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志 龐 妍
傳統(tǒng)思想政治教育定義,將思想政治教育限定為“對其成員”[1]6實施的,也就是說將思想政治教育對象限于己方成員,但古今中外思想政治教育實踐中,實際上不僅“包括對本階級、政黨、社會群體等內(nèi)部成員”,而且包括“對友、對敵、國際乃至世界思想政治教育”[2]。當(dāng)然,對己(方)和對敵(方)思想政治教育,由于對象不同,因此目的有別。前者是使己方成員“形成符合一定社會、一定階級所需要的思想品德[1]6;后者則主要在于“化敵”——化敵為我、化敵為友或化敵為無,從而達到弱敵強我的政治軍事效果。
《三國演義》作為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歷史演義式經(jīng)典藝術(shù)作品,生動再現(xiàn)和演繹了三國時期各方政治勢力的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實踐,令人信服地詮釋了政治軍事斗爭中對敵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輔助性作用甚至是一定條件下的決定性作用?!度龂萘x》中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情景方式豐富多樣,如山窮水盡式、終局可期式與因勢利導(dǎo)式;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實踐基本方法更是多姿多彩,如曉之以理法、動之以情法、行之以服法、置之以危法與激之以行法。研究《三國演義》中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情境方式和基本方法對拓展思想政治教育學(xué)研究視域、指導(dǎo)當(dāng)代中國對國內(nèi)外敵對勢力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具有重要的學(xué)術(shù)價值和現(xiàn)實意義。
一般來說,敵我雙方,如果敵弱我強、敵困我順、敵囧我達,我方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可能相對比較容易進行,但如果敵我雙方地位和勢力相當(dāng)、情境相同或相似,那么一方對另一方進行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則可能比較困難。因此,思想政治教育主體應(yīng)該善于利用情境向著己方有利變化的有利時機,進行對敵思想政治教育。根據(jù)對敵想政治教育的情境方式,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分為山窮水盡式、終局可期式和因勢利導(dǎo)式。
山窮水盡式對敵思想政治教育,是指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在與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對象對峙過程中通過己力或借助外力迫使后者陷入山窮水盡境地后,向思想政治教育對象闡明利害、指明同時有利于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和對象的出路等方式,以期影響思想政治教育對象的政治心理、態(tài)度傾向和行為選擇。
1.自力營造山窮水盡情境
