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瑕
對于喜歡讀書的人來說,隨時隨地都適合讀書,比如地鐵上,我的背包里總放著一本書,坐在地鐵上不玩手機只看看書。在嘈雜的環(huán)境中,似乎難得看進去,只是隨意地瀏覽。但這隨意的瀏覽里,看到某篇文章里的精彩段落,當即做個記號,等有空時再深讀細讀。一大早起床為孩子熬養(yǎng)生粥時,怕粥溢漫出來,就抱著一本書坐在廚房里邊看書邊看著電飯煲。晚上更是讀書的時機,洗過澡,換上睡衣斜靠在床頭,擰開臺燈,橘色的燈光下,靈魂走進文字里,和智者對話,采擷墨香拓展心胸,看到共鳴處,掩卷兀自微笑,似乎真的融進了書里。興致來了,拉著身邊的人說書中的細節(jié),或是拿起手機和文友閨蜜說閱讀時心中的感受。
讀書應(yīng)該不分時間地點的,但記憶最深的是冬夜讀書。出生在鄉(xiāng)村,農(nóng)民家庭雖說收入少,農(nóng)活卻多,天天都要下地干活。春耕忙,要全心伺候那幾畝責任田,即使下小雨,也要跟著媽媽去栽菜苗,去剪棉花枝,去稻田里挑稗。水稻田里,稗比稻子稍高,我們卷起褲腿下到地里,用腳步滿田度量,看見稗子就如同看到小偷,稗子占用了水稻的肥料和養(yǎng)分,于是直接拔起,右手發(fā)力丟到田埂上漚爛。家里的六畜要喂食,豬食要煮,牛要放牧,雞鴨要撒稻谷喂養(yǎng),瑣屑事很多。只有到了冬天,地里的活忙好了,閑起來,心就寧靜了,適合讀書。
我的家鄉(xiāng)湖北應(yīng)城是一個美麗的魚米之鄉(xiāng),我住的村子因為遠離城鎮(zhèn),工業(yè)不發(fā)達,全村人都是純農(nóng)民。后來村里的男人將到了冬天就跟著親戚去做貨郎,掙兩個小錢兒過年,女人們就閑得玩起了麻將,我們這些“小蘿卜頭”跟著家人在避風的墻根底下曬太陽。冬天天黑得早,草草地吃過飯,泡過腳,脫衣上床,捧一卷書,開始冬夜讀書的時光。
書攤開在被子上,我的手或籠在棉衣袖子里,或是抱著從醫(yī)院討回的裝滿熱水的吊針瓶暖手,沉浸在書中。我發(fā)表作品比較早,在沒有網(wǎng)絡(luò)的年代,通過文字結(jié)交了很多筆友,記得一個江蘇南通的筆友,他當時在廣東打工,看了我的文章后,給我寫了很多信,還寄來很多書,都是純文學(xué)書籍。記得有一套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還有賈平凹的《廢都》、劉心武的《鐘鼓樓》、池莉的《小姐,您早》等諸多名家之作。同學(xué)周芳家里開著工廠,她喜歡讀書,我過生日、過新年她就送書給我做禮物,我陸續(xù)看了《紅與黑》《飄》《呼嘯山莊》《簡·愛》等名著,那些書都是在冬夜里讀完的。其中對黃土地上的路遙和賈平凹的小說最喜歡,即使讀完了,只要有空,還會翻看,還會隨便從某一頁看起,繼續(xù)讀,每一遍讀的感覺都不一樣。是《平凡的世界》里的孫少平讓我有了走出鄉(xiāng)村的勇氣,以致我成年后敢一個人到陌生的南京城打拼,那幾本名著中關(guān)于女性對婚姻家庭的種種抗爭也在冬夜里在我的心中萌芽。我還認真做過摘錄,在一個本子上寫滿我從書中看到的富有哲理的句子,那些名人格言和優(yōu)美的文字,在我人生的低谷時是我焦渴里的清泉,讓我收獲堅持下去的勇氣。
冬夜讀書,心靜。不比白天,坐下來看會兒書,媽媽一會兒叫我去菜園砍幾株青菜,一會兒喊我去牽牛喝水,再不就是幫忙燒火。冬夜是靜的,有整塊的時間讀書。漫長的冬夜,窗外是呼嘯的寒風,窗內(nèi)是一簾燈火,萬籟俱寂里,和書相伴相依,開闊了我的視野,拓展了我的心胸。讀書,讓我安靜下來,品味白開水的甜味,感受歲月的靜好。
書是一扇窗子,讓我看到外面的世界,讀的書多了,心里也亮敞了,不會因為一些挫折鉆牛角尖。在冬夜里讀書,靠著一瓶熱水暖手,走進江南煙雨、走進北國風光……有時候不知不覺中看書看到公雞打鳴,才發(fā)覺天要亮了,趕緊放下書,把頭埋進被窩裝睡。往往才一會兒,媽媽就躡手躡腳地進房給我蓋被子。被子里的我一邊偷笑,一邊去拜見周公,嘴里還念念有詞:行千里路,讀萬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