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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出版與紅色文化傳播

2023-01-06 06:54高凡夫
紅色文化學刊 2022年2期
關鍵詞:回憶錄革命中國共產黨

高凡夫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紅色是中國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鮮亮的顏色”(1)習近平:《用好紅色資源 賡續(xù)紅色血脈 努力創(chuàng)造無愧于歷史和人民的新業(yè)績》,《求是》2021年第19期。,“我們一定要牢記紅色政權是從哪里來的、新中國是怎么建立起來的”(2)《貫徹新發(fā)展理念推動高質量發(fā)展 奮力開創(chuàng)中部地區(qū)崛起新局面》,《人民日報》2019年5月23日。。充分利用各種紅色文化資源,對廣大干部群眾特別是青少年進行黨史、革命史和革命傳統教育,是中國共產黨長期以來的優(yōu)良傳統和特殊政治優(yōu)勢,也是構建民眾政治認同的重要舉措。新中國成立初期,不僅“三紅一創(chuàng),青山保林”(3)“三紅一創(chuàng)”指小說《紅日》《紅巖》《紅旗譜》《創(chuàng)業(yè)史》,“青山保林”分別指小說《青春之歌》《山鄉(xiāng)巨變》《保衛(wèi)延安》《林海雪原》。等革命歷史小說家喻戶曉,《把一切獻給黨》《我的一家》等一大批革命回憶錄也風靡一時,在傳播革命歷史、弘揚革命精神、構建政治認同和培育時代新人等方面發(fā)揮了積極作用,從而形成了新中國歷史上紅色文化傳播的第一次高潮。目前學術界對這一專題的研究,更多著眼于文學史視角,而從黨史和新中國史視角的研究成果還不多見。(4)目前相關研究成果主要有:金進:《革命歷史的合法性論證——1949—1966年中國文學中的革命歷史書寫》,河南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潘盛:《“十七年”革命回憶錄書寫中歷史敘事與公共記憶》,南京師范大學2006年碩士論文;胡艷琳:《從回憶錄到回憶體——試論革命回憶錄與王愿堅的革命歷史小說》,華中師范大學2005年碩士論文;潘盛:《集體記憶的改寫和重構——“十七年”革命回憶錄寫作的文學生產策略》,《南都學壇(人文社會科學學報)》2008年第5期;胡艷琳:《從革命回憶錄到集體記憶的營構——兼論王愿堅的革命歷史小說創(chuàng)作》,《湖南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4期。在全社會廣泛開展“四史”宣傳教育的今天,對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大量出版這一特殊歷史現象進行深入考察,無疑有著特別重要的學術意義和現實政治意義。

一、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大量出版的背景和原因

革命回憶錄是介于文學和歷史之間的特殊文體作品,具有傳記文學性質,是一種特殊的記敘文。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革命回憶錄,主要記述的是中國共產黨成立到新中國誕生28年間的革命斗爭歷史(其中也有部分抗美援朝回憶錄)。與著名革命歷史題材小說一樣,很多革命回憶錄也成為廣大干部群眾特別是青少年的必讀作品。這一時期革命回憶錄出版熱潮的形成,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學者指出,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一大批表現革命斗爭歷史小說的出現,其主要原因可歸納為:(1)通過革命斗爭歷史的書寫,證明新中國成立的歷史必然性,人民政權的合法性;(2)證明馬克思列寧主義與毛澤東思想是指導革命從勝利走向勝利的惟一正確的思想武器;(3)教育青少年繼承先輩的光榮傳統,做新中國的保衛(wèi)者、建設者;(4)塑造一批英雄人物,以作為群眾學習、效法的榜樣。(5)費振剛:《中國文學史綱》,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418頁。這一認識無疑是正確的。作為革命斗爭歷史書寫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寫作與出版,既與上述原因有很多相同或相似之處,也有著其它一些重要的特殊原因。

(一)黨和國家構建新的政治認同的現實需要

在百年奮斗歷程中,中國共產黨始終高度重視馬克思主義理論著作和各類革命圖書的出版,把報紙、刊物、書籍作為宣傳鼓動工作最銳利的武器,把辦報、辦刊物、出書籍作為宣傳鼓動工作的最重要任務。(6)中共中央宣傳部辦公廳、中央檔案館編研部編:《中國共產黨宣傳工作文獻選編(1937—1949)》第2卷,學習出版社1996年版,第257頁。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一如既往地把出版工作作為教育人民的重要手段,強調圖書發(fā)行“主要地還要看發(fā)行的政治效果,就是所發(fā)行的圖書對于人民群眾所起的宣傳教育作用”(7)陳克寒:《加強通俗讀物的出版發(fā)行工作》,《人民日報》1955年3月21日。。應當說,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大量出版,首先是由于我黨對精神產品功能和定位的一貫認知與高度重視,同時也與建國初期特殊的國際國內形勢和政治需要密切相關。

新中國的成立,標志著“占人類總數四分之一的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墒牵M管“新中國已經成立,但是新生的人民政權是否能站得住腳,中國共產黨是否能管好國家,這在相當一部分群眾中仍然是一個疑問”(8)胡繩:《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中共黨史出版社1991年版,第273頁。。新生的人民政權面臨著來自國內外的各種嚴峻考驗和挑戰(zhàn),如何迅速獲得廣大民眾對新生國家的政治認同,在短時間內把全國人民凝聚團結起來,以飽滿的政治熱情和良好的精神狀態(tài)全力投入到社會主義改造與建設新的偉大斗爭,是黨和國家必須妥善解決的一個極為緊迫的課題。

