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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悲情的笑聲中品味種種人生命運
——淺議話劇《余音輕吟》

2022-11-12 23:18:57徐志玉
戲劇之家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余音劉師傅大娘

徐志玉

(江蘇省鹽城市鹽都區(qū)文化館 江蘇 鹽城 224005)

前段時間筆者觀看了由上?,F(xiàn)代人劇社、上海沃佴藝術(shù)設(shè)計有限公司出品,上海電影藝術(shù)學院表演藝術(shù)中心演出的話劇《余音輕吟》(編劇李蓉),該劇在上海黃浦劇場連演三場,獲得了觀眾的好評。

一、《余音輕吟》反映的養(yǎng)老問題

該劇講述的是一個關(guān)注社會養(yǎng)老的故事:一個規(guī)劃中的大型養(yǎng)老社區(qū)即將開建,方大娘家的老屋面臨動遷改造,她的三個子女圍繞“如何安排老母親搬遷前過渡時期的生活”產(chǎn)生了一系列的矛盾與沖突。子女們雖有孝心卻各有難處,公辦養(yǎng)老院又一床難求。大家都在努力,又一籌莫展,一切都似乎措手不及。最終方大娘孫子輩的年輕人在眾人的幫助下,積極努力,想盡辦法,以務(wù)實的行動解決了困擾很多家庭的實際問題……《余音輕吟》幾乎將中國式家庭的養(yǎng)老難題、親子關(guān)系的沖突,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觀眾為劇中人嬉笑怒罵的同時,也思考應(yīng)該如何善待自己的父母。

我們都知道,孝敬老人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可隨著社會的快速發(fā)展,老齡化問題越來越嚴重,作為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該如何面對這些問題呢?這讓我想到了電影《喜喪》。這部影片也是表現(xiàn)老齡化嚴重的中國社會現(xiàn)狀下如何養(yǎng)老這一主題的,片中的北方老奶奶獨自拉扯大6 個孩子,在85 歲高齡時老屋被孩子強占,孩子們不經(jīng)商量就準備把她送進敬老院。在等待床位期間,老人在各子女家里輾轉(zhuǎn),最終導致家庭矛盾激化。盡管子女們的丑惡嘴臉令人齒寒,但這也不能全怪他們。因為他們自身的經(jīng)濟條件也都不好,養(yǎng)一個老人負擔重、責任大,這便形成了“越窮越生,越生越窮”的無解死循環(huán)。片中展現(xiàn)的就是這種無解的家庭問題,讓觀眾覺得親切熟悉,即便自己家里沒有發(fā)生過,也曾聽說過或能理解這些存在的現(xiàn)象。特別是最后老人被兒媳婦送進牛圈,臨終時中了風得了笑癥,讓觀眾在充滿悲情的笑聲中體會到了種種人生命運的無奈。

二、《余音繞梁》的故事亮點

話劇《余音輕吟》與這部影片有異曲同工之處,且亮點不少。

一是這個戲充滿了濃郁的時代感和真實感。劇中方大娘在得知老屋即將被拆遷后不愿接受這個現(xiàn)實,因為房子寄托著她太多的感情。住了一輩子,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早已深深刻在她的腦海中。方大娘的固執(zhí)己見也屬人之常情,無論是誰,任意一樣東西用久了都會不舍,更別說住了幾十年的房子。同樣,房子也承載著方家三兄妹的美好童年生活,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也不想拆遷,可是拆了以后母親的住處又成了問題。迫不得已,問題總得解決。大兒子方國志有意想讓母親去自家(大西北),可是方大娘覺得大兒子方國志不容易,從能賺錢開始就補貼家用,供弟弟妹妹讀書,辛苦了一輩子,對他心里有虧欠,不愿再去牽累他;二兒子方國強不當家,二兒媳婦陳穎不想讓方大娘去,便找出各種理由推辭;女兒方國麗家也是雜事太多……方大娘不禁心酸,養(yǎng)了三個兒女,如今老了竟然沒有一個安身地方。

方國志 現(xiàn)在夕陽公寓養(yǎng)老院只剩下一張床位,我們還要請小田,哦不,請?zhí)镏魅味嚓P(guān)心呢。

方大娘 誰說我要去養(yǎng)老院了?

田主任 是不是老人本人還沒想好?

