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維榮
古往今來,江蘇醫(yī)學史上曾經(jīng)涌現(xiàn)出不少著名的中醫(yī),其中尤以清康熙、乾隆年間在姑蘇行醫(yī)的葉天士和薛雪的名氣最響,他們的奇聞軼事至今仍在民間廣為流傳。
葉桂,字天士,號香巖,江蘇吳縣(今蘇州)人,是我國清代著名的醫(yī)學家。他不僅是溫病學的開山鼻祖,而且善于活用經(jīng)方,針灸手法嫻熟,對奇經(jīng)八脈理論和婦人胎前產(chǎn)后諸病多有發(fā)揮?!肚迨犯濉份d:“大江南北,言醫(yī)者輒以桂(葉天士)為宗,百余年來,私淑者眾?!鼻∧觊g,禮部尚書沈德潛為他立傳曰:“以是名著朝野,即下至販夫豎子,遠至鄰省外服,無不知有葉天士先生,由其實至名歸也。”
葉天士出生于世醫(yī)家庭,14歲學醫(yī),謙虛好學,善治疑難雜癥,尤以治療時疫溫病之麻疹、水痘、天花等傳染病為專長,倡導衛(wèi)氣營血辯證綱領,對溫病的傳染途徑、發(fā)病部位和臨床辨證論治,均有獨到的見解,是溫病學派奠基人之一。由于醫(yī)術高超,葉天士在群眾中有著極高的威信,日日忙于診務,一生未有整理自己學術理論和經(jīng)驗的機會。因此,流傳于后世的著作《溫熱論》《臨證指南醫(yī)案》《葉天士醫(yī)案》,都是由他的門徒、學生根據(jù)平時記錄葉氏所傳授的理論知識和學術經(jīng)驗整理編成的。這些著作雖不是葉天士親自寫成,但也確實可以代表葉氏的學術思想和經(jīng)驗,其溫病理論及其在發(fā)展溫病學派上的貢獻和作用,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葉天士對于溫熱病深有研究,他提出的:“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轉(zhuǎn)心包?!倍潭處拙湓挼莱隽藴夭〉氖懿⊥緩胶蛡髯儯梢哉f是外感溫病總的綱領。此外,他還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展了察舌、驗齒和觀察斑疹的方法,這些來自實踐的寶貴經(jīng)驗,都極大地充實和豐富了溫病學說的內(nèi)容,并為中醫(yī)在這一領域里的研究工作開辟了更為寬廣的道路。
葉天士自律甚嚴,這點由他臨終前告誡兒子的話“醫(yī)可為而不可為。必天資敏悟,讀萬卷書;而后可借術以濟世。不然,鮮有不殺人者,是以藥餌為刀刃也。吾死,子孫慎勿輕言醫(yī)者”可見一斑。
薛生白,名雪,號一瓢,江蘇吳縣(今蘇州)人,居住在今蘇州南園一帶,因年幼時老母多病研習醫(yī)術。少年時學詩于同鄉(xiāng)葉燮,善畫蘭竹,又喜拳術,閉門讀書,起居于一小樓(后題“掃葉樓”),十年不下來。
薛雪與袁枚友情深厚,經(jīng)常在一起喝酒吟詩。乾隆乙亥年間,袁枚寓居蘇州時,他的廚師王小余染上疫病,性命垂危。恰逢薛雪來訪,當時天色已晚,得知這一情況后,薛雪趕緊叫人取燭照視,察看病人的面色后,隨即拿出一顆藥丸,搗石菖蒲汁調(diào)勻后,命人用鐵筷撬開王小余的牙齒灌下后,但見王小余目閉氣絕,喉嚨卻隱隱有咽吐之聲。薛雪囑咐道:“好遣人視之,雞鳴時當有聲。”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時情況果然如此,再加服兩劑丸子后,王小余能起床活動,病也霍然而愈。袁枚深為薛雪高超的醫(yī)術嘆服。
