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華
從記事起,我每天都要打豬草。打豬草并不輕松,因為還得帶著妹妹。
妹妹還小,肯定是幫不上忙的,我一邊打豬草,還要一邊防著她走丟。
打豬草有時是在野地里,有時是在田地里。田地里有積水,難下腳,妹妹偏要跟下來。為了不讓她把鞋搞壞,我就讓她把鞋脫了,光著腳。
我只要在一塊田地里埋頭打豬草,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各路伙伴聚攏過來。等大家都打了滿滿一簍子,就有人提議來贏豬草。這是我們常玩的游戲,在田地里挖一個水瓢大的坑,每人把自己的豬草抓一把放在里面。然后,大家圍成一圈劃“黑白手”——把右手背到背后,同時亮出,要么掌心,要么掌背。如果大家都一樣,只有一個不同,他就勝出了。他的權(quán)力就是可以站在畫線的位置向坑里丟一次鏟刀,如果他的鏟刀落到了坑里,那么一坑的豬草就都歸他了。這種游戲的結(jié)果往往是,有些人簍子里豬草多得塞不進去了,有些人的簍子卻空了。
那天,只要該我丟鏟刀,妹妹就在一旁扯著嗓子喊:“哥哥贏,哥哥贏!”她就像個小神仙一樣靈驗,我每丟必中,贏了一大簍子豬草。
太陽偏西,我高高興興地帶著妹妹回家了。一到家,就把簍子往媽面前送,想讓她看到我的戰(zhàn)利品,然后夸我兩句??伤豢次业暮t子,只盯著妹妹的腳看。我正期待著,媽抬起了頭,不是笑臉,而是滿臉怒氣?!懊妹玫男??”她問。
我這才明白,腦袋嗡地一下空白了。我望著妹妹,妹妹望著我,都不敢吭聲。
“還不去找,找不到就不要回來吃晚飯!”媽舉起了手,我趕緊轉(zhuǎn)身往外跑,免得巴掌落到身上。
妹妹也跟了出來。于是,我們沿著剛才凱旋的路垂頭喪氣地找。路上沒有,路邊也沒有,田地里那個坑還在,可怎么也找不到鞋。我急得團團轉(zhuǎn),妹妹跟在我屁股后面只叫“哥”。我們都清楚,找不到鞋,回去就沒有好果子吃。
天黑了,鞋沒找到,我不得不牽著妹妹往家走,心底充滿了恐懼。
家里人都回來了,圍著桌子吃飯,氣氛非常沉悶。我站在門口,低著頭不敢往前走。媽問:“鞋呢?”我不吭聲,答案非常清楚了。媽不再說話,爹和姐姐都望著我。妹妹拉著我的衣角,在我身邊磨蹭。媽雖然一句也沒責怪她,但我知道她的心里和我一樣害怕。
“這是什么?”妹妹突然叫了一聲,伸手摸著我的褲子口袋。我順手一摸,差點沒暈厥過去——妹妹的鞋一邊一只,一直揣著呢。
妹妹拿著兩只鞋歡呼雀躍起來。既然鞋子找到了,就可以吃飯了。我一步跨到桌邊,傻眼了——桌上的幾碗菜全空了。我的肚子已經(jīng)餓得咕咕叫,心也縮成一團,一擠,眼淚就跑了出來。媽揚起筷子指了指廚房,說:“你站在這里哭什么?還沒餓著,是不是?”
我站著沒動,想找媽討個說法。妹妹比我機靈,快速穿上鞋,跑進廚房,喊:“哥,快來,快呀!”然后,是鍋蓋哐的一響。
我怕她燙著了,一轉(zhuǎn)身沖進去,卻看見她滿臉歡喜地指著鍋里。一股熱氣騰起來,鍋里放著兩個碗,碗里分別裝滿了飯菜。我伸手端出一小碗,遞給妹妹,自己又端起一大碗,虎吃起來,眼淚還掛在臉上,笑已經(jīng)沖到了嘴邊。
“哭一哭,笑一笑,摸到茅廁跳一跳?!泵妹镁谷辉谝慌匀⌒ξ伊?。
星晴摘自《兒童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