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南

品讀一首詩的過程

去一位陌生人家觀光

我提著一籃白菜

上面嵌著一張卡片：

今天起關(guān)心蔬菜

預(yù)演著主人家的熱情迎客

其樂融融 主隨客便

主人家抱著白菜 眼含熱淚

將卡片上的句子讀成經(jīng)典

作為回報的 贈我

雨后的新瓦 瓦下的麥田

麥田上那匹父親留下的小馬駒

我不能拒絕

這是為客之道

只能用邏輯再捕些漏網(wǎng)之魚

將盛情的戲份做足

預(yù)演過一百次

總會遇到些特例

偶爾遇上個半掩的柴門

踏進去便進了迷宮

不得不與主人家來一場游戲

游戲無輸贏 耗得只是那棵白菜

偶爾也會遇上個無主的小屋

真的無主？

只是不期待你去

去不去，對人家無意義

這是最讓人抓心

浪費了個苦心經(jīng)營的好天氣

以及一棵情感飽滿的白菜

無意義也開始

就像麥田上一個接著一個的稻草人

他們站在麥浪下游

不知向誰招手 也不問回應(yīng)

就像七七正撕扯著蛋黃酥的包裝盒

一片片落在瑜伽墊上

像待組合的拼圖

它并不要窺探什么味道的秘密

只記得那盒子上畫著一片明媚的春光

只記得那盒蛋黃酥似來自江南

就像你今天也為我讀詩

隨機翻到哪一頁 便是哪首

抽離到了這片夜色之中

你說 今天讀兩首

那便是兩首

每一句都帶著充盈的詩意

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便從此刻停下來

你對我說 生日快樂

即使對時間不再敏感

即使三十而立

也沒裝飾好意義這道門檻

不過，也不重要

總要重新開始一些甜蜜的事

就像我們接吻、讀詩、說未來

以及一切無須說也將繼續(xù)的驚喜

七七趴在盒子上睡著了

他身下一定有個水鄉(xiāng)暖陽里的春夢

歸來

當日月回歸本來的位置

我便回到那個小村莊

一方窄窗前靜坐

可窺日月方物 就足矣

從不做明日的計劃

不用想今晚的餐食

數(shù)字只從一至五

聽屋檐下的水聲

心中默念到五 滴答

便落下來

不期待 也不緊張

身體可以垂下來

像一棵柳樹

與土地融為一體

任由村口的大白鵝

追逐而來 喧囂無定義

隨時便推門而去

站在土樓上望月

第一眼扁 第二眼圓

哲理在此無立足之地

我脫下鞋子

十根腳趾落地生根

陰影

有時候陰影也很美

就像一本書遮住了一雙手

瀉下來的陰影

只有這個角度可以看見

而另一雙手 正架著這本書

神圣莊嚴也不及此時溫柔

特別怕你將這一頁讀完

清澈疊著深沉 共振

也只能用深沉掩飾慌張

你突然起身 陰影散開

聲音落地

哦，是七七又上了高臺

降落 降落

七七似讀懂了如此繁復(fù)的手勢

自上而下

墻上的陰影 脖頸自下而上微仰

似是在完成了一次朝圣

不知是在仰望燈光

還是仰望光明

詞語不達

你俯身下去 頭微抬起

軀體盡量低到地面上

我就知道

你即將向我奔襲而來

稱謂里缺了一味

則讓此成了定局

街道、落日和小群體

于概念之外全部失效

我用落俗的老話兒

一層一層將自己包裹起來

詞語不必達意

詞語關(guān)照寫詩人

地板、貓砂、小日子和山前雨

摩擦 回歸聲的本能

王者

雄踞在一摞鞋盒塔上

七七此刻像一條蛇

腦袋懸空探出

眼神利且尖

它俯視眾生

目空萬物

生而有王者之氣

只有我知道

他不過是盯著

斜下方的那雙帆布鞋

欲占為己有

欲主宰它成為平民

只有我知道

七七的理想所歸

氣運所至

只有我知道

七七是一只

能站立開鎖的貓

俠客行

寒風(fēng)驟起

葉落掃塵

遮天蔽日

刀光劍影

肚子里 點墨干了

俠客也得回歸

現(xiàn)實，即現(xiàn)實

都市在北方

風(fēng)向南

俠客向北

劍不在鞘

馬不落鞍

人未騎馬

無劍、無馬

無殺氣

唯 俠客

一口紅棺 斜在背

一輛二八大踹

馳騁風(fē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