延安文藝座談會以后,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在黨和國家意識形態(tài)建設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新中國成立初期,為了牢固構建民眾對黨和國家的政治認同,中國共產黨在充分運用政治、經濟、軍事等手段不斷鞏固新政權的同時,積極運用各種意識形態(tài)手段,廣泛宣傳人民共和國建立的必然性、先進性與合法性。因此,“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特別重視政治符號資源的開發(fā)和利用,特別是革命歷史教育”(9)胡國勝:《建黨90年來中國共產黨政治符號建設的基本經驗》,《探索》2012年第1期。。1951年5月30日發(fā)布的《中央關于紀念黨的三十周年辦法的規(guī)定》明確指出:應大量刊登對于黨的斗爭歷史的各種回憶,對于革命烈士、模范黨員和黨的組織犧牲奮斗為人民謀自由幸福的回憶。(10)中共中央宣傳部辦公廳、中央檔案館編研部編:《中國共產黨宣傳工作文獻選編(1949—1956)》第3卷,學習出版社1996年版,第236頁。作為意識形態(tài)建設的重要一環(huán),“為更好地實現主流價值觀念對社會的全面普及,文藝和審美藝術的方式也被廣泛采用,其中最主要的是以紅色經典長篇小說和革命回憶錄為代表的革命文學作品”(11)萬成:《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的百年探索:歷程、邏輯與展望》,《中國礦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4期。,根本目的就是有效提升黨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主導地位,構建民眾對新生國家的政治認同。這樣,包括革命回憶錄在內的革命歷史題材作品,在新中國成立之初就承擔起了將革命歷史經典化的政治功能,以證明當代現實的合理性,并通過全國范圍內的講述與閱讀實踐,建構國人在革命所建立的新秩序中的主體意識。(12)黃子平:《“灰闌”中的敘述》,上海文藝出版社2001年版,第2頁。

革命回憶錄的最大特點與優(yōu)勢就是“三親”性(親歷、親見、親聞),對讀者有著特殊的親切感和吸引力,這是任何純粹的歷史書籍和文學作品都是無法代替的。正是由于這種特殊優(yōu)勢和功能,革命回憶錄的出版就成為新中國成立初期構建民眾對黨和國家熱愛與認同的重要手段。如果說戰(zhàn)爭年代革命歷史寫作的目的是為了支持革命斗爭、贏得戰(zhàn)爭勝利的話,那么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歷史寫作的目的,就迅速轉變?yōu)闈M足新型意識形態(tài)與政治認同構建的現實需要。正是這一新的客觀現實需要,直接催生了包括革命回憶錄在內的革命歷史題材文藝作品的大量出現。

(二)廣大民眾渴望了解中國革命勝利的成功密碼

今天,隨著中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的不斷提升,人們越來越深刻認識到,中國共產黨的成功必定有其內在邏輯和成功密碼?!爸袊伯a黨為什么能”,已經成為海內外學界和輿論界的一個重要熱點議題,甚至成為了“世界之問”“世紀之問”和“時代之問”。

歷史往往有驚人相似之處。新中國成立之際,對于經過28年艱苦卓絕的奮斗最終奪取革命勝利的中國共產黨來說,同樣面臨著“中國共產黨為什么能”或“為什么是中國共產黨”的疑問。這種疑問當然并非毫無根據。1946年6月,國民黨悍然發(fā)動反共反人民的全面內戰(zhàn)。蔣介石聲稱,倚仗國民黨的優(yōu)勢,“一定能速戰(zhàn)速決”。國民黨軍隊參謀總長陳誠甚至揚言,“也許三個月至多五個月便能解決”中共軍隊。(13)本書編寫組:《中國共產黨簡史》,人民出版社、中共黨史出版社2021年版,第117頁。然而就在短短三年多之后,蔣家王朝土崩瓦解,一個嶄新的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立,中國歷史從此開辟了一個新的時代。這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歷史性巨變大大出乎人們的預料,不僅讓全力援助扶持蔣介石打內戰(zhàn)的美國政府內部為“誰弄丟了中國”而吵得不可開交,也讓戰(zhàn)爭初期質疑中國共產黨能否打贏的中國國內各界人士大為驚愕,更使無數普通中國民眾對中國共產黨的成功充滿疑問與好奇。對于新生的人民政權,廣大民眾渴望了解中國革命勝利的成功密碼,了解中國共產黨苦難輝煌的奮斗歷程,也就是想知道紅色政權是從哪里來的,新中國是怎么建立起來的。

人民共和國的誕生使中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千百年來深受壓迫和剝削的中國人民,第一次掌握了自己的命運,真正成為國家的主人,從而產生了強烈的主人翁意識。這種刻骨銘心的“翻身感”,讓民眾更“顯示出對平等、公正等政治價值的渴望以及對新中國政權合法性的認同”(14)王志強:《新中國成立前后農民“翻身”與“翻身感”研究述評》,《中共黨史研究》2020年第2期。。相較于國民黨統治時期的腐敗無能,民不聊生,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新中國迅速醫(yī)治戰(zhàn)爭創(chuàng)傷,恢復國民經濟,人民生活逐步改善。人民群眾對此充滿感激,更深知這一切來之不易。因此,他們迫切希望了解和認識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的人民軍隊,是如何從小到大、由弱變強,如何依靠“小米加步槍”打敗強大而又兇惡的中外反動勢力取得中國革命勝利的。新中國成立初期,包括革命回憶錄在內的革命歷史題材作品大量出版,動輒上百萬甚至數百萬冊的發(fā)行量,在今天看來的確是難以復制的奇跡。毋庸置疑,這種奇跡僅僅靠國家推動和行政命令是難以順利實現的,它與廣大民眾渴望了解中國革命斗爭歷史和中國共產黨成功密碼的精神需求密不可分。