此系通過己力造成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對象陷入山窮水盡之絕境,不得不按照思想政治教育主體之愿而行事?!度龂萘x》第二十五回,關(guān)羽護二嫂駐守下邳城,曹操“素愛云長武藝人材,欲得之以為己用”[3]122,遂從謀士程昱計,設(shè)降兵于城內(nèi)為內(nèi)應(yīng),引羽出戰(zhàn),“詐敗佯輸,誘入他處”,截其歸路,困于土山,使其“進退無路”,然后令羽之舊交、操之名將張遼往說勸降。及至相見,羽曰“吾今雖處絕地,視死如歸”[3]123,遼則言其若戰(zhàn)死則負罪有三——負桃園結(jié)義之約、負劉備家眷之托、負匡扶漢室之義。最終使羽沉吟良久,在提出三事——降漢不降曹、俸祿養(yǎng)二嫂、知備而辭往的基礎(chǔ)上歸降。
2.借力共成山窮水盡情境
如果己力不及,思想政治教育主體還可以借力造成山窮水盡情境。借力又可以進一步分為真借力和假借力。真借力,是通過賄賂等方式收買敵營有關(guān)人士為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對象添設(shè)障礙、言其反叛,使其前進不能、后退無依。第五十九回,馬超大戰(zhàn)曹操,操從謀士賈詡計,用計離間超父結(jié)義兄弟韓遂與超。操先是與遂陣前單騎會語,只言舊事,不提軍務(wù),引得超疑;繼遣人單送“密書”給遂,故“于要害處,自行涂抹改易”,并令超知,使超愈疑;后又派人臨陣假言遂曰“夜來丞相拜意將軍之言,切莫有誤”,終使超怒而欲殺遂。遂百口莫辯,進退維谷,最終不得不遣書至操寨密言投降之事。
第六十五回,馬超依附漢中張魯后,自薦攻打入川劉備以救西川劉璋,其葭萌關(guān)大戰(zhàn)張飛。劉備觀之贊曰“人言錦馬超,名不虛傳”,故“甚愛之”,意欲得之。諸葛亮便遣孫乾往賄張魯謀士楊松。松進言魯令超撤兵。超不同意,松遂又言其必反,進言魯一面限期令其完成不可完成之事,超聞后驚而欲返,松又流言“馬超回兵,必懷異心”,一面令守將堅守關(guān)隘,不讓超回,致使“超進退不得,無計可施”。然后亮派與超有一面之交的新降人士李恢往說超降曰:“今將軍與曹操有殺父之仇,而隴西又有切齒之恨;前不能救劉璋而退荊州之兵,后不能制楊松而見張魯之面;目下四海難容,一身無主”[3]323。說得超頓首謝曰“公言極善”,遂降于備。假借力,是在無真力可借的情況下,通過虛假信息離間敵營內(nèi)部(尤其是敵首與敵將、敵將與敵將之間)關(guān)系,從而助力造成真正的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對象陷入山窮水盡之絕境?!度龂萘x》中這樣的情況很多,如第六十七回曹操計降龐德,第九十三回諸葛亮計收姜維等都是典例。
《孫子兵法》說“上兵伐謀”,其實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就是一種重要的“謀”,因為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在于攻心或稱收心,而“一切武裝斗爭,都只是服從于‘收心’的目的”[4]。終局可期式對敵思想政治教育是思想政治教育主體通過在雙方反復(fù)對抗中展現(xiàn)雙方對抗的終局必將可以期待,即一定是以思想政治教育主體一方勝利而告終的方式所進行的對敵思想政治教育。這種情境方式通常用于既需要使敵首歸降或誠服,又要利用其特殊威望繼續(xù)駐守一方的情況。
第八十七回至九十回,諸葛亮七擒孟獲便是典例。正當(dāng)諸葛亮輔佐劉后主使“兩川之民,忻樂太平”之時,蠻王孟獲“大起蠻兵十萬”犯境?!澳闲U恃其地遠山險,不服久矣;雖今日破之,明日復(fù)叛”“收伏甚難”,是故亮奏后主,“自領(lǐng)大軍,前去征討”。誠如馬謖之言,諸葛亮采取“攻心為上”“但服其心”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先后以七擒七縱的行為化思想政治教育方式,令敵知曉無論對戰(zhàn)幾何,終局盡皆可期——敵敗我勝,終使孟獲“匍匐跪于帳下”“泣謝”曰,“某子子孫孫皆感覆載生成之恩,安得不服!”[3]448
