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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日照梧桐

2022-08-23 23:02:21布二
花火彩版B 2022年5期
關鍵詞:官府梧桐小孩

布二

楔子

她這一生,短暫地愛上一個人,又長久地愛著一個人。

可到底,也沒能把他留在她的余生。

魚桐在江陵鎮(zhèn)擺卦攤的第十日就遇到了麻煩。

這事也不稀奇,江陵鎮(zhèn)是出了名的三教九流之地,挑事的混混,路過的流氓,都是鎮(zhèn)里的“特產”。

雖說當年風頭最盛的寒江門被官府帶兵剿滅,但春風吹又生,這幾年又冒出個不言門。她也說不好眼前這趴在她攤子前哭訴的郎君是不是不言門做壞事的新手段。

畢竟,他身后還追著幾個家丁模樣的男人,他們那靛藍的衣裳上繡著不言門的徽飾。

她正在暗自糾結,那郎君干脆撲到了她身上,一根細長的針抵著她的背,可他抬起頭時,俊秀的臉上是一雙下垂的多情眼,他委屈地看著她:“姑娘,他們非說我偷了東西,你幫幫我?!?/p>

魚桐暗道:你手上那根針可不是這么說話的。

她只得硬著頭皮迎上去,為首那個家丁兇狠地喝道:“他偷了主家的東西,識相的就快點滾!”

魚桐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沒想到那家丁直接抽出匕首向她刺來。她剛要避開,沒料到那郎君反應更快,拉著她往旁邊一退,自己卻被匕首刺傷了腰腹。

見了血,四周的人頓時作鳥獸散,魚桐立馬拉著那郎君鉆進人群,順著巷子跑到了她落腳的一間破屋。

他失了血,半路便暈了過去,魚桐咬牙把人扛在了背上。

真是一出美救英雄。她胡亂地想著,那郎君迷迷糊糊中摟上她的脖子,嚇得她差點把人丟在地上,卻聽那人虛弱地懇求著:“別扔下我?!?/p>

“你這人……”魚桐歪頭看到郎君皺巴巴的臉,嘆了一聲,“算了算了,別怕啊。”

可那人一直未醒,還發(fā)起了熱,魚桐只得偷偷去藥店抓藥,奇怪的是,那些家丁并沒有挨家挨戶地搜尋抓人。

魚桐沒多想,回來后就給郎君上藥。他的傷口位置尷尬,她便輕輕地將傷口旁的衣服剪碎,不經意間,她看見了傷口附近的肌膚上有舊疤痕。

她垂下眼,見那郎君就連睡著時也緊緊皺著眉,不由得心軟,她替他掖好被子,剛要離開,卻聽他喃喃道:“姐姐,別走,別拋下我……”

她瞬間愣在原地,緩緩地轉回頭,或許……只是巧合,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那個愛哭的小孩扯著她的衣角,紅著眼睛說要跟著她一輩子。

如今已經過去了快十年,也不知道那個小孩是否還活著。

她的手停在半空,最終還是落下,隔著被子輕輕地拍了拍那人的肩,像是隔著歲月給多年前的那個孩子一點安撫。

那人醒來已經是次日清晨。魚桐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床邊坐著睡了一晚,而那床被子落在她的肩頭,殘余的體溫緊緊擁著她。

門突然被推開,那郎君端著一碗粥走到她面前,裊裊白霧間,那張俊秀的臉顯得格外溫柔,魚桐有些恍惚,脫口問道:“你是誰?”

聞言,那人垂下眼,掩去了眼中的情緒,輕輕笑了笑,道:“我叫諸晟之,多謝姑娘救我性命?!?/p>

“諸晟之?你是諸晟之?”魚桐猛地起身,抓住諸晟之的手腕,他修長的手指上有一顆紅痣。

沒想到誤打誤撞,她竟把這個人等來了。

魚桐喜上眉梢,一把抱住諸晟之,卻沒注意到諸晟之的瞳孔猛地一縮,耳郭悄悄地紅了。

她道:“我是魚桐?!?/p>

魚桐并不是算卦的,她是江陵鎮(zhèn)上屬州城來的捕快。

十年前,寒江門是她師父帶兵殲滅的,那會兒她還年少,只參與了最后的抓捕,而十年后,她負責指揮對不言門的圍剿中的部分行動。

之前,暗探遞了消息,說不言門月底會出船,運送一批幼童女子賣到外地。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她孤身一人來到江陵鎮(zhèn),等待著接應潛入不言門的暗探,從而得到不言門藏人的地點。