任何出版物的出版發(fā)行、傳播內容及其社會影響,都與一定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和人們的精神需求密切相關。在新中國成立之初百廢待興、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歲月,革命歷史題材作品“處處洋溢著革命成功的激情,無疑成為在困苦中掙扎的國人最好的精神食糧”(15)王平:《紅色經典小說出版熱潮的時代密碼》,《中國出版》2014年第4期。。顯然,廣大民眾特別是青少年的需要和歡迎,是革命回憶錄風靡一時的重要原因。正如有革命老干部當時所分析的,革命回憶錄在青少年中爭相傳閱,是因為革命前輩的斗爭經驗、高貴品質是他們效法的榜樣。(16)何長工:《寫革命回憶錄教育青少年》,《中國青年報》1959年1月8日。大型革命回憶錄叢刊《紅旗飄飄》“編者的話”(即創(chuàng)刊詞)也指出:對于中國革命歷史上的無數英雄事跡,當今一代青年并不是很熟悉,“他們要求熟悉我們人民革命的歷史,并從英雄人物的身上吸取精神力量”(17)《編者的話》,《紅旗飄飄》第1集,中國青年出版社1957年版,第1頁。。革命回憶錄作家王愿堅也明確表達了這種創(chuàng)作動機和情感:“我們今天走著的這條幸福的路,正是這些革命前輩們用生命和鮮血給鋪成的;他們身上的那種崇高的思想品質,就是留給我們這一代人最寶貴的精神財富?!?18)王愿堅:《后代》,作家出版社1958年版,第171頁。

(三)親歷者記錄歷史、告慰先烈的強烈愿望

革命回憶錄的作者往往就是事件的親歷者和見證者,“他們既是戰(zhàn)爭的目擊者,也是戰(zhàn)爭的參與者”(19)陳思和:《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復旦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56頁。,是“以歷史創(chuàng)造者而兼歷史紀錄者”(20)郭沫若:《〈三年游擊戰(zhàn)爭〉序言》,《紅旗飄飄》第18集,中國青年出版社1979年版,第75頁。。他們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講述自己曾經的艱苦歲月和斗爭歷程。他們積極撰寫回憶錄的目的,不僅是對青少年進行革命傳統教育,也是總結革命斗爭的歷史經驗教訓,特別是告慰逝去的親人、戰(zhàn)友和同志?!昂芏嗬贤径颊f我們是幸存者,我們不把這些東西寫出來對不起那些犧牲的戰(zhàn)友?!?21)黃濤:《大型革命回憶錄叢書〈星火燎原〉誕生記》,《百年潮》2007年第7期。

中國革命的勝利和新中國的誕生,是一部感天動地的奮斗史詩,更是一部充分展現革命英雄主義和大無畏犧牲精神的英雄史詩,無數中國共產黨人和仁人志士為此付出了鮮血與生命的代價。凡是親身經歷過這一奮斗歷程的革命者,無不對這段艱苦歲月特別是逝去的親人、戰(zhàn)友和同志有著刻骨銘心、終生難忘的記憶。作為過來人,他們無疑是幸運的;但作為幸存者,他們深知共和國的旗幟是無數革命先烈的鮮血染紅的,他們沒有理由,也更不可能忘記為革命犧牲的親人、戰(zhàn)友和同志。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對逝者的深深懷念,促使這些過來人和幸存者記錄下他們的革命經歷和逝去的人們。《我的一家》和《紅巖》的寫作,很能說明作者的這種心情。

由陶承口述的《我的一家》,是新中國成立后較早出版的革命回憶錄,后被改編為電影《革命家庭》。作者講述了丈夫和兩個兒子為革命獻身,一家人積極為黨工作的感人事跡。書中內容全部都是作者的親身經歷,飽含作者與親人之間的殷殷親情和對逝者的無盡思念,深深打動了廣大讀者?!段业囊患摇烦霭婧笠饛娏疑鐣错?,很快就印行600多萬冊,成為當時發(fā)行量最大的暢銷書之一,也直接引發(fā)了新中國成立后幫助老干部整理回憶錄的熱潮。而由革命回憶錄《烈火中永生》(即《在烈火中得到永生》)改編的小說《紅巖》更具代表性。正如該書作者之一羅廣斌所說:“我們本來不會寫小說??墒窍肫鹚离y烈士的遺言,我們的心就不能平靜。我們是幸存者,有責任完成他們的委托?!?22)張羽:《我與〈紅巖〉》,《新文學史料》1987年第4期。從回憶錄《烈火中永生》到小說《紅巖》,傾注了作者大量心血,而小說《紅巖》的巨大成功,也正是對紅巖烈士的最好告慰。

(四)收集保存黨史和革命史資料的學術需求

根據作者親身經歷和見聞寫成的革命回憶錄,具有較高史料價值,是研究黨史和革命史的寶貴資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彌補文獻記載的不足。新中國成立后,恰逢中國共產黨即將迎來建黨30周年。28年的艱苦奮斗和建國短短兩年內取得的輝煌成就,充分證明中國共產黨已經真正“三十而立”,值得隆重紀念。加之胡喬木《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23)胡喬木:《中國共產黨的三十年》,《人民日報》1951年6月22日。的發(fā)表,有力推動了新中國成立后中共黨史研究的第一次熱潮。為了系統收集、保存黨史資料,中共中央于1951年7月21日專門發(fā)布了《中央關于收集黨史資料的通知》,目的就是廣泛征集保存黨史資料,開展黨史研究,總結革命斗爭歷史經驗,進行革命傳統教育。(24)中共中央宣傳部辦公廳、中央檔案館編研部編:《中國共產黨宣傳工作文獻選編(1949—1956)》第3 卷,學習出版社1996年版,第258頁。

對于革命回憶錄的重要史料價值,《人民日報》在鼓勵號召老干部積極撰寫革命回憶錄的社論中明確指出:“革命回億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全國革命斗爭的歷史紀實……老干部們親歷過革命,需要及時的記錄和保存,是珍貴的歷史材料。”(25)本報評論員:《歡迎老干部寫革命回憶錄》,《人民日報》1958年11月25日。作家馮牧也指出:“這些回憶和記述,無論對于廣大讀者或者是對于全黨,都將是一種無比珍貴的、真實而生動的革命史料?!?26)馮牧:《革命回憶錄有寬廣道路——讀〈在毛主席教導下〉有感》,《讀書》1959年第7期。郭沫若更充分肯定革命回憶錄“當然是一部很好的革命史料,研究近代史的人從這里可以挖出無限豐富的礦藏”(27)郭沫若:《燎原的星火》,《人民日報》1958年10月21日。。因此,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寫作整理和出版,同樣具有搶救收集保存黨史和革命史資料的重要意義。

