白:《亞里士多德對“幸福”原理的“人的活動”論證》,《東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4期,第9頁。;在市場經濟中,幸福則指人們以合乎德性的行為方式對財富的擁有或獲取,換句話說,美德只不過是人們獲取幸福的手段而已。亞里士多德倫理學在當代的復興被稱為德性論,所以,對德性論而言,“美德不是‘終極目的’,而是‘手段’。它們是個人品質,這種品質是個人度過美好、高尚或‘幸福’人生的基礎”(11)柯林斯·菲舍爾、艾倫·洛維爾:《經濟倫理與價值觀:個人、公司和國際透視(第二版)》,范寧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79頁。。義務論的創(chuàng)始人——康德生活的時代,德國還處于封建專制時期,但是,正在經歷資本主義精神的啟蒙。康德就是一個著名的啟蒙主義者,他的思想代表著德國小資產階級的利益,他把當時德國社會的變革訴諸自由的理性的啟蒙,進一步而言訴諸道德自律?？档铝x務論主要強調人們在履行義務時動機的純粹性以及行為準則的可普遍化。比如,不準說謊的義務類型認為,任何時候任何人說謊都是不被允許的,也都是不道德的。這在市場經濟中有重要的價值,“假如撒謊和欺詐是普遍的行為規(guī)范,則經濟不可能有效運行”(12)柯林斯·菲舍爾、艾倫·洛維爾:《經濟倫理與價值觀:個人、公司和國際透視(第二版)》,第85頁。。此外,義務論主張對人性的尊重也有重要的意義?；诹x務論,員工和商品交易中每一位參與者都應當受到同等的尊重。如果商人守誠信,尊重雇員、供應商、持股人以及客戶等,那么顯然他們企業(yè)的信譽度將會提高,最終有利于企業(yè)的發(fā)展。功利主義是近代資本主義的產物,其創(chuàng)立者邊沁于1748年2月至1832年6月在英國生活,彼時英國是世界上最大最發(fā)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且正在經歷第一次工業(yè)革命。功利主義將行為為利益相關者帶來的幸福、好處、利益、快樂、效益或功效作為判斷其道德性的標準,這是最吻合資本主義精神的,是資本主義社會追求利潤最大化的體現,而最大程度上的營利顯然能使投資者產生幸福感。

要求市場經濟是道德的,實際上就是要求人們,特別是企業(yè),在市場經濟活動中遵守一定的道德規(guī)范,積極承擔相應的責任。從長遠意義上講,這不僅不會令企業(yè)利潤降低,反倒能使企業(yè)的利潤增加;反之,不盡責任則會使企業(yè)利潤降低,因為承擔責任能增進企業(yè)的聲望資本和人力資本。斯蒂芬·楊把資本劃分為“社會資本、聲望資本(或可稱之為信譽資本)、金融資本、實體資本和人力資本”(13)斯蒂芬·楊:《道德資本主義》,第7頁。,“聲望資本為企業(yè)增添附加值,它有助于企業(yè)吸引并留住客戶、員工、投資人以及供應商?！肆Y本關注的是員工的素質、創(chuàng)造力、忠誠度和生產力”(14)斯蒂芬·楊:《道德資本主義》,第7 -8頁。。如果一個企業(yè)講誠信,對社會、員工、客戶等承擔責任,為改善社會各方面的條件而采取積極的行動,那么,這個企業(yè)就會受到員工的擁戴,員工會對企業(yè)更加忠誠,工作會更加賣力,無疑企業(yè)的人力資本會提高。同理,這個企業(yè)在客戶、供應商、投資人乃至于社會上的信譽度也會有所提高,無形中會增加企業(yè)的聲望資本。

因此,在資本的新含義下,資本和道德的矛盾可以調和,道德和市場并不完全沖突,道德不僅僅可以作為調節(jié)市場秩序的一個重要手段,能削弱甚至消除市場經濟的無秩序性或野蠻性,而且可以成為促進市場經濟發(fā)展的一個重要手段。