薛雪精于醫(yī)術,尤長于診治溫病濕熱病,撰有《濕熱病篇》,刊于1831年。濕熱是溫病中的一個難題,薛氏強調(diào),濕熱之病從表傷者,十之一二,由口鼻入者,十之八九,由濕飲停聚胃腸,使內(nèi)外相引而成。濕熱病因是濕熱之邪;感受途徑多由口鼻而入,少部分從表侵入。他明確指出濕熱病變中心在脾胃,主張既要判斷濕熱之邪孰輕孰重,又要觀察人體正氣盛衰情況。治療上,注意選用輕清揚散又不助熱傷陰的藥物,具體用藥上也有許多獨到處??傊ρ┑摹稘駸岵∑氛撌隽藵駸岵∫?、病機、證治,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了溫病學說。
其實,薛雪不光醫(yī)術出眾,詩也寫得不凡,在袁枚的《隨園詩話》中也有擊節(jié)稱妙的文字。薛雪為人放誕風雅,有回路上偶遇一異僧,這和尚身上掛著一個大瓢,上面刻著七個字道“吃盡天下無敵手”。薛雪感到很納悶,便邀他到家中小坐,掌燈時節(jié),兩人盤膝端坐于幾案前,用那大瓢來較量酒力,那大瓢能裝上一斤酒,誰知那和尚不費周折地連飲三十六瓢,而薛雪拼著性命也只喝完一瓢,自然是甘拜下風,打此以后薛雪便自號為“一瓢子”。
薛雪比葉天士小十多歲,同在蘇州業(yè)醫(yī),皆以治療溫病而齊名。二人之間時有競爭,趣聞不少。雖然彼此心底也有相互欽佩之意,然在人面前卻從不表露。
易宗夔《新世說》記述了葉天士與薛雪之間的逗趣故事:“薛一瓢,與天士齊名而相忌。病者就診于葉天士,葉必詢問病家,曾請薛一瓢診治否;若病者請薛雪診治疾病,薛也必然詢問,曾請?zhí)焓吭\治否。若否,則予診治;若是,則不予診治處方。日久,二人成見益深。”
乾隆年間,有個更夫患水腫病,經(jīng)薛雪看后,認為已無法施治,并讓他回去自行料理后事。這時恰逢葉天士路過,望其氣象,察其舌象,再切脈,便問道:“你晚上打更,是否帶點香草?”更夫答:“是的,水鄉(xiāng)蚊子多,不點香草無法入睡!”葉天士點了點頭:“你的病是由于常年因這種帶有毒氣的香草熏陶而得,我給你開個方子,吃上兩劑就會好轉(zhuǎn)的。”更夫病愈后,逢人便講此事,一時間傳遍姑蘇城,葉天士聲名大振。
薛雪得知此事后,深感自己臉面全無,便自名其居為“掃葉莊”,改號“掃葉山人”。葉天士也將自己的書房改名為“踏雪齋”。這以后兩人的關系愈發(fā)緊張,甚至避道而行。
葉謂不可治之病,薛必千方百計爭取治愈。葉天士也如此,以顯示自己技高一籌。葉天士的母親忽然病倒,雖經(jīng)葉天士精心醫(yī)治仍不見好轉(zhuǎn),不知如何是好。薛雪詳細了解病情后,認為這病是陽明經(jīng)病,非得重用白虎湯的劑量,才能撲滅其膚中的熊熊之火,再加用生石膏二斤療效更好。這時葉天士才恍然大悟,急忙煎重劑白虎湯,其母服后果然痊愈。事后,葉天士非常佩服薛雪的醫(yī)術,拋盡往日積怨,登門拜訪,薛雪也倍受感動,當即摘下“掃葉莊”的橫匾,以示歉意。
掃葉莊、踏雪齋,一掃一踏,一治泯恩仇。
編輯 曹宏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