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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遲遲

2022-08-23 21:56十滿
花火彩版B 2022年5期
關(guān)鍵詞:肉圓沙包大雁

十滿

01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家門后那棵需要數(shù)人才能合抱的檀香樹下。

那是我阿爸長子的生日宴,我厭煩了院子里酒水和脂粉交雜的氣味,便跑出去透氣。

“蚯蚓不是這么捉的?!?/p>

我被你嚇了一跳,警惕地回頭,便見你含笑站在檀香樹的陰影里。

你穿白衣黑褲,西裝筆挺,料峭的月光落在你微卷的發(fā)梢上,顯得你別有一番氣度。

那時候,我心里厭煩,本是想抱著小貓肉圓躲在這處隱蔽的地方,卻沒承想,有人搶先一步侵占了我的“秘密基地”。

我本應(yīng)該是生氣的,可我看著你微微上挑的眉眼,滿腔不悅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阿媽曾說,我打小便是一個小色鬼,見到漂亮的男生也不害臊,我不服氣,直到今日見到你,我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想要承認(rèn)。

那天好熱,一陣又一陣的海風(fēng)穿過太平山頂朝我撲來,我悄悄看了你一眼,竟然紅了臉:“你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你并不回答我的話,反倒看了我懷中的肉圓一眼,笑著問:“好沒有道理,這是公家的地盤,我怎就不能在這里?”

都說人好色,沒想到這只小貓也是一只色貓,看到你后便忘記了將她養(yǎng)大的主人。我剛想反駁,肉圓就掙開我的懷抱,跳到你的身前。

你似乎有些怕貓,被它逼得節(jié)節(jié)后退。你求救般看著我,我心中得意,卻故作矜持地忍了忍,直到你渾身僵硬才大發(fā)慈悲般將肉圓抱了過來,輕哼一聲:“也不知道你在怕些什么,肉圓很乖的?!?/p>

你笑了笑,正要回答,身后忽然響起從令儀的聲音:“謝昭,原來你在這里?!?/p>

謝昭,原來你叫謝昭,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就像我叫從絮,因風(fēng)而起,待風(fēng)散又化作一片虛無。

從令儀走近后,不可思議地看了我一眼,“你們兩個是怎么認(rèn)識的?”

真是奇怪,你明明什么都沒有說,我卻覺得你連呼吸都溫柔了起來。你笑著搖頭,盯著她戲謔地道:“占了你家門前的地,跟你家妹妹協(xié)商過路費呢?!?/p>

從令儀“哼”了一聲:“別理她,她就是一個怪人?!?/p>

我有些生氣,想要反駁,可當(dāng)我對上你含笑的目光時,所有的怒氣竟然神奇般偃旗息鼓,再也無法興風(fēng)作浪。

從令儀沖我做了個鬼臉,拉著你便向車邊走。你被她拉著向前走,邊走邊回頭跟我打招呼,她似乎有些不悅,伸手掐了你一下。你痛得嗷嗷直叫,卻并未生氣,只是可憐巴巴地向她求饒。

我抱著肉圓站在檀香樹下,被你搞怪的模樣逗笑。你像是有感應(yīng)般,回過頭來沖我笑,沖我比了個“再見”的口型。

我望著你的背影,如同仰望著這一生都遙不可及的夢,直到看著你們坐上一輛紅色的跑車,才在心里默默道:“你好,謝昭?!?/p>

02

用你的話來說,我與從令儀是兩個相依為命的可憐人。

我有三個生母不明的哥哥,卻只有從令儀這一個親姐姐。她是一個厲害的女人,小小年紀(jì)便承擔(dān)起了長姐的責(zé)任,護著我在群狼環(huán)伺的從家長大。

那天,我本想去朋友家留宿,見到你后,我忽然改變了主意。

我跑去了三樓的琴房里練琴,從《獻(xiàn)給愛麗絲》到《月光》,再到《小星星變奏曲》,我把拿手的曲目翻來覆去地彈,卻又不時地望向窗外——從琴房里向下看,剛好可以看到門后的那棵檀香樹。