二、道德的市場經濟需要何種道德原則

要建構道德的市場經濟,就必須找出市場經濟應當遵循的道德原則,用它來規(guī)范企業(yè)和市場,克服或削弱市場經濟的負面性,引導市場經濟以更加積極、健康的方式向前發(fā)展。斯蒂芬·楊所提出的“考慮整體的自我利益”就是在這方面所做的努力。在他看來,人們的活動無疑是為了獲得利益和滿足自己的需要,然而每個人都不是一個完全封閉的自給自足的個體,需要同外界互動才能使自己的事業(yè)欣欣向榮,因此,就需要別人的幫助來促進自己的成功(15)斯蒂芬·楊:《道德資本主義》,第11頁。。換句話說,人們之所以去關心整體利益,是為了提高自身的聲望資本和人力資本等,因此,斯蒂芬·楊提出的這一原則的動機和實質依然是維護市場主體的私利。

以私利為動機考慮整體利益的原則與功利主義的精神類似,功利主義強調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然而,最終還是維護私利。雖然功利主義表明個體為了整體或他人的利益可以做出高尚的犧牲,也認為良心或對他人的同情是行為終極的內在約束力,但是,在功利主義那里,首要的依然是個體的私利。關于這一點,密爾說道:“根據功利主義倫理學,增加幸福就是美德的目的;任何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都只有在例外時,才有能力大規(guī)模地增加幸福,換言之,才有能力成為一個公眾的施主;唯有在這樣的時刻,才能要求他考慮公眾的功利;而在任何其他的情況下,他必須加以考慮的只是私人的功利,只是少數幾個人的利益或幸福。唯有其行為能夠影響整個社會的那些人,才需要習慣性地關注如此宏大的對象。”(16)約翰·穆勒:《功利主義》,徐大建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9年,第22 -23頁。即功利主義首要考慮的是個體私利,其次才是社會的幸福。此外,從馬克思主義的視角來看,功利主義主張的仁慈和對他人或社會的犧牲,最終是為了維護少數社會精英的利益或資本主義社會的最大利益。功利主義只要求最大功效,換句話說,行為只要產生最大功效就是善的,進一步而言就是道德的。這與資本主義追求最大利潤的經濟行為相一致。

因此,功利主義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能推動經濟的發(fā)展,但是,由于它自身的缺陷,不能完全作為市場經濟的主導原則。以私利為動機去盡社會義務,雖然協(xié)調了私德與公德之間的關系,但是,仍然有偽善的感覺,或者說是我們日常生活中所說的假仁假義。實質上,功利主義和達爾文主義沒有根本的區(qū)別。達爾文主義強調優(yōu)勝劣汰,弱者或他們的利益必然會在市場經濟中被犧牲掉;功利主義強調最大多數人的利益,同樣不會考慮個體之間的差異,因此,也是強者的原則?？傊?“功利主義理論提供了一個有缺陷的(和有系統(tǒng)偏差的)福利觀,并由此出發(fā)對效用不同解釋(例如,幸福、欲望滿足)的缺陷進行分析”(17)[印度]阿馬蒂亞·森:《倫理學與經濟學》,王宇、王文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年,第61頁。。因為幸福感只是一時的感受,并不是個人追求的唯一目標。此外,雖然人們常常想滿足自身的欲望,但這并不是對價值的充分反映,人們在追求欲望的過程中,可能會忽視內省或理性反思等嚴肅行為的價值,也可能會忽略不順利的社會或自然環(huán)境的限制。

那么,義務論是否能克服功利主義的上述缺陷呢?義務論要求人們對他人無條件地盡義務,義務的動機僅僅是出于對道德法則的敬重,而不是出于個人私利的目的,也正是這一點使它受到嚴苛性的指責。即使康德本人也不得不承認,人除了有理性外,還有感性需求和自然偏好,而且感性的一面是人無法完全戒除的。只不過在市場經濟中,人的欲望被無限放大了或被市場激發(fā)出來了,對市場經濟中的企業(yè)或個人而言,要求其只盡義務不談利益是不可能的。這不僅僅與人感性的一面相違背,也與市場經濟的本質相左,因為市場經濟的本質在于通過自由的商品交換,推動經濟的發(fā)展。

