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錦京(益陽市第一中學(xué)1901 班)指導(dǎo)老師/甘健
“?!钡囊宦暎遄勇涠?,周遭聲響被吸成透明。
對弈的老頭中兩鬢微斑、精氣神最旺的那位,就是我的主人。幾年前,他在路邊撿到了還是幼崽的我——那時我的專長是流浪。
他孤身一人,我孤身一狗,正好做伴。
他住的屋子坐落在村子深處,門前是菜園,再往前是江。夏季的暴雨一來,那江便“飽餐一頓”。接著,它發(fā)狂、咆哮,仿佛要把整個村子吞沒。
雨季一赴,江水一漲,屋檐下,主人沉默的身影便出現(xiàn)了。主人的沉默,和這兒的雨一樣,具有季節(jié)性。沒有暴雨的日子,主人就明媚多了。主人喜歡散步,叫我也跟著。作為中華田園犬的我,天職本是看家,他卻許我出門,仿佛我是他天地間唯一的牽掛。說來也是,我是他的“阿仔”嘛——崽,是父母用來喚孩子的。當(dāng)然,他若真讓我看家,我可頂不了多大用。我牙齒不鋒,身形也不魁梧,散步時撞見大黑,還要躲到主人身后。
夏季如約而至,江水幾乎要“舔”到岸邊最上面的那層石階了。被暴雨裹著的夜里,主人輾轉(zhuǎn)了好久才睡過去,這樣的事我已見怪不怪了。我聽到他含糊地喚——“阿仔,阿仔”——顯然是夢話。
喊聲愈來愈大,裹著惶恐。終于,他驚醒。我忙裝睡,繼而聽到木板床“咯吱”響了幾聲,大概是他翻身在取什么東西。
他的枕頭下壓著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年輕人身穿消防服,眉眼與他那樣像。
他久久才開口說話,聲音有些發(fā)抖:“阿仔,你膽兒那樣小,關(guān)鍵時倒英雄了一回??稍趺淳汀?/p>
主人的聲音消融在窗外的雨哭風(fēng)號中,他不知在那夜里枯坐了多久。我偷偷看他時,昏黃的燈光正打在他手里的照片上——年輕的消防員,笑得好燦爛。
夜總算被第二日的陽光擠走,我們像往常一樣度過了一個白晝。遠處,殘陽如血,堅毅地往江里去——我肯定,那是我見過的最悲壯的一幕。
太陽不會真的死去,它蟄伏一個黑夜后,便可重生。
繼而我突然看見,一個青年在江邊沒了影。
我開始奔跑。
風(fēng),夾著主人的聲音鼓進我耳中:“阿仔,你膽兒那樣小,關(guān)鍵時倒英雄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