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己酉月
北緯30度南,婁軫時分
東海灣,大目洋
東南西北亞,勇士齊聚
游戲蒼海,浪遏飛舟
健兒英姿,奮楫揚檣
莫道大洋千重浪
駕板迎濤,馭風(fēng)飛翔
幾人相讓?
夢回將臺,吹角連營
如蛟似龍,神兵天將
看英豪
萬千雪濤洗征袍
騰云掀浪,翻海倒江
如峰臺點將,吹風(fēng)拉月
飛空直躍,弧切峰崖過疊嶂
似沙場搏擊,跳躍騰挪
連星帶月,飛燕穿梭滿弓張
夢里時光
何處中流擊水
卻道是:山海萬象
陽春扶起的桃花
被春風(fēng)釋放
眼眶里波光粼粼
流過草地又收回到腳邊
清蕩的天空
布置一整塊湛藍(lán)做背景
給正在發(fā)芽的女孩
緊拉著行云流水
花叢中隱藏著幾串燕雀啁啾
而一直沒有泛黃的草皮上
黑白相間的足球
試探著少年油膩膩的步伐
晚霞從調(diào)色盤撇脫
場邊寫生的姐姐
唯獨忘了把自己畫進(jìn)奔跑著的三月
推動一方流沙往前
風(fēng)卷走躲在影子中的腳印
這路軟得根本找不到路
須沿著準(zhǔn)繩的指引
一泓清泉
在懷中悄無聲息
找不到投擲的石頭
歸途上的殘霞特別紅
紅得讓人擔(dān)心
擔(dān)心突然間的熄滅
而我與我們
總把駝背錯看成駝峰
以為滿臉皺褶只因風(fēng)沙犀利
校內(nèi)池塘邊
攙扶相依的柳樹
弱枝由風(fēng)
身板被寒冬凍出皺褶
斜陽把影子推歪
水面顛簸著朗讀者的音符
喉嚨發(fā)干、嘶啞、打結(jié)
兩指緊鉗著一支粉筆
與嘴上銜著的那根未點燃的煙
互為投影
冬天的每場雪
都在整理著經(jīng)年的非分與凌亂
俟機(jī)氣溫回暖
提上點燃春天的火機(jī)
你給花瓶中插上一束花
瞄了一眼你喜歡讀的書
你的老花鏡還放在書上面
你轉(zhuǎn)身坐回到沙發(fā)上
疲倦會使人想起很多事情
你看電視或者干家務(wù)
你倒垃圾會賣一些廢品
你要給孩子準(zhǔn)備午餐
腦海揮之不去重疊的臉龐
優(yōu)美的音樂總是那么憂傷
你一輩子要換幾次房子
一生中睡過不同的房間
皺紋就是這樣一天天
在簡單重復(fù)的日子里加深著
有一點你不會改變的
那就是你喜歡讀的書
你永遠(yuǎn)不會忘記的那個人
它會一直跟在你身邊
在微風(fēng)細(xì)雨中與眼鏡
花瓶中的一束花成為靜物
這會兒你也許就坐在那里
你會看到些什么呢
昏黃的天空在擴(kuò)散睡眠
你的后背和頸椎都有些疼痛
你想再一次去游歷世界的美妙
再一次去樓下的公園閑逛
再一次去找美味的食物品嘗
再一次與可愛的女子邂逅愛情
可惜這一切都不太容易得到
天黑了你一直都坐在房間里
你只能看書聽音樂滿足空想
你只能對著文字和屏幕說話
在這人間的煙火熄滅的時候
我會喝一口水澆灌那一棵樹
想著田野旁邊有那一條小河
你曾經(jīng)偎依一棵樹對著我微笑
山風(fēng)讓寺廟的煙火更加陡峭
拾級而上的白云
在暮晚 推遲那些飛過圍墻的是
過冬的蝴蝶
我想在僧人的院落里
討要一杯淡淡的清茶
然后跟過往研討一下
山寺里蟲鳴的孤獨
是否也是人間的那一種孤獨
背過身 層層疊疊的山巒
瞬間被晚潮被霧霾 被自己
淹沒
其實,我一直在回故鄉(xiāng)的途中
現(xiàn)在是春天
麥苗因一寸枯榮,拽不緊
窸窸窣窣的陽光
裸露的阡陌上,往后看,從河南到浙江
在疾走的人群中
我擁有兩省份那么遼闊的孤獨和愛
比起瑣碎的生活
故鄉(xiāng)是擱置很久的疼痛
有體溫的詞隨著父母咳嗽,向皺紋延伸
我走近才能勉強(qiáng)撫平
每次通話,只要一滴眼淚
就足以打濕他們斑白的鬢發(fā),壓彎他們的脊背
那炊煙下連綴的燈火,心跳
在風(fēng)中搖曳
透過幾重蒼穹
我必須攙扶住他們的弱,他們的踉蹌
這個春天,他們還在刨開泥土點瓜種豆
我一直穿越
在命運的苦菜地
晨起,乍一抬頭
柳枝就綠了
我抬頭的瞬間