并不是所有對敵思想政治教育的處境都是人為制造的,還存在非思想政治教育主體的原因?qū)е聦乘枷胝谓逃龑ο笄閯莅l(fā)生變化,而該情勢正好有利于思想政治教育主體。此時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因勢利導(dǎo),對敵開展其他情勢下可能難以進行的思想政治教育,并取得思想政治教育主體所期望的思想政治教育效果。第七十五回,關(guān)羽攻打魏國屬地樊城,對曹操部下于禁、龐德一擒一斬,操大驚。其時劉備雖得西川但仍讓關(guān)羽駐守荊州而不愿將荊州歸還于孫權(quán),權(quán)欲復(fù)得荊州未果而不悅。為解樊城之困,操因勢利導(dǎo),遣使送信于權(quán),令權(quán)“暗暗起兵躡云長之后”[3]372,許諾樊城危機解除時,“割江南之地以封孫權(quán)”[3]372。操對權(quán)思想政治教育的效果明顯,終得權(quán)之助而解樊城之危,從而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三國演義》是我國古代四大名著之一,它不僅給人們帶來文學(xué)藝術(shù)上的精神享受,而且也為我們精彩絕倫地展現(xiàn)了帶有藝術(shù)色彩的對敵思想政治教育的諸多方法,其中基本方法有曉之以理法、動之以情法、行之以服法、置之以危法、激之以行法。
一定的社會歷史條件下,不管是敵是友,絕大多數(shù)人對于是非曲直之類道理是有共識的。這是思想政治教育采用曉之以理法對敵進行思想政治教育的哲學(xué)和社會學(xué)基礎(chǔ)。當(dāng)然這種“理”,可大可小,大可以是國家大義,小可以是小家小義。
1.曉之以國家大義之理
曉之以國家大義之理,是指思想政治教育主體以國家之名對敵首或敵將曉明大道理。
(1)以共扶漢室為名,勸強敵退兵或以此緩兵
東漢末年,雖漢室衰微,但其名義尚存,是故在特定的條件下(如強敵當(dāng)前,弱者難抵)一定的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弱者)可以借之以國家之名,對敵名正言順地進行大義式思想政治教育,以期退敵或緩兵。第十一回,漢室尚存,國家未滅。曹操因徐州太守陶謙(字恭祖)部下張闿見財起意殺害操之父,操怒而興師,誓血洗徐州、殺盡城民,以泄其恨。謙輾轉(zhuǎn)得劉備支援。備出兵前送信于操勸之曰,“向者,尊父曹侯,實因張闿不仁,以致殺害,非陶恭祖之罪也。目今黃巾余孽擾外,董卓余黨擾內(nèi)。愿明公先朝廷之急,而后私仇;撤徐州之兵,以救國難:則徐州幸甚,天下幸甚!”操先怒而罵備,后從謀士郭嘉言,終“款留來使,候發(fā)回書”。[3]52
(2)以國家大義譴叛國助敵之不義,使其自慚,或兼許之以利,使之助我第一百零九回,吳國邀請蜀國同伐魏國以平分天下,蜀國總督諸處軍馬的輔漢將軍姜維遂遣使“赍金珠蜀錦入羌,結(jié)好羌王”迷當(dāng)大王,使其叛魏與己聯(lián)盟,迷當(dāng)收禮而起兵。然魏軍名將郭淮、陳泰引兵到羌人寨中,活捉迷當(dāng),慰之曰,“朝廷素以公為忠義,今何故助蜀人也?”[3]545迷當(dāng)慚愧伏罪。淮又謂迷當(dāng)曰:“公今為前部,去解鐵籠山之圍,退了蜀兵,吾奏準天子,自有厚賜。”迷當(dāng)從之,遂引羌兵在前,魏兵在后,徑奔鐵籠山。[3]545
2.曉之以小家小義之理
通常情況下,敵眾所明之理不及敵首或敵將那樣宏大,因此,思想政治教育主體曉之以小家小義之理往往更能起到更好的效果。此種方式運用范圍較廣,可用于陣前,亦可用于雙方對峙過程中或思想政治教育主體一方勝利之后。
(1)臨陣時曉之以小家小義之理,以期影響敵營不特定多數(shù)敵眾
諸葛亮初見降將魏延時曾料其久后必反。第一百零五回,延在亮死后果然造反。蜀將何平與延對陣時,為減少降敵阻力,提高成功概率,遂對延所領(lǐng)之兵勸之曰,“汝等軍士,皆是西川之人,川中多有父母妻子,兄弟親朋;丞相在日,不曾薄待汝等,今不可助反賊,宜各回家鄉(xiāng),聽候賞賜?!盵3]525延領(lǐng)之兵慮及親友家人,又憶及亮生前之厚待,遂不愿再戰(zhàn),散去大半。