暗探的身份很隱秘,她只知道他是個叫諸晟之的男子,是不言門門主的貼身小廝,右手小指上有一顆紅痣。

“我借著算卦看了很多人的手,真沒想到你會這樣出現(xiàn)?!濒~桐不由得想起那根針,她不明白,既然諸晟之一副能自保的樣子,又為什么會被幾個只有蠻力的家丁制服。

諸晟之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懷疑,解釋道:“我查探藏人地點時被發(fā)現(xiàn),只能佯裝偷東西,借機逃出來后被那些家丁追了上來。我不便暴露身份,又只知道你接應的大概地點,便往那兒跑,碰碰運氣?!?/p>

說到這里,他抬眼看著魚桐,笑容輕而淡,道:“我的運氣很好?!?/p>

魚桐也覺得自己運氣好,問了諸晟之不言門藏人的具體地點后,立即飛鴿傳信給守在碼頭的下屬,以便他們早做準備,而他們也要盡快離開江陵鎮(zhèn)。

為了安全,魚桐決定喬裝打扮一番,不過,一對男女一般是扮作夫妻,魚桐有些不好意思,猶猶豫豫地開了口。

諸晟之倒是應得快,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應下之后,他又一臉誠懇地提了個建議:“江陵鎮(zhèn)的女子喚丈夫習慣叫哥,魚桐姑娘,你看……”

這建議怎么聽都像不懷好意,但魚桐并不介意被占嘴上的便宜,她擺了擺手,道:“行,那我叫你諸哥,你要是比我小,也別嫌自己吃虧。”

“豬哥?”諸晟之扯了扯嘴角,又建議道,“要不,還是叫晟哥吧?”

“晟哥?”魚桐嘟囔了一句,就見諸晟之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就連眉眼都沾上了,仿佛融成了兩道春水,蕩漾著莫名的情意。

魚桐覺得有些別扭,她揉了揉頭發(fā),用頭發(fā)遮住忽然發(fā)熱的耳郭,咳了兩聲,嚷嚷道:“忘了你帶傷了,我扶你?”

“沒事?!敝T晟之搖了搖頭,笑道,“你扶我反而更顯眼,我握著你的手,借力撐著,可以嗎?”

魚桐立即伸出手,又有些后悔,可諸晟之的手腕已經貼著她的胳膊,手指輕輕滑過她的掌心,他冰冷的指尖讓她耳郭的溫度不降反升。

她在心里罵自己:你是小姑娘嗎?!現(xiàn)在是想這些的時候嗎?!

只是……

她看著諸晟之貼近的臉,他仔細地為她描著眉,神情認真而專注。她想撇開臉,可下巴卻被諸晟之捧在手心,只能被迫直視他的雙眼。

諸晟之含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第一次替人畫眉,你看著我,我總忍不住手抖。”

為什么會手抖?

她當年練武的時候,師父就告訴過她,手若要穩(wěn),心就要定,若是心不定,那手自然……

兩人呼吸交纏,熱得她快要融化,她噌地起身,在諸晟之疑惑的目光中胡亂地說“不用畫了”。諸晟之收拾東西時,她的余光卻忍不住往他的側臉上掃,將那溫柔的側影悄悄地看進眼里。

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出鎮(zhèn)出乎意料的順利,只要一路向南走,翻過一座山,不到兩日,就能到下屬落腳的碼頭。

第一次行事如此順利,魚桐自然欣喜,而諸晟之看起來比她更欣喜。一路上,他的話多得很,一連問了她好幾個問題,像是要把她這些年的經歷挖出來,再替她潤色,寫一本《魚捕快自傳》拿去賣。

她不動聲色地問:“你老打聽我的事情做什么?”