后來,我干脆坐在飄窗上,眼巴巴地望向窗外。

直到看到那輛紅色跑車一閃一閃的車燈后,我才像做了什么虧心事般跑回鋼琴前乖乖坐好。

噠噠噠的高跟鞋聲很快便在門外響起,從令儀總是這樣,不敲門便直接進入我的私人領(lǐng)地。我坐在鋼琴前,心跳得極快,像是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一般。

她將提在手里的流沙包放到我面前,挑眉說:“謝昭讓我?guī)Ыo你的,說是賠罪?!?/p>

我看了一眼,是滿記的包裝。滿記的茶點很是暢銷,要排許久的隊才可以買到。我一向不喜歡吃甜點,可是從那以后,我便愛上了流沙包。

許多年后,你問我,不喜甜為什么還那樣喜歡吃流沙包,可你不知道,我只吃一樣甜點,那就是滿記的流沙包。

我該怎樣才能告訴你,我喜歡吃的并不只是流沙包。

“有什么好賠罪的,我才不要呢?!?/p>

她并未將我的話放在心上,輕聲笑了笑便要離開,我卻沒能忍住,在她轉(zhuǎn)身時問:“你們在拍拖嗎?”

“小細(xì)妹不要管這些哦?!彼D了一下,還是回頭看我,微卷的發(fā)尾恰好掃過她梅子般的嘴唇。我盯著那一張一合的紅唇,竟無端有些緊張。

從令儀總說我是個怪人,殊不知她才是最怪的那個人。

她會對深水埗窮苦的路人心生憐憫,也會含笑勾了勾我的鼻子,不屑地說:“他是船王的小兒子,媽媽只是一個女星,女仔找這樣的男友不行的。”

我不服氣,梗著脖子跟她爭辯:“你不要總看人家的媽媽,說不定他是一支潛力股?!?/p>

她似乎有些驚訝,又像是被我的天真打敗,輕輕挑了挑眉,說:“絮絮,”她很少這樣喊我,可是今天她卻像阿媽一樣拍了拍我的腦袋,“我們這樣的人,哪里能夠隨心所欲,我跟他沒有結(jié)果的?!?/p>

03

從令儀不僅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還是一個大騙子。那日過后,我總是能見到你站在那棵檀香樹下等她。

我出門時故意繞路經(jīng)過那里,你都會熱情地跟我打招呼。

我恨你甘愿被從令儀欺騙的不爭氣,卻又在你沒臉沒皮的搞怪中忍不住發(fā)笑。

你遞給我一份滿記的流沙包,我挺了挺脊背,努力收起眼底的笑意,一臉不屑地拒絕。你輕嗤一聲,用力揉了揉我的腦袋。

“哪里學(xué)來的口是心非的毛病,帶著去學(xué)校吃?!?/p>

“誰口是心非了?!蔽也辉竵G了面子,小聲地反駁,卻是一把拿過你手中的流沙包后向司機跑去。

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

你大概不知道,那天我好高興好高興,只因為我跟同學(xué)打鬧著走出校門時,看到了長身玉立的你。

你換了一輛低調(diào)的大奔,心不在焉地靠在車前。來來往往的學(xué)生都忍不住被你吸引,偷偷地去看你。

我下意識地挺了挺背,忍不住有些自豪??稍谀憧催^來時,我所有的得意瞬間煙消云散,只記得滿心歡喜地向你奔去。

在距離你還有一步之遙時,我停了下來,背著手矜持地問:“你怎么來了?”

“帶你去吃晚飯?!蹦阈α诵?,眼底映著薄薄一層笑意。

你帶我去了川菜館,吃的是香辣蝦和水煮肉片,上面飄了好紅的一層辣椒油,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你看到后,輕嗤一聲,嘲笑我說:“怕了?”

