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梅

一

程思危是城隍廟轄區(qū)的片警，休假回來剛上班就遇到一件特殊警情，有人在他摩托車的車把里塞了一封信，信封上筆跡拙劣地寫著“十萬火急”四個字。程思危覺得這事很奇怪，信是什么人塞的？有十萬火急的事不打110，來報警還不進門，偷偷塞一封信就走，難道有什么不方便現(xiàn)身的隱情？

他趕緊拆開信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信中說有一男一女假冒夫妻同居，還脅迫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在銅人街演出，疑似是拐來的，因為怕被報復，只能匿名舉報，請求警方盡快介入。信中附了那對冒牌夫妻租房的詳細地址，正是他分管的廟街胡同二十八號。

程思危意識到這件事非同小可，但是又難辨真?zhèn)?，于是先去廟街胡同摸個底。廟街胡同二十八號是大頭家的房子，此時房門緊閉，鄰居說大頭去銅人街演出了，他家房子確實租給了一對年輕夫妻，兩人帶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程思危一聽，轉(zhuǎn)身就往銅人街趕去。銅人街是城隍廟廣場附近的一條新街，因為聚集了不少商演銅人，就被大家叫成銅人街了。

程思危一過來就看到了大頭。大頭帶著一幫銅人接單商演，曾經(jīng)因為強制游客付費拍照被拘留過。此時一看到程思危來了，大頭一路小跑過來，低聲說：“程警官，我正打算給你打電話呢！里面那兩口子正帶個小孩演出，也不知道是不是拐來的。誰家親生的舍得讓干這個??！”

商演銅人是個辛苦行業(yè)，經(jīng)常要保持一個姿勢幾個小時不動，全身涂滿銅色的油彩，不但難以清洗，時間長了對身體還有害，讓孩子干這個確實不符合常理?！白?，看看去！”程思危話音一落，大頭立刻興奮地在前面帶路。一路上的商演銅人有扛著糖葫蘆的，有拿著算盤、煙桿的，果然有個展位站著一家三口的造型，那孩子確實只有六七歲大的樣子。

那一家三口蠻機靈，一看大頭帶著警察來了撒腿就跑。程思危反應極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起跑，一口氣追過兩條街，最后那個孩子累得跑不動了，坐下來大口喘氣。程思危不顧那孩子一身油彩，上去就攥住他的手：“孩子，叔叔來解救你了！”那孩子一聽，激動得手忙腳亂地解開身上的演出服，掏了半天掏出一張身份證：“叫誰孩子呢？我今年二十六了！”

程思?？戳艘谎凵矸葑C，驚訝地張大了嘴。在見到胡楊之前，程思危只是聽說過侏儒癥，但從沒見過真正的小矮人。胡楊不但個頭矮小，身體又瘦弱，看起來真的和六七歲的兒童一樣。前面一男一女兩個銅人已經(jīng)跑出很遠，見胡楊不跑了，只好折身回來。程思危氣不打一處來，問：“你們跑什么呀？”

“你不是來收錢的嗎？大頭說在這商演的都得一人交你五百塊錢，讓他轉(zhuǎn)交的按友情價三百……”女銅人回答。程思危一聽差點氣暈，這個大頭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他平復了一下心情，說：“你們是廟街胡同二十八號的租戶吧？我是分管城隍廟轄區(qū)的片警，叫程思?！，F(xiàn)在是法治社會，只要你們是在指定區(qū)域合法演出，沒有任何人敢巧立名目收取你們的費用。以后再碰到大頭說的這種情況，可以直接聯(lián)系我，也可以撥打110報警！”

三個銅人都松了一口氣。程思危讓他們先卸妝換衣服，再跟他到派出所進行信息采集，辦理臨時居住證明。商演銅人一般都隨車帶著衣服和洗漱用品，三人在公共衛(wèi)生間收拾好了出來，程思危發(fā)現(xiàn)胡楊雖然身材矮小，但面孔卻是正常年輕人的模樣。男銅人叫燕兵，長得有點像演員陳坤，很帥氣；女銅人叫黃豆豆，是個開朗大方的東北女孩。