豐富而詳實的歷史資料,是史學研究的基礎。新中國成立之初,除系列革命歷史文獻和革命期刊的整理出版外,革命回憶錄資料也開始整理出版。這些革命回憶錄都是老干部、老戰(zhàn)士和當事者的親歷親見親聞,從數量到質量都前所未有,從而搶救收集保存了大量歷史資料,大大豐富了黨史研究和教學的內容。不可否認,由于作者和時代的局限性,這一時期的革命回憶錄也存在著某些缺陷和不足。有的由于年代久遠而導致記憶發(fā)生偏差,有的參與整理者因黨史知識欠缺而出現差錯,還有的對某些歷史人物或史實進行不適當地拔高或貶低。但我們不能因此忽視革命回憶錄的重要史料價值。黨史專家龔育之指出:“黨史并不只是黨的文件和會議,黨的領袖和英雄,而且是黨員群眾和人民群眾斗爭和命運的總體的描述……”(28)龔育之:《黨史札記末編》,中共黨史出版社2008年版,第95頁。從這一角度看,每一篇革命回憶錄都應當被視為黨史和革命史的珍貴史料。當然,這也要求研究者應當認真鑒別與正確運用回憶錄,以使這些珍貴資料更好地發(fā)揮學術研究的價值。

二、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出版概況

新中國成立前,我黨歷史上即已出現多部革命回憶錄。李大釗(《獄中自述》,1927年)、方志敏(《可愛的中國》和《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1935年)、瞿秋白(《多余的話》,1935年)等黨的領導人英勇就義前留下的回憶錄,成為我黨重要歷史文獻和寶貴精神財富。新中國成立后,人民當家作主,真正成為國家的主人,這正是無數革命先烈為之奮斗的夙愿和夢想。新的國家和新的人民,需要新的文化和新的表達。革命回憶錄的大量出版,可以說是應運而生和恰逢其時,極大滿足了時代和人民的需要,因此成為新中國文化史上一大蔚為壯觀的奇跡。

(一)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出版過程

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出版,明顯經歷了三個階段。新中國成立的最初幾年,革命回憶錄的出版并沒有形成較大規(guī)模,除少數作品外,沒有引起較大社會反響。1956年7月開始的“中國人民解放軍三十年”大型征文活動,使“革命回憶錄的寫作在五十年代后期形成了建國以來的第一個高潮?!@一高潮延續(xù)到六十年代初”(29)徐矛:《中國現代史研究的三十五年》,《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84年第5期。。然而,1962年9月《紅旗飄飄》突然停刊,革命回憶錄出版隨之陷入低谷。

1. 第一階段:新中國成立到1956年6月

新中國成立之初,出于鞏固新生人民政權的需要,在全國廣泛開展了堅定革命信仰、樹立革命理想、繼承革命傳統的教育活動。在這一活動背景下,這一時期出現了一些革命回憶錄性質的傳記文學作品。代表性的有梁星的《劉胡蘭小傳》(1951年),高玉寶的《高玉寶》(1951年),吳運鐸的《把一切獻給黨》(1953年),《志愿軍一日》(1953年),丁洪、趙寰的《真正的戰(zhàn)士——董存瑞的故事》(1954年),柯藍、趙自的《不死的王孝和》(1955年)等。此外,還有一些刊物的特輯出版,如《解放軍文藝》的1951年“紀念‘八一’專輯”、1952年“第二次國內革命戰(zhàn)爭特輯”和“中國人民志愿出國作戰(zhàn)兩周年紀念特輯”等,也刊登了系列革命回憶錄。

1953年12月,中國人民志愿軍政治部發(fā)出《為號召全軍撰寫〈志愿軍一日〉的決定》,向所有參戰(zhàn)官兵發(fā)起群眾性征文活動,并于1956年以“解放軍文藝叢書”的名義出版了《志愿軍一日》。《志愿軍一日》是廣大志愿軍官兵對某些戰(zhàn)爭片段的回憶和刻畫,作者包括普通戰(zhàn)士、各級指揮員、政治工作者和后勤工作人員,從不同視角和側面再現了抗美援朝戰(zhàn)爭場景。

然而總體來說,這一時期的革命回憶錄數量還不多,沒有形成較大規(guī)模。除《高玉寶》《把一切獻給黨》等少數作品外,并沒有引起較大社會反響。這時革命回憶錄的寫作,除《志愿軍一日》之外,基本是作者零散、自發(fā)行為,傳主范圍也較為狹窄,內容主要是記錄人物為主,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存在著“理想化”即人為拔高傾向。

2. 第二階段:1956年7月到1962年9月

新中國革命回憶錄出版的第一個高潮,是在1956年7月紀念中國人民解放軍30年征文活動開始之后。1956年7月1日,《解放軍報》發(fā)起“中國人民解放軍三十年”征文活動,得到全軍和全社會的熱烈響應,大量革命回憶錄隨即涌現出來。很多革命戰(zhàn)爭年代走過來的干部戰(zhàn)士積極撰寫回憶錄,一個群眾性的革命回憶錄寫作運動蓬勃開展起來。“傳寫英雄模范人物,幾乎成了當時群體寫作的自覺行為?!?30)葉志良:《現代中國傳記寫作的歷史與敘事》,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54頁。這樣,革命回憶錄寫作由零散、自發(fā)行為迅速演變?yōu)樽杂X的、大規(guī)模的群眾性創(chuàng)作行為,從而形成了新中國成立以來革命回憶錄寫作的第一個高潮。