(2)對戰(zhàn)中曉之以小家小義之理,以期直接感化特定多數(shù)敵民,間接影響不特定多數(shù)敵眾
敵眾是指敵營將士之類的軍事有關(guān)人員,敵民是敵轄下非軍事人員或普通民眾。然而兩者之間緊密相關(guān),前者多源于后者,從而心系后者。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善為者往往從后者著手以影響前者。第七十五至七十六回,呂蒙以士兵思鄉(xiāng)念土之類的小家小義,成功地達到了瓦解關(guān)羽之軍的軍事目的。話說劉備自立漢中王之后,曹操從司馬懿謀,遣使往說東吳襲取荊州,操則趁備興兵往救之機襲取漢川,事成“共分疆土”。備聞之問計于諸葛亮,亮言東吳謀士極多,必教操令荊州之北樊城操軍守將曹仁先行興兵,是故建議讓荊州守將關(guān)羽先發(fā)制人,先起兵攻取樊城以使“敵軍膽寒”。然東吳大都督呂蒙趁羽攻樊城時襲取了荊州。其時雖取羽地、羽尚未滅,兩軍尚處對戰(zhàn)之勢。為瓦解羽軍,蒙遂傳令不得妄殺一人、不得妄取民間一物,凡荊州諸郡有隨羽出征將士之家,“按月給與糧米”,有病者遣醫(yī),以致羽之將士“皆無戰(zhàn)心”,及至羽回取荊州,“將士多有逃回荊州者”。
馬克思在《關(guān)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曾指出,“人的本質(zhì)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guān)系的總和”[5]。社會關(guān)系是人們在物質(zhì)和精神活動過程中所結(jié)成的相互關(guān)系,其內(nèi)容既可以是物質(zhì)的,也可以是精神的,其中精神關(guān)系中最為人們所依戀的是情感關(guān)系。不管是敵是友,只要是人,就有情感。誠如古人所云,“愛設(shè)于先,威設(shè)于后,不可反也”[6]。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要想順利開展,善用情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因此,動之以情法成為對敵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方法。
1.以己之真情感化敵眾。
以己之情感化敵眾,至少有兩種情況。
(1)以己之情感化特定敵員
第六十回,漢中張魯欲伐益州牧劉璋,璋派別駕張松往說曹操攻魯,松行前暗畫川圖欲獻于操,因操傲賢慢士轉(zhuǎn)經(jīng)荊州劉備處投石問路,備先派大將趙云、關(guān)羽順次接駕,再親率伏龍孔明、鳳雛龐統(tǒng)中道恭迎,又飲宴三日,“并不提起川中之事”,至松辭別時,備淚灑十里長亭設(shè)宴送別,終使松感而獻圖,并諾為內(nèi)應(yīng)曰,“明公果有取西川之意,松愿施犬馬之勞,以為內(nèi)應(yīng)。未知鈞意若何?”[3]295備以己之真情終使松感而獻圖并諾為內(nèi)應(yīng)。
(2)以己對特定敵員之“情”感化敵方不特定多數(shù)人
第五十七回,自初會諸葛亮便因妒其才而欲殺之的周瑜連叫數(shù)聲“既生瑜,何生亮”而氣絕身亡,瑜之部將因之而遷怒于亮,皆欲殺之,然亮坦然往吊,哭誦祭文,淚如泉涌,情真意切,感天動地,以致繼瑜任都督的魯肅也感傷不已,自思曰“孔明自是多情,乃公瑾量窄,自取死耳”[3]277。瑜之眾將亦相謂曰:“人盡道公瑾與孔明不睦,今觀其祭奠之情,人皆虛言也?!盵3]277諸葛亮以己對瑜之“情”成功化解了敵之不特定多數(shù)人之?dāng)骋狻?/p>
2.以人之常情求助敵將