戶籍民警登記時，外面一陣喧嘩，是大頭被其他民警帶回來了。原來程思危前后一聯(lián)想，覺得那封舉報信和大頭脫不了干系，就讓同事查他以前做筆錄的簽名，果然是一樣的。

大頭在外面還怨天怨地叫委屈，說燕兵三人有時免費和顧客合影，嚴重影響了他的生意，要不然也不會想法子趕他們走。程思危忍不住拉開門，問他：“你想趕他們走，直接收回房子不就行了？為什么要報假警呢？”“我主動收回房子不得退押金嗎？”大頭委屈道，一探頭看到他家的三位房客，大為驚異，“程警官，你說我報假警我認了，可這人也不是住我家的那個孩子呀！”

程思危一聽，轉(zhuǎn)身問燕兵：“和你們住在一起的到底有幾個孩子？”“只有一個孩子，胡楊不是孩子，他不是給你看過身份證了嗎？”燕兵老老實實回答，甚至還有一絲無辜。程思危知道自己誤會了，他以為大頭也把胡楊當成孩子了，看來舉報信里的孩子另有其人，于是忍住怒火問：“那個孩子現(xiàn)在在哪里？”

二

燕兵說的那個孩子叫燕云天，小名燕窩，是他的養(yǎng)子。到了這個時候，程思?？偹憷迩辶怂麄儙讉€人的關(guān)系。燕兵單身帶著養(yǎng)子生活，為了省錢一直和搭檔黃豆豆合租。胡楊是他們演出鐵三角之一，三人帶著孩子來到城隍廟轄區(qū)，打算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

因為沒人照看，白天他們演出的時候，燕窩就放在托管中心。程思危來到托管中心時，看到燕窩長得清秀伶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問：“你叫燕窩是吧？”“這個名字太幼稚了，請叫我小飛俠！”燕窩一臉不屑地說。程思危忍住笑問：“小飛俠你好，很高興認識你！請問你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呢？”“因為小飛俠永遠不會長大，我也是！”燕窩自豪地說，“以前有個同學的媽媽說我長大了也是個小矮人，但是我爸爸說我不是小矮人，我是小飛俠！”

程思危的笑容逐漸凝固，他知道童話人物小飛俠彼得潘是一個被魔法囚禁永遠長不大的孩子，燕窩竟然和胡楊一樣都是侏儒癥患者。作為一名單身的年輕人，燕兵收養(yǎng)一個孩子已經(jīng)超出常理，為什么還偏偏收養(yǎng)一個患有侏儒癥的孩子呢？難道是為了養(yǎng)大以后成為第二個“胡楊”幫他掙錢？

程思危越想越覺得有問題，于是再次來到銅人街找燕兵。燕兵被一家紀念品店雇了過去，他滿身滿臉油彩，舉著一只鳥籠，已經(jīng)一動不動站了快四個小時了。面對程思危的問題，燕兵嘴唇嚅動，如腹語般說道：“程警官，你挺忙的，不用老關(guān)注我們。燕窩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一直視如己出，我這么玩命掙錢也是為了給他治病。生長激素一針就一千多呢，連著打好幾年了。你能別耽誤我掙錢嗎？”

燕兵的回答讓程思危陷入了更大的疑惑，燕兵傾盡所有為燕窩治病，可見不是為了利用他的侏儒癥掙錢，一個這樣的孩子足以拖垮一個家庭，就是親生父母恐怕也會動搖，燕兵為什么要為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孩子這樣付出呢？

“你怎么知道燕兵沒有動搖過？”胡楊猜到了程思危的心思，脫口而出。據(jù)胡楊說，他是六年前在侏儒癥康復醫(yī)院第一次見到燕兵的。當時燕兵帶著不滿兩歲的燕窩，得到醫(yī)生的確切診斷后非常崩潰，猶豫掙扎一番后他把燕窩留在醫(yī)院花壇的長椅上，獨自匆匆離開了。后來下起了雨，燕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燕兵又發(fā)瘋一樣跑了回來，把燕窩緊緊抱了起來。程思危為這段往事動容：“他選擇回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未來幾年要面臨什么樣的生活了?！?/p>

“是的，所以我很欽佩燕兵，尤其是知道燕窩并不是他的親生孩子之后……”胡楊感慨不已。程思危內(nèi)心大為觸動，同時另一個疑惑浮現(xiàn)出來，燕窩的親生父母是誰？燕兵知道孩子的身世嗎？