諸晟之“唔”了一聲,抱歉地道:“是我唐突了嗎?”

“倒也不是。”

魚桐有些不好意思,可還不等她說什么,諸晟之又誠懇地道:“我就是看到魚桐姑娘年紀輕輕就做了捕快,想來這一路頗為艱辛,必然受了不少委屈,但我并非想揭人傷疤,只是……只是忍不住多問幾句,即使是隔靴搔癢,也想著能夠慰藉一二。不過……魚桐姑娘倒是沒有一句委屈。”

沒有委屈嗎?自然是有的。

作為一名女捕快,她不受人待見,經常有閑言碎語鉆進她耳里。

只是,她從沒想過自己委不委屈,也從來沒人想過她委不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魚桐揚起頭,向前走著,摸了摸鼻子道,“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要做最厲害的女捕快,抓盡天下的壞人,然后……”

她笑了笑,道:“還要去接一個人回家?!?/p>

魚桐回過頭,方才總愛問問題的諸晟之此時卻什么都不問,只是看著她,目光深深,仔細望去,卻又只剩下她的身影。

清風過林,亂紅飛過,一時間四周寂靜。

四目相對,一時情起。

魚桐有些慌亂地向后退,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諸晟之瞬間變了臉色,三兩步上前將她摟進懷里,一條銀白色的影子還未來得及鉆進密林,就被他捏死在了手里。

是毒蛇!

魚桐定睛一看,諸晟之蒼白的手腕上赫然有兩個觸目驚心的黑色血孔。

蛇毒發(fā)作得快,諸晟之很快就暈了過去,魚桐身上沒有帶藥物,如今只能再回到鎮(zhèn)上,去藥店買解毒丸。

時間緊急,魚桐根本來不及細想,匆匆處理了諸晟之的傷口,立馬運起輕功趕下山。萬幸的是,藥店老板說這種蛇毒性不強,服下解毒丸之后休息幾個時辰就好。

魚桐便找了個山洞讓諸晟之服藥休息,心里又有些憂慮,想起在鎮(zhèn)里隱隱有被人盯著的感覺,雖然她已經盡量繞路了,可到底還是因為擔心諸晟之,所以選擇了最快的路。

等諸晟之醒來后,他們還是得快些離開這里。

魚桐低頭,看著他始終不展的眉頭,忍不住笑道:“你才是受了不少委屈吧?夢里也不見你展眉,怎么不做個美夢?”

許是聽到了她的話,諸晟之松開了眉頭,嘴角勾起一絲笑。

不知不覺中,魚桐也睡了過去,夢里,那個許久未見的小孩走到她面前,笑著對她說:“梧桐姐,我回來了?!?/p>

她去迎他,卻忽地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看見諸晟之蒼白的臉。

他伸出手指壓住她的唇,“噓”了一聲,她這才聽到洞外有陌生人說話的聲音。

——她在鎮(zhèn)上被人跟蹤了!

魚桐咬咬牙,決定出去將人引開,即使她趕不到碼頭,還有別的指揮能夠頂替她,但是諸晟之本就是逃出來的,若被抓回去,不知道有什么下場。

可不等魚桐開口,諸晟之先一步捉住她的手,她頓覺一陣麻意從指間傳來,她錯愕地看著諸晟之,他失望地看著她,輕聲問:“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梧桐姐?你放心,我會讓你出去的?!?/p>

思緒陷入了混沌,魚桐眼睜睜地看著諸晟之走出山洞,耳邊的聲音也逐漸模糊起來。

“最近官府查得嚴,屬下?lián)拈T主的安危,特來接門主回去?!?/p>

“吳峰堂主倒是管得比官府還寬,那便請你把我和我的人一同迎回去吧?!?/p>

門主?怎么會……一直給官府遞消息的暗探竟然是不言門的門主?他為什么要以小廝的身份接近官府?

魚桐想不通。

諸晟之……初日……

為什么是他?怎么會是他?

