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娜

一

我是一個在江南出生與長大的人，從小看到的風景，便是煙雨蒙蒙的小橋流水，抑或是委婉哀愁的青磚黛瓦，而對于開闊的北國風光，我只在書中讀到過，但心中一直存在著一種向往，對于那塊廣漠的土地的向往。

選擇去呼倫貝爾，也是緣起于兒時讀到的《敕勒歌》中的一句詩：“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那時的我只有十歲，對于詩的理解并沒有很深刻。但是我卻記住了這句詩，因為在當時，它給我的感覺是在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有藍天白云，有成群的牛羊。

這樣美麗寬闊的美景，在我心中已經(jīng)留下了一個念想，我覺得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親眼去看一下這樣的美景——與我所處的江南，全然不同的風景。

終于，這個念想在今年實現(xiàn)了，我也終于在七月中旬，獨自一人出發(fā)，去了我心心念念的呼倫貝爾大草原。當飛機降落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從北京轉機到這兒，折騰了一路，也有了些許的疲憊。但是當我看到用漢語和蒙語并列書寫的“呼倫貝爾”那幾個大字時，我的心情是非常激動的，我從江南跨越了三千多公里，獨自來到這里，為的只是兒時的那一個念想——對于北國風光的向往。

二

在客棧休息了一晚后，疲憊感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只是想迫切地見到心心念念的大草原。大約早上六點多，我就醒了，這里的天亮得比南方早些，六點的太陽光線已經(jīng)有些強烈了，所以也會醒得比平時要早。

用過早飯后，大約八點半，租車的師傅便來接我前往大草原，大約一個小時便出了海拉爾市區(qū)，出了市區(qū)后，我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蔚藍的天空上白云朵朵，仿佛棉花糖一般溫柔，就好像動漫里的天空一樣純粹、明凈。

而在我的正前方，便是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了，七月，正是草色最旺盛的季節(jié)，遠遠望去，我仿佛置身在一片綠色的海洋，微風吹拂，這成片的草好似浪花一般地掀起，就連空氣中都是青草的清香，這是大自然所賦予的香氣，最是襲人。我想嘗試望一望草原的盡頭，但似乎草原和天際連在了一塊，盡頭處，只有無盡的藍天白云。

師傅帶著我們在這片草海里徜徉，時不時地，有成群的牛羊或者馬群映入眼簾，它們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悠閑地走著，餓了就低頭吃草，若是倦了，便在草地上歇息。

此時此刻，我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城市的喧囂，全身心地投入在了這片靜謐的大草原風光上。這時，同車的吉林女孩說了這樣一句話：“如果有下輩子，我也要做草原上的一匹馬，整片草原都是我的，比在馬廄里被關著好太多了”。

雖只是句玩笑話，但仔細想想，卻耐人尋味。生活在城市，整日被工作以及房貸等各種壓力所困擾，而草原上這樣愜意自由的生活，似乎都已經(jīng)是一種奢侈的向往了。

三

到了晚上，在當?shù)氐拿晒抛迕晒虐蛷d用過晚餐后，當?shù)厝伺e行了草原篝火晚會。這也是我之前從未經(jīng)歷過的，在江南，大部分人的性格是比較含蓄的，所以我從未見過這樣許多人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的活動。

篝火晚會是在蒙古包餐廳前的一大片空地上開始的，用木桿搭成的支架被火把點燃后，整個草原的夜晚似乎都熱烈了起來。然后蒙古族的男子便開始清唱蒙語歌曲，雖然我聽不懂歌詞的意思，但是卻感覺到了歌曲中的熱情與快樂。大家不約而同地拍手，打著節(jié)拍伴奏，抬頭便是星空。

一曲罷后，由那個唱蒙語歌的男子帶領著大家，圍著篝火，手牽著手地轉圈跳舞，大家都是從五湖四海來到這里的，彼此間素不相識，但是在這個夜晚，大家一起手牽著手跳舞時，卻又仿佛成了認識多年的老友，毫無距離感。我看著這一場面，被這樣的快樂感染到了。

這時，租車的師傅走過來對我說：“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跳？”也許是長期生活在江南，性格比較靦腆，不知道要怎么融入這樣的環(huán)境的原因，我低頭，臉微紅地說道：“我不好意思?！比缓髱煾稻桶盐依^去說：“不要不好意思，既然來了草原，就要感受一下草原的氣氛?！苯又揖捅粠煾道^去與他們手拉著手，圍著篝火跳舞了。起初的靦腆與羞澀，隨著大家的熱情漸漸消退了，我也慢慢融入了這樣快樂的氛圍中，而這種感覺是我之前從未體驗過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放松與愉悅。