三

程思危決定找燕兵好好談談，燕兵和黃豆豆卻先來派出所了，報警要找一個叫喬安妮的短視頻博主。程思危問：“你們認識她？找她干什么？”燕兵面露難色，黃豆豆猶豫了一下，說：“圖片是燕兵的一個大學同學發(fā)來的，我們懷疑她是燕窩的生母喬小安?！背趟嘉３粤艘惑@，急忙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黃豆豆說，燕窩的親生媽媽叫喬小安，是燕兵的大學同學，也是他相戀了四年的女朋友。大學畢業(yè)后，一個富二代橫刀奪愛，搶走了喬小安，燕兵為此消沉了一年多，走出陰影后開始復習考研。就在他考上研究生時，喬小安帶個孩子回來了。喬小安說她和富二代分手了，沒有地方住，燕兵只好收留了她和孩子，結(jié)果喬小安把孩子留下，自己竟然悄悄離開了。

程思危大為意外，燕兵苦笑：“燕窩太想媽媽了，我給他打印了一張小安的照片，這孩子晚上睡覺都把照片放在枕頭底下。這次到這里來，也是因為有熟人在這里見過她……”“我明白，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背趟嘉?nèi)心五味雜陳，他沒想到事情的走向會這么出人意料。

警方和直播平臺聯(lián)系后，證實喬安妮注冊賬號的真實姓名為喬小安，手機號碼、身份證號碼和注冊地址也都查出來了。眾人都很激動，只有燕兵有些怔怔的，他沒想到這么快就找到了喬小安，忽然有點害怕和燕窩分開。

程思危很快安排了雙方會面，喬小安和現(xiàn)在的老公勇哥穿著時尚，勇哥頭發(fā)還染了顏色。燕窩每天都能在照片上看到喬小安，但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興奮得小臉發(fā)紅：“你是我媽媽嗎？你真的是我媽媽嗎？”

喬小安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燕窩的情況，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得知他有可能一輩子就只能長這么高，心情復雜地說：“得了這個病本來就長不高，還起個名字叫燕窩！”燕窩一怔，急忙說：“媽媽，我叫燕云天，爸爸說云天可高了，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小飛俠！”

喬小安的嫌棄和燕窩的討好形成了鮮明對比，深深刺痛了在場的人。有個女民警見情況不對，領著燕窩先到外面去了。燕兵問：“小安，這幾年你從來沒想起過這個孩子嗎？”喬小安有些不耐煩：“你們來找我干嗎呀？”黃豆豆拍案而起：“說的是人話嗎？燕窩可是你的孩子啊！為了幫你養(yǎng)孩子，燕兵連研究生都沒讀，天天當銅人掙錢給你孩子治病，你還有點良心嗎？”

“燕兵幫我，我當然心存感激，可我現(xiàn)在不具備帶孩子的條件……”喬小安說了很多，始終不表態(tài)要接回燕窩，勇哥也表示承擔不了燕窩的治療費用。眾人無語，燕兵和孩子原本就沒有血緣關(guān)系，已經(jīng)撫養(yǎng)了好幾年，沒有再貼錢給他們的道理，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大人們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沒人注意到走廊里的燕窩正在默默流淚。一邊是對燕兵爸爸的愧疚，一邊是對親生媽媽期盼的幻滅，這個本來就敏感的孩子內(nèi)心正在經(jīng)歷著前所未有的沖擊。

程思危見一時商量不出個結(jié)果，只好讓他們雙方先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明天再接著談。讓人想不到的是，燕窩晚上竟悄悄離家出走了！

四

程思危趕到廟街胡同二十八號時，一進門就看見燕兵精神恍惚，像被抽去了筋骨似的癱坐在地上。程思危從他手里拿過來一張紙條，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爸爸，你去讀研究生吧！媽媽不要我也沒關(guān)系，我自己能活下去，小飛俠勇往直前！