在制訂圍剿不言門的計劃前,魚桐的師父便有猜測,不言門和寒江門的行事作風如出一轍,怕是寒江門的余黨又卷土重來。

當年,寒江門雖被剿滅,但是門下還有幾個堂主一直未被抓住,沒想到他們竟然膽大包天,再一次與官府作對。

魚桐醒來的時候,諸晟之正坐在床邊看書,那是一本很舊的故事書,不知翻了多少遍,連封面都卷了邊。

她被那本故事書刺痛了眼,問道:“初日,是你嗎?”

諸晟之翻書的手頓了一下,他扭頭,認真地看著魚桐,輕聲問:“你還記得我?”

怎么會不記得呢?

那時,她跟著師父去圍剿寒江門的據(jù)點,在后院草叢里撿到了一個臟兮兮的小孩,瘦不拉幾,看著只有八九歲的樣子,但是特別兇,她上前想要拉他的時候險些被他咬了一口。

她想著,這孩子剛從魔窟中逃出來,有些戒備心是正常的。

他被帶回府衙好幾天后仍舊一言不發(fā),只在看到魚桐時會偷偷跟在她身后瞧她,像條小尾巴。

他們猜想,這孩子是被拐去的,便將這孩子的肖像貼出去。而在這之前,小孩被安置在魚桐和她師父的家里。

魚桐一開始并不喜歡這小孩,她十四歲,正是貪玩的時候,而這小孩悶悶的,又整天跟著她,她都不好出去玩。

她嘆了口氣:“你是不是一個啞巴?。俊?/p>

小孩搖了搖頭。

魚桐看他有了反應,便接著問:“那你為什么不說話?”

小孩便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魚桐又覺得沒了意思,便打算溜出去玩,又怕沒人看著,小孩會亂跑。

她想了個主意,買了個糖人騙小孩,說只要他看著那個糖人一下午,一個糖人就能變成兩個,到時候他們可以一起吃。

小孩便傻傻地抓著糖人,直到日落時分,魚桐玩得痛快回到家。小孩呆呆地望著糖人,眼眶紅紅的,臉頰上還有淚痕。

魚桐的心仿佛被敲得粉碎,她愧疚得不行,慌張地走到小孩面前,問他為什么不把糖人吃了。小孩委屈地舉著糖人,張了張嘴,似乎吐字有些艱難,吃力地說:“對不起……它沒有變……”

魚桐沒有想到,小孩真的相信了那個蹩腳的謊言,他或許將這個糖人當作了別人給他的為數(shù)不多的善意,并因為回饋不了而感到內疚。

那天晚上,魚桐被師父罰跪在院子里,饑腸轆轆地望著天上的月亮。低下頭時,她看到那小孩揣著兩個饅頭藏在陰暗處,然后偷偷溜到她面前。

她接過饅頭,小聲地說:“對不起,我以后……以后我罩著你!你比我???以后你叫我魚桐姐,我絕不欺負你?!?/p>

月光將小孩的雙眼照得亮亮的,像是有兩只螢火蟲在他眼中飛舞,他用力地點了點頭,露出了這么久以來第一個笑容,他鸚鵡學舌般念道:“魚……梧、桐、姐?!?/p>

他眨巴著眼睛望著魚桐:“那我……以后跟著你,梧桐姐。”

魚桐吐了吐舌頭,笑道:“是魚桐啦!”

小孩愣了一瞬,只片刻,又是一臉懵懵懂懂的樣子,跟著笑了。

小孩慢慢地會開口說話,只是他對自己的來歷也記不太清,只說自己一直在那個院子,魚桐他們沖進院子時,他怕有人來抓他,便藏起來了。

“我以為,你們要來打我……我怕,后來知道不是,但你不愛搭理我,我怕……”

小孩低著頭,魚桐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她結結巴巴地道:“不是,你不說話,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些什么……”

小孩解釋:“他們不讓我說話,嫌我吵,我說話就要挨打,便不敢說了?!?/p>

縱使魚桐跟著師父見過那么多惡人,也被這番話震得心驚,且心疼。她摸了摸小孩的頭,笨拙地安慰他。

“得給你起個名字?!?/p>

寒江門的案子太大,魚桐的師父一直很忙,魚桐便決定自己來。

她近日跟著學堂的夫子學了兩句詩,便覺得自己滿肚子墨水,一副文人風范地指了指院中的梧桐樹,道:“曉霜凝耒耜,初日照梧桐。你管我叫梧桐姐,那你就叫初日吧?!?/p>

小孩重復道:“初日?”