第三十九回,荊州牧劉表轄下、江夏太守黃祖曾殺孫權(quán)之父孫堅,因之與東吳結(jié)下深仇。祖之部將甘寧屢建奇功,然祖卻“待寧甚薄”,祖之都督蘇飛屢薦寧于祖,祖卻嫌其前非(游俠盜賊)不肯重用,寧遂生恨。飛勸寧遠走,并放其過夏口、投東吳。故此飛、寧二人雖情真意切然在政治上卻分屬敵對雙方。后權(quán)破祖囚飛于檻車,欲梟首祭父。友朋之誼乃人之常情,飛遂密使人告寧求救。寧念故情,頓首哭告于權(quán),言“愿納還官爵,以贖飛罪”,并以性命擔(dān)保飛必不逃走,權(quán)乃赦飛。
敵對雙方,不管是公敵還是私敵,也不管是敵首、敵將還是敵眾、敵民,想要服敵,并非易事,或者說如果不是在特定的情境下,單憑言說恐難奏效,因為“思想政治工作,一半靠說,一半靠做”[7]。因此,有時候需要思想政治教育主體用一定的行為方式才能達到服敵的預(yù)期效果。上文所言言及諸葛亮七擒孟獲,從對敵思想政治教育情境方式上說是終局可期式,從對敵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上說是對敵首的行之以服法。下面我們來講一下對敵將、敵眾、敵民和私敵的行之以服法。
1.行之以服敵將
三國之中,常有名將之風(fēng)者,即便臨陣對戰(zhàn),亦時講武德,能殺而不殺,一者可以護其名,二者可以育其敵——吾非不能殺汝,只是不殺耳,望汝三思而后行。第五十三回,關(guān)羽率軍取長沙時,太守韓玄大將黃忠與羽對陣,就互以己為對敵進行了思想政治教育。頭日兩將交鋒“斗一百余合,不分勝負”。次日又“斗五六十合,勝負不分”,斗正酣時,忽忠馬失前蹄,被掀于地,羽勒馬舉刀猛喝曰,“我且饒你性命!快換馬來廝殺!”忠有百步穿楊之能,于翌日戰(zhàn)酣時,數(shù)次虛拽弓弦,后箭射羽之盔纓根上,一報前日不殺之恩,二表非我不能殺汝。羽遂“領(lǐng)兵而退”。[3]258第一百二十回,司馬炎篡魏自立為晉主后,得知吳國大將陸抗寇襄陽,便派羊祜鎮(zhèn)守襄陽。期間祜引諸將打獵,正遇抗出獵,祜下令不得過界,并將吳將先射傷的獵物送還,陸抗感慨“羊?qū)④娪屑o律,不可犯也”[3]592??顾途朴陟?,謝其送還獵物;祜得知抗臥病,送藥于抗,二人相互往來,均不有疑。羊祜用自己的行為使陸抗信任,終使抗在吳主令其進攻時勸說吳主“以安內(nèi)為念,不當(dāng)以黷武為事”[3]592。
2.行之以服敵眾
戰(zhàn)勝之后,思想政治教育主體以己之善為對待敵眾,往往能夠達到直接服化特定多數(shù)敵眾、間接影響不特定多數(shù)敵眾的良好效果。第六十二回,漢中張魯進犯葭萌關(guān),益州劉璋請荊州劉備入川抗魯,時備正欲取川而無由,遂欣然往助,因此兩軍表面上系友軍關(guān)系。然備乞軍馬錢糧,璋疑而供之十分之一,備遂怒而興師,轉(zhuǎn)我為敵,先奪涪水,再進雒城,活捉蜀將冷苞,并諭眾降兵曰:“汝川人皆有父母妻子,愿降者充軍,不愿降者放回?!盵3]308于是眾皆歡聲動地。備以父母妻子之小家小義之情理,不僅直接感化了眾多降兵,而且還會通過他們口耳相傳間接影響無數(shù)的不特定多數(shù)敵眾。三國時期凡欲成大事者,往往都明此理,善用此法。第十五回,孫策勝劉繇亦對繇之舊部曰,“愿從軍者聽從,不愿為軍者給賞歸農(nóng)”。[3]76
3.行之以服敵民
第六十回,劉備取了西川后,十分愛護當(dāng)?shù)鼐用?。卻說玄德前軍已到墊江。所到之處,一者是西川供給;二者是玄德號令嚴明,如有妄取百姓一物者斬:于是所到之處,秋毫無犯。[3]298百姓扶老攜幼,滿路瞻觀,焚香禮拜。第七十五回,東吳呂蒙趁荊州守將關(guān)羽外取樊城之際襲取了荊州之后,亦嚴禁妄取民間一物,然蒙巡查時偶見一人取民間箬笠以蓋鎧甲,遂斬首傳示,其目的表面上看是震肅三軍,實際上是令敵民嘆服。
4.行之以服本營私敵