對那時的我來說,被你瞧不起是很沒有面子的一件事,我下意識地挺了挺腰,反駁說:“誰說的,我最愛吃川菜了。”

你笑了笑,并未拆穿我的虛張聲勢,而是戴上透明手套仔細(xì)地為我剝蝦。我被辣得直給舌頭扇風(fēng),卻覺得心里爽快極了。

你看到后,笑著倒了一杯清水遞給我,眼底隱有亮光:“下次帶你飛去重慶吃火鍋,我婆婆家對面有一家很正宗的火鍋店?!?/p>

你不知道,你隨口的一句承諾,我卻當(dāng)真了。在此后的許多年里,每當(dāng)我堅持不下去時,便翻來覆去地想這句話,想你隨口說出的承諾,亦想你說這句話時上揚的嘴角和柔軟的眉眼。

吃完飯后,我們又去了迪士尼樂園。

那天的月亮很圓,比我過往十六年里看到的都要好看。我將月亮指給你看,一路上嘰嘰喳喳個不停,你只淡淡地點頭,不再像吃飯時那樣歡快。

我想了又想,開始給你講剛聽來的八卦,回頭時卻看到你心不在焉地盯著手機。我靈機一動,將你買給我的米老鼠發(fā)箍戴在頭上,彎著眼睛向你做鬼臉。

你終于笑了笑,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眼角眉梢如同春水蕩漾。

大概是月色撩人,我鬼使神差地踮起腳尖,輕輕點了點你的眉毛:“你不要總苦著一張臉,像個阿爺一樣?!?/p>

你似乎有些無奈,抬手彈了彈我的額頭:“小屁孩,管得倒挺寬?!?/p>

我有些生氣地捂著額頭,可心里卻像吃了蜜一般,甜滋滋軟乎乎的。我盯著你慢悠悠走在前面的背影,翻來覆去地咀嚼那絲微弱的甜味,像是如獲至寶。

回去的路上,我終于知道了你為何一整晚都愁眉苦臉——你與從令儀吵架,她已經(jīng)一晚上沒有搭理你。

臨下車前,你遞給我一個禮盒。那是一枚并不起眼的素戒,比從令儀的任何一件首飾都要寒酸。我看了一眼你破皮的指腹,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惹你姐姐生氣了,你幫我哄哄她好不好?”

“哦?!蔽医舆^禮盒便要離開,卻忍不住回頭看你。你仍靠在車前,下頷微揚,小心翼翼地望向三樓的某個窗口。

我壓下心底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轉(zhuǎn)身離開。

我將素戒遞給從令儀后,她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她一向堅強,那是我第一次見她露出那樣脆弱的表情。

她穿著寶藍(lán)色的裙子,像只蝴蝶般奔了出去。

我連忙跑到窗前,看著她撲到你的懷里,如同奔向永生。你低頭看她,眼睛里的光是那樣亮,一如月下瑩瑩新雪。

我抬頭去看夜空,明月仍舊高懸,卻被蒙上一層淡淡的水霧。

04

從令儀開始認(rèn)真地跟你交往,可正如她所說,豪門中人的婚姻向來無法自己做主。

父親開始為她物色門當(dāng)戶對的聯(lián)姻對象,并限制你們的交往。

于是,你們每一次約會,都要拿我當(dāng)借口,我常常像一條小尾巴一樣跟在你們身后。我向從令儀抗議,她捏捏我的鼻子,伶牙俐齒地回道:“養(yǎng)兵千日,吃了我那么多還想躲懶。”

我羞憤地拍掉她的手,向你告狀:“你快管管你的女朋友!”

“從絮,你別蔫壞蔫壞地給我挖坑?!蹦悴⒉簧袭?dāng),而是逃一般去為我們兩人買冰激凌。

港城的夏天潮濕悶熱,我剛剛接過冰激凌,它便開始融化。你眼睛都沒眨地將簇新的白色手帕遞給我,卻親手仔細(xì)地擦去從令儀粘在嘴角的奶油。

也就是那一刻,我終于清晰地認(rèn)識到,我跟你之間的距離有多么遙遠(yuǎn)。

后來,跟你們一起出去后,我便找個借口自己去玩。

你們大概是玩得太開心了,那晚我等了許久,也沒能等到你們來接我。

天氣真冷啊,明明是八月份,太平山頂?shù)娘L(fēng)卻像要將我吹散一樣。我仰頭去看星星,找啊找,卻始終沒能找到一顆。

你找到我時,我正抱膝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你焦急地推開車門,看到我時明顯松了一口氣。我看著你自責(zé)的目光,忽然覺得有些委屈,憋了一晚上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你嘆了一聲,蹲在我的身前道歉:“對不起,絮絮?!?/p>