魚桐笑著道:“對啊,初日升起,天光大亮,是嶄新的開始?!?/p>

小孩看著魚桐,淺淺地笑著,眼睛里真像裝著兩輪初升的太陽,亮得不可思議。

魚桐慢慢地也會帶著初日一起玩,和他一起去逛市集,給他買些小玩意,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坐在他床邊給他講故事。

初日小聲說:“我并不怕打雷,梧桐姐不要總把我看成小孩?!?/p>

魚桐“唔”了一聲,怕的人是她,但她為了面子,只得故作嚴肅地道:“我在教你認字呢,認真點?!?/p>

忽地,窗外落下一道驚雷,下一刻,魚桐的兩只耳朵被裹在溫熱的掌心,那驚天動地的雷聲被嚴嚴實實地隔絕在外。

等那雙手撤離,初日望著魚桐,眨了眨眼,問道:“那以后打雷時,梧桐姐能不能都來教我認字?我不識得的字還有好多,梧桐姐都能教我嗎?”

魚桐撇過頭,輕哼了一聲:“行吧,教你一輩子,包教包會?!?/p>

初日伸出小指頭,勾了勾魚桐的小指頭,兩個指頭挨在一起,他輕聲道:“那說好的,我便一輩子跟著梧桐姐?!?/p>

魚桐沒想到,這一輩子這么短,他們的分別來得那么猝不及防。

師父開始抓魚桐的功課,她累得沒有時間陪初日,于是,當初日問她可不可以一起出去玩時,她一個不忍心就答應了。

那天晚上,城里不知哪個富商的女兒出嫁,處處都是燈火和人群。

魚桐同他解釋出嫁的習俗,看他一臉深思,忍不住笑他,小小年紀就想著討一個新嫁娘。

初日抿了抿唇,道:“我與梧桐姐年歲相差不多,再過幾年,就到可以定親的年紀了,哪里小了?”

魚桐咋舌,想來是初日的身子骨沒長開,他們才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小孩。她有些不好意思,將方才買的一本故事書隨手塞到初日手里,拉著他去看雜耍。

后來人群擁擠,不知什么時候,他的手從她掌心溜開,她扭頭要去抓,卻看見他被幾個男人捂住了嘴,弄暈后抱在懷里。

魚桐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無能為力的感覺。

她擠開人群,可四周喧囂,將她無力的嘶喊淹沒,她恨自己練輕功時偷懶,眼睜睜地看著諸晟之被人劫走。

從此,這成了她的夢魘。

魚桐望著諸晟之,往事一一浮現(xiàn),過了半晌,她才啞聲問道:“這些年你……如何?”

到底是怎樣的經歷,才讓那個羞澀溫和的初日變成了不言門的門主。

諸晟之卻不答,只問:“除此之外,你……沒有別的要問的嗎?”

魚桐不言,她要問的太多了,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

這幾日來,諸晟之有很多機會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可他卻只字不提,她不明白,但更讓她不明白的是,諸晟之為什么偽裝身份,做官府的暗探?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懷疑、揣測,甚至有一絲不安,就像看到了窗外的閃電,卻不知道那道雷何時落下。

她的表情被諸晟之一一收進眼底,他合上書,輕聲道:“是我連累了你,我不會讓你們的計劃失敗的,也一定會送你出去的。梧桐姐,你能不能……別不理我?”

