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登上舞臺,秦晉蒙擠著身子,擠出一塊熱土,擠出蓬勃的季節(jié),擠出一位高妙的表演者,在滾燙的陜北大地上。
活靈活現(xiàn)的,美意抒發(fā)在全身,能抓住人的內(nèi)心,大名叫神木,天南地北的觀賞者,愈來愈多了。從凱歌樓下的老巷里,在東興街北段的人民廣場上,于濱河新區(qū)的楊業(yè)公園中……但登攀塞上奇觀二郎山,在圣境中暢游勝境,神木就別有風(fēng)味了。
從機場接上我南方的同學(xué),我說:“咱們進榆林城,吃個飯。”途途說:“飛機上吃了。”悅悅說:“不餓,直奔神木吧!”車下高速,我說:“你倆累了,咱到酒店吧?!蓖就菊f:“不累不累?!睈倫傉f:“直接去吧,你說的二郎山,朱厚照巡幸過,同學(xué)們記著了,都等了好久了?!蓖就尽鞍选敝骸澳莻€神話怪有味的,神木人挺有情懷的?!睈倫偘咽治嬖诒亲由希骸吧段堆??”途途的笑沾著鄉(xiāng)土:“嘿嘿,就是夢野詩中的神木味……”
神木味,仿佛會跋山涉水,從遙遠的地方趕來,情懷樸素得都是祈福的身形。天神楊戩,從山西擔(dān)著兩座山,準備放在神木,以遮擋風(fēng)沙。過了黃河,太陽快要落山了,碰上一個老大娘,驚慌地問:“趕太陽落山前,我能趕到神木城嗎?”老大娘忙說:“唉!遠著哩,到不了啦!”二郎神激憤地說:“人到不了,我的頭也要去!”于是便發(fā)了神威,頭飛來神木城西,就是香火隆盛的二郎山,長長的身軀化作靈驗的天臺山。
小車慢下來,經(jīng)五龍口大橋,窗子悠然打開了,濱河大道上,途途說:“神木到處是煤,夢野,這個底下有嗎?”我說:“也許是有的?!?悅悅說:“神木人富的,臉上都閃著煤的光亮?!蔽艺f:“老同學(xué),這個光亮,還有我們石峁的,從新石器時代照過來的。” 車子更慢了一些,右轉(zhuǎn)在大橋上,穿城而過的窟野河,總把伊克昭盟的消息,帶到奔騰的黃河。貼近大地飛翔的二郎山,似乎在我們的提速中,也在提速??床灰娝葎拥某岚?,但縈繞的體香,已遍及我們的全身。
這樣的相逢,仿佛從天外來,空靈的感覺一直相伴著。
古風(fēng)輕撫的二郎山,是國家4A級景區(qū),在歷史的身影中,總露著一種明朝的笑容,武宗皇帝賜名筆架山,大作家陳忠實揮筆題寫過。從地藏洞到山神廟,一路向北,殿、廟、亭、閣,搶占領(lǐng)地似的,從臺階上感悟錯落,在蜿蜒里驚現(xiàn)奇趣,于險峻中蘊含深意。
天空越壓越低,陰云擦過頭頂,風(fēng)妙手般的,似乎會輕脫人的衣衫,我們頓時有了一點涼意,雨絲裹著泥味,也急急趕來了,身體里的另一種意象,在猛然間升騰。石階是直直的、陡陡的、窄窄的,感覺有點酸疼時,“仰之彌高”的大橫額,把我們的視線抬得更高,定得更久,染得更紅。“窟野河畔聽風(fēng)聽雨聽民聲弘眾生心愿,二郎山上修禪修道修禮學(xué)祈盛世太平”。悅悅說:“多和美啊,幸福的神木人民!”我們看著,就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人,不是兩個人,也不是三個人……這副很有道義感的對聯(lián),潑上了初升太陽的暖色,神采飛揚著,不脛走入我們的內(nèi)心,讓人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
