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憲歧
太太近來的咳嗽越來越厲害。
老爺就有些急。
老爺說:“淑凡,咱進(jìn)城吧,城里的大夫到底醫(yī)術(shù)高些?!?/p>
太太搖頭:“我哪也不去!我這病,我自己清楚?!?/p>
老爺就嘆口氣:“咋就這擰?”
太太就笑了:“擰也跟你擰了二十多年了,現(xiàn)在嫌棄啦?”
太太笑完,又是一陣咳嗽。
老爺立刻給太太輕輕地捶背,邊捶邊說:“嫌棄?我才不呢,我就希望你永遠(yuǎn)跟我擰下去!”
太太清瘦的臉上,就現(xiàn)出了少有的紅暈。
太太咳嗽一會兒,就歪頭睡著了。
睡著的太太嗓子里渾濁的喘息聲很清晰,靜靜的夕陽照耀著太太的臉。老爺看著太太那昔日美麗的面龐,突然眼里就有了淚。
老爺是文化人。
太太也是文化人。
在熱河鎮(zhèn),很多夫妻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老爺和太太卻是在城里學(xué)堂自由戀愛的。那時候,老爺風(fēng)流倜儻,太太風(fēng)姿綽約,兩人的婚姻成為當(dāng)時學(xué)堂里轟動一時的美談。太太是南方人,老爺?shù)募以跓岷?。太太毅然告別了風(fēng)景如畫的江南,隨老爺來到了北方。
老爺和太太是絕佳的婚配。但美中不足的是,太太有病,無法生育,沒能給老爺留下一男半女的。
太太覺得對不起老爺,經(jīng)常勸老爺:“你就續(xù)一位新人吧,要不,咱倆老了誰來管?”
老爺馬上就變了臉色:“淑凡你說啥呀?忘了當(dāng)年我對你說的話?”
太太就閉了口。
當(dāng)年,在清風(fēng)明月下,老爺對著朗朗明月起誓:“淑凡就是月中嫦娥,我今生今世只愛淑凡!”
那時的太太很幸福地依偎在老爺懷里,激動地流下了熱淚。
老爺真是個好男人。二十年來,老爺對太太的愛始終如一。
為了給太太治病,老爺陪太太走遍了大江南北,可惜,大洋沒少花,太太的病也沒治好,沒有子嗣,太太的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
太太的病不好,她就愛嘮叨。
太太嘮叨的都是勸老爺趁年輕,再娶一房以續(xù)香火。
太太嘮叨歸嘮叨,老爺一直不為所動。
太太一提再娶的事,老爺就生氣。
老爺質(zhì)問太太:“難道你想讓我食言嗎?我不會食言的!你想讓我不仁不義嗎?我不會不仁不義的?!?/p>
老爺在熱河是個大善人。遇到災(zāi)年,老爺沒少開粥棚,放糧食。
家里的長工姓周,孩子一大堆,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老爺家倒成了長工的糧倉。只要長工一說家里揭不開鍋了,老爺就說:“去糧倉取糧,能扛多少就扛多少?!?/p>
每回從老爺家糧倉扛糧食,老周都涕淚橫流,給老爺磕頭:“老爺,您就是我家的救命恩人,您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報(bào)答不了,下輩子接著報(bào)答,世世代代報(bào)答下去?!?/p>
老爺照例把老周扶起來:“老周,話重了,雖說你在我家?guī)兔?,但你就是我們家庭的一員,不是外人。你有難,我自然應(yīng)該幫的?!?/p>
老周逢人便說老爺?shù)暮谩?/p>
那年,老周的老婆病了。
老周十多歲的閨女小娥來老爺家給老周送信,正趕上太太在院子里曬太陽。
太太一見小娥的面,立刻愣住了:咦,這孩子咋跟自己年輕時一個樣?。窟@世界真是又大又小。大到無邊無際,人海茫茫;小到近在眼前啊。世上真有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還是自己家長工的孩子。
太太心里就一動,說:“老爺,快給孩子幾塊大洋,治病要緊?!?/p>
此時的老爺也正呆呆地看著小娥。
老爺初見小娥,大驚:呵呵,這娃子怎么和當(dāng)年的淑凡好像一個人?真是太像了!