方國麗 我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明白。

方大娘 我膝下有三個兒女,虧你們還想得出送我去養(yǎng)老院……

田主任 我今天來也是要做一下入院評估的,如果老人本人還沒有完全同意,養(yǎng)老院還是不便接受的。

方國志 可眼下還能有更好的辦法……

戲到這里,人物內(nèi)心的真實情感完全感染了觀眾。

當然,被養(yǎng)老問題困住的不止方大娘一家,還有劉師傅、吳老師等更多家庭,他們面對老房子拆遷,面對公辦養(yǎng)老院的緊張床位和評估程序,都無比艱難。

劉師傅 你打聽打聽,當年我可是這一片響當當?shù)哪7?。那會兒政府要求一家一戶只生一個孩子,當時有誰答應(yīng)?你們干部那個做工作難啊。

田主任 可以想象。

劉師傅 可我明事理,我老婆也聽我的,兒子五歲那年,愣讓我老婆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

田主任 那時候你這么決定的確不容易。

劉師傅 我雖說是個大老粗,在人家單位食堂做個大廚,知道國家不容易,就像一大鍋飯,要是這嘴多了,還能吃得飽嗎?再說了,我兒子當時長得那個伶俐勁,我和老婆都覺得這輩子靠他足夠了。誰曾想他到了該娶媳婦兒的時候卻得了癌癥,先我們而去。你知道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個什么滋味?

田主任(難過地)真為你們難過。

劉師傅 我老婆受不了,在我的臉上抓呀打呀,說要不是你,我們還可以有個孩子靠靠,往后怎么辦?不到一年,她也跟著我那兒子去了……我退休回來,剛開始那點退休金還能對付著過,后來東西那個價漲的。我就在老房子臨街開了家點心店,起早貪黑賺點錢……這幾年實在做不動了,就把房子租給了人家。

田主任 以房養(yǎng)老,也算是個辦法。

劉師傅(又激動起來)本來是挺不錯,可你們不是要拆我的房子嗎……

二是這個戲展現(xiàn)了平民現(xiàn)實主義的溫情。該劇以普通百姓諸多生活困難為基礎(chǔ),表達他們置身其中的俗世生活和世態(tài)人情的種種變化,細微處見復雜,喜怒哀樂中見溫情。盡管有種種生活困難,但他們的精神不頹然,始終有一股積極向上的力量。方國強的岳父(陳穎的父親)是一位退休老人,五年前中風躺在醫(yī)院,幾個子女一個也不愿侍候,于是找到了孫阿姨。孫阿姨用大半年的時間為其端屎端尿、喂茶喂飯,使其身體漸漸好了起來。后來老人請孫阿姨回家當了保姆,長時間的接觸,彼此之間產(chǎn)生了感情。老人的子女知道這件事后,自然不同意,且百般阻攔。可他心里跟明鏡兒似的,他知道子女靠不住,還是和孫阿姨扯了證。再后來人因病去世,其子女帶著各種偏見,讓孫阿姨卷鋪蓋走人。

孫阿姨 他大閨女,你爸那會兒一個人躺在床上,最想的就是你們來看看他,陪他說說話。你們要是能知道他的心,他會這么寒心嗎?如果你們讓他稍微感到暖和一些,那什么不都是留給你們的嗎?你們是他的親骨肉,我畢竟是一個外人。

方國強 你現(xiàn)在也知道自己是個外人了?

孫阿姨 我只是憑著良心在侍候你們家老爺子,他把本來應(yīng)該留給兒女的東西都給了我,那心里也是在賭著一口氣啊。他雖然病得很重,但心里不糊涂,你們知道他做的是情愿還是不情愿呢,我心里明鏡兒似的。

陳 穎(有些為之所動)你這話什么意思?

孫阿姨 他大閨女,你們放心,我這個老婆子都是憑良心憑力氣吃飯,不會占你們家任何東西的。(對田主任)謝謝田主任,我看我還是先走一下。

孫阿姨是另一種底層形象,她無須來自外部的悲憫和同情,即使老人的子女趕她走,我們在她的身上能夠感受到一種悲劇性的溫情。

當然,該劇還給人以一種富有人情味的溫暖結(jié)局:公辦養(yǎng)老院一床難求的問題已經(jīng)嚴重影響到家庭和社會的穩(wěn)定了,不僅僅是方大娘一家,吳老師、孫阿姨、劉師傅也因為拆遷的問題鬧到了社區(qū)田主任那。正當大家一籌莫展之際,方大娘的外孫——陽陽,突然提出要租下社區(qū)北邊的幼兒園開辦一個民營養(yǎng)老院,這也給觀眾帶來了無限希望。