程思危只覺鼻子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酸澀難忍，險些落下淚來。

黃豆豆紅著眼睛說：“早知道就不該報警找喬小安，我們就養(yǎng)燕窩一輩子好了！”這時外面?zhèn)鱽磙Z隆一聲雷響，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了下來。燕兵一驚，似乎想起了多年前把燕窩扔在醫(yī)院的那一天，整個人像瘋了似的，爬起來就沖了出去，大頭和胡楊立刻追了出去。程思危不忘給所里打電話請求支援，然后組織人手分別趕往車站等地點。大家找了整整一夜，燕窩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第二天一早，銅人街的同行們都知道了，都來幫忙找孩子。程思危也通知了喬小安，喬小安和勇哥來了一趟，待了一會兒后說要開直播了，就先回去了。病急亂投醫(yī)，不知道是誰聯(lián)系了記者前來采訪。燕兵容顏憔悴，面對鏡頭說不出話來，胡楊代替他接受采訪，將他和燕窩的故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記者感動得潸然淚下，回去寫了一篇報道，半個小時點擊就破了十萬，越來越多的熱心讀者加入到尋找小飛俠的行動中來。萬幸在一位熱心網(wǎng)友提供的線索下，大家最終在一處廢棄的廠房里找到了燕窩。燕窩躲在這里避雨，又冷又餓狼狽不堪，燕兵一見就沖過去抱住他，聞風而動的媒體拍下了這感人的一幕。

在這種混亂的局面下，原本不愿意接納燕窩的喬小安出現(xiàn)了。她擠進人群，推開燕兵，一把將燕窩摟在懷里，聲淚俱下地哭訴：“孩子，幸好你沒事，不然媽媽要愧疚一輩子！媽媽當年還小不懂事，一時糊涂被人騙了，媽媽沒有能力撫養(yǎng)你才不得不和你分開的。你嚇死媽媽了，媽媽還以為又要失去你了！”勇哥則舉著手機全程直播，不斷解說：“感恩！感恩大家，安妮終于和失散多年的兒子相聚了！大家放心，我和安妮走在一起，燕窩從此以后就是我的親生孩子！請大家監(jiān)督，我們一定好好疼愛他……”

燕兵被擠到一邊，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這一幕，半天沒回過神來。

喬小安的幡然醒悟和表現(xiàn)出來的母子情深，讓廣大網(wǎng)友非常感動。燕窩到底是孩子，很快就同意搬過去和她一起住了。燕兵猶豫不決，程思危提醒道：“喬小安是燕窩的親生母親，從法律上說她有權(quán)帶走燕窩，何況燕窩現(xiàn)在也想回到媽媽身邊。倒是你，一意孤行會涉嫌拐騙兒童的?！?/p>

燕窩可憐巴巴地說：“爸，那是我親媽，你有啥不放心的？我過去住幾天試試，不行我再回來唄！”事到如此，燕兵無法再阻攔，只好同意喬小安把燕窩接走了。臨走前，燕兵湊在燕窩耳邊說了幾句話，一再叮囑：“這是我們的秘密暗號，記住了嗎？”燕窩眨巴著大眼睛，說：“爸，你放心，我可是小飛俠！”

燕窩說是住幾天，但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燕兵打過幾次電話，燕窩每次都滔滔不絕地講媽媽又給他買了什么玩具，又帶他去哪里玩了。在喬小安發(fā)布的小視頻里，燕窩一身名牌童裝依偎在媽媽身邊，桌子上堆滿了進口零食。燕兵悵然若失的同時也有幾分欣慰，甚至覺得他和燕窩約定秘密暗號的行為有些小人之心了，燕窩和喬小安畢竟是親生母子。

黃豆豆喜歡燕兵路人皆知，燕兵也覺得這幾年委屈了她，決定趁這個空閑把婚禮辦了。程思危主動幫忙，大頭也忙著聯(lián)系婚慶場地和司儀。讓所有人意外的是，燕兵要接燕窩回來當花童，卻被喬小安拒絕了。

婚禮那天，燕兵等待新娘化妝時拿出手機，現(xiàn)在他只有在喬小安的直播間里才能看到燕窩。那天勇哥直播了喬小安和燕窩相認后，喬小安的粉絲從不足一萬暴漲到三十多萬，后來還在不斷增加?，F(xiàn)在喬小安每次直播都拉著燕窩出鏡，深情告白：“我是小飛俠媽媽，雖然我的孩子永遠長不大，但我會努力奮斗的！”粉絲一看就感動得不行，狂刷禮物，直播間賣啥大家就買啥，喬小安一時間賺得盆滿缽滿。