魚桐垂下眼,余光卻瞥了過去,看到諸晟之捧了杯茶,裊裊熱氣將他的面容遮掩得朦朧,他低頭看茶,一時間竟顯得無比落寞,仿佛懷著什么傷心事。

六、

諸晟之變了很多。

魚桐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又因為被困在不言門,無法與下屬會合而心急如焚。

那吳峰顯然是不言門中的半個掌事人,她有想過破釜沉舟,挾持吳峰闖出去,卻被諸晟之制止了,他道:“那人并非蠢貨,外頭還有許多人看守,你不要沖動。”

魚桐撇過頭,被囚禁的這幾日里,她看到他和吳峰屢屢起沖突,暗潮涌動之中,她隱隱發(fā)現(xiàn)諸晟之表現(xiàn)得并不如她所認為的那么無害。

不過,吳峰確實不是省油的燈。

“官府找到我藏人的地點,敢問門主,這事你知不知曉?”吳峰破門而入,臉色很難看,“之前我抓住的那個家丁分明是官府的暗探,你臨走前卻放了他!”吳峰一臉怒色,將身旁的椅子踹倒了,嘲弄地看著諸晟之,“一個妓女生的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門內上下尊稱你一聲門主,你就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魚桐皺著眉,尚存的理智告訴他,此時不可動手,可到底是沒忍住上前了一步,卻被諸晟之攔在了身后。

“那非得扣著我這樣的人來裝點你不言門臺面的吳堂主,不知又是個什么人物呢?”

吳峰狠狠地盯著諸晟之,憤怒地將桌上的茶壺向魚桐擲去,魚桐不敢暴露自己會武功,猶豫了一刻,那茶壺就被諸晟之擋了下來。

飛濺的碎片將他的臉割出了幾道細碎的口子,吳峰歪打正著解了氣,便走了。

魚桐默默地給他上藥,諸晟之望著她,似乎在等她開口。

魚桐問道:“你身上的傷……是這些年因他們受的嗎?”

諸晟之聞言忽然笑了:“我以為,你會先問我暗探的事,或者問我的身世?!?/p>

魚桐抬起眼,眼里情緒復雜,她并非愚笨之人,吳峰口無遮攔的一堆話已經能夠讓她猜出一二,可即使她想知道真相,仍然不愿意去逼問諸晟之。

諸晟之緩緩道:“我是諸燼的兒子,當初你們圍剿寒江門的時候,我本想藏起來,等你們離開后再伺機逃走,沒想到被你們誤會帶走。我一直很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你們發(fā)現(xiàn),怕你們會殺了我。

“后來……你們待我很好,只可惜,他們發(fā)現(xiàn)了你們貼出去的肖像,找到了我。他們要重建寒江門,還有什么比得上諸燼親子這個好操控的傀儡呢?

“我給你們的消息不是假的,吳峰一直掌管販賣人口的生意,我抓住了這次機會,想趁機逃離不言門?!?/p>

“你既然做了暗探,大可在這里等著官府和吳峰交鋒,趁著混亂的時候跑出去。”魚桐捉住諸晟之的手,他小指上的那顆紅痣早就消失不見,她問,“為何……要多此一舉,提前跑出去?”

“這件事先當作一個秘密吧?!敝T晟之笑了笑,道,“我說了這么多,梧桐姐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魚桐目光復雜地看著諸晟之,只聽他輕聲問:“我是諸燼的兒子,是不言門的門主,我將官府當作我的刀來對付吳峰,這樁樁件件,都值得你恨我怨我,可你這些日子卻什么都不同我說,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魚桐,你搖擺不定的寬宥,是因為我是當年的初日,還是因為我是同你相識幾日的諸晟之?”

魚桐的眼睫顫了顫,仿佛心事被看穿,下一刻,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鼻息相纏,目光像是炬火一般灼熱。

他吻了她,又望著她,然后問:“能不能是后者?”

七、

諸晟之說要送她出去,不過要等官府和吳峰的人相斗的時候。

然而,看吳峰的態(tài)度,就算死,怕是也要拉上諸晟之墊背,或者將諸晟之交給官府。

官府至今不知諸晟之不言門門主的身份,在官府眼中,惡貫滿盈的不言門門主自然比區(qū)區(qū)一個堂主重要得多。

自那日后,魚桐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諸晟之,她以為她是愧疚,是不安。

不可否認,他吻她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如擂鼓,蓋過了周遭的一切。

若非被困在這房內,她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起來。

夕陽西斜,陽光透過窗落在諸晟之的身上,他大半張臉隱在暗處,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日子過得可真快啊,好久沒有覺得一天只有十二個時辰是這么令人惋惜的事?!?/p>