正是為適應這一需要,以刊登革命回憶錄為主要內容的《紅旗飄飄》叢刊和《星火燎原》叢書相繼創(chuàng)刊,集結了當時最有代表性的短篇革命回憶錄,所反映的內容都是以描寫革命領袖、革命先烈、英雄人物及重大歷史事件為主?!都t旗飄飄》和《星火燎原》是新中國成立初期青少年一代學習革命傳統的最好讀物,也是廣大青少年最喜愛的讀物,發(fā)表的很多文章都產生了廣泛社會影響,對青少年的健康成長產生了深刻影響,成為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青少年一代的集體記憶。

除發(fā)表于上述兩個叢刊的文章外,這期間也有其它很多革命回憶錄出版,《中國青年的光榮傳統叢書》等革命回憶錄叢書也陸續(xù)出版。另外,一些地方出版社也開始出版此類作品,如江西人民出版社1958年開始出版的《紅色風暴》叢書。這次革命回憶錄的出版高潮一直延續(xù)到20世紀60年代初,1961年全國出版各種回憶錄單行本85種,1962年又發(fā)行64種。

3. 第三階段:1962年9月到1966年5月“文革”開始前

1962年9月,正當革命回憶錄出版取得重大成就的時候,康生誣陷長篇傳記小說《劉志丹》為“反黨小說”,同時誣陷革命回憶錄《古城斗“胡騎”》一文的作者王超北(化名龐智)是叛徒,說該文是為習仲勛同志樹碑立傳,是“嚴重的政治錯誤”。這一事件不僅導致已經印刷的整整30萬冊《紅旗飄飄》第17集全部銷毀,也直接導致《紅旗飄飄》被迫??钡?979年6月第17集才復刊。從1964年起,一度非常紅火的革命回憶錄的出版,在全國圖書出版計劃中突然消失。盡管之后也有一些革命回憶錄出版,如《偉大的國際主義戰(zhàn)士——白求恩》(中國青年出版社1965年6月出版)等,但革命回憶錄出版已經逐漸減少。一個明顯的例子,1964年馬烽完成《劉胡蘭傳》初稿,中國青年出版社排印出了數百冊樣本征詢意見,修改之后,出版社又打出清樣,但直到1978年才正式出版。

(二)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分類

據統計,新中國成立初期的1949—1966年間,共出版革命回憶錄500種左右,發(fā)表重要文章2000多篇。(31)馮文彬等主編:《中國共產黨建設全書》第1卷,山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51頁。這其中規(guī)模最大的叢書,除《紅旗飄飄》和《星火燎原》外,還有回憶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志愿軍的英雄傳》(3集)和《志愿軍一日》(4編4冊),以及《解放戰(zhàn)爭回憶錄》(5集),無論數量與質量都是空前的。這些革命回憶錄大致可以劃分為以下幾種類型:

按照作者劃分,可以分為四種:一是作者親自撰寫的個人革命斗爭經歷的回憶錄,如高玉寶的《高玉寶》(1951年)和吳運鐸的《把一切獻給黨》(1953年)等;二是作者本人根據個人經歷撰寫(或口述)的關于革命領袖、革命先烈和革命同志的回憶錄,如陶承口述的《我的一家》,羅廣斌等的《在烈火中永生》和繆敏的《方志敏戰(zhàn)斗的一生》等;三是由專業(yè)作家撰寫的關于英雄人物的回憶錄,如梁星的《劉胡蘭小傳》(1951年),丁洪、趙寰的《真正的戰(zhàn)士——董存瑞的故事》(1954年),柯藍、趙自的《不死的王孝和》(1955年),沈西蒙的《楊根思》(1956年),肖琦的《羅盛教》(1956年),黃鋼的《革命母親夏娘娘》(1957年),張麟、舒揚的《趙一曼》(1957年),韓希梁的《黃繼光》(1957年),百友、童介眉的《邱少云》(1959年),石英的《吉鴻昌》(1960年)和楊植霖、喬明甫的《王若飛在獄中》(1961年)等;四是群眾作者創(chuàng)作的短篇回憶錄合集,如《志愿軍一日》和《紅旗飄飄》《星火燎原》以及《解放軍文藝》和《人民文學》等文藝期刊發(fā)表的文章。

按照傳主劃分,主要可以分為三種:一是革命領袖,如蕭三的《毛澤東同志的青少年時代》、陳昌奉的《跟隨毛主席長征》、傅連璋的《在毛主席的教導下》、龍飛虎的《跟隨周副主席十一年》和朱良才的《朱德同志的扁擔》等;二是英雄模范,如《劉胡蘭小傳》《真正的戰(zhàn)士——董存瑞的故事》《不死的王孝和》《楊根思》《羅盛教》《趙一曼》《黃繼光》《邱少云》等;三是英雄母親和革命家庭,如《英雄母親夏娘娘》《我的一家》等。

按照內容劃分,可以分為五種:一是關于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回憶錄;二是以武裝斗爭為內容的回憶錄,特別是南昌起義到新中國成立期間的革命斗爭;三是以歷史事件為中心的回憶錄,如五四運動、五卅運動、一二·九運動等;四是以地區(qū)革命斗爭為中心的回憶錄,包括北京、上海、天津、江西、安徽、廣西、新疆等地;五是以革命烈士和其他革命人物為中心的回憶錄。

總體來看,這些出自業(yè)余作者和專業(yè)作家的革命回憶錄,因其特殊的真實性和生動性,特別是作品內容本身的思想教育價值,深受讀者主要是青少年的歡迎,從而影響到很多人的一生。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這些“出自‘群眾’之口或筆的革命回憶錄,不但極一時之盛,也給當時的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這與其說是作品的魅力使然,莫如說是其所記敘的革命事跡動人的緣故更為貼切”(32)田中陽、趙樹勤主編:《中國當代文學史》,南海出版公司2006年版,第122頁。。這些革命回憶錄和革命歷史題材小說一樣,成為當時最大眾化的暢銷圖書,很多革命回憶錄成為紅色經典中的代表性作品,具有穿越時空的精神力量。