那是你第一次這樣喊我,我從未想過,那兩個字從你的嘴里說出來會是那樣好聽,好聽到這一晚的委屈都能夠煙消云散。我吸了吸鼻子,小聲說:“對不起,讓你跟姐姐擔(dān)心了?!?/p>

你搖搖頭,將我攬在懷中,任由我大哭了一場。這些天來的酸澀與恐懼讓我徹底爆發(fā),將鼻涕和眼淚都蹭到了你干凈的襯衣上,你卻始終未嫌棄半分。

那大概是我離你最近的一次,我們離得那樣近,近到呼吸和心跳都糾纏在了一起。我揪著你的衣擺,不由自主地放輕呼吸,唯恐驚擾了這一刻的安寧。

山下仍然亮著不滅的燈火,天邊依舊掛著一彎綽約的弦月,我越過你的肩膀向外看,卻只能看到無邊無盡的黑暗。

05

從令儀被關(guān)了禁閉,他們終于找到合適的借口,來阻斷你們之間的聯(lián)系。

你們開始寫信,一封又一封情意綿綿的書信通過我來回傳遞。

你仍喜歡將車停在那棵檀香樹下,我小心翼翼地避開用人,像做賊般鉆進你的車。

你趴在方向盤上,看起來無精打采,卻還是傾身過來為我系上安全帶,調(diào)侃說:“《無間道》沒少看吧,像個小阿Sir?!?/p>

你身上的沉香味熏得我臉頰一陣燥熱,我掩飾般輕咳一聲,晃了晃從令儀帶給你的東西:“這樣說你的恩人,小心我罷工?!?/p>

“小東西人不大,倒是學(xué)會了威脅人?!蹦汶m這樣說,卻并沒有生氣,只是輕輕彈了彈我的額頭。我佯裝吃痛,捂著額頭向后躲,你見狀,一把將我手中的盒子搶過去,得意地?fù)P了揚眉。

我不服氣,小聲嘟囔:“你好沒有良心,我要痛死了。”

你似乎看穿了我的把戲,靠在座椅上輕哼一聲:“戲精?!?/p>

“真討厭,就知道欺負(fù)我。”

你無視我的抗議,轉(zhuǎn)身將車后座上的流沙包拿過來遞給我,戲謔地說:“小女仔,要吃早餐才會長高?!?/p>

我七歲時,阿爺帶我去看川劇,戲臺上人臉變換讓人瞠目結(jié)舌。我卻覺得,我比他們還要厲害幾分,你不過隨口的一句關(guān)心,便讓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你載著我去海濱飆車,近兩百邁的時速讓我的心臟都險些跳了出來。

你注視著前方,左手松松地搭在方向盤上,放肆一笑:“好玩嗎?”

“太酷了?!贝巴獾娘L(fēng)景不斷變換,海風(fēng)順著車窗急促地打在臉上,我緊緊抓住車門,痛快地向外面大喊,“喔!”

也許只有那一刻,太陽和歲月都隨著風(fēng)向后退去,時間與空間凝結(jié)在了一起,我和你相隔不到一米,匆匆奔向不知名的遠(yuǎn)方。

我們?nèi)チ思馍尘?,成群結(jié)隊的大雁飛過天空,向遙遠(yuǎn)的北方而去。

有一對大雁似是被大部隊遺忘了,孤零零地待在一起。一只大雁落在港口的欄桿上,而另一只則不停地圍著它打轉(zhuǎn)。

我好奇地指著那只打轉(zhuǎn)的鳥問你:“它為什么不走,是在等它的伴侶嗎?”

