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舒琴
編者按:
提到鎮(zhèn)江新區(qū),繞不開圌山和宜園。
圌山臨江而立,雄秀奇險,紫氣升騰,頗有王者風范;
宜園,粉墻黛瓦,小橋流水,滿滿的東鄉(xiāng)元素。
在東鄉(xiāng),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大港煙墩山古墓地出土了一件稀世珍寶——“宜侯夨簋”,從此,東鄉(xiāng)有了宜侯路。在東鄉(xiāng),大多數(shù)人不知道,在新區(qū)地界還有一個宜園?!绑背鰱|鄉(xiāng),宜園卻在丁卯。一個在鎮(zhèn)江城東,一個在鎮(zhèn)江城南。隔著千年的光陰,癡癡地遙望。
據(jù)說,這里原先是一個龐大的茶博園。因為經(jīng)營困窘,幾近荒蕪。后來,決策者們的“神來之筆”,才有了今天春色滿園的宜園。
我知道,開園之初,對宜園的期許,各方是頗為樂觀的,決策者,經(jīng)營者,都是。2017年,新區(qū)政府舉辦了首屆宜園文化節(jié)。開幕式當天,《水墨東鄉(xiāng)》書畫展、東鄉(xiāng)泥叫叫等非遺系列文化項目,悉數(shù)熱鬧登場。要人、游人;著漢服的學童,旗袍秀的女性,紛至沓來。我也曾應邀為《水墨東鄉(xiāng)》畫展寫下了熱情洋溢的序,巨幅畫板就掛在現(xiàn)在的知名網(wǎng)絡作家工作室外墻上。
開園當天,在“涵珍樓”景區(qū),我和一位管理者有過一次簡短對話。他是鄰市政壇的一位老掌門人,彼時,他所倡導的被世人俗稱為“無中生有造景術”的旅游策略正受著旅游界熱捧,最經(jīng)典的莫過于常州恐龍園景區(qū)經(jīng)營模式的巨大成功。他告訴我,第二天便要赴某個省會城市做講演和旅游設計指導。
蒙他推介,我逐一參觀了“涵珍樓”收藏的幾棟徽州老宅。據(jù)介紹,每一棟老宅都價格不菲,備受港臺豪富青睞。但吊詭的是,當我與這些精致的老宅子對視時,我的腦海里卻活靈靈地閃現(xiàn)著東鄉(xiāng)老祖宜侯徙封時的舟車勞頓,畫面非常清晰。這些雕刻精美、用料極為考究的徽州老宅來自安徽的一些古村落,而宜侯老祖泰伯奔吳的首站也有學者認為是安徽當涂的某個古村落。莫非這也是一種隔世的重逢和巧合?!
太多太多的原因,宜園的對外開放,似乎沒有達到預期。當然,這和大氣候有關。光陰流轉,當初的決策者和經(jīng)營者們都有了改變,數(shù)度變遷,各種嘗試,各種突破。宜園也在經(jīng)營中不斷蝶變。
事實上,對宜園的存在,坊間一直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傳說。有人說,與其讓偌大的城市空間運營步履維艱甚至空置,不如轉型為市民休閑娛樂的活動場所,也有人說,那么大個“涵珍樓”只是為了安放幾棟異地遷徙來的徽州老宅子而沒有一棟東鄉(xiāng)老宅子有點可惜。大多數(shù)東鄉(xiāng)人看來,“宜侯夨簋”出在鎮(zhèn)江城東大港煙墩山古墓地,按老例,墓在東鄉(xiāng),“宜侯”家也該在東鄉(xiāng)。生生將“簋”主宜侯再一次“徙封”到鎮(zhèn)江城南的丁卯,東鄉(xiāng)人心里頗有點不忍。
而在我,則情愿把它看作是“化腐朽為神奇”的一個獨特案例。我們無須去猜測決策者的初心,我們也無須去計較這個園子里現(xiàn)在乃至未來到底會不會或者有沒有宜文化、宜元素,唯一可信且必須堅守的是,宜園肯定會有宜文化。而且,因為沒有其他景點動輒百八十元的門票,免費游覽的宜園讓市民得到了最大的實惠。
或許,蘇州園林名揚四海的范式,可以給我們一些希望和安慰。比如已經(jīng)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滄浪亭。
滄浪亭原是一座建于北宋慶歷年間的普通老宅。倘若不是遭貶后的蘇舜欽不斷地對文人雅士發(fā)出三請四邀和詩詞唱和,倘若沒有蘇軾的“清風明月本無價”的金句,倘若沒有《浮生六夢》的沈三白和蕓娘滄浪亭恩愛浪漫賞月的記載,倘若沒有因時下被熱捧的沉浸式園林版同名昆曲《浮生六夢》的上演而再度興盛,又哪來的今日滄浪亭游客如潮名滿天下呢?
通訊不發(fā)達的古代文人能讓原本寂寂無名的蘇州園林喧盛如此,擁有“江蘇網(wǎng)絡作家村”“中國網(wǎng)絡文學泛娛樂產業(yè)孵化基地”兩大盛名的新區(qū)宜園,倘若這些名家寫手靈感勃發(fā),神來之筆,宜園為什么不能也就此揚名呢?!
我猜想,進入宜園的游人,或許會有這樣的疑問:宜園,是春色宜人的宜嗎?是《詩經(jīng)·小雅·由儀序》所言“萬物之生各得其宜也”,也即寓意“規(guī)矩”的宜嗎?是《倉頡篇》所言“宜,得其所也”,也即寓意“精準發(fā)力”的宜嗎?
帶著這樣的困惑游園的人,或許會碰上似我這般“喜歡賣弄文化”的人。因為,每一次三五友人邀約觀逛宜園時,我都會認真地講一講關于“宜侯夨簋”的往事,關于泰伯奔吳從此開啟吳地文明的前世今生。
有人說,宜園造景附會了徽派特色,粉墻、黛瓦,小橋、流水。大片大片的粉色,那是江南的桃和梅匯集的;亮汪汪的白色,是高高低低的墻,還有人家屋后盛開的梨花;隨處可見的綠色,則是裊娜多姿的柳樹和四季常青的灌木;黛色的,則是人家檐上鱗次櫛比的瓦。其實,這些都曾是最東鄉(xiāng)的建筑文化元素。早年聚族而居的鎮(zhèn)江東鄉(xiāng)的名門望族,擁有這樣的園子,不在少數(shù)。
無論如何,我對宜園是一見傾心并充滿期待的。我不是考古學家,也不是歷史學家,但自從迷上了“宜侯夨簋”這個稀世珍品,每每遇到“宜”字,便滿心歡喜?!版?zhèn)江,一個最早叫宜的地方”,一句浪漫的廣告語,實實在在地落在鎮(zhèn)江新區(qū)的宜園里,這不能不說是一件幸運的事。
如今,有了這座免費開放的宜園,有了紛至沓來的游客,我為宜侯終于有了自己的家園而釋懷,甚至,我對宜園最初的決策者有了一份莫名的感恩。
或許是源于對宜文化的摯愛,一城之周,城東有宜侯墓、宜侯路、周章路;城南,有宜園;城西,有宜城街道、宜城中學、宜城社區(qū)……這是怎樣的一份“宜”情愫,這份情愫,外地人不一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