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鑫/文

無路可逃

今天是星期六，夏洛洛準備去“EQ好書”書店找大個子老板再借兩本東野圭吾的偵探小說。吃過早飯，跟老爸老媽道別后，夏洛洛飛奔下樓。他急匆匆地跑著，一不小心在樓道口撞上了一堵“橡皮墻”。夏洛洛暈乎乎地站穩(wěn)了，抬頭一看，眼前竟然是鄰居齊叔叔。

好在齊叔叔肚子大，夏洛洛就像撞上棉花堆，全身上下沒有受一點兒傷。

“齊叔叔，對、對不起?！毕穆迓遐s緊道歉。

“不好意思啊，夏洛洛，叔叔有事著急，沒撞疼你吧？”齊叔叔抱歉地說。

“沒事。齊叔叔，你這么著急，發(fā)生什么事了？”夏洛洛的好奇心又來了。

“昨晚你齊爺爺被車撞了，今早動手術(shù)，我得趕緊回家拿卡取些錢去?！饼R叔叔氣喘吁吁地扔下幾句話，繼續(xù)爬樓梯。

“齊爺爺被車撞了？”夏洛洛愣住了。腦海里立即浮現(xiàn)出齊爺爺慈眉善目的模樣，“齊叔叔，我能和你一起去看望齊爺爺嗎？”夏洛洛決定不去書店了。他感到這件事有些蹊蹺，哪有車禍受害人做手術(shù)還自己掏錢的？肇事司機呢？

果然，開車去醫(yī)院的路上，齊叔叔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澳莻€肇事司機跑了，昨晚一直在下雨，警方?jīng)]有找到任何目擊證人。老爺子當時被撞得昏迷不醒，根本就沒看清車牌。這城里有上百萬輛車，我們?nèi)ツ膬赫艺厥滤緳C呀？”

“那現(xiàn)場就沒有一點兒痕跡？”夏洛洛問。

“就算有也被那場大雨沖掉了。警察說實在沒剩下什么有價值的線索?！饼R叔叔邊開車邊說。

“那電子監(jiān)控錄像呢，總該有吧？”

“唉，我爸昨晚跟幾個票友出去看戲，一個人回來晚了，因為車費問題，被一輛宰客的出租車送到城郊那‘三不管’的地兒扔下不管了。老爺子只好四處找電話亭，給我打了個電話接他回家。沒想到掛斷電話后，他穿過公路時發(fā)生了車禍……那地兒哪有什么電子監(jiān)控啊?！?/p>

夏洛洛這才意識到這是一起沒有物證、沒有目擊證人、當事人又無法提供線索的“無頭案”，但如果就這么便宜了肇事司機，那齊爺爺也太冤枉了。

“不行，我們一定要抓住肇事司機，為齊爺爺討回公道。”夏洛洛憤憤不平地說。

“夏洛洛，你有這份心，叔叔就滿足了。但要找到肇事司機，就像大海撈針，幾乎是不可能的。”齊叔叔嘆口氣，搖搖頭。

來到醫(yī)院，齊叔叔領(lǐng)著夏洛洛直接來到ICU（重癥監(jiān)護室）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病床上的齊爺爺鼻子里插著氧氣管，床頭還擺著心電圖儀，醫(yī)生和護士正在忙碌。

“腦部還有大量瘀血，醫(yī)生說必須盡快做手術(shù)清除，否則會有生命危險?！饼R叔叔交了手術(shù)費，回到夏洛洛身邊，不無痛心地說。

“老爺子剛才忽然說話了……”一位交警叔叔走過來對齊叔叔說，“就說了一個字——臭?！?/p>

“臭？”齊叔叔不明就里，“這是什么意思？”

“好像費了好大勁兒才說出來的，我們也不明白。”交警尷尬地笑笑，“我是負責此案的二大隊偵查員周小波?！?/p>

“周警官，這案子怕是沒希望了吧？”齊叔叔問。

“我們會盡全力的。但此案比較特殊，有價值的線索太少。”周小波搖搖頭。

“周叔叔，你能帶我去事故現(xiàn)場看看嗎？或許還能發(fā)現(xiàn)一些東西。”夏洛洛央求道。

“哦，我認識你，你就是韓隊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那個‘紙條大偵探’夏洛洛，沒錯吧？”周小波笑笑，“走吧，我也正要去現(xiàn)場?！?/p>

