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當(dāng)年，因為準(zhǔn)婆婆蔡蓮一句“你是個二手貨”，離異女高靜差點與深愛的男友孫志剛分手。后來，這對有情人雖然瞞著蔡蓮悄悄地領(lǐng)了證，但婚后的高靜卻屢遭婆婆的刁難，婆媳關(guān)系一度勢同水火。直到有一天，婆婆隱藏已久的一個秘密被高靜無意間發(fā)現(xiàn)……

驚人隱秘：“惡”婆婆心里有座傷城

2019年12月5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烏魯木齊市家庭主婦高靜半夜起來上洗手間時，發(fā)現(xiàn)婆婆一個人光腳蹲在客廳的地板上掩面抽泣。高靜正想上前問個究竟，誰知婆婆看見高靜，眼里突然露出驚喜的光芒，她站起身，用格外溫柔的語氣對高靜說：“妮子，你可回來了，媽想死你了。”

婆婆無厘頭式的講話，讓高靜愣了半晌，不知如何接話是好。她讓老人回臥室去睡覺。而后，高靜回到自己房間，卻怎么也無法入眠。她終于忍不住將熟睡的丈夫?qū)O志剛搖醒，將剛才遇到的奇怪一幕如實相告，隨后問他：“妮子是誰？”

聽到這一名字，剛才還睡眼惺忪的孫志剛從床上一骨碌爬了起來，說：“你怎么知道我姐姐的名字？我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她呀。”見高靜更加疑惑的表情，孫志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向她講述了一段傷心的往事……

妮子是孫志剛的姐姐，名叫孫妮，比他大10歲。他們一家人原本住在新疆昌吉市。孫妮12歲那年的12月5日，孫志剛的父親像往常一樣，用自行車接放了學(xué)的女兒回家。半路上，父女倆被一輛汽車撞飛。失血過多的姐姐當(dāng)場死亡，身受重傷的父親被送往醫(yī)院搶救過來。但因思念女兒過度，父親先后患上抑郁癥和肝癌，幾年后也撒手西去。

短短數(shù)年之內(nèi)，相繼失女喪夫，這對孫志剛的母親蔡蓮是致命的打擊。原本性格開朗的蔡蓮，從此性格大變。此前，每天都會給兒子講睡前故事的她再也不講了。

每年的12月5日，蔡蓮即便不去孫妮的墓前探望，也一定會以其他方式紀(jì)念。孫志剛有時也會和母親一起紀(jì)念去世的姐姐和父親。

這一次，孫志剛白天事務(wù)太繁忙，累了一整天的他，回家澡都沒洗，倒頭就睡了。若不是高靜問起，他還真的忘了當(dāng)天是姐姐的祭日。

“這是我媽內(nèi)心的傷痛，除了我，她沒對任何人提起過，也囑咐我不要告訴你，她主要是覺得沒必要。我媽將傷痛一個人扛下了，心里很苦?！闭f著，孫志剛這個大男人聲音哽咽了。

丈夫講述的這段往事，在高靜的內(nèi)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出生于1985年的高靜，在認(rèn)識孫志剛之前，曾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發(fā)現(xiàn)前夫出軌后，高靜果斷離婚，恢復(fù)了單身。

2013年，28歲的高靜在老鄉(xiāng)聚會上認(rèn)識了孫志剛。孫志剛比她大7歲，在甘肅省蘭州市一家電子公司新疆分公司上班。孫志剛的實誠讓高靜心動，而他也欣賞高靜的端莊大方。

兩人開始戀愛，還見了雙方父母。誰知，就在婚禮即將舉辦的前一天，準(zhǔn)婆婆蔡蓮打電話給高靜，用極為刻薄的語氣說：“聽一個親戚說你結(jié)過婚？你是個二手貨女人。我兒子連戀愛都沒有談過，你根本配不上我兒子，婚禮取消！”蔡蓮說完掛機(jī)，而電話另一頭的高靜卻在風(fēng)中凌亂。

感覺遭遇奇恥大辱的高靜當(dāng)即向?qū)O志剛提出分手。孫志剛問明緣由后，懇請高靜別往心里去，稱他母親是刀子嘴豆腐心，并承諾和她先領(lǐng)證后辦婚禮，來個“先斬后奏”。

考慮到自己要嫁的人是孫志剛，而不是他媽媽，且自己父母對孫志剛的印象也很好，高靜最終平息怒火，和孫志剛悄然領(lǐng)證結(jié)婚。蔡蓮得知后，雖然大鬧了一通，卻也無力改變事實。

因為沒有獨立的婚房，婚后，小兩口不得不與蔡蓮住在一起。高靜內(nèi)心暗暗叫苦。

果然，蔡蓮不停地刁難高靜——

高靜愛看電視，孫志剛在家時，她能如愿，可一旦他出差，蔡蓮就以節(jié)約用電為由，不準(zhǔn)兒媳看電視。2015年6月，高靜懷孕待產(chǎn)，想吃草莓和杏子，孫志剛出門去買，蔡蓮就在一旁冷嘲熱諷：“誰還沒懷過孕？那么嬌貴……”