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對象包括公敵和私敵,公敵是政治軍事立場上的敵人,私敵是因某種原因而結(jié)怨的個體敵人;公敵通常是互敵,私敵可以是單向敵對。公敵和私敵在一定的條件下可以相互轉(zhuǎn)化。這種條件之一是雙方先因公而結(jié)私怨而后雙方因故轉(zhuǎn)變?yōu)橥魂嚑I。具體來說,甲、乙二人原本互屬對敵陣營,甲因公在對戰(zhàn)中殺死了乙,后因情勢變化甲通過投奔、被俘等方式轉(zhuǎn)屬于乙方陣營,雖然甲對乙子已無敵意,但從個人恩怨上說乙子仍將將甲視為殺父仇人。此仇此怨,甲通常是難以用一般的言語化解的,因此,需要甲通過行為使乙子明白,當(dāng)日殺乙父純屬公敵,并非私怨,今日對乙子本人亦無舊恨。第三十八回,大將凌操隨孫權(quán)征戰(zhàn)劉表轄下黃祖時不幸被祖將甘寧(字興霸)射殺,后寧因不滿祖為而投奔于權(quán)。第三十九回,權(quán)破祖設(shè)宴慶祝時,操子凌統(tǒng)“大哭而起,拔劍在手,直取甘寧”,欲報父仇。權(quán)急止而謂統(tǒng)曰,“興霸射死卿父,彼時各為其主,不容不盡力。今既為一家人,豈可復(fù)理舊仇?萬事皆看吾面?!苯y(tǒng)只得含恨而止。第六十八回,凌統(tǒng)對戰(zhàn)魏將張遼、樂進人等,權(quán)與寧于旁觀戰(zhàn),曹操見勝負難分遂叫曹休暗放冷箭,箭中統(tǒng)坐下馬,馬驚立將統(tǒng)掀翻在地,樂進挺槍來刺,槍尚未到,寧箭射進面門,眾救統(tǒng)歸。統(tǒng)知而頓首謝寧曰,“不想公能如此垂恩!”自此與甘寧結(jié)為生死之交,再不為惡。[3]338
對敵思想政治教育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思想政治教育,而是敵對雙方之間的思想政治教育,因此,有時候需要借助于武力或武力威脅并置敵于危難境地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當(dāng)然,這種危難境地既可以是千真萬確的,也可以是虛張聲勢的。
1.置之以實危法
有時候?qū)乘枷胝谓逃挠行杂匈囉谒枷胝谓逃獾奈淞蛭淞ν{。置之以實危,是指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倚仗己之武力,置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對象于危難境地,如不服從則置于死地,以使其按照主體的意圖而作出選擇。第四回,董卓趁十常侍造反,欲廢帝立皇子劉協(xié)為陳留王,設(shè)宴召集百官,諭以廢立。凡是不同意的人立即斬殺,“敢有阻大議者,以軍法從事!”[3]16群臣都驚恐萬分,遂無人敢阻撓。第五十三回,關(guān)羽攻打長沙,守將魏延殺主獻地。諸葛亮因其不忠不義加之“腦后有反骨,久后必反”,故欲殺之,后經(jīng)劉備勸解,乃指魏延曰:“吾今饒汝性命。汝可盡忠報主,勿生異心,若生異心,我好歹取汝首級?!蔽貉舆鲞鲞B聲而退。[3]259諸葛亮閱人無數(shù),料其日久必反,故先置后警之以實危,終使其在亮有生之年未敢反叛,直至亮亡后才敢反叛。第六十五回,劉備欲取成都,劉璋防守,派李嚴對戰(zhàn)劉備大將黃忠。諸葛亮因嚴武藝高超,設(shè)計出奇兵擒之。期間忠詐敗,嚴迤邐趕入出峪,陷入圈套。亮謂之曰:“公如不降,兩下已伏強弩,欲與吾龐士元報仇矣。”[3]321李嚴慌下馬卸甲投降。亮遂引薦于備,備待之甚厚。
2.置之以虛危法
三國時期,骨肉同胞,分屬敵營,各為其主,如龐德降魏,其兄龐柔事蜀,諸葛亮輔佐劉備,其兄諸葛瑾臣于孫權(quán),雖皆常理,但畢竟于公為敵、于私則親,是故思想政治教育主體在一定的條件下假挾其親、置之虛危,可期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對象因顧及骨肉私情而讓之于公。第六十六回,孫權(quán)欲向劉備索回所借荊州,謀士張昭獻計曰,“劉備所倚仗者,諸葛亮耳。其兄諸葛瑾今仕于吳,何不將瑾老小執(zhí)下,使瑾入川告其弟,令勸劉備交割荊州:‘如其不還,必累及我老小?!聊钔椋厝粦?yīng)允?!睓?quán)從其計,明告于瑾后,將瑾家小虛監(jiān)在府,打發(fā)瑾入川索地。及至見亮,“放聲大哭”曰,“吾一家老小休矣!”亮遂引兄入見劉備,備自不還,亮遂哭拜于地曰,“吳侯執(zhí)下亮兄長老小,倘若不還,吾兄將全家被戮。兄死,亮豈能獨生?”備終許“分荊州一半還之”。[3]326