老爺癡癡地想,太太的話他沒聽清楚。
太太又說:“老爺,給孩子拿幾塊大洋!”
老爺這才緩過神來,立即去賬房那里取大洋。
看著老周父女急慌慌走出去的背影,太太若有所思。
老爺也若有所思。
這天,天下起了大雨,老周閑著沒事,在屋里抽煙,太太過來了。
老周連忙站起身,小聲問:“太太有事?”
太太微笑著問:“小娥今年多大了?”
老周答:“過年就十三了。”
太太又問:“上過學(xué)堂嗎?”
老周答:“我們窮人家,哪上得起私塾呀?再說,又是女孩子家,讀書有啥用?早晚還不是人家的?”
太太說:“誰說讀書沒有用?我如果不讀書,能認(rèn)識老爺嗎?老爺會看上我嗎?女子無才便是德,那是老話了,現(xiàn)在都民國了?!?/p>
老周連連點(diǎn)頭:“是,是。太太是讀書人,說話就是不一樣。”
太太看著憨厚樸實(shí)的老周,想了想說:“這樣吧,過幾天你把小娥送到常先生的塾館里去讀書,至于費(fèi)用嘛,我來拿?!?/p>
老周低著頭說:“太太,別為小娥操心了。她不是讀書的料,拉倒吧。”
太太的臉子就沉下來:“怎么?你不愿意?”
老周只好說:“愿意!愿意!”
太太說:“就這樣決定了!”
太太慢騰騰走出老周的屋子,邊走邊咳嗽起來。
老周回到家,就把太太的話跟老婆說了,老婆高興起來,對小娥說:“女孩子也應(yīng)該識字讀書,你去吧,別辜負(fù)了老爺太太一片好心?!?/p>
小娥的臉就緋紅了,她是激動的,她一激動臉就紅。她非常羨慕那些讀書的孩子,尤其羨慕讀書的女孩子。
老周說:“讀書不是壞事,等向飛回來,就給小娥張羅婚事。”
一聽說婚事,小娥的臉就更紅了。
小娥和向飛訂的娃娃親。前幾年,向飛家出了事,他家來了一位親戚,后來這位親戚被北洋軍閥給殺了,說他是革命黨的人。向飛的爸聽說這件事,連夜就舉家逃走了,走后再無音信。小娥對向飛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印象,那就是向飛從小就識字,他爸爸上過私塾。別的,關(guān)于向飛,小娥就一點(diǎn)記憶都沒了。
小娥上私塾了。
小娥一家都念老爺太太的好。
后來,小娥成了老爺?shù)奶?,是姨太太?/p>
老周給老爺家干活已經(jīng)十多年了。
老周在老爺家從不大聲說話,腰永遠(yuǎn)都是彎彎的,干活肯下力,老爺太太都滿意。
老爺太太對老周很好。
老爺說過,老周就是他們家中的一員。
老周家吃糧困難,老爺就讓老周去糧倉里取。
老周想:反正這糧食也是我種出來的,我吃點(diǎn)也是應(yīng)該的。
但老周嘴里卻說:“老爺,將來這糧食我一定要給您還上?!?/p>
老爺說:“還啥?你吃跟我吃還不是一樣?”
老周就夸:“老爺是文化人,說出的話就是有文化。”
自打太太出大洋讓閨女小娥念私塾,老周心里就納悶:這太太對小娥好,到底是有啥打算?等小娥到了十七歲的時候,老周突然有了發(fā)現(xiàn),小娥長得跟太太有些相似。這一發(fā)現(xiàn),讓老周很興奮。
老周想,這太太是把小娥當(dāng)成她自己了。
老周相信,他們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這樣的好日子,就在老周的期盼中悄悄到來了。
那天,老爺去城里給太太抓藥,太太讓人把老周叫到她的屋里。
太太問:“小娥有婆家了嗎?”