魚桐站在他身后,看著那只近在咫尺的手,想上前拉住,終歸還是沒動。

她還未想清楚,卻沒想到再沒了機會。

她不知道諸晟之是怎么得知吳峰逃走的時間的,當她再一次被麻藥迷暈前,她一臉錯愕又不解地看著諸晟之,卻無法留住他。

那只溫熱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溫柔卻又決絕地將她的手拉開。

諸晟之似乎站在床邊看了她很久,以為她睡著后,才輕聲道:“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那個秘密啦,我提前跑出去,只是想見你。十年太長了,每一天、每一個時辰我都在想,你在何處,在做何事,會不會來找我,會不會還記得我。”

初日、諸晟之……魚桐拼了命想醒過來,所有的想法和糾葛在此刻煙消云散,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留住他。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逃不了,卻用最后的一點人手把生路留給了她。

“我曾想,若我當年沒被抓走,我以后會做些什么呢?”他頓了一下,又緩緩道,“我想同你一樣當個捕快,想買來好看的花簪,在你及笄時簪在你的發(fā)上,還想向你師父說明我的心意,同你定親,長長久久?!?/p>

那聲音溫柔和緩,仿佛諸晟之注視她的目光,從多年前城中燈火里的匆匆一眼,到后來這許多面、許多眼,從來都是一樣的。

他其實從來沒有變過。

可她的意識終究還是變得昏沉,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下屬焦急的呼喊時才慢慢醒來,他們說有丫鬟報信,引他們找到了她。

魚桐握緊拳頭,顫抖著聲音問:“不言門一戰(zhàn),結果如何?”

下屬不知她內心交戰(zhàn),如實稟報:“不言門的人分了好幾路竄逃,有個堂主臨死前還讓他們的門主替自己擋了一刀,到底不過一群烏合之眾?!?/p>

魚桐只覺眼前一黑,過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問:“門主的……他在哪兒?”

“確認身份后就扔到亂葬崗了。”

魚桐仿佛聽不見下屬的高呼,瘋了一般奔去了亂葬崗。到處都是尸體,如同煉獄,仿佛將她的心也葬在此處。她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那一身血污的人。

血污之下的那張臉仍然俊秀,只是雙眼緊閉,藏住了他所有的溫柔與情意。

——你會不會來找我?會不會記得我?

“我……來找你了?!濒~桐抵著他的額,同他依偎在一起,笑著回答道,“你是初日,是諸晟之,是我……”

十年不短,可余生更長。

烏云緩緩凝聚,遮住蒼白而晦暗的月光,緊接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錯落的雨聲中隱隱響起哭聲,無人聽見。

八、

諸晟之死時并不覺得意外,他的命向來不由他掌控。

可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十年里,他想復仇,于是,在他被操控做不言門門主的歲月里,他十分費力地培養(yǎng)出幾個耳目,將不言門的消息遞給官府,想同這一場噩夢同歸于盡。

接近官府的時候,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

初日灼灼——晟之。

只是,他沒想到有再見到魚桐的一天。

所以,當他知道了魚桐是暗探的接應人時,他便強烈地渴望接近她,想要帶走她,想要同她一輩子在一起。

為此,他做了很多。

他減少了麻藥的用量,故意說了那番話,他跑出去是為了見她不假,只是,若沒有吳峰,他便打算繼續(xù)一輩子戴著面具,以全新的身份同她在一起。

可惜失敗了。

既然生不能同她在一起,便讓她愧疚、悔恨,讓她余生都無法將他從記憶中抹去,永永遠遠記得諸晟之。

他從來不是個善人,就連一顆真心也不比別人的干凈純粹。

臨死的時候,他忽然就想起了與她重逢那日。

那天,陽光很好,魚桐手里捏著兩枚銅錢,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呆呆地看著那道人影,十年思量,生死茫茫,刺得他眼睛發(fā)疼。

那天,陽光很好,他縱身落入春光里,好似將一身的黑暗燒成了灰。

呀,原來是一個單純的少年郎,要去見他心愛的姑娘。

(編輯:八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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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貴州團練與地方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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