(三)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出版的標志性作品

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出版,是在一個特殊年代、出于特殊政治需要而形成的一個傳播紅色文化的特殊歷史現象。這一時期出版的大量革命回憶錄中,影響最為廣泛和發(fā)行量最大的,是《把一切獻給黨》、革命回憶錄《在烈火中永生》及據此改編的小說《紅巖》和《紅旗飄飄》叢刊與《星火燎原》叢書。

1. 《把一切獻給黨》:自傳體革命回憶錄的代表作

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國民眾的文化教育水平普遍偏低,很多經歷過戰(zhàn)爭年代的“過來人”很少能夠真正親自撰寫回憶錄,因此很多回憶錄是由專業(yè)作家完成的。而吳運鐸克服重重困難創(chuàng)作的《把一切獻給黨》,則是最具代表性和社會影響最大的自傳體回憶錄小說,迄今已累計出版10余個版本,印刷超100次,被翻譯成多種外國文本,發(fā)行逾千萬冊。

吳運鐸是新中國兵工事業(yè)的開拓者和奠基人。《把一切獻給黨》是吳運鐸根據自身經歷完成的一部革命英雄的自傳體回憶錄,1953年7月由中國工人出版社首次出版。從一個出身貧寒的半文盲學徒工,成長為一名忠誠的無產階級革命戰(zhàn)士和兵工專家,作者吳運鐸通過自己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真實的傳奇經歷,成功塑造了一位“中國保爾·柯察金”的英雄形象。這本書從一個側面真實反映了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建立新中國的歷史進程,同時更充分表達了人民群眾對黨和國家深沉的熱愛。作者親切、樸實的敘述,使人們強烈感受到共產主義思想的強大感召力,從而產生了令人震撼、甚至是超時代的精神力量,在廣大青少年中間產生了廣泛而又深遠的影響。“把一切獻給黨”也成為新中國人民內心最樸素的心聲,成為當時鼓舞廣大民眾無私奉獻、建設美好新中國的最具時代號召力的革命口號。

《把一切獻給黨》被先后改編成電影、電視連續(xù)劇、話劇、廣播劇、舞蹈等多種藝術形式,成為構建國家記憶和民族記憶的重要載體,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特別是電視連續(xù)劇《吳運鐸》成為新一輪“紅色經典”熱潮中的一大亮點。2021年,中國工人出版社又將《把一切獻給黨》作為紅色經典系列的愛國主義教育讀本,推出了建黨百年紀念版,一個多月就銷售20多萬冊。盡管已經問世近70年,《把一切獻給黨》在今天依然顯示出強大生命力,深受年輕一代讀者的熱愛和歡迎。

2. 《在烈火中永生》和《紅巖》:從革命回憶錄到暢銷小說創(chuàng)作的典范

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革命回憶錄,不僅有很多被收入中小學課本,而且有很多被改編為電影、電視劇和歌劇等多種藝術形式,從而產生了更為廣泛的社會影響。而從《在烈火中永生》到《紅巖》的寫作,更成為從革命回憶錄到暢銷小說創(chuàng)作的典范,極大提高了革命回憶錄的社會影響力,收到了良好的社會效果。

新中國成立之初,作為幸存者和見證人,羅廣斌、楊益言、劉德彬即開始搜集、尋訪渣滓洞集中營大屠殺死難者的資料﹐并在重慶、成都等地作過上百次的有關革命傳統的報告,這種對真實歷史事件的講述,實際已經開始革命回憶錄和小說的創(chuàng)作過程。1958年2月,《紅旗飄飄》第6集發(fā)表了革命回憶錄《在烈火中得到永生》。1959年2月,《在烈火中永生》單行本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同時在《北京晚報》全文轉載,立刻在全國范圍內引起強烈反響。1961年12月,在作者、編輯和各方的共同努力下,經過反復加工整理后的小說《紅巖》出版。(33)參見張羽:《我與〈紅巖〉》,《新文學史料》1987年第4期。小說自出版以來共出版3個版次,重印113次,發(fā)行量超過1200萬冊,并被改編成電影《烈火中永生》、歌劇《江姐》等藝術作品,激勵了一代又一代青少年。

從初稿只有1000多字的回憶片段,到4.7萬字的回憶錄單行本,再到40萬字的小說《紅巖》,革命回憶錄《在烈火中得到永生》經歷了一個浴火重生的過程,這種蝶變在新中國初期大量革命回憶錄作品中絕無僅有,也成為中國當代文學史上成功改編的典范。因此,有學者指出:《紅巖》約十年的成書過程,是當代文學“組織生產”獲得成功的一次實踐。從某種意義上說,《紅巖》的作者是一群為著同一意識形態(tài)目的而協作的書寫者們的組合。(34)洪子誠:《中國當代文學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24、125頁。

3. 《紅旗飄飄》和《星火燎原》:革命回憶錄出版發(fā)表的主陣地

革命回憶錄的出版,離不開業(yè)余作者(包括口述人)、專業(yè)作家、編輯和出版社的共同努力。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出版,除人民文學出版社、中國青年出版社等發(fā)行的單行本外,還有大量的短篇革命回憶錄的出版。但單行本的出版發(fā)行需要一個相對較長的周期,如從開始搜集資料到革命回憶錄《在烈火中得到永生》發(fā)表,再到小說《紅巖》的出版,歷經了整整十年時間。對于大量需要及時發(fā)表的大量革命回憶錄來說,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而《紅旗飄飄》叢刊和《星火燎原》叢書的創(chuàng)刊和出版,及時滿足了這一需要,成為發(fā)表革命回憶錄的主陣地,有力推動了群眾性革命回憶錄寫作的蓬勃興起。