你望著那兩只大雁,嘴邊掛著淡淡的笑:“大雁是最忠貞的動物,它們一旦認(rèn)定彼此,就會終生相隨。如果有一方發(fā)生意外,另一只大雁便成為孤雁,不再與其他大雁來往?!?/p>

你明明在說大雁,我卻無端覺得你在說你自己,下意識地問:“那你呢?你跟從令儀會結(jié)婚嗎?”

“我想跟她結(jié)婚?!蹦阋欢ú恢溃菚r的你溫柔極了,就像初春黃昏角樓里的微風(fēng),吹軟了乍生的春草。

我望著你嘴邊的笑意,竟覺得輕松極了,就像是懸在頭頂?shù)腻幍督K于落下,又像是期盼已久的結(jié)果終于來臨。

我吸了吸鼻子,認(rèn)真說道:“她過得很苦,你一定不要辜負(fù)她?!?/p>

06

你跟從令儀決定私奔。

阿爸終于定下了她的聯(lián)姻對象,是一名內(nèi)地商人,可他家中的兒子比我還要大上幾歲。

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我?guī)椭惴瓑M了她的臥室。你頂著胳膊上的擦痕,緊緊將她抱在懷中。我離開時忍不住回望了一眼,你滿眼痛苦,正動情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聽說你們要去冰島,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在最寒冷的時候甚至?xí)袠O光劃過夜空。

那時候,你們總以為離開了港城這方寸之地便是一生一世。

在你們逃跑的前一晚,從令儀跑到我的臥室,向往地描述著那被極光眷顧的地方。

“絮絮,”她在笑,漆黑的瞳仁里隱約有亮光閃現(xiàn),“我已無牽掛,唯有你讓我放心不下。從家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你一定要逃出去。”

你們離開的那天下了大雨,我裝作腹痛在別墅里大呼小叫。下人們亂作一團,從令儀從房間里跑了出來,緊握著我的手指揮下人。

在無人注意之時,我沖她眨眨眼,用嘴型說:“保重?!?/p>

她并未回答,只是眼角濕潤了幾分。

我被人簇?fù)碇暇茸o車時,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我似乎看到了你,就在那棵若隱若現(xiàn)的檀香樹下。

那時你白衣黑褲,風(fēng)度翩翩,頷首一笑便奪走了我半生的綺夢。

而此時,你坐在車?yán)?,正等待著朝思暮想的愛人。我看不清你的神色,卻能夠想象你眼中的歡喜。

我閉上眼,輕輕扯了扯嘴角。我想,這一生我們都只能止步于此了。

可上天并未就這樣饒恕我們,你們在去機場的路上發(fā)生了車禍。你因為下車買東西而逃過一劫,從令儀卻當(dāng)場死亡。

我跟家人趕到醫(yī)院時,你正滿身是血地跪在停尸房前。

阿爸怒氣攻心,用力地扇了你一巴掌并讓你滾。你被他扇倒在地,卻并未反駁,只是無助地抱著自己躺在地上。

我跑過去將你扶起來,你沖阿爸鞠了一躬,然后輕輕推開我向外走去。

雨越下越大,我追出去時,你正站在滂沱大雨中仰頭遠(yuǎn)望,雨水順著你的下巴滴落在地。

我走過去,將雨傘舉到你的頭頂。一道驚雷在天邊炸開,恰好照亮你慘白的一張臉。

“是我害了她?!?/p>

你似乎想要抽煙,顫抖著手嘗試了好幾次都未能成功,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我不忍心,將你手中的煙奪了過來。

“她在天有靈,一定不會想看到這樣的你?!?/p>

“你說得對,她直到死都還在擔(dān)心你?!蹦阈α诵?,我卻寧愿你痛痛快快地哭出來,“絮絮,你別害怕,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在從家的?!?/p>

07

從令儀的死讓你看清了命運掌握在家族手中的悲哀,你開始爭奪家產(chǎn),并逐漸在商場上嶄露頭角,不再像之前那樣游戲人生。不過五年,你已經(jīng)成長為再無束縛的謝家掌門人。