其實,柳枝上還沒有嫩芽生出來
只是一縷風(fēng)
順著柳枝,梳著
另一縷
三月,楊梅山下的溪水
是繁花的注腳
掩映的潺湲
是梅溪的方言,甘甜
細(xì)膩與清爽,像適時的問候
打開最深的記憶
如此親切
陌生。眺望著升起的青磚、黛瓦
連著一座座橋
來不及,多愁善感
我喜歡光影里,低下頭
區(qū)分緞帶的顏色
呵,梅溪,托舉出的鮮活
何其水靈和斑斕
突然,我有種掬起溪水的沖動
一股方言,穿肺腑而過
遇到另一股
在腹腔內(nèi)
滾動,等我起身
抹一抹嘴唇
我正把自己變成一株楊梅
春風(fēng)中,再添一朵
就是絕句
借一抹晚霞
裹緊厚厚的油布
滲出絲絲緋色的光
在廚房里沉溺
不大不小的背包
裝不下浮動的晚舟
窗外,有我的影子在播放紀(jì)錄片
從第一株探頭的新綠
踏到最后一片凋零的枯黃
從雨林到雪原
我來到了陸地的盡頭
油布里的霞光散發(fā)神性
眼前是虛無縹緲的蓬萊
我想歷史的棺槨,或許就在
那山睜開的雙眼之中
是春夜來了,就是春和夜
都來到這條路上了!
為此每棵樹,都托著一枝白火,
潮濕的早春,火焰不會暖,
不能將一樹玉蘭催開,
也不能將一池水變得綠一點……
好像只是穿過塵埃,
射到了空空的路面;
卻讓那些住天空的人,
是吧,那些男人女人
冬眠的大人和偷露水的小人,
都聞到一股新滋味,
是一種微苦的新滋味!
他們因此而走了下來,
作為春的特使,身披那瀟瀟的火,他們走下來了:
不羈的,喝了口汽水
一個跟頭便站在了路中間;
沉著的,背著個小房子,
扶著那小枝條,好好地走下來;
而有人干脆,兩手空空就飄落,
就地而坐,安穩(wěn)得像個皇帝。
“這是我的新皇冠。”
他指向樹頂?shù)囊固枴?/p>
而你呢?在這料峭時分,兄弟,
你是否想坐就坐,想走就繼續(xù)走?
雖然曾聽說,夜里的風(fēng),能舔掉人肩頭的火。
雖然曾經(jīng)有,熄滅的人,腦袋就會被霧鎖住。
但畢竟,這新的季節(jié)
再黑也是春吶!
總是誰在此路游蕩,便是誰
向他的死來淺唱:“世界還很好,
我這顆頭,比霧都輕一些?!?/p>
這個世界遍體蕁麻疹
我只能不斷遠(yuǎn)離它
防止自己也被傳染
于是一不小心就走到了邊緣的地帶
把一只蝴蝶,連同無窮盡的黑暗
一起納入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痛苦,讓自己清醒
這些年,我在不斷墜毀
瘦骨嶙峋的胸膛上,已經(jīng)
留下了太多傷疤,在深夜,起身,用一把小小的刀
輕輕向我身體內(nèi)刺去,像一朵梅花的落下,把
整座南山一點點地染紅
窗外,月光照著人間
人間和我越來越蒼白,在這個年代
我會墜入很深的河里,用自己的養(yǎng)分
把蘆葦一次次催生,后來
幾只麻雀停留在蘆花上,一些人在河邊
照相。
我得了蕁麻疹,沒有治好
在舊的世界死了,幾只螢火蟲趴在我的墳上
唱著流行歌。
夜晚是間手術(shù)室
星月的無影燈下
屋頂?shù)哪且恍K玻璃亮瓦
是打開的一個微創(chuàng)切口
整夜睜眼,躺在稻草上
恍若幾十年前睡在火車上鋪
一列綠皮火車在原野上緩慢前行
在凌晨穿過我家的甘蔗林
我是我自己的施術(shù)者
先從愁腸里探出一串鑰匙
又隨時準(zhǔn)備從褲兜里掏出身份證
接受年輕女列車長的查驗
七月,耄耋之年的三叔
回到老屋,構(gòu)筑他安息之處
親屬都來相送,庭院樹下語言的聚集
回憶像出井的清水
太婆在這老屋告別
父母在這喜結(jié)良緣
院里一角,那棵樟樹
與小叔年歲相仿
孩童時,它是我們的玩伴,
頑皮的真假小子
總愛糾纏攀爬
老屋一度無人居住
閣樓也不再完整,
院子散落木板和瓦片
但柱子和基石
依然支撐著房梁
我的三叔和小叔
對老屋有著無盡的牽掛
一石一瓦 一柱一梁 一草一木
再次呈現(xiàn)往昔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