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峰

門

一生都在門里出出進(jìn)進(jìn)

死了也不能幸免。

撫遍全身，只有洞

卻一生都在門里

出出進(jìn)進(jìn)。

在叫賣聲中走出門去

叫賣聲戳掉了夜空

叫賣聲戳進(jìn)了清晨

叫賣聲戳開一天的大門

叫賣聲開始叫賣了

叫早聲鬧鈴聲電話聲門鈴聲

洗澡聲尿屁聲問好聲告別聲

扎堆響起

無數(shù)聲音習(xí)以為常

緊跟著叫賣聲開始了

而我的鞋子也已在地板中央

朝著門的方向等著我

我從整齊的床上爬起來

從凌亂的那張床上

一層層穿好衣服

又一次走出門去

這冬天的早晨

冬至以后，泉水松動，樹木們

還是鬼一樣精瘦，黑魆魆的

守待另一場綠色運動

土地還是一貫老厚愚鈍深不可測

我數(shù)次嗅到原野上烤熟的嫩玉米

聽到蚯蚓在深耕看不見的地方

它的眼睛和聲音甚至染上

起義的神色

這冬天的早晨有的是熱飯

卻無法蹭到熟悉的味道

我看到遙遠(yuǎn)處，那片沙漠里的“石峁”

那種自帶著神工鬼斧般的激動

喝了幾大杯水，我想起某件事

又從暖氣片上

揀吃了幾只蒼蠅

身處某地

北風(fēng)刮著，北風(fēng)的聲音

從窗縫擠進(jìn)來

我側(cè)耳聽了一會

聽出了某種炫耀與示威

于是我踱到茶幾邊

插上燒水壺

注滿水，瞇上眼

很快，我房間也生出

那種尖銳興奮又向上的

曠野的聲音

掀得壺蓋啪啪作響

時 間

只真正死過一次

便發(fā)現(xiàn)了時間的秘密

那不過是謊言與伎倆

最完美的結(jié)繩

無法想象的操場上

神不過同時在觀看

各種電影

仆 役

那是我的仆役

你可認(rèn)真理它

那是我的仆役

你可不必理它

那是我舍不去的肉體

你盡管埋葬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