你也確實將我照顧得很好,我頂著你妹妹的名頭,從家再也沒有一個人敢隨意欺辱我。

我們默契地不再提起從令儀,可我知道,你在自己的心里開辟出了一塊禁地,甚至用斷絕男女情愛來懲罰自己。

別人進不去那禁地,而你也不會出來。

那天是我二十三歲的生日,你包下了中環(huán)大廈的頂樓為我慶生。

我喝了一點伏特加,真的只有一點點,在你溫柔卻不贊成的目光下,我不得不放下酒杯,幽怨地望著你。

你低低笑了一聲,將切好的牛排放到我跟前:“不要喝那么烈的酒?!?/p>

“知道了,你好煩人?!?/p>

我撐著臉笑瞇瞇地看著你,心里仿佛充滿了朦朧的霞光。

你的鼻子上有一顆很好看的紅痣,你微微前傾時,那顆痣恰好落在我的眼底。我盯著那顆痣,有句話在心中徘徊許久,說出口時卻變成了一句輕飄飄的“你陪我去逛游樂園好不好”。

我們?nèi)チ艘粋€再普通不過的游樂園,坐在旋轉(zhuǎn)木馬上轉(zhuǎn)一圈只需要12秒鐘。

那天很暖和,連風(fēng)都是那樣輕柔,吹在皮膚上像是被人溫柔撫過。

我坐在旋轉(zhuǎn)木馬上沖你招手,你笑了笑,也伸出手跟我打招呼。

月光瀉水而下,我盯著你落在地面上的影子,忽然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個夏天。

我戴著米老鼠的發(fā)箍沖你做鬼臉,你站在原地對我笑。月亮和星星都從幾億光年外匆匆趕來,只為見證這一刻。

“謝昭,”在旋轉(zhuǎn)木馬停下來的那一剎那,我沖你大喊,“你過來接我。”

你無奈地?fù)u頭,笑著走到我面前。

“小公主,要下來嗎?”

我搖搖頭,彎著眼抬頭看你,酒意連同愛意如洶涌的潮水般涌了出來。我抬起手,鬼使神差地點了點你鼻尖的紅痣:“你放下了嗎?”

你在一瞬間冷了臉色,時間像是被漫長的沉默凍住,讓人連呼吸都感到困難。風(fēng)聲蕭蕭,連同你未說出口的答案,一同擊打在我的心上。

我慌忙收回手,跳下旋轉(zhuǎn)木馬向你道歉,說罷便想要落荒而逃。

“絮絮,”你忽然將我叫住,月光將你的身影拉得很長,也照亮了我內(nèi)心的彷徨,“我不能讓她白白死去,不能就這樣忘記了她?!?/p>

我站在原地,呼嘯的風(fēng)聲仍在耳邊盤旋,讓我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某個平平無奇的午后。

那時的你眼神溫柔,站在港口前對我說:“大雁是最忠貞的動物,它們一旦認(rèn)定彼此,就會終生相隨。如果有一方發(fā)生意外,另一只大雁便成為孤雁,不再與其他大雁來往?!?/p>

你就像那只孤雁,當(dāng)伴侶死后,便只能活在無邊無盡的孤獨之中。

這些年來,你拒絕了湊上來的鶯鶯燕燕,這場曠日持久的懲罰與緬懷并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褪色。這一生,你都只會有那一個伴侶。

我輕輕點了點頭,努力壓下眼底的濕潤。

時光踉蹌,仿佛與散落滿地的月影一起,堆疊起了我的一生。

08

遇到談錚那天,是我躲著不敢見你的第六天。

那天我已經(jīng)走到了你公司樓下,卻遲遲不敢上樓,只能在大廳徘徊。

我來回轉(zhuǎn)圈時,恰好撞到了正在打電話的談錚。

他西裝上的紐扣堅硬,碰得我鼻子好疼好疼。我捂著鼻子瞪他,氳在眼底的淚水忽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他似乎有些慌亂,匆忙掛斷電話哄我:“哎,你別哭啊?!?/p>

我用力將他推開,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p>

“好好好,我不管,你總得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彼潜本┤?,一口京腔油嘴滑舌,笑起來時桃花眼中滿是深情。