今天的直播是外場，銅人街附近的一家大型商場做周年慶活動，喬小安和眾多網(wǎng)紅都在那里直播賣貨。鏡頭里的燕窩或許是有點累，顯得心不在焉，燕兵不禁有些心疼孩子。這時，燕窩對著鏡頭突然伸手摸了幾下耳朵，過了一會兒又摸了幾下。燕兵噌地站了起來，這是他和燕窩約定的暗號，如果燕窩遇到無法解決的麻煩，又不敢讓喬小安知道，就用摸耳朵的方式向他求助。

五

程思危敏感地察覺到燕兵的變化，問他怎么回事。燕兵把秘密暗號的事說了出來：“燕窩肯定是遇到麻煩了，現(xiàn)在回想一下，燕窩所有的情況都是喬小安轉(zhuǎn)達的，咱們根本沒有和燕窩直接對話過！”大家面面相覷，仔細回想果然如此。

“你們繼續(xù)舉辦婚禮，我去看看。”程思危先去看看情況，到達商場后才知道喬小安接了一個電話后，匆匆忙忙帶著燕窩離開了。對于網(wǎng)紅來說，這種直播中途退場的行為是大忌，不僅要賠償違約金，還會影響以后的合作。為了這場活動，喬小安連燕兵的婚禮都不去參加，那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讓她中途退場呢？

程思危以辦理燕窩入學證明為理由，撥打了喬小安的手機，讓她帶燕窩到派出所一趟。喬小安在電話里推三阻四，最后遮掩不過，只好承認：“程警官，燕窩這孩子貪玩，剛才我?guī)ネ＼噲鲩_車，他趁我不注意溜出去玩了。我正在找他，等會兒找到就帶他過去?！背趟嘉Ｚs過去一看，發(fā)現(xiàn)燕窩才偷偷離開不到一個小時，勇哥竟然已經(jīng)召集了很多人在幫忙尋找。他原本還覺得燕兵關(guān)心則亂，疑神疑鬼，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事情確實有太多疑點。

程思危急忙和所里聯(lián)系，協(xié)調(diào)附近警力幫忙尋找。喬小安和勇哥為了搶在警方前面找到燕窩，再一次利用直播平臺發(fā)布全城尋人信息。通過路人提供的線索和沿街攝像頭拍到的畫面，顯示燕窩一路跑進了銅人街，但出口處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身影，也就是說燕窩還在銅人街。

銅人街當天正在搞“武林風”活動，大頭的團隊參與了活動，裝扮成少林寺十八銅人的模樣，其他銅人有的扮東邪西毒的，有的扮全真七子，讓人感覺瞬間穿越到了武林江湖。程思危一路找過去，居然看到胡楊穿著充氣衣服，挑著一個炊餅擔子，大頭拎著一只玩具老虎，兩人一高一矮，竟然是武大郎和武松的扮相，引得游客紛紛合影拍照。程思危懷疑自己看錯了，胡楊和大頭明明在婚禮現(xiàn)場，怎么會出現(xiàn)在銅人街呢？

沒等他上前問個清楚，這時勇哥等人在一家店鋪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叫：“我就知道是你們背后攛掇的，快把燕窩交出來！”程思危一聽大步上前，只見燕兵和黃豆豆從店鋪里沖了出來，撒腿就往銅人街出口處跑。燕兵穿著新郎禮服，把燕窩緊緊摟在懷里，黃豆豆兩手提著婚紗，被勇哥他們追得一路狂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等跑到出口，只見喬小安又帶著一隊人迎面過來，與勇哥前后夾擊，鐵了心要抓住燕窩。

參加武林風的銅人們看到這一幕，正疑惑怎么回事，這時大頭喊了一嗓子：“欺負到我們銅人頭上了，大家保護我方人員！”于是，程思危見到了有生以來最為魔幻的一場混戰(zhàn)。裝扮成各種武林高手造型的銅人們熱血沸騰，揮著道具迎戰(zhàn)勇哥等人，上演了一場真實的武林大會。

