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聲
關(guān)于書,是沒辦法用幾句話概括的。然而,最近我一想到書,便想到林徽因的詩:“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這么說,不是將另一類書排除在外——那類如投槍、如匕首、如號角、如戰(zhàn)鼓的作品。不,我覺得那樣的書也像“一樹一樹的花開”,禮花般熾燙絢爛的“花”。
一切科學的書也像“一樹一樹的花開”,沒有哪一類書不像,任何一類專業(yè)的書都像。并且我認為,這樣想,是對所有貢獻過專業(yè)之書的人們的贊譽。
而童書,確乎像“燕在梁間呢喃”。
也確乎地,讀紙質(zhì)書的人少了,讀電子書和聽書的人多了。我起初是為書和寫書的人憂傷的,現(xiàn)在不了。老人視力不好了,享受聽書的時刻不亦樂乎。年輕人時間不夠用,在地鐵上讀電子書,也是對書的親近?。?/p>
書對人類心性的滋養(yǎng)和人類社會的進步作出長期貢獻,讀和寫都是對此寶貴傳統(tǒng)的愛護、繼承,讀和寫同等重要。
現(xiàn)在幾乎沒有文盲青年了,恰恰相反,學歷高的青年比比皆是。青年總是要成家的,總是要為人父為人母的。我想,年輕的、有知識的、自己讀過書的父母,在孩子3歲生日那天,應送給孩子一份特殊的禮物——用彩紙包著,扎著漂亮的絲帶,由孩子打開;當童書呈現(xiàn)時,鄭重地向孩子宣布,從這一天起,父母輪流為孩子讀書的親子閱讀開始了,并為看童書的孩子拍下紀念照,對他或她說:“你看書的樣子很美!”
于是,家中為孩子而有了一格書架。
等孩子上中學了,有了自己的房間,那書架便移到了他或她的房間,墻上還掛著他或她3歲時讀書的紀念照——那時,他們已經(jīng)開始自己選書看了,選的過程中必然會逐漸形成自己的判斷力。
之后,孩子或因?qū)W習壓力所致,不怎么讀“閑書”了;后來,他們成了大學生,幾乎只有精力讀專業(yè)書了;再后來,他們畢業(yè)了,參加工作了,成了地鐵上看電子書的人;等他們結(jié)婚,做了父母,也會在自己孩子3歲生日那天送上一份用彩紙包著,扎著漂亮絲帶的禮物——書。而等他們老了,便成了以聽書為享受的老人……
紙質(zhì)書在這一循環(huán)往復的過程中永不消亡。
年輕的朋友,如此這般參與優(yōu)良傳統(tǒng)的守望、愛護與繼承,不亦樂乎?讓那“一樹一樹的花開”成為人類社會之恒久的風景,不亦貢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