約莫到了十一點，篝火晚會才結束，大家也帶著困意回到了各自的蒙古包中休息。也許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熱情，所以還有些意猶未盡。在大家陸續(xù)散去后，我獨自坐在蒙古包前，手托著腮，享受晚會后的余味。在煙火氣息散去后，剩下的便是靜謐的星空，以及皎潔的月光照射在這片無垠的大草原上。牛羊和馬兒也早已酣然入睡，但是我卻毫無睡意，只因今宵太過難忘，我想讓這美好的時光再拉長一些。

四

第二日清晨，離開蒙古包后，便前往馬場騎馬。在來草原之前，我對于馬的印象，幾乎是來自影視劇里的片段，在草原上看到馬群吃草，感覺非常新奇，一想到馬上就要嘗試騎馬，心中就有按捺不住的興奮。

但是當近距離接觸馬時，心中卻有了些許恐懼，后來，在馴馬師的幫助下，我爬上了馬背，坐在馬背上的時候，還是非常緊張，不敢亂動，生怕惹怒了馬。

在馴馬師的帶領下，馬兒開始走動，帶著我們走向草原深處。我從一開始的恐懼，到慢慢地與馬磨合，動物似乎都是有靈性的，它仿佛也慢慢地對我放下了戒備，載著我前行。

像行走在畫中一般，一路上，我似乎都穿梭在綿綿的草海中，我看到馬兒穿過羊群，小羊在“咩咩”地回應，似乎它們是相識很久的老友，在相互問候。遠處是成群的奶牛在吃草，它們不似小羊般熱情，只是抬頭望了望我們，便又低頭吃草了。

待馬兒走到山丘的頂端時，它停了下來，低頭吃草，似乎在告訴我們，這里風景獨好，我從頂端往遠處望去，連綿的青草中還有許多不知名的野花開在草叢間，有黃的、紫的、藍的，五顏六色的，給綠油油的草色增添了幾分綺麗。

我閉上雙眼，感受著這份遼闊的美景，此時的我似乎感覺到了馬兒的快樂，因為我擁有了這無邊無涯的草原和整片天空。那是一種極度自由的歡愉，我感受到了這片草原帶給我的自由，并且享受其中。而這樣強烈的感覺，是在馬背上才能體會到的。

五

在呼倫貝爾的這幾日，除了每日穿行在不同的草原中，整日與牛羊以及馬群相伴之外，還有一個地方讓我充滿憧憬，在我看來，它是一個浪漫與悲傷共存的地方，因為這個名字與一個感人的愛情故事有關，這個地方便是白樺林，而白樺林的寓意便是對愛情的堅守。

最初知道白樺林這個地方時，是通過《白樺林》這首歌了解的，歌詞所描述的就是一個浪漫又悲傷的愛情故事，我第一次聽這首歌時，便唏噓不已。

后來，我便去查這個故事：一個男子隨軍遠去，他的愛人望著他遠去，在白樺樹下刻上了他們倆的名字，但是最后，男子犧牲了，再也沒有回來，而這個女子，至死都在等著自己的愛人，終身未婚。

也正是因為這個故事，我對白樺林一直充滿憧憬，幸運的是，這份憧憬也實現(xiàn)了。剛走近白樺林時，我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到了，夏季的白樺林，枝葉繁茂、綠意盎然，高大的身軀遮住了烈日，微風吹來，白樺樹樹葉沙沙地響著，遠遠望去，樹干的白色，枝葉的翠綠，交疊在一起，就像是仙境一般夢幻。

當走近看到有些斑駁的樹干時，我就會想，它們在這里生活多久了？它們是否知道在許多年前，那個癡情的女子等待著愛人的歸來？而如今，斯人早已離去，誰來證明那些沒有墓碑的愛情和生命？也許只有在這片安詳與凄美的白樺林中，可以看到一些殘留的痕跡吧。

六

在呼倫貝爾的這幾日，讓我感慨太多。實現(xiàn)了兒時的夢想，看到了草原的無限風光，也感受到了蒙古族人的熱情，還有最深情的白樺林。但是觸動我最深的，是來自自由的洗禮。也許以后的我，很少會有這樣全身心投入的自由狀態(tài)了，但是有一次這樣的體驗，讓我感覺彌足珍貴。

也許多年之后，我回憶起來，依舊會熱淚盈眶，為自己當時的這段年少經(jīng)歷而感動。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