警車停在一條不太寬的鄉(xiāng)間公路上，遠處是一片正在施工中的建筑工地。

“那兒是高檔別墅區(qū)，以前都是耕地，自從開發(fā)商買下這片地后，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敝苄〔ㄏ萝嚭蠛攘艘豢谒拔覀円矄柫四莾旱慕ㄖと?，但沒人注意昨晚這兒發(fā)生了什么。距離實在太遠了，就算在這條路上放鞭炮，那兒也不一定能聽見?！?/p>

一陣風吹來，周小波被汽車尾氣吹出去又吹回來的煙嗆得直咳嗽。夏洛洛發(fā)現(xiàn)周叔叔面對建筑工地時，正好是迎風而立，此時風力有四級左右，耳旁呼呼作響，難怪連汽車尾氣也會被吹回呢。

“周叔叔，這條路是東北、西南走向吧？”夏洛洛問。

“沒錯，你看太陽方位就知道了?！敝苄〔〝Q緊瓶蓋說。

“高級別墅區(qū)那里是西南方向，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風是西南風或南風。而我們剛才來的方向，也是西南?！?/p>

“小家伙，你到底想說什么？”周小波覺得好笑。

“西南向東北行駛，這是出城的路線，齊爺爺想要進城，只能由東北向西南前進，根據(jù)傷情看，齊爺爺?shù)膫荚谇懊妫簿褪潜卉囉孀采系?，這說明肇事車的行駛方向應(yīng)該是西南向東北，也就是出城。”夏洛洛蹲下來用石子兒在地上畫圖，“那么晚了，究竟什么樣的車會選擇這樣的鄉(xiāng)村公路，而不是高速公路出城呢？”

“出租車？大貨車？或者歹徒用來作案的交通工具？”周小波開動腦筋。

“真不愧是警察叔叔，這些我都還沒想到呢。”夏洛洛憨厚地笑著站起來。

“范圍太大，排查難度太大，破案可能性就太小?！敝苄〔〒u搖頭。

夏洛洛沒有吭聲，他在周叔叔劃定的那一片區(qū)域（事故現(xiàn)場）來回查看，希望能有意外的收獲。但任憑他把眼珠子瞪得老大，那滿是石子和沙礫的路面上就是沒有出現(xiàn)任何與肇事司機有關(guān)的線索。

在回去的路上，夏洛洛一直盯著警車的車速表，周小波注意到了這個細節(jié)，便問他：“有什么問題嗎？”

“周叔叔，一般汽車能開多快？”夏洛洛反問道。

“這個范圍就大了，還要根據(jù)車的好壞來判斷。正常的話，小汽車時速在60～100千米?！敝苄〔ǜ嬖V他。

“可是，你的車時速才35千米。”

“呵呵，這條是鄉(xiāng)村公路，限速40千米。也就是在這條路上跑的汽車時速不能超過40千米，超過了就是超速行駛，測速雷達會拍下車牌，司機就等著交通隊寄來罰單吧?！?/p>

“測速雷達？”夏洛洛豁然開朗，“昨晚的肇事車會不會也被測速雷達拍下了？齊叔叔說這條路沒有電子監(jiān)控，沒想到還有測速雷達！”

“不排除這樣的巧合，但這個‘證據(jù)’顯然沒有說服力，超速的車就一定是肇事車嗎？”

“怎么不可能，我覺得，肇事車應(yīng)該比其他車跑得快，所以肯定會超速行駛。”

“哈哈，真是小孩子邏輯?！?/p>

“周叔叔，我們查看一下昨晚的違章記錄吧，說不定就能發(fā)現(xiàn)肇事車。求求你了?！毕穆迓逭f。

“那好吧。不過我要提醒你，這個數(shù)字肯定不小，估計把我累死也排查不出來?！敝苄〔▏@口氣，把警車開上了通往市區(qū)的公路。

果然被周小波言中，昨晚案發(fā)時間段，盡管大雨滂沱，但超速違法的車輛比比皆是，由于事發(fā)路段并沒有測速雷達，所以違法記錄是由安裝在距離鄉(xiāng)村公路東北出口約500米處的測速雷達提供的。在事發(fā)前后兩個小時內(nèi)，共有73輛車超速行駛。