因此,無論是功利主義還是義務論,都具有自身的局限性,都不能直接作為市場經濟的道德原則。市場經濟的道德原則既不能僅以個人或社會功利為動機,也不能只要求企業(yè)盡義務。黑格爾曾提出不僅要關心個人福利還要關懷他人乃至普遍福利的道德原則。雖然這一原則的缺陷在于沒有指出福利的內容及其正當性,但它給予我們一種啟示:市場經濟中人們所遵循的道德原則要以自己的福利和他人的福利為共同的動機。此外,馬克思主張的“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18)《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22頁。的原則,也表明了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依存性。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緊密聯系性要求我們不僅關心自己的福利,同時也要關心他人的福利。只有把自己的福利與他人的福利結合起來,才能真正促進自我和他人的自由發(fā)展,這樣的社會也才是真正自由平等的社會。雖然一個人人冷漠的社會也可以存在,但在那樣的社會中,人們的自由度會很低。因為我們不可能僅憑自己的能力就能獲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就能較好地生存和生活,我們總需要他人的幫助。如果人人都是冷漠的,每個人都不幫助他人,也都得不到他人的幫助,顯然我們的很多欲求得不到滿足,很多實踐活動無法開展,我們的自由度無疑會降低。相反,如果每個人都把同時關心自己的福利和他人的福利作為行為的動機,那么,人人既以道德的行為方式滿足了自己的欲望,又促進了他人的幸福。人人都這樣做,每個人都受到了他人的幫助,每個人在他人的幫助下能獲得更多的幸福,也能更好地行動,這樣人的自由度就提高了。在這樣的社會中,每個人都具有內在的絕對的價值,都具有尊嚴,人人互相尊重,人與人之間也是自由平等的。

“以自己的福利和他人的福利為共同動機”的原則是功利主義與義務論的結合,也是馬克思人道主義原則的體現。它使市場主體既在正當或合乎理性的范圍內賺取利潤,又對利益相關者承擔相應的義務;既關注到自身的合理功利,又兼顧到利益相關者的合理利益?！啊疄槿嗣裰\福利’是馬克思早期倫理思想的核心觀念,也是貫穿他一生的人生觀和價值觀?！?19)宋希仁:《馬克思恩格斯道德哲學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第16頁。馬克思人道主義原則體現在他終生都在為人類現實的幸福而奮斗,無論是對資本家和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還是對共產主義社會的揭示,都表達了這種精神。筆者所提倡的這一原則,關注市場經濟主體現世的幸福,而不是抽象的幸福,正是馬克思人道主義原則的體現。但是,這一原則依然有些抽象,我們可以把它具體化為以下要求:市場主體應以不傷害他人、社會或環(huán)境等為前提去賺取利潤,并同時兼顧公共利益,包括顧客、供應商、員工、社區(qū)、社會、生態(tài)環(huán)境等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即以不傷害為前提,同時兼顧自身利益和公共利益。

自利是市場經濟的杠桿,“事實上,如果不是自利在我們的選擇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正常的經濟交易活動就會停止〔見阿馬蒂亞·森(1983b)〕。真正的問題應該在于,是否存在著動機的多元性,或者說,自利是否能成為人類行為的唯一動機”(20)[印度]阿馬蒂亞·森:《倫理學與經濟學》,第24 -25頁。。在市場經濟中,人人皆出于自私之心才可能與他人進行交易;在交易中,商家獲得商品的價值,顧客獲得商品的使用價值。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市場經濟中人們的行為動機只能是自利。一方面,人人可能皆為個人私利,不惜傷害他人的利益;另一方面,人人均需要滿足他人的利益,才能更好地完成交換。比如,商人生產出來的產品如果對客戶沒用,就賣不出去,那么,他也就無法盈利;反之,顧客如果不支付貨幣滿足商人的利益,他也無法獲得商品的使用權。這樣,市場經濟也就無法正常運轉下去。因此,市場經濟的道德原則必須兼顧自利和公利。