我最討厭這樣的男生,用力踩了他一腳便向外走。

直到開車回到家,我才回過神來,我本是要去找你的。

談錚開始瘋狂地追求我,經(jīng)常在下班時間去我上班的地方堵我。

那天中午,他追在我身后同我說話,像小狗一樣,惹得人心里癢癢。我有些惱,拍開他的手就要頂嘴,一抬頭,就看到你帶著一群人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我。

我怔了怔,不自在地跟你打招呼:“姐夫?!?/p>

話一出口,我和你都是一愣。我已經(jīng)記不清上次喊你姐夫是什么時候。可在這個平平無奇的日子里,我卻鬼使神差地喊出了這兩個字。

見我沉默下來,談錚不動聲色地捏了捏我的肩膀,笑著跟你點頭致意。你并未理睬,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整個世界都像在那一瞬間陷入了沉默。

那晚,我回到家時嚇了一跳,因為我看到了坐在沙發(fā)上的你。

我在很早以前便給了你我房子的密碼,可這卻是你第一次打開這扇門。

你像是已經(jīng)坐了很久,茶幾上的煙灰缸里落滿了煙蒂。見我進來,你掐滅了手中的煙問我:“最近怎么都沒來公司找我?”

我忽然有些無所適從,這些年來我總是死皮賴臉地追在你身后,你辦公室的休息室里放滿了我愛吃的零食。

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不再習(xí)慣去找你。

我搓了搓手指,訕笑道:“最近工作忙。”

不知道你相信了沒有,你只是盯著我看了很久。你逆著光,我看不清你的表情,卻在你的審視下莫名生出了幾分心虛。

在我即將頂不住你審視的目光時,你終于笑了笑,起身向外走去。

“談錚挺不錯的。”

“是嗎?”我明明在笑,卻感覺鼻子酸酸的,像是有什么要洶涌而出,“我也這樣覺得?!?/p>

尾聲

談錚向我告白那一日,是個難得的晴日。

他包下了迪士尼樂園,在摩天輪升到最接近天空的高度時,忽然從身后掏出了一束捧花。

我安靜地站在原地,數(shù)十年的光陰在腦海里翻涌,你風(fēng)流又隱忍的模樣叫囂著要沖出我的腦海。可談錚的面孔卻越來越清晰,最終和我眼前那束嬌艷的大馬士革玫瑰一起,驅(qū)走了你的影子。

我不由自主地接過捧花,輕輕沖他點頭。

他激動地將我擁進懷中。也就是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早已泣不成聲。

我想,我大概是不愛你了。

訂婚前,我獨自一人去了從令儀的墓地。墓碑上的她依舊年輕又鮮活,慈悲卻又殘忍地看著我笑。

我想了許久,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說,最終卻只剩沉默。

我笑了笑,將手中的馬蹄蓮放在墓碑前,起身正要離開時,一回頭,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你。

你看起來狀態(tài)很不好,眼底烏青,憔悴了許多。

可我們不過才一月未見。

我有些受不住這詭異的氛圍,率先打破沉默:“你也來看姐姐?”

你仍舊沉默著,并未回答我的話。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只好向你道別:“那我先走了。”

就在我即將走出你的視線范圍時,你忽然將我叫?。骸靶跣酢?/p>

“怎么了?”

“沒什么?!闭媸瞧婀郑髅魇悄銓⑽医凶?,你卻許久未發(fā)一言,你最終只是笑了笑,眼角的細(xì)紋依稀可見,“以后保重?!?/p>

“你也是,謝昭。”

我笑著點了點頭,與你擦肩而過時,似乎看到了你眼底一閃而過的淚光。

原來我們已經(jīng)這樣生疏,可明明我們曾相依為命度過六年的光陰。

我在十七歲時遇見你,今天恰好是我們相遇的第七年。都說七年之癢,我們明明不是情侶,卻在這第七年里永遠(yuǎn)地走向了地平線的兩極。

太陽西降,月亮東升,它們終究只能擦肩而過。

(編輯:白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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