老周一愣。老周跟鄰居向退林是好朋友,向退林的兒子向飛和小娥訂了娃娃親。后來,向退林家攤了事,據(jù)說是殺了頭的事,向退林便偷偷跑了,十多年來音信皆無。
今天太太一問,老周就說:“太太,小娥還沒找婆家?!?/p>
在太太面前,老周的腰彎成了老蝦米。
太太咳嗽一陣,喘一陣,歇息一下,太太說:“我想給小娥當(dāng)一回媒人?!?/p>
老周點(diǎn)頭:“謝謝太太!”
太太緩緩地說:“我的體格眼看一天不如一天,我得替老爺做一回主?!?/p>
聽了這話,老周的腰猛然就直了。
老周說:“太太,您說?!?/p>
太太嘆了一口氣:“不瞞您說,我和老爺恩愛有加,可惜,天不遂人愿,連個孩子也沒有,我對不起老爺。你家小娥我很喜歡,不如就讓小娥伺候老爺吧!”
聽了太太的話,老周終于明白了太太這些年的苦心。
老周暗自高興,但老周懂得喜不形于色的俗話,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太太屋里的座椅上。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老周在老爺家十幾年,來太太屋里也不過兩三回,每回都是畢恭畢敬。這回,算是破了天荒。
太太見老周坐了下來,就笑了:“哦,忘了讓你座了?!?/p>
老周坐下來,感覺很舒服,他說:“小娥可是黃花大閨女,老爺比她大了二十多歲,不知道小娥干不干。”
太太說:“兒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p>
老周就笑了:“小娥念過私塾了,也學(xué)你們文化人,啥事都講究呢?!?/p>
太太又說:“當(dāng)然,小娥的事,還由她自己做主。你回去跟她商量商量,給我回個話。”
老周說:“那行吧。”
老周從太太屋里出來,就覺得天突然就高了許多,他走路立刻就腰板挺直有了底氣。
老周自言自語:“嗯,好事,大好事?!?/p>
老周在家說一不二,一手遮天,只要他決定的事,沒人能更改得了。但他覺得不能當(dāng)場就答應(yīng)太太,咋著也是人家提親,女方就得拿捏著點(diǎn)。
老周回去就把這事和老婆說了。老婆大喜,喜得有點(diǎn)兒流眼淚了:“真是老天有眼,咱小娥找了個好人家!”
老周問小娥:“有人給你提親,去老爺家當(dāng)二房?!?/p>
小娥羞得滿臉通紅,趕緊往屋里跑。老周問:“行不行?說句話!”
好半天,小娥小聲嘟囔:“行不行,爸媽做主!”
第二天,老周直接就來到太太屋里,直接就坐在了座椅上。
老周挺著腰板說:“太太,小娥說了,嫁給老爺可以,但得有個名分?!?/p>
太太問:“啥名分?”
老周答:“不能叫姨太太?!?/p>
太太問:“那就啥?”
老周答:“叫太太?!?/p>
太太瞬間臉色陰沉下來。
老周不言聲了。
太太的臉色逐漸好轉(zhuǎn)起來。
太太說:“叫太太也可以,我們彼此不分大小,都叫太太?!?/p>
老周又說:“小娥嫁過來,就要當(dāng)家!”
太太說:“她不當(dāng)家誰當(dāng)家?你看我這樣能當(dāng)家嗎?”
老周接著說:“老爺要八抬大轎接小娥!”
太太說:“如果有十六抬大轎,我就用十六抬大轎!”
老周笑了:“太太,您是明白人,聽您的?!?/p>
老爺回來了。
太太夜里就和老爺說了娶小娥的事,老爺就變了臉色:“淑凡你打我臉呢?!?/p>
太太說:“小娥這孩子不錯,我放心,你也放心?!?/p>
老爺說:“這事,肯定不行!我成啥人了?”
太太說:“你要讓我立刻死,你就不娶;你要讓我多活幾天,你就馬上娶!”
老爺說:“這事沒商量。”
太太說:“明天我就死給你看!”