這樣的道德原則,既能避免僅以私利為動機所帶來的負面后果,又能為企業(yè)帶來更大的收益。 那么,為何說企業(yè)以社會利益為動機的行為會在客觀上為其帶來更大的收益呢?斯蒂芬·楊認為,以自身利益為動機去促進社會的整體利益,更能激發(fā)個體去行善,因為我們會為了實現社會公德和個人私利的雙贏而下決心去承擔社會義務。為了追求個人私利而行善,顯然比個體純粹出于自身功利的行為要顯得高尚,也比要求個體出于公益去行善具有更大的可能性和現實性。斯蒂芬·楊的觀點給予我們的啟示是:假如企業(yè)促進公利,表面上看企業(yè)投入的資金更多,但客觀上或從長遠利益來看,則能為企業(yè)帶來更大的收益,因為它無形中提高了企業(yè)的社會聲譽,從而增加了企業(yè)的聲望資本。“2003年4月,倫敦商業(yè)倫理學院發(fā)表了一篇研究報告,報告顯示,在英國的公司里,明確地將商業(yè)道德列為行為規(guī)范的公司所獲得的利潤回報率比沒有這方面要求的公司高出18%之多。擁有道德倫理規(guī)范的公司同時也獲取令人驚嘆的經濟增值(EVA)和市場增值(MVA),其股票市盈率也相對穩(wěn)定?！?21)斯蒂芬·楊:《道德資本主義》,第10頁。雖然這里沒有談到道德動機的問題,但事實證明,同時考慮私利和公利的企業(yè)能夠實現更大的價值增殖?，F實中,一些大企業(yè)也常常樂于做慈善。比如,香港邵氏集團公司在中國大陸地區(qū)的各大高校均捐建了逸夫樓;2002年,邵逸夫還創(chuàng)建了“邵逸夫獎”,用來獎勵那些有杰出貢獻的科學家。此舉就給他們的企業(yè)帶來了良好的聲譽,從而為企業(yè)帶來了更大的利潤。

三、市場經濟主體能否遵守道德原則

如果說上述道德原則可以成為市場經濟中合理的道德原則,那么,如何確保市場經濟主體能夠遵守道德原則呢?

首先,市場經濟主體是理性主體,有自律能力,這是市場經濟主體能夠遵守道德原則的前提。

市場經濟主體主要是企業(yè),企業(yè)作為商業(yè)組織,顯然是由理性人成立、組織、管理和運營的,是理性人格的化身。雖然說資本家、商人或企業(yè)的唯一目的是營利,但是,營利顯然是以審慎為前提的。任何一個正規(guī)的具有可持續(xù)性發(fā)展前景的企業(yè),在經營過程中都得慎重做市場預測或者市場調研,都得嚴把自己產品的質量關,都得采取合理的手段處理與員工、顧客等的各種社會關系。而之所以如此,在于如果不這樣做,企業(yè)只能是曇花一現。比如,一個企業(yè)造假販假,一旦被曝光,它將立即社死或很快倒閉。企業(yè)之所以能夠慎思種種市場行為,在于人有理性能力。

人與動物的根本區(qū)別在于人有理性,包括認識能力——理論理性和實踐能力——實踐理性。依據前者,企業(yè)有能力對市場狀況、產品質量、經營狀況、經營行為等做出分析,也有能力分辨自己行為涉及的道德環(huán)境或道德事實。實踐理性又分為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工具理性指理性人設定目的并尋求最有效的手段達到這個目的的能力,符合工具理性的行為也就是馬克斯·韋伯所說的“目的合理性行為”?！罢l若根據目的、手段和附帶后果來作他的行為的取向,而且同時既把手段與目的,也把目的與附帶結果,以及最后把各種可能的目的相比較,作出合乎理性的權衡,這就是目的合乎理性的行為?！?22)馬克斯·韋伯:《經濟與社會》(上卷),林榮遠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年,第57頁。依據工具理性,企業(yè)能夠計算利益得失,并設法追逐和實現自己的利益。價值理性指理性人基于某種價值標準關注行為本身的合理性,也就是馬克斯·韋伯所說的“價值合理性”。“價值合乎理性的行為(在我們的術語的意義上),總是一種根據行為者認為是向自己提出的‘戒律’或‘要求’而發(fā)生的行為?！?23)馬克斯·韋伯:《經濟與社會》(上卷),第57頁。價值理性使人們具有理性行為能力,即具有按照道德原則行動的能力。依據價值理性,企業(yè)能夠具有道德自律意識,能夠對自己的行為做出道德判斷,從而選擇道德原則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并達到道德自律。

