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忠
都知道他不僅武功好,槍法也好。見到獵物,哪怕在地上奔跑,在天上疾飛,只要他舉槍,十拿九穩(wěn)獵物應聲而死。
那一夜,田保福老人的父親早有提防。他留好了柴房后門暗道,提前將幾捆柴和苞谷草堆放掩蓋。他還把兩條心愛的獵狗放在院子里守衛(wèi)。那夜,月光淡淡,朦朦朧朧,夜冷清清的死寂可怕。放出去的兩條獵狗也無動靜。他父親知道出了問題,敵人可能弄死了獵狗。當敵人餓狼一般逼近他家房子時,他父親推開后門閃進了夜色里,只聽見后面喊殺聲不斷,密集的槍聲劃破了山村的夜色。發(fā)光的子彈打著呼哨穿梭在他的頭頂和耳畔。敵人追至一堰塘處,從兩邊合圍過來,他父親左右開槍撂倒兩人。手疾眼快抓起一根路邊堆放的木料投進塘里,身手敏捷如燕的他一個箭步飛身躍下,像一只點水的蜻蜓雙腳落在木料棒上,然后雙腳輕輕一點,木料像快艇箭一般向對岸穿梭而去。槍林彈雨中,他父親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林海里。
兩年后,田保福老人的舅舅他們逃難在嘉陵江邊遇見過他的父親。父親騎著一匹白馬,高大威武。他們部隊正要渡江北上迎接中央紅軍。
“哥哥,你們咋跑這里來了?”父親問他舅舅。
“我們那里來了張國燾領導的赤匪,到處濫殺無辜。”
“不要聽信謠言,快回去吧,我已參加了紅軍,我們紅軍是為窮苦人民鬧革命的,”他的父親又向舅舅打聽,“福兒他們母子三人還好嗎,如今在哪里?”
“都還好,他們躲在安全的地方。”
警衛(wèi)員催他父親走時,父親給他舅舅取了兩塊銀元。
解放后,才知道父親在后來的百團戰(zhàn)役上犧牲了,那年剛剛任命為團長。
母親一直等著父親,也就沒有再嫁,帶著
他和一個姐姐吃盡了苦頭。幾次,地方武裝分子潛進家里企圖捉拿他的父親,都撲了空。
那伙人就把氣泄在母親和姐姐的身上,凌辱她們。姐姐當年不滿12歲。后來,母親怕他被那伙歹徒殺害,就悄悄把他送到幾十里外的舅舅家。他的母親再次被武裝分子侮辱后,最終沒有勇氣活下去,吊死在屋后那棵歪脖子柿樹上。那棵柿樹還在,雖然老態(tài)龍鐘,每年照常結柿子。柿子熟了的時候,老人喜歡坐在樹下想那苦難的歲月,想母親,想著想著就落淚。
田保福老人成了孤兒,是他舅舅一家把他撫養(yǎng)大的。田保福老人當過放牛娃,參加過土改,當過生產隊長。
老人講起他小時候受到過的苦難與折磨,在場的人都抹眼淚。
不到七歲就給大地主周老六家放牛,一個人放八條牛不說,每天早晚一大背草,不管天晴下雨。常常因為背不起一背草獨自一個人坐在山坡上哭,還不敢放聲大哭,要是周老六聽見了會用手中那根磨得光溜溜發(fā)亮的青銅水煙鍋打他。每次哭累了只好半背半背草往回運。他說,有一年夏天,他穿了幾個月唯一一件汗衫被牛給嚼了,害得他打了幾個月的光膀子。那天天氣太熱了,他把汗衫搭在樹梢上就只顧拼命割草。當他割好一背草歇氣時才發(fā)現(xiàn)那頭黃牯牛正津津有味嚼著他汗水浸透的衣服,已經嚼得千瘡百孔像篩子,氣得他沖過去用手中的鐮刀背狠狠地打在牛的屁股上,即刻印下鐮刀一樣的月亮彎傷痕?;氐郊?,周老六發(fā)現(xiàn)牛的傷痕,說他在坡上虐待牛,他替牛挨了一頓毒打。故事才講了一半,老人早已淚流滿面。
正當黃勝利準備離開田保福老人家時,不料,老人“咚”地一膝跪在黃勝利面前,嚇得黃勝利倒吸一口涼氣,后退三步,以為自己哪里說錯了話,傷害了他。
老人一把抓住黃書記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
(待續(xù))2D53453F-AB58-405C-94D1-B69E72447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