撫平創(chuàng)傷：以女兒之名愛你

2018年，孫志剛和高靜的女兒哆哆2歲多時，孫志剛被公司調(diào)到烏魯木齊開展業(yè)務(wù)。高靜也向自己的公司申請去烏魯木齊。在烏魯木齊工作穩(wěn)定下來后，夫妻倆貸款買了房子，并將哆哆和婆婆都接了過來。但婆媳之間的關(guān)系卻沒改善，她們?nèi)靸深^爭吵，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沒想到，在自己心里一向刻薄尖酸的婆婆，內(nèi)心竟隱藏著如此傷心的往事。那一刻，高靜沉默了。

盡管對婆婆的怨氣短時間內(nèi)沒有完全消除，但打那以后，高靜漸漸改變了對婆婆的態(tài)度。

2020年3月的一個周末，一家人難得地一起外出逛街。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時，高靜一手牽著婆婆，一手牽著哆哆。走到路中間時，蔡蓮被馬路對面的巨屏廣告所吸引，不知不覺松開了高靜的手。

當(dāng)高靜和丈夫、哆哆都走到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后，才發(fā)現(xiàn)婆婆不見了。高靜趕緊向人行橫道望去，只見蔡蓮正站在路中間，兩邊的汽車呼嘯而過，她的雙眼寫滿了驚恐與無助，嘴里不停地呼喊著：“妮子，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高靜不顧一切地沖到路中間，將婆婆拽到了安全的地帶。蔡蓮嘴里還在喃喃自語：“妮子，不要丟下我……”高靜鼻子一酸，說：“媽，我不會丟下您的?！辈躺徝哽o的頭發(fā)，哭著說：“妮子，媽就知道，你不會丟下媽不管的?！?/p>

站在一旁的孫志剛，早已淚流滿面……

2020年清明節(jié)，孫志剛出差了。那天，高靜剛下班，就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請問是哆哆的家長嗎？怎么沒有人來接哆哆？”高靜一聽慌了：“早上出門時，哆哆的奶奶說了去接她的，奶奶沒去嗎？那好吧，我馬上就來，麻煩您了?！?/p>

很快，高靜就趕到了學(xué)校，接到了哆哆。一路上，哆哆用她的小拳頭打高靜說：“奶奶給我買玩具，教我識字。你每天一下班回來，就和奶奶吵架。奶奶肯定生氣了，離家出走了?！闭f著，哆哆哭了起來。

女兒的話讓高靜陷入了深思。是啊，婆婆已是風(fēng)燭殘年，自己這個兒媳，以前是不是對她有點狠？一邊反思，高靜一邊發(fā)動親友四處尋找婆婆。3E397EE0-82E9-4D96-9603-BEF215F1E122

第二天，灰頭土臉的婆婆被昌吉市民警送了回來。民警告訴高靜，蔡蓮一直在公墓前靜靜地坐著，后來被守陵園的人員發(fā)現(xiàn)，送到了派出所。民警還說，老人的神情好像有些恍惚，只記得兒子叫孫志剛，家住烏魯木齊市明園路，別的都不記得了。在民警的幫助下，這才找到孫志剛的家。末了，民警說：“我看，你還是帶老人去看看醫(yī)生吧?！?/p>

根據(jù)民警的叮囑，高靜帶著婆婆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指著一張圖上的兩個動物，問她是豬還是鹿。蔡蓮盯了半天，愣是回答不上來。感覺情況嚴(yán)重的醫(yī)生，讓高靜帶著婆婆做了核磁共振。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蔡蓮患了阿爾茲海默癥2期。

高靜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她打電話將情況如實告訴給了在外地出差的丈夫。孫志剛一聽急了，說他處理好手頭的事情，次日就回家。

回家后，夫妻倆商量照顧老人的事情。良久，高靜認(rèn)真地對丈夫說：“我想了，既然媽把我當(dāng)成了她的女兒，不如我就以女兒的身份來照顧她。我明天就去公司請長假。這樣，你才能夠安心地工作?！?/p>

就這樣，請了長假的高靜正式擔(dān)負(fù)起照顧婆婆的重任。醫(yī)生說，多做有氧運(yùn)動，有利于病情緩解。每天早上6點，天剛露出魚肚白，高靜就帶著婆婆出去散步。在小區(qū)的健身場地，她教婆婆如何深呼吸，如何在健身器材上扭腰、踢腿。

與此同時，高靜還積極補(bǔ)充婆婆的營養(yǎng)。她每天都到菜場里買回各種各樣的豆子，然后回家，用豆?jié){機(jī)給婆婆做現(xiàn)磨豆?jié){喝。醫(yī)生說要多吃新鮮水果和堅果，高靜就買來大量的新鮮火龍果、草莓、花生和核桃給婆婆吃。