其次,市場經濟主體擁有道德意識,這為企業(yè)遵守道德原則提供了可能性。

依據心理學理論,自我意識最終會發(fā)展到道德意識,這是企業(yè)能夠遵守道德原則的一個依據。意識是人所擁有的一種特殊的知覺功能?！坝梢庾R產生的主要是對來自外部世界的興奮的知覺和只能在心理器官內部產生的愉快和不愉快的情感?！?24)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與本我》,涂家瑜等譯,北京:臺海出版社,2016年,第24頁。弗洛伊德把意識的發(fā)展分為三個階段: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人的本能狀態(tài),即思維的未知或無意識狀態(tài);自我是一個連貫的心理組織,是本我受到外部世界或知覺系統(tǒng)的影響而延伸或分化出來的一部分,指人的“理性和常識的,帶有強烈感情的東西”(25)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與本我》,第188頁。,以現實原則為行為原則,它代表著心中真實的外部世界;超我是自我的理想狀態(tài),是對自我的規(guī)范或禁止,是對自我的俄狄浦斯情結的壓抑。道德是自我的理想或超我的本性。本我是非道德的,自我在努力變?yōu)榈赖碌?超我可以變成超道德的。自我在社會中實現超我,人才能成為一個現實意義上的社會人,而要完成這一蛻變,自我必須接受道德規(guī)范的約束。道德和宗教、社會情感一樣,“它們是從父親情結以種系發(fā)生的方式獲得的:宗教和道德抑制是在掌控俄狄浦斯情結的過程中獲得,社會情感是從對于克服存在于同一時代的年輕人之間的對抗的必要性中獲得的”(26)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與本我》,第201頁。。具體而言,“隨著小孩漸漸長大,老師或者其他權威人士將繼續(xù)父親的這個角色。他們的命令和禁令在自我理想中仍十分強大,并將以良知的方式在道德審查上繼續(xù)強大下去。良知的訴求和自我的實際行動之間的矛盾將會產生罪惡感。社會情感在有著相同自我理想的基礎上,依附于對他人的自居而建立了起來”(27)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與本我》,第201頁。。馬斯洛認為,人有尋求更高理想價值的需求,追求更高價值的人追求“公正、完整、正當、最終的實現、公平、結構、秩序、誠實、本質、美好(完美、正確和完整)、善良、輕松、真實、誠信和自足(不需要外力來幫助自己成就自我)”(28)轉引自斯蒂芬·楊:《道德資本主義》,第20頁。。這樣的人心性平和,生活得輕松愉快,有責任感。事實上,即使人們不追求自我實現,基本需求的實現也需要公正的有秩序的社會環(huán)境的保障,而且人們在心理上有歸屬于這樣的社會的需要。要實現這樣的社會,既需要良好的制度設定,也需要依靠每個人的道德的行為?；蛘哒f,每個人的自我需求內在地就包含著對倫理和德性價值的需求?？茽柊馗襁M一步認為,人的道德認知是一個完整的過程,并把這一過程分為六個階段?！霸诘谒碾A段,對社會盡職盡責,恪守社會秩序。在第五階段,維護社會給予我們的權利,以社會契約為依據盡相互間的責任。最后,在第六階段,評判對錯的標準取決于在決策之時,決策人的良知是否與自我選擇的具有邏輯性、普遍性和持續(xù)性的倫理規(guī)范相符?！?29)轉引自斯蒂芬·楊:《道德資本主義》,第17頁。因此,人既具有道德需求,又有道德認知的能力和心理;既有幫助他人的心理傾向,又有遵守社會規(guī)范、承擔社會責任、希求正義之德和個人之德的道德意識。

雖然道德是自律性的價值規(guī)范,但他人或社會環(huán)境對個體的道德心理也有很大的影響。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古斯塔夫·勒龐認為:“群體最明顯的特點是:個體融入群體后,不管是誰,無論其生活方式、職業(yè)、性格、才智是否相同,都會被群體的性格纏住,使他們的思想感情和行為方式變得和單獨狀態(tài)下完全不同,僅僅因為他們變成了群體這一事實。”(30)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馬曉佳譯,北京:民主與建設出版社,2018年,第6頁。群體意識和心理具有傳染性,群體中個體的價值觀、行為等都會受到群體意識的傳染,從而使其價值觀和行為與群體的價值觀及行為保持一致,使群體的價值觀具有統(tǒng)一性。除此之外,群體易于克制、犧牲、無私、奉獻和具有正義感,這使它常常具有高尚的道德(31)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第32頁。。如果在市場經濟中渲染、倡導企業(yè)自覺遵守道德原則、敢于承擔社會責任以及合理取利的群體意識,則會對企業(yè)達到引導效果,進而影響整個市場經濟領域,形成道德的市場經濟。