《紅旗飄飄》從1957年5月出版第1集到1962年9月??渤霭?6集,共計發(fā)表有關英雄人物和革命歷史事件的文章300余篇,每期發(fā)行量15萬冊左右。所發(fā)表的文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以人物活動為中心的回憶錄、傳記故事;二是以革命歷史事件為中心的回憶錄和散文?!都t旗飄飄》單是第1集至第6集,就發(fā)行了213萬冊。根據叢刊發(fā)表的《在烈火中得到永生》印成單行本的《在烈火中永生》,印數更是高達328萬冊。

1958年開始出版、1959年由毛澤東親筆題寫書名的《星火燎原》叢書,是為集中發(fā)表“中國人民解放軍三十年”征文而創(chuàng)辦的,體例按照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史的階段順序編排。1958年至1963年,《星火燎原》共出8集,用13種文字、8個版本向國內外發(fā)行,發(fā)行量達710余萬冊。到1966年“文革”前,《星火燎原》已經編輯10集。全國各地也紛紛翻印出版,其中第3集翻印量高達100萬冊。外文出版社編輯了7種選編本,翻譯成19種不同文字在國外發(fā)行。(35)黃濤:《大型革命回憶錄叢書〈星火燎原〉誕生記》,《百年潮》2007年第7期。尤其是《朱德的扁擔》《一袋干糧》《一副擔架》等36篇文章被選入全國中小學語文課本,影響教育了無數青少年學生。

三、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出版與紅色文化傳播

有學者分析指出:回憶錄和“史傳”性散文在20世紀50年代受到特別提倡,它們與“革命歷史小說”一起,以具象手段確立現代中國歷史的權威敘述,在民眾之中的影響甚至超出“正史”(36)洪子誠:《中國當代文學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76頁。。革命回憶錄其實就是一種史傳體文學作品,是通過弘揚革命者的英雄事跡達到傳播紅色文化和教育后人的目的。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寫作,更多是一種主流意識形態(tài)主導下的具有鮮明政治傾向的群眾性寫作運動?!叭罕妼懽鬟\動大多有著切實的目的和明確的目標,簡言之就是通過集團寫作的方式,記載并謳歌無產階級及其人民大眾所從事的偉大事業(yè),進而擴大影響,凝聚人心,壯大力量,造就自己的政治優(yōu)勢?!?37)丁曉原:《報告文學:非知識分子時代的大眾寫作》,《文藝爭鳴》2001年第3期。因此,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出版,“是政治形勢主導下的‘紅色’出版,‘紅色閱讀’潮流下的英雄敘事”(38)王宏波:《傳記出版與社會變遷:我國1949年以來傳記出版研究》,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66頁。,帶有鮮明的時代烙印,并被賦予了特殊政治功能和時代要求,從而承擔起了傳播紅色文化、構建新的政治認同和塑造時代新人的重要使命。

(一)深入普及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斗爭歷史,讓更多民眾了解到締造新中國的艱苦歷程

在傳統中國社會,傳記文學是普及傳播歷史知識的重要方式之一。對于新中國成立初期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廣大普通民眾來說,傳記文學是獲取歷史知識的重要渠道。革命回憶錄是介于歷史與文學之間的傳記體散文作品,其特點是讀者面廣,可讀性強,其中扣人心弦的革命英雄故事,最容易引起讀者共鳴,因此在傳播革命歷史方面發(fā)揮了非常獨特的積極作用。

新中國的成立,以無可爭辯的事實向世人宣告了中國革命道路的正確和中國共產黨的成功。因此,“建國伊始,人民群眾關心的‘熱點’是黨怎樣領導人民取得革命勝利”(39)張柱洪:《建國以來中國現代史研究述略》,《歷史教學》1989年第10期。。革命回憶錄的大量出版,就是以廣大民眾喜聞樂見的形式普及和傳播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斗爭歷史。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發(fā)起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三十周年”征文寫作活動,目的就是為了“清晰完整”地反映解放軍的“出生、戰(zhàn)斗、成長和發(fā)展”的歷史。雖然某一篇革命回憶錄只是記錄了某人、某事或某場戰(zhàn)役的某個片段,但無數個片段和故事匯聚到一起,從不同角度、各個側面相互補充、彼此印證,以小見大,就可以像珍珠一樣被有機整合串聯起來,從微觀層面勾勒出一幅中國革命的歷史長卷,從而生動揭示和展現出中國革命的奮斗歷程。

革命回憶錄正是新中國的締造者們,對締造新中國這段艱苦奮斗歷程的生動再現,就是通過大眾書寫的方式建構關于中國革命的集體記憶?!白髡叨际沁@些重大事件的見證人,他們的文字比史書自然多了一些生動鮮活的細節(jié)和帶有個性色彩的真情實感”(40)董保存:《不朽的紅色經典——讀〈星火燎原全集精選本〉》,《求是》2012年第2期。,就更有說服力,也更能打動人。正因為如此,革命回憶錄的出版,極大滿足了廣大人民群眾了解革命斗爭歷史的渴望和需求,使人們更多地了解到締造新中國的艱苦歷程,在傳播革命歷史的同時,發(fā)揮了積極的歷史教育功能。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星火燎原》等一批革命回憶錄出版,對青年一代的革命傳統教育起了積極作用?!?41)歐陽雪梅:《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史(1949—2012)》,當代中國出版社2016年版,第126頁。