要一一排查這73輛車是否是肇事車，僅憑超速違法的理由是不行的。夏洛洛面對著印有這些記錄的厚厚一沓A4打印紙，整個下午都稀里糊涂，不知所措。直到彭鵬打來電話：“喂，阿姨說你一下午都悶在房間里，干嗎呢？”

“有個案子……”夏洛洛如此這般講述了一番，彭鵬聽得云里霧里，回不過神兒來。

兩人一起陷入困局，不知道從哪里找突破口。

“事到如今，只能借人工智能篩選了。”夏洛洛又給彭鵬打去電話說，“大寶不是電腦達人嗎，請他幫忙把所有記錄輸入電腦，用大數(shù)據(jù)分析一下好了。起碼咱們能知道這些車的分類和特征?！?/p>

幾天后，大寶動用了自己全部的編程智慧，自編了一套電腦程序，將這些違法車輛進行了整理，弄出一份詳細的分析報告。

從中可以看出，與“臭”有關(guān)的車輛有七輛，其中垃圾車三輛、屠宰場運輸車兩輛、酒店貨車兩輛（運泔水）。

周小波對他們大加稱贊，立即著手對這七輛車進行調(diào)查。兩天后，這些嫌疑車輛都被排除了：屠宰場運輸車和酒店貨車當時均為空車行駛，不具備產(chǎn)生“臭”的條件；垃圾車倒是裝了垃圾，但經(jīng)過勘驗，車輛近期沒有受損痕跡，司機的駕駛記錄也非常良好。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呢？夏洛洛得知消息后，苦惱地坐在操場草地上，百思不得其解。在彭鵬的建議下，他們決定去現(xiàn)場看看。

夕陽西下，晚霞映紅了天際。夏洛洛、彭鵬、大寶，還有蛋黃，小心翼翼地躲開那些超速行駛的汽車，在齊爺爺被撞倒的地方，一點兒一點兒地探尋蛛絲馬跡。

夏洛洛幾乎要摸遍了這片區(qū)域的每一塊小石子兒，期待中的東西還是沒有出現(xiàn)。這時，蛋黃忽然沖著地上一隊螞蟻狂吠起來，大寶拉住它，嚷嚷道：“瞧，這路上有好多大螞蟻，太可怕了?！?/p>

那些螞蟻的行走路線引起了夏洛洛的注意，原本應(yīng)該直線行走的螞蟻卻繞了一個彎，似乎有意避開什么東西。

夏洛洛在螞蟻繞開的那地方摸了一下，指尖沾了許多白色粉末。放在鼻前聞聞，有些刺鼻。

“胖子，你帶酸奶了嗎？”夏洛洛問。

“干嗎？你想喝自己帶呀！”彭鵬捂住書包。

“把粘在盒子上的吸管給我?！毕穆迓鍥]時間跟他打嘴仗，要來吸管后，夏洛洛把它插在自己喝了一半的水杯里，然后捏起那些白色粉末，撒進去。

“你干什么？那灰多臟啊，你……你還要喝？”彭鵬吃了一驚。

夏洛洛確實把吸管含在了嘴里，但他不是吸，而是吹，很快吸管底端冒出了氣泡，氣泡越來越多，奇怪的是，杯中清澈的水居然變渾濁了。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毕穆迓迮d奮得臉頰通紅。

又過了幾天，周小波開警車載著夏洛洛、彭鵬和大寶，一路顛簸來到鄉(xiāng)村公路上，車剛停穩(wěn)，大寶就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夏洛洛制止了他：“別急，等一會兒?！?/p>

“怎么啦？”大寶不明白。

“等灰塵過去，不然下車你準吃一肚子灰?！毕穆迓搴苡薪?jīng)驗地說。大寶和彭鵬回頭，從警車后窗可以看見，沙塵暴似的灰塵正快速由后向前，向警車撲來。

“我們和風同向，但車速高于風速，所以揚起的灰塵在我們行駛時不會吹到我們前面去，一旦停下來，灰塵就會跟上來超過我們。所以，安靜地等半分鐘，我保證你不用吃灰塵。”夏洛洛慢條斯理地說。