我們旅行的腳步,好似被傳說牽引著。毛烏素沙漠中的一只駱駝,途經(jīng)芹河和窟野河的交匯處,把水喝完,還沒有解渴,最后倒在這里,奇跡般的,化作形似駝峰的山體,老百姓就叫駝峰山。而今這只駱駝“復(fù)活”了,頭昂得更高,眼眨得更亮,步邁得更穩(wěn)。靜靜觀音堂至高高護國寺,又一峰似的聳立,在這里近觀,滄桑的神木古城,一下子抖擻了起來。
旅游,就是從遠方尋找到另一個自己。觀音堂身后的東石欄,是一個絕好的觀察點,大名人賈平凹前不久,就是站在這里的。他問我:“夢野,你常去古城嗎?”我說:“常去的,那是我念高中的地方?!彼f:“那里有你的青春,那你更是忘不掉的?!?/p>
古城的街道,仍保留著軍事屯堡的格局。以凱歌樓為中心,自秦以來,是中原王朝與北方民族拼殺的古戰(zhàn)場,城墻、角樓、哨所……我們仿佛看到戰(zhàn)馬嘶鳴,看到大旗招展,看到翻卷的英雄頁張。改革的春風(fēng),相伴著神府煤田開發(fā)機器的隆隆聲,進入祥和的像“小北京”的四合院,越過身藏光陰的城墻。一條微扭腰身的東興街,以矯健的身姿,手牽著地毯廠、玻璃廠、機械廠、農(nóng)機場、水泥廠、刺繡廠、鐵廠向前飛奔。一條條鄉(xiāng)村油路,在煙火氣息里無限延伸,農(nóng)民的腰包漸漸地鼓了起來。
奇、險、妙交織的體驗,會永遠融入旅行者的內(nèi)心。越走越長,越走越窄,越走越高,發(fā)胖的途途說:“我這么重,來了給神木增加負擔(dān)啦。”我說:“來了好哇!神木的發(fā)展勁頭,就更足了。”汗水滾落額頭的他,似乎屏息的樣子,不停地按著肚子。飄逸的悅悅,一襲云白長裙,忽然間曼妙了。下三教殿,經(jīng)倒座觀音殿,出祖師廟,攀玉皇閣,就是綠染駝峰山的前峰了。向北遠眺,望不盡的是新世紀神木發(fā)展的圖景。煤炭的力量,支撐著神木火速向上,城市的發(fā)展跨越窟野河,鏵山、新村、西沙,產(chǎn)業(yè)互促著,闊步的鄉(xiāng)村,以鳥鳴的身姿應(yīng)和著。嘖嘖稱贊中,悅悅說:“你們的醫(yī)院在哪?”我向南指了一下,又向北指了一下,她問:“還免費嗎?”我說:“一直免著了?!彼f:“我們也快移居吧?!蔽艺f:“那你們來吧,我們這里的惠民政策可好了?!?/p>
昂頭的境界,盡在登峰里。在駝峰的后峰娘娘廟上,我們昂得最高。把視線從九龍大道,轉(zhuǎn)入鴛鴦塔大橋,提高至高架橋,長城的墩臺,依稀可見。在黃河“幾”字彎城市群高質(zhì)量發(fā)展示范市建設(shè)中,濱河新區(qū),就是神木發(fā)展的鮮活體征。我們強烈感覺到,能源發(fā)展、生態(tài)保護、綜治提升,都躍上了一個新的高峰,神木城市精神,悄然滲透其中。途途手指了一下:“那是什么?”我說:“那是你們姓楊的老營,聲名赫赫的楊家城。”悅悅說:“那途途還是去憑吊吧。”途途說:“那咱明天去。”悅悅問:“那北面還有什么?”我說還有草原,還有紅堿淖,也大名在外,沙漠淡水湖,全國罕見的。途途急問:“那南面有什么?”我說:“有探尋中華文明起源的石峁,還有傳說里楊戩的身軀,在窟野河和黃河間,化作巍巍天臺山。”
神木,何止是神,暮色來臨,勝境里,我們都不忍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