(二)大力弘揚了革命烈士、革命領袖與革命前輩的英雄事跡和革命精神

“偉大時代呼喚偉大精神,崇高事業(yè)需要榜樣引領。”(42)習近平:《為實現中國夢凝聚有力道德支撐》(2013年9月26日),《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159頁。選樹典型與弘揚榜樣和英雄精神始終是中國共產黨的優(yōu)良傳統和政治優(yōu)勢,也是對廣大干部群眾特別青少年進行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手段和方式之一。中國共產黨始終高度重視英雄和榜樣的精神引領作用,“黨的百年歷史,實質也是一部榜樣文化史”(43)劉偉等:《百年回眸:中國共產黨榜樣文化建設的歷史演進與經驗啟示》,《社會主義研究》2021年第1期。。新中國成立初期的革命回憶錄寫作,就是一個塑造英雄、弘揚革命精神的過程,就是“為了時代的需要、社會的需要……塑造出英雄人物的形象,從而激勵人們去戰(zhàn)斗”(44)張羽:《我與〈紅巖〉》,《新文學史料》1987年第4期。。革命回憶錄中所塑造的戰(zhàn)斗英雄、革命領袖和英雄母親等形象,無不成為當時人們競相模仿、學習、崇拜的榜樣和偶像。

新中國是無數革命先烈的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據有關部門統計,從中國共產黨成立到新中國誕生的28年間,全國有名可查的革命烈士達370多萬人。這些革命烈士值得我們永遠銘記,更需要我們踏著他們的足跡完成他們未竟的事業(yè)。正如毛澤東所說:“成千上萬的先烈,為著人民的利益,在我們的前頭英勇地犧牲了,讓我們高舉起他們的旗幟,踏著他們的血跡前進吧!”(45)毛澤東:《論聯合政府》(1945年4月24日),《毛澤東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98頁。中國革命道路是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紅色江山是用槍桿子打下來的,因此在新中國成立初期出版的革命回憶錄中,塑造最多的就是戰(zhàn)斗英雄,同時也有很多革命領袖、革命前輩和英雄母親的形象。在新中國成立初期,這些英雄人物的塑造,在廣大民眾面前樹立起了人民英雄的群體形象,有力弘揚了革命烈士、革命領袖與革命前輩的英雄事跡和革命精神。革命回憶錄“之所以能常讀常新,首先是因為這些作品中表現出來的崇高信仰和革命精神”(46)董保存:《不朽的紅色經典——讀〈星火燎原全集精選本〉》,《求是》2012年第2期。,因此“成為廣大讀者的精神教材”和“人們提高自己的共產主義覺悟和革命思想品質的最為有力的活生生的典型和榜樣”(47)馮牧:《革命回憶錄有寬廣道路——讀〈在毛主席教導下有感〉》,《讀書》1959年第7期。。

(三)廣泛傳播了中國共產黨好、新中國好和社會主義好的價值理念

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充分肯定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是推動社會進步的決定力量,是真正的英雄。但人民群眾的革命意識和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思想不可能自發(fā)產生,必須依靠無產階級政黨以靈活多樣的方式進行廣泛深入的教育和“灌輸”。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出版,就是順應時代要求承擔起向人民群眾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和灌輸共產主義思想的重要功能,具有構建新的政治認同和培育時代新人的雙重使命。積極培育廣大民眾特別是青少年對中國共產黨和社會主義新中國的由衷熱愛和高度認同,并將這一情感和認同落實到愛黨、愛國和愛社會主義的實際行動,是時代賦予革命回憶錄的特殊歷史使命。

正是基于這一使命和需要,包括革命回憶錄在內的革命歷史題材作品,就成為新中國成立初期最繁榮的文學主題之一(另兩種主題是農村題材和工業(yè)題材)。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大量出版,全面地“向民眾傳遞‘沒有共產黨的領導,就沒有中國革命的勝利;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這樣的歷史認知理念”(48)郭劍敏:《共和國初期紅色敘事的意義旨歸》,《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2期。,廣泛傳播了中國共產黨好、新中國好和社會主義好的價值理念。據《中國青年報》報道,革命回憶錄《把一切獻給黨》《紅旗飄飄》《星火燎原》《在烈火中永生》《我的一家》等作品都成為青少年的良師益友?!斑@些作品對培養(yǎng)青少年共產主義的高尚品德,熱愛社會主義,起著越來越深刻的影響,鼓舞了一代青少年健康成長?!?49)《革命英雄形象鼓舞青少年奮發(fā)向上》,《中國青年報》1960年8月4日。一名40年內9次搬家都沒有舍得清理《紅旗飄飄》的讀者深情說道:“我從中暢飲信念的甘泉,緬懷千百萬為國捐軀的英烈們,崇拜浴血奮戰(zhàn)戎馬沙場為民族立下戰(zhàn)功的將軍們,敬佩率領中國人民推翻三座大山而今又領導人民邁進改革開放新世紀的中國共產黨!”(50)趙亞山:《〈紅旗飄飄〉在我家》,《人民日報》2001年6月26日??梢哉f,這名讀者的肺腑之言道出了無數革命回憶錄受益者的共同心聲,而這也正是革命回憶錄對培育社會主義時代新人所發(fā)揮重要作用的最好證明。

正是由于牢固樹立了對中國共產黨和新中國的高度政治認同,和對社會主義美好新生活的無限憧憬與向往,中國人民極大地煥發(fā)出建設新中國的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力,使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十七年成為一個火紅的革命年代,更成為一個“敢教日月換新天”的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英雄時代。

四、結語

時代變遷,精神永恒。在百年奮斗歷程中,中國共產黨“形成了以偉大建黨精神為源頭的精神譜系,保持了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51)《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人民日報》2021年11月17日。。新中國成立初期革命回憶錄的出版,在傳播紅色文化、弘揚革命精神和培育時代新人等方面發(fā)揮了積極作用。今天在新的趕考路上,革命回憶錄所弘揚倡導的革命精神和黨的優(yōu)良傳統仍不過時,依然是中國共產黨人的精神之“鈣”,需要在新時代發(fā)揚光大。同時,包括革命回憶錄在內的革命歷史題材文藝作品,仍然是當代紅色經典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四史”宣傳教育的寶貴資源和優(yōu)秀教材。新時代,在對廣大干部群眾特別是青少年進行理想信念教育和革命傳統教育的過程中,依然要充分發(fā)揮革命回憶錄的思想政治教育功能,讓革命回憶錄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新征程上發(fā)揮新的更大的積極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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