老爺沉默了。
老爺哭了一夜。老爺和太太相互看著哭,哭一會兒,說一會兒。
幾天后,小娥被老爺用十六抬大轎抬進(jìn)了家。據(jù)說,整個熱河沒有十六抬大轎,是從幾十里外的平泉雇來的。
小娥是熱河第一個坐十六抬大轎的新媳婦。
小娥成為老爺?shù)奶?/p>
在府里,下人們私下里管太太叫大太太,管小娥叫二太太。但當(dāng)著她們的面一律叫太太。
小娥的到來,讓老周在老爺家的地位一下子就高起來。
首先,老周在老爺面前可以擺譜了。大家看見老爺見了老周的面,笑笑,點(diǎn)點(diǎn)頭。過去,是老周見了老爺?shù)拿?,點(diǎn)頭,哈腰,巴結(jié)地笑。
其次,老周不再干活了,他隨便支支嘴就可以了,就像是老爺?shù)拇蠊芗?。?dāng)然,老周只管種地喂牲口的事,是粗事,府里的細(xì)事有小娥管,大事有老爺管。
太太啥都不管。
太太啥也管不了了,她只要能夠管住她的命就不錯了。
老爺家自打小娥進(jìn)了門,可就變了樣了。
小娥這女子真是好女人。
別人家太太和姨太太打得不可開交,可小娥和大太太卻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小娥每天早起,最先來到太太屋里,噓寒問暖的。有時候太太咳嗽厲害,她就過來跟太太一起睡。
太太把小娥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妹妹。
太太說:“我是個獨(dú)生女,沒有姐妹兄弟,你就是我的好妹妹?!?/p>
小娥說:“只要姐姐不嫌棄,小娥求之不得?!?/p>
看著小娥為家里家外操心受累,太太非常開心,就愿意跟小娥在一起。太太很寬慰。小娥讀了六年私塾,懂得禮數(shù),說話也得體。太太和老爺雖說是在京城讀書,自然比小娥讀書多,懂得更多,但小娥和他們說得上來,小娥溫順,對誰都和藹,上上下下對她都滿意。
太太私下問老爺:“小娥可中你意?”
老爺答:“只要中你意,就中我意!”
太太嘆了口氣:“現(xiàn)在,我就放心了?!?/p>
小娥把自己一多半的時間,都用在太太身上了。
太太衣服,小娥要親手洗,別人洗她不讓。
小娥說:“太太是個干凈人,不能對不起她?!?/p>
太太的中藥,小娥要親手熬。
小娥說:“太太生活非常精致,這熬中藥,主要看火候,別人熬,我不放心。”
老周見小娥為太太干這干那,心里不高興:“那是下人干的,你也干?”
小娥答:“太太把我當(dāng)妹妹,我把太太當(dāng)姐姐,哪有什么下人之分?”
老周說:“你是太太,注意身份。”
小娥說:“太太怎么啦?太太就不是人啦?太太的身份就是操持家務(wù),管理家的大事小情,啥活兒都得干,啥心都得操?!?/p>
老周說小娥是爛泥巴,扶不上墻。
太太到底沒熬過這個冬季。太太走了以后,小娥天天哭得眼睛像個爛桃。
老爺成天像沒了魂一樣無精打采。
小娥就勸:“老爺,姐姐沒了,小娥替姐姐伺候你,你就別糟蹋自己了?!?/p>
聽了小娥的話,老爺就哭起來。
老爺一哭,小娥也哭,兩人哭成了淚人。
太太沒了,可日子該過還是得過啊。
可老爺一蹶不振,好長時間,老爺對家里家外的事不聞不問,只是對琴棋書畫上心。
小娥成了偌大一個府里的主心骨。
小娥有了兒子。
小娥又有了女兒。
老爺并不因?yàn)槔m(xù)上了香火而喜悅,他對小娥說:“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別指望我了?!?/p>
小娥說:“老爺,你想做啥就做啥,這個家,我一定管好,你盡管放心好了。”
老爺每日只是與人下棋,作畫。
老周儼然成為府里的總管了,該管的他管,不該管的,他也管。
小娥說:“爸,以后少管閑事!”