由于個體和群體在心理上均擁有道德意識,而個體又具有道德自律能力,所以,市場經濟主體能夠遵守道德原則。

再次,社會輿論、宣傳教育、法律法規(guī)等外部力量對市場主體具有強大的規(guī)范約束作用,這是市場經濟主體遵守道德原則的外部保障。

如今,資本在市場經濟中越來越居于統(tǒng)治地位,它必須周而復始地處于周轉中,才能源源不斷地實現最大程度上的增殖。為實現這一目的,企業(yè)可以無視道德,可以利用一切手段,可以泯滅人性,可以無條件地破壞環(huán)境,可以吞并同類,可以制造取代人的人工智能或毀滅人的殺傷性武器,可以販賣人口、發(fā)動戰(zhàn)爭,等等。資本的這種野蠻性,既是現代社會存在貧富差距、生態(tài)危機、科技危機等的根源,也是人類社會發(fā)展以及人類自由全面發(fā)展的一大障礙。人類社會想要穩(wěn)定健康發(fā)展,既要利用資本邏輯發(fā)展經濟,又要運用道德原則限制資本運動的方式,駕馭資本邏輯,進而建構道德的市場經濟。限制資本運動主要是限制企業(yè)的生產及經營方式,其核心是要求企業(yè)遵守道德原則,從而承擔社會責任,促進社會發(fā)展。在市場經濟中,企業(yè)作為市場主體,權力越來越大,對社會發(fā)展起著巨大的推動或阻礙作用,“所以要求配備相應機制,使企業(yè)承擔起更多的責任——不僅對股東,也對更廣義的利益群體負責的呼聲也日益高漲”(32)柯林斯·菲舍爾、艾倫·洛維爾:《經濟倫理與價值觀:個人、公司和國際透視(第二版)》,第225頁。?！皬V義的利益群體”即利益相關者。近年來,人們把企業(yè)稱為“公司公民”,進而對企業(y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通過官方和法律手段,強制規(guī)定企業(yè)必須承擔公司公民的責任?！?33)柯林斯·菲舍爾、艾倫·洛維爾:《經濟倫理與價值觀:個人、公司和國際透視(第二版)》,第226頁。企業(yè)遵守道德原則是市場經濟健康有序的前提。我們可以采用道德教育、社會輿論、心理引導、法律規(guī)范、政策扶持等措施,促使市場主體自覺地遵守道德原則,最終形成道德的市場經濟。

其一,通過披露不道德的行為給企業(yè)帶來重大損失的負面案例,從消極后果方面激發(fā)企業(yè)遵守道德原則。隨著社會的進步,人們越來越重視道德。由于市場經濟法律法規(guī)的不健全,不道德的行為有時不會受到法律的懲罰,但是,它卻越來越受到社會的關注。特別是隨著自媒體和新媒體網絡的普及,社會輿論監(jiān)督的力度越來越大,只要不道德的行為被公之于眾,當事人就會受到社會的批判或懲戒,對企業(yè)而言更是如此。短視而不守道德的經營管理方式必然給企業(yè)帶來嚴重的后果;以傷害社會、顧客、股民、員工等利益相關者的利益為代價去逐利,最終會使企業(yè)走向衰敗乃至破產。因此,政府可以采用新聞媒體、電影、電視、網絡等手段,向社會及時披露這些負面的企業(yè)案例,使企業(yè)吸取教訓,引起企業(yè)對不道德行為的畏懼感,激發(fā)企業(yè)因懼怕不道德行為帶來的巨大損失而去遵守道德原則、承擔社會責任。