燕兵抱著燕窩在混亂中突圍而出，勇哥不顧頭上已經(jīng)流血，帶人緊追不舍，撲上去把他們緊緊壓在身下。喬小安見勇哥得手，上前就拉扯起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懷里的“燕窩”竟然是胡楊。

六

到了現(xiàn)在大家才知道，怪不得燕兵一直將“燕窩”摟在懷里不讓大家看到他的臉，原來是胡楊假扮的。這時候再去找和胡楊互換身份的燕窩，早就被大頭領著趁亂跑了，哪里還有蹤影。勇哥等人被激怒了，對著兩人一頓拳打腳踢。程思危急忙上前阻止，所幸增援的警力及時趕到，很快穩(wěn)住了混亂的局面，勇哥等人也被控制了。

這時，大頭領著搭檔“武大郎”走了過來，這才是真正的燕窩。燕兵滿臉青腫，顧不上自己的傷勢，急忙說：“程警官，燕窩說喬小安不讓他去醫(yī)院打生長激素，買回來要自己在家給他打。燕窩看到和以前的藥不一樣，就把小藥瓶偷偷拿出來了！你快看看！”

燕窩拿出一個小藥瓶給他，程思?？戳艘谎燮可砩系挠⑽模D時驚出一身冷汗。大頭著急地問：“這上面寫的啥呀？”程思危看了他們一眼，神情凝重地說：“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是從國外買的抑制生長的藥物?！贝箢^一聽蹦了起來：“孫子！敢動這樣的心思，我今天就教教他們怎么做人！”“別沖動，他們的行為已經(jīng)構(gòu)成了犯罪，法律自然會嚴懲他們?！背趟嘉Ｕf完，又問燕兵：“你們不是在婚禮現(xiàn)場嗎？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銅人街？”

“我一看到喬小安急急忙忙下了播就覺得不對勁，所以就趕緊暫停了婚禮，趕了過來。后來通過直播看到燕窩一個人跑了，我猜想喬小安為了避免燕窩哭鬧，肯定不會告訴他我們今天舉行婚禮。燕窩既然不知情，跑出來后就一定會去銅人街找我們。果然，我們搶先一步在銅人街找到了燕窩?！毖啾f話時，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被信任的笑意。

“我和燕窩互換身份，這一招還是我想出來的，他們果然上當了！”胡楊得意地說。這時燕兵忽然想起新娘子：“豆豆呢？豆豆受傷了沒有？”“我會照顧自己，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都被揍成豬頭了！”黃豆豆提著婚紗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大家都笑了。

面對如山鐵證，喬小安和勇哥只得承認了罪行。原來醫(yī)生說燕窩經(jīng)過幾年的治療，身高已經(jīng)趨近正常孩子的生長速度，可喬小安和勇哥為了讓燕窩保持侏儒癥特征繼續(xù)為他們掙錢，這才動了歪心思。喬小安帶燕窩直播時，勇哥發(fā)現(xiàn)家里的藥少了一瓶，急忙給她打電話。喬小安把燕窩帶到停車場，逼問他是不是拿了藥瓶，燕窩趁機拔腿跑了，然后就有了后來的故事。

喬小安夫婦為了吸引流量賺錢，竟然做出這樣惡劣的行為，等待他們的將是法律的制裁。大頭協(xié)調(diào)了婚慶場地和司儀，為燕兵和黃豆豆補辦了婚禮，這次燕窩終于做了花童。作為主婚人，程思危在臺上問了黃豆豆一個大家都關(guān)心的問題：“都說婚禮對女人來說是一輩子最重要的時刻，上次你怎么中途跑出去了呢？”

“婚禮可以隨時補辦，如果燕窩有事，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秉S豆豆毫不猶豫地回答。

燕兵含笑說：“我和豆豆已經(jīng)決定了，以后不管怎么樣，我們都會撫養(yǎng)燕窩直到成年！”這時，一旁的燕窩忍不住插話：“爸爸，醫(yī)生說我現(xiàn)在不打針也能長大了。你以后掙的錢不用給我治病了，你去讀研究生吧！”

程思危率先鼓掌，臺下響起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燕兵一把抱起燕窩，熱淚滾滾而下，小飛俠終于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