老周說:“我是替你管家呢。”
小娥問:“替我管家?那我問你,我家的那塊玉石哪去了?”
小娥知道,那次她回家,就看見了那塊玉石。那玉石是老爺從太太家鄉(xiāng)帶回來的寶貝。
不過,啥好東西在老爺眼里都一文不值了。
老爺最值錢的東西就是已經(jīng)西歸的太太。
老周說:“你這孩子,怎么會胳膊肘往外扭?”
小娥說:“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這話可是您說的。”
老周說:“好。以后我啥事也不管了,地也不種了,你們都喝西北風(fēng)去!”
小娥說:“爸,這你可別嚇唬你女兒,熱河會種地的人多了,隨便找一個人都行!”
小娥又說:“以后,我們家的東西,你一樣都不要動!”
小娥接著說:“老爺待你不薄,太太也待你不薄,我待你更不薄,這幾年家里吃的喝的,全是府上的。你明著拿,暗地取,貪了府上多少大洋,我不說你心里明白。以后,你就不要來府上了。”
老周憤怒地說:“我白養(yǎng)了你這只白眼狼!”
小娥回了一句:“可惜,老爺太太真是白養(yǎng)了一個白眼狼!”
這年,小娥正領(lǐng)著十五歲的兒子和十二歲的女兒在熱河街上閑逛,一個英俊的陌生男人站在她面前。
男人問:“你是小娥?”
小娥答:“我是小娥!你是誰?”
男人說:“我是向飛??!你認(rèn)不出我了?”
小娥仔細(xì)看了看,真是向飛,就問:“這些年,你去了哪里?”
向飛說:“哎,一言難盡啊。這是你的孩子?”
小娥慌忙答應(yīng)說:“是啊。孩子,快叫舅舅。”
兩個孩子脆生生叫了聲:“舅舅!”
小娥說:“向飛,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走,去我家?!?/p>
向飛跟著小娥回到府里。
看著小娥豐腴的腰肢,打量著小娥滿臉的幸福感,向飛說:“小娥,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p>
小娥說:“說說你自己吧。這些年,可苦了你吧?”
向飛說:“我們一家逃到南方,我去廣州上學(xué),參加了北伐軍?!?/p>
小娥高興地說:“呵呵,那你真長出息啦!”
向飛說:“小娥,你也知道北伐軍?”
小娥不好意思地笑了:“老爺是讀書人,天下事他都知道。我也讀了六年私塾?!?/p>
小娥和向飛說話的時候,老爺回來了。
老爺細(xì)細(xì)打量著向飛說:“好,好,一表英才,今后必成大器?!?/p>
老爺說啥也要留向飛在府上吃飯。
老爺興致極好,指著兒子雨青說:“這小子眼看就十六了,向飛你帶著他出去闖闖?!?/p>
雨青聽說向飛是北伐軍的長官,眼里滿是羨慕的光:“向飛哥,你就帶我去吧,我從小就想當(dāng)兵扛槍打仗!”
向飛就看小娥。
小娥說:“只要老爺舍得,我就沒什么不舍得的?!?/p>
雨青就跟向飛走了。
老爺看著兩個年輕人走出家門,一仰頭,天上正有一只雄鷹在飛。老爺就想到了自己當(dāng)年上學(xué)時撒傳單和軍警對峙的場面,軍警開槍,死了人,他和淑凡才逃回了熱河。他曉得革命是掉腦袋的事,他送走雨青,就是希望雨青能夠?qū)崿F(xiàn)他和淑凡的夢想。
老爺默默地目送兩個年輕人消失在遠(yuǎn)方。
多年以后,雨青回來了。
這時的雨青已經(jīng)成長為一名八路軍的團(tuán)長,他是護(hù)送向飛的遺體回來的。
向飛后來在八路軍里擔(dān)任師參謀長,在太行山冬季突圍戰(zhàn)中不幸光榮犧牲了。
小娥在向飛的墳前哭了一回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