媳賢子孝：伴你走過最后的時光

為了鍛煉婆婆的語言表達(dá)能力，高靜每天都會抽出一定的時間，帶著她練習(xí)繞口令：“船與床，床深長，船身長，床身船身不是一樣長……”

婆婆讀著讀著，脾氣就上來了，將寫著繞口令的紙撕得粉碎，嘴里嚷嚷：“不讀了，不讀了！”高靜耐著性子勸婆婆：“媽，您不是說，最聽妮子的話嗎？怎么，現(xiàn)在妮子要你學(xué)習(xí)，您不耐煩啦？”一聽到“妮子”兩個字，婆婆馬上收斂了脾氣，主動將那幾句繞口令重新抄下來，而后老老實實地讀了5遍。

盡管蔡蓮并不配合，但高靜依然全身心地照顧著她。有一次，高靜將孫志剛兒時的照片給她，想以此刺激她的記憶，可令她失望的是，婆婆居然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rèn)識了。她反復(fù)地看了照片好多遍，最終搖搖頭，說：“不認(rèn)識?！备哽o鼻子一酸，說：“媽，您可看仔細(xì)了，他是剛子，您的兒子呀?！辈躺忂@才若有所思地說：“哦，剛子，我兒子……”

在病情的壓迫下，婆婆的身體越來越差?？粗牌诺娜跣o助，高靜心里非常難過，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好好照顧婆婆。

有一天晚上，高靜端來一盆熱水，蹲在地上給婆婆洗腳，想起婆婆的病情，高靜的眼淚掉進(jìn)了水里。婆婆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幾顆糖喂到她嘴里，說：“妮子乖，不哭，吃糖。”高靜又哭又笑：“媽給的糖真甜。”因為有點胖，高靜已多年不吃甜食，但為了逗婆婆開心，她還是吃了下去。

周末女兒在家，高靜就一手牽著女兒，一手牽著婆婆去逛超市。高靜趁機(jī)指著新鮮蔬菜告訴婆婆，這是黃瓜，這是茄子，這是青椒，想以此鍛煉婆婆的認(rèn)知能力。她的言行舉止，惹來超市里眾多人的側(cè)目，大家議論紛紛?？筛哽o根本顧不了那么多，只要對婆婆的病情緩解有好處，就算被人當(dāng)成異類圍觀，那又怎么樣呢？

2020年5月的一天傍晚，高靜帶著婆婆去看鄰居們跳廣場舞。休閑而熱烈的氣氛，讓人的心情大好?？粗粗躺?fù)蝗蛔プ「哽o的手，一改此前雙目渾濁的狀況，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語氣誠懇地說：“對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請你原諒我吧?！?/p>

高靜驚喜之余，起初還有點不敢相信，她說：“媽，我是妮子……”“別說了，媽知道你是高靜。以前，媽脾氣不好，說話難聽，你別往心里去。”

“媽，您認(rèn)出我了！”高靜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動容地說：“媽，我們是親人，是一家人。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婆婆，媽，我愛您?！?/p>

婆媳倆相擁而泣。孫志剛從妻子嘴里獲悉這一切，也高興得連聲向妻子道謝：“媽的病情有好轉(zhuǎn)，多虧了你的照顧?！笨刹痪?，婆婆又變糊涂了。

2021年春節(jié)，全家出去飯店吃大餐。吃完飯，孫志剛和高靜去結(jié)賬，回到餐桌邊時，看到蔡蓮抓起盤子里的餃子就往口袋里裝，邊裝邊說：“我的妮子最愛吃餃子，回去給妮子吃?！?/p>

在時而清醒時而糊涂中，炎熱的夏天來了，婆婆身上生了痱子。為了讓婆婆舒服點，高靜每天小心地為她擦拭，撲上爽身粉，還專門為婆婆安裝了空調(diào)。當(dāng)空調(diào)的涼氣吹到身上的那一刻，婆婆開心地笑了，對著高靜歡快喊：“妮子，還是你能干。”在高靜的悉心照料下，蔡蓮的腦萎縮沒有繼續(xù)惡化，始終保持在2期。

幾個月后，蔡蓮因為腹瀉住進(jìn)了醫(yī)院。因為她的皮膚化膿，抗生素對她已經(jīng)不起作用，醫(yī)生告訴孫志剛和高靜：“老人的免疫力幾乎全面崩潰，你們要有心理準(zhǔn)備?！?/p>

12月初，烏魯木齊下了一場鵝毛大雪。躺在病床上的蔡蓮用她瘦如麻稈的手握住高靜的手，望著天花板說：“妮兒，媽媽來了，你別怕?！?/p>

隨后，老人便永遠(yuǎn)地閉上了雙眼。

高靜伏在婆婆身上，輕聲說句：“媽，您一路走好，妮兒在等您，爸也在……”

窗外紛紛揚(yáng)揚(yáng)滿天飛舞的大雪，分明是親人悲傷淚水的凝結(jié)……

編輯/戴志軍3E397EE0-82E9-4D96-9603-BEF215F1E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