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靜霞
爸爸的電瓶車已用了好些年了,前護欄上坑坑洼洼的,塑料擋板也有些松動,只要碰幾下,就會發(fā)出“啪嗒啪嗒”的響聲。歲月的痕跡實在是肉眼可見,它原先閃亮的外殼上附著風干的泥土,雨點的敲打、水流的沖刷之痕跡皆留在上面——它已是一個灰頭土臉的“老人”了。
我撫摸著它的殘軀,竟能在污濁和冰冷中觸到一絲溫暖,也許是因為它今天便要被當作廢品賣掉了。我?guī)е唤z復雜的眷戀回頭,卻看見另一個灰頭土臉的“老人”——我的爸爸。
也許那是家里最困難的一段日子。媽媽出了車禍,爸爸失業(yè),而家里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所有的困難宛如鋪天蓋地的烏云,向這個貧窮脆弱的小家步步緊逼。爸爸便借錢買了一輛電瓶車,入了剛剛興起的外賣行業(yè)。
我總會找個時間坐在電瓶車后座,想跟隨爸爸,看看他的日常工作。電瓶車在大馬路上疾馳而過,風刮得眼睛睜不開。此時我便瑟縮在爸爸的背后,只有這樣才能觸摸到一絲溫度,爸爸讓我把他抱得再緊點。他的聲音被風吞得一干二凈,只剩下外賣平臺發(fā)出的冰冷的機械提示音。
剛下過雨的馬路上積起或大或小的水洼。我不明白,原來詩歌中如此動人的水精靈,現(xiàn)實中卻是這樣丑陋。電瓶車駛過,它們便裹挾著泥土一擁而上,車子、鞋子、爸爸的褲子都無一幸免。但是電瓶車還在開著,在這條寬廣的大馬路上,在城市的每個角落輾轉(zhuǎn)。爸爸提來提去的外賣,或輕或重,或大或小,每一份都是沉甸甸的責任,對顧客如此,對我們的小家更是如此。此時我終于意識到,爸爸的電瓶車,載的是多么沉重的東西。
我看著爸爸,他有著干枯的、爬滿褶子的臉,唇也像枯樹皮一樣一塊一塊裂開。我感覺有什么話被堵住了,因為突然涌上心頭的回憶而顯得不知所措。過了好久我才開口,眼睛有些濕潤:“爸爸,是不是太艱難了?”他愣了愣,又忽地綻開一個微笑。
我知道,就像送外賣一樣,人生也沒有直線式的路途,也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到了起點。但當我們載上一份責任后,拼盡全力踏過的路便不是路途,而是征途。父親的真心在我面前綻放,從今以后,我便接下了責任,搭載著它踏上自己的征途。
(指導教師:楊? ?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