與對其他對象的思想政治教育不同,對敵思想政治教育主體有時候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或以反話激將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對象,或故意示弱以驕或慢其心,以期達到自己的政治軍事目的。
1.激將
激將是用反話去激思想政治教育對象,以促其決心按照思想政治教育主體的真實期望行事?!度龂萘x》中,激將法使用非常廣泛,既可用于對內(nèi),又可用于對外;對外,既可用于對友,又可用于對敵。
(1)明諫暗諷
第四十四回,曹操陳百萬雄兵于江北,諸葛亮往說東吳聯(lián)劉抗曹,周瑜卻曰“戰(zhàn)則必敗,降則易安”。亮佯裝不知大喬和小喬為何人(實分別為孫策和周瑜之妻),激之曰操揮師南下實欲得二喬以享晚年,并謬引操《銅雀臺賦》“攬二喬于東南兮,樂朝夕之與共”為證。言瑜若獻二喬于操,操“百萬之眾”必“皆卸甲卷旗而退”。激得瑜“勃然大怒,離座指北而罵”,誓“雖刀斧加頭,不易其志”。
(2)曰敵不能
第四十五回,周瑜雖從亮謀抗曹,暗則妒亮之才而欲殺之,故佯請亮斷曹糧道,實借操之手而除之。亮識其計,于魯肅善意提醒時,故意借江南小兒謠言,言說周瑜“但堪水戰(zhàn),不能陸戰(zhàn)”。肅以告于瑜,瑜果怒曰“何欺吾不能陸戰(zhàn)耶!不用他去!”[3]221
2.示弱
對敵思想政治教育雖與對我、對友、對他思想政治教育同屬于思想政治教育,因而有相同和類似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但也有自己獨特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對敵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目的是化敵為我、化敵為友或化敵為無,此外還有一種直接目的是驕敵、慢敵,使敵沒有準備,“出奇制勝”[8],間接目的是賺敵、亡敵。
(1)驕而賺敵
第七十五回,陸口系東吳進取荊州之軍事重地,時守將系東吳名將呂蒙。蒙勸孫權(quán)趁關(guān)羽北伐樊城之機,襲取荊州。后蒙聽哨馬飛報知荊州各處設(shè)有烽火臺,旋又驚聞“荊州軍馬整肅,預(yù)有準備”,一時“尋思無計”,遂托病不出。東吳年少、寡名之輩陸遜聞之而進言于蒙曰,“云長倚恃英雄,自料無敵,所慮者惟將軍耳”,并諫其托疾辭職、讓職于他人,“使他人卑辭贊美關(guān)公,以驕其心”。蒙遂薦遜于權(quán)以代己,遜乃遣書于羽,“書詞極其卑謹”。羽“覽畢,仰面大笑”,遂“無復(fù)有憂江東之意”[3]373,終致其大意失荊州。
(2)慢而亡敵
第一百零六回,魏帝曹睿病危,托幼子曹芳于曹爽、司馬懿。爽漸獨攬兵權(quán)、僭越奢靡。雖此,爽仍忌憚懿之三分,遂一日遣人往而探聽,懿故去冠散發(fā),擁被而坐,假裝耳聾,侍婢進湯,將口就之,湯流滿襟,以慢爽心,爽果深信。然待爽隨魏主出城祭祀先帝之際,懿突發(fā)兵變,斬爽于市,滅其三族,家產(chǎn)財物,盡抄入庫。
《三國演義》中對敵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情境方式和基本方法研究,只是對敵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一次初步的、有益的探索,以期學(xué)界更多的學(xué)者拓展傳統(tǒng)思想政治教育學(xué)研究視域,真切關(guān)注和系統(tǒng)研究古今中外對敵思想政治教育歷史經(jīng)驗,并為當(dāng)代中國對國內(nèi)外敵對勢力進行思想政治教育提供某些有益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