三、中國傳統(tǒng)養(yǎng)老模式及思考

中國—直以儒家思想為主導,長期以來形成了“家庭養(yǎng)老”的傳統(tǒng)模式,贍養(yǎng)老人已成為國人責無旁貸的責任,“養(yǎng)兒防老”“父母在,不遠游”“百善孝為先”等都是孝道倫理在人們?nèi)粘I钪械姆从???v觀古今,養(yǎng)老做得最好的要算漢朝了。漢朝的養(yǎng)老敬老法規(guī)始終—致,沒有間斷過。西漢初期,國家剛剛恢復安定,就頒布了養(yǎng)老詔令,凡80 歲以上老人均可享受“養(yǎng)衰老、授幾杖,行糜粥飲食”的待遇。到了成帝建始年間,又將享受這種法定待遇的老人最低年齡降到了70 歲。每年秋天,由地方政府普查人口,對高齡老人進行登記造冊,舉行隆重的授杖儀式。最耐人尋味的是西漢詔書中明確寫道:“高年賜王杖,上有鳩,使百姓望見之,比于節(jié)”“年七十以上杖王杖,比六百石,入官府不趨”。當時的“六百石”官職為衛(wèi)工齡、郡丞、小縣縣令,相當于現(xiàn)在的處級干部。也就是說,漢代的70 歲老人在“政治”上享受處級待遇,持王杖進入官府不必趨俯,可以與當?shù)毓賳T平起平坐。漢代老人的“政治”待遇還體現(xiàn)在可以“行馳道旁道”。馳道是專為天子馳走車馬的,絕對禁止他人行走。即便是皇子,也不允許??梢姖h代老人是何等特殊。

當今社會,人們的時間資源和精力資源都格外寶貴,大家都在為生計緊張地忙碌。尤其是一些年輕人,陷入了角色困境,要同時扮演好成功人士、合格父母和孝順子女等角色,往往是勉為其難,疲于應(yīng)付。這使得大家庭的概念相對淡化,小家庭的概念明顯增強。兩代人都崇尚居住的私密性,老少分居的傾向日益明顯??梢灶A(yù)見的是,隨著獨生子女家庭的增多、人口流動的頻繁以及第一代獨生子女的父母開始步入老年,“4-2-1”家庭結(jié)構(gòu)狀況日趨增多,家庭養(yǎng)老的功能在日漸弱化,如何養(yǎng)老成為一道社會考題。

我國人口老齡化問題已成不得不接受的一個現(xiàn)實。國家統(tǒng)計局數(shù)據(jù)顯示,近30 年來,中國老年人口撫養(yǎng)比已增長至17.8%。這說明每100 名勞動年齡人口要負擔約17.8 名老年人,也就意味著1 名老年人需要約6 個勞動年齡人口來負擔。從另一個層面看,中國獨生子女家庭養(yǎng)老是非常脆弱的。我們看到獨生子女長期處在一種困惑和糾結(jié)當中,一方面忙于自己的工作,另外一方面難以贍養(yǎng)自己的父母,有孝心但是精力不夠,這是獨生子女共同的困惑。所以我不得不說今后很多老齡人面臨“痛苦老齡化”的過程,孤獨終老,少子老齡化、無后老齡化不斷強化,會帶來人道主義的問題,老年人的生活怎么保障?

《余音輕吟》通過小人物、小事件,向觀眾展現(xiàn)了當下養(yǎng)老這一大問題,從而引發(fā)了一場關(guān)于孝道與親情、人性與選擇的深入思考。這是一部值得一看的話劇,其生活氣息濃郁、人物關(guān)系準確。整個劇形散神不散,引起了一部分觀眾的共鳴。但一部好戲并不是沒有任何缺點,《余音輕吟》也是。比如,這部劇雖寫的養(yǎng)老問題的戲,但讓上海電影藝術(shù)學院表演藝術(shù)中心的學生們承擔劇中的角色,有點力不從心;整個戲還屬于一種生活流,人物的行動及情節(jié)的推動還不夠;養(yǎng)老問題屬于我們國家一直無解的問題,作者理想化地解決了,顯然有人為痕跡等等。

期待《余音輕吟》走得更高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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