“天哪，這里太干燥了。前幾天才下過雨呀，現(xiàn)在路面居然能揚灰！”彭鵬直咂舌。

“根據(jù)天氣預(yù)報資料，齊爺爺出事那天晚上，這里刮西南風夾雜著大雨，風力五級。請注意，這是兩個非常重要的線索，盡管這是一起‘無頭案’，但大自然幫助了我們，讓真正的肇事者無路可逃?！毕穆迓逡锌吭谲嚧斑?，望著外面的滾滾灰塵說。

“我們不是來抓肇事者的嗎，你給我整什么天氣預(yù)報？”彭鵬撇嘴。

“你知道風力五級是什么概念嗎？”夏洛洛充耳不聞，繼續(xù)說著，腦門兒上終于挨了彭鵬一下子。但彭鵬還是如實地回答：“不知道。”“很好，那我告訴你，五級風力可使小樹搖擺，海上浪高兩米，風速每小時28.8～38.5千米?！毕穆迓灏ち舜?，還不忘為對方普及科學知識，“我在和周叔叔一起調(diào)查時，得知這條鄉(xiāng)村公路限速40千米，也就是說最高速度不能超過每小時40千米。如果像我們剛才那樣，塵土被風吹著以最高每小時38.5千米的速度追趕我們，那我們只有超過每小時40千米才能不‘吃灰’，也就是超速行駛。否則，我們就會被塵土追上，一直籠罩在灰塵里……”

“你到底想說什么？”彭鵬瞪大了眼睛。

“還記得我把地上發(fā)現(xiàn)的白色粉末放進水杯里，然后用吸管吹，出現(xiàn)混濁的事嗎？”夏洛洛說，“那是小學科學課上做過的檢測二氧化碳的著名實驗，那種水是石灰水。通過那天的實驗，我不是想證明我呼出的氣體是二氧化碳，而是證明了那種白色粉末是氫氧化鈣，也就是熟石灰。”

“這條路上怎么會出現(xiàn)熟石灰？”大寶問。

“問得好，這條路上不但出現(xiàn)了熟石灰，而且熟石灰恰巧就在齊爺爺被撞的地方，難道這是巧合？”夏洛洛笑著搖搖頭，“我想到了齊爺爺說的‘臭’，再聯(lián)系熟石灰和那場大雨，我馬上明白了，所謂的‘臭’其實是一種氣體——乙炔的味道。而乙炔和熟石灰是電石（碳化鈣）遇到水產(chǎn)生的兩種物質(zhì)。想到這里，謎底也就解開了。我推測，那天晚上一輛裝有電石的貨車撞傷了齊爺爺，同時由于沖擊力，原本車上包裝嚴密的電石露了出來，被大雨淋濕，產(chǎn)生化學反應(yīng)，分解成乙炔和氫氧化鈣，所以在現(xiàn)場的齊爺爺聞到了臭味。肇事司機見天黑下雨，四周又沒有目擊者，便狠心將齊爺爺挪到路邊，駕車逃離。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嚴重的問題，車后那些電石還在陸陸續(xù)續(xù)地分解，產(chǎn)生了很多乙炔，這種氣體有惡臭味，由于風向與行駛方向相同，這種難聞氣味很快被風從車后吹到車前，充滿了駕駛室，肇事司機被刺激得睜不開雙眼，他只得加速飛奔，于是他發(fā)現(xiàn)只要將車速提高到時速40千米以上，那些氣體便不會‘騷擾’他，所以導(dǎo)致了這輛肇事車在逃離的路上超速行駛，被測速雷達拍了下來……”

“沒錯，我們已經(jīng)悄悄勘驗了嫌疑車輛，該車前保險杠近期有修復(fù)痕跡，右前擋泥板內(nèi)側(cè)檢測出人血樣本，與受害人齊爺爺?shù)难罕葘?，認定一致。待會兒，肇事司機還將送貨經(jīng)過這里，我們只要靜靜地等待他的出現(xiàn)就可以了?！敝苄〔ɑ仡^對三個男孩兒和一條狗說。

“當時他怎么逃走，今天他還怎么回來?！毕穆迓宕蜷_了車窗，望著遠處舒了一口氣，“沙塵暴終于過去了，天空好藍?！?/p>

（選自《燃少年·名偵探系列》，遼寧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