其二,利用群體心理形成市場經濟中道德的企業(yè)群體。既然群體心理趨向于形成高尚的道德意識,且群體意識具有傳染性,那么,我們就可以采用榜樣示范、道德宣傳等方式,培養(yǎng)企業(yè)的群體道德意識和社會責任感,促使企業(yè)自覺地遵守道德原則。一方面,要樹立道德的企業(yè)榜樣,以對企業(yè)起示范作用,進而影響企業(yè)群體。社會上不乏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的企業(yè),如汶川地震后,一些企業(yè)家和企業(yè)捐助的善款超過了一億元人民幣。對于這些企業(yè)家和企業(yè)的道德模范事跡,國家要大力宣傳,并在信貸、稅收等經濟政策上予以傾斜,以對其他企業(yè)產生積極影響,形成群體效應。政府要重點培養(yǎng)大型企業(yè)或知名企業(yè)的道德感,促使它們成為履行社會責任的道德模范。因為這些企業(yè)具有較高的知名度,對市場起引領作用,容易受到中小企業(yè)的關注和效仿。另一方面,要大力宣傳企業(yè)的聲譽資本和社會資本帶來的良好收益,刺激企業(yè)群體的道德心理。“公司的社會發(fā)展活動不必直接與其經營活動發(fā)生聯系。但即使如此,也可以認為組織希望通過善舉來間接改善自己的商譽。”(34)柯林斯·菲舍爾、艾倫·洛維爾:《經濟倫理與價值觀:個人、公司和國際透視(第二版)》,第37頁。公司商譽的提升,實際上是在為自己樹立良好的社會形象,等于在為自己做軟廣告,這樣無疑會有利于產品的出售,從而最終為自己帶來更大的利潤。進一步而言,敢于承擔社會責任的企業(yè)提高了社會聲望,增加了聲譽資本和社會資本,提升了自己在供應商、投資商、消費者、客戶等心中的誠信度,從而能帶來豐厚的經濟效益。因為人們會在心理上更加認可有良好社會聲望的企業(yè),會更愿意與其合作,會更加信賴它們的產品。如果社會上一些超大企業(yè)優(yōu)先承擔社會責任,將會引起大、中、小企業(yè)的效仿,從而形成群體效應。因此,國家應多宣傳有關聲譽資本和社會資本方面的知識,增加企業(yè)對這方面的認知,從道德行為后果上刺激企業(yè)的群體心理,培養(yǎng)市場經濟主體的社會責任感。

其三,從制度立法上為企業(yè)營造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為形成道德的市場經濟提供制度保障。法律作為制度化的強制性規(guī)范,對穩(wěn)定社會秩序起著重要的作用。隨著市場經濟的發(fā)展,新問題層出不窮,一些混亂的經濟現象之所以產生,較大一部分來自經濟腐敗,這不僅僅是哪一個國家的問題,而是一個世界性問題。針對這一問題,無論是國內政府還是國際社會,都需要完善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加大對經濟腐敗的懲罰力度,制定完善的企業(yè)監(jiān)理、市場監(jiān)督體系,真正做到政企分開,形成一個廉潔、自由、平等的市場經濟環(huán)境。此外,政府還要嚴格執(zhí)行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打擊企業(yè)的不正當競爭、假冒偽劣、破壞環(huán)境、偷稅漏稅等行為,營造公正、法治、誠信、友善的社會環(huán)境。反之,如果政府執(zhí)法不嚴,違法敗德的企業(yè)不但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反而獲取了利益,那么就會形成不良的群體心理和社會效應,從而會進一步誘使更多的企業(yè)紛紛效仿。最后,政府還要通過法律的制定明確“公司公民”的責權范圍,強制企業(yè)履行相關義務,為改善國家的社會、經濟、文化、環(huán)境條件而采取相應的行動?！霸谳^早時期,這種行動可能被稱為慈善活動。”(35)柯林斯·菲舍爾、艾倫·洛維爾:《經濟倫理與價值觀:個人、公司和國際透視(第二版)》,第37頁。事實上,企業(yè)為促進社會發(fā)展所做的努力不僅僅是做慈善,還包括生產過程中注重環(huán)境保護、主動減排降污,參與公共設施建設和社會文化活動,積極促進或不損害股民、員工等利益相關者的利益,等等。

總之,避免市場經濟的野蠻性,使其走向道德,成為人類迫切需要解決的重要難題。而促進市場主體自律與他律的有機結合,使之遵守道德規(guī)范、進行道德的市場經濟活動,是解決這一難題的關鍵。事實證明,市場經濟活動既有道德的,也有野蠻的;市場經濟主體既可以遵守道德原則,也可以違背道德原則。而遵守與否的核心在于,如何引導和約束市場經濟主體的經濟行為。能否引導和保障市場經濟主體遵守道德規(guī)范,從事道德的經濟活動,使市場經濟健康有序地發(fā)展,關鍵在于市場經濟體制和機制能否和在多大程度上引導和保障道德的經濟活動,約束懲治不道德的經濟活動。市場經濟主體具有理性能力,能夠計算自己的利益得失,從而懼怕違法帶來的經濟和刑事懲罰,不得不接受政府的引導和經濟體制、機制及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約束,用這些他律性的外在的規(guī)范約束自己的經濟活動。市場經濟主體擁有道德自律能力和道德意識,能夠遵守道德原則,做到道德自律,從而積極地承擔社會責任,促進社會發(fā)展。因此,政府通過內外機制把市場經濟限制在道德的范圍內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