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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與唐詩名家錢起

2022-05-30 15:05顧農
小品文選刊·印象大同 2022年9期
關鍵詞:湘靈魯迅

魯迅與唐詩是一個談不完的話題。魯迅曾經說過:“我以為一切好詩,到唐已被做完,此后倘非能翻出如來掌心之‘齊天太〔大〕圣,大可不必動手?!边@一番話是他在談到自己的舊體詩作時說的,接下來又說“然而言行不能一致,有時也謅幾句,自省殊亦可笑”(1934年12月20日致楊霽云信)??芍@幾句謙辭同時也表達了他對唐詩的極高評價。

魯迅對唐詩非常熟悉,文章中往往隨宜引用,而總是給人以妙手偶得恰如天成的閱讀快感。為了講藝術夸張不能亂來,即舉李白《北風行》中的詩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為例,指出這固然是夸張,“但燕山究竟有雪花,就含著一點誠實在里面,使我們立刻知道燕山原來有這么冷”(《且介亭雜文二集·漫談“漫畫”》)。為了闡明“革命文學”無須乞靈于標語口號,便引用白居易《宴散》詩中“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二句為例,說明寫富貴完全可以不用“金”“玉”“錦”“綺”那些表面化的字眼,這才叫真有富貴氣(詳見《而已集·革命文學》)。魯迅指出作家試圖隱瞞舊作完全是徒勞的,遂舉韋莊曾經試圖不讓《秦婦吟》流傳而終于未能成功為例,說明你瞞得了一時,不可能永遠得手,人們可以通過查舊賬把你不想見人的東西查出來(詳見《準風月談·查舊帳〔賬〕》),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魯迅談唐詩往往都是像這樣的點到即止,很少展開具體的分析論述,有之,也就只有具體談論錢起名作《省試湘靈鼓瑟》(即《湘靈鼓瑟》)的這一次了。

1935年末,魯迅看到了美學家朱光潛的一篇文章(《說“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中學生》雜志第六十期,1935年12月)以后,便也來談錢起《湘靈鼓瑟》詩末的名句。朱文借這兩句詩來講自己的文藝美學理論,說藝術總是以“醇樸”“靜穆”為最高境界,而“憤憤不平”的態(tài)度一定是于藝術境界不利的。魯迅認為,其說未免有不惜割裂全詩、只顧借題發(fā)揮的瑕疵,于是另行加以分析。魯迅在自己的文章中先行錄出了錢起《省試湘靈鼓瑟》的全篇:

善鼓云和瑟,常聞帝子靈。

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

苦調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

流水傳湘浦,悲風過洞庭。

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

然后加以分析道:

要證成“醇樸”或“靜穆”,這全篇實在是不宜稱引的,因為中間的四聯(lián),頗近于所謂“衰颯”。但沒有上文,末兩句便顯得含胡,不過這含胡,卻也許又是稱引者之所謂超妙?,F(xiàn)在一看題目,便明白“曲終”者結“鼓瑟”,“人不見”者點“靈”字,“江上數(shù)峰青”者做“湘”字,全篇雖不失為唐人的好試帖,但末兩句也并不怎么神奇了。況且題上明說是“省試”,當然不會有“憤憤不平的樣子”,假使屈原不和椒蘭吵架,卻上京求取功名,我想,他大約也不至于在考卷上大發(fā)牢騷的,他首先要防落第。(《且介亭雜文二集·題未定草(六至九)》)

這實在是絕妙的分析。古代考試科目中的試帖詩有它的規(guī)范,那就是一要切題,二要平穩(wěn),不能別出心裁亂說話。魯迅早年在準備參加縣考的時候,也曾經練習過試帖詩(參見顧農《魯迅考秀才》,載《與魯迅有關》一書,鳳凰出版社2014年版),對這一套相當了解,他分析錢起省試(唐朝尚書省禮部選拔進士的考試)中的大作,自然比較中肯。

試帖詩的題目往往出自前人的作品,“湘靈鼓瑟”來自《楚辭》之《遠游》,王逸《楚辭章句》說:“遠游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履方直之行,不容于世。上為讒佞所譖毀,下為俗人所困極,章皇山澤,無所告訴。乃深惟元一,修執(zhí)恬漠。思欲濟世,則意中憤然,文采秀發(fā),遂敘妙思,托配仙人,與俱游戲,周歷天地,無所不到。然猶懷念楚國,思慕舊故,忠信之篤、仁義之厚也。是以君子珍重其志,而瑋其辭焉?!薄哆h游》之末段有云:

覽方外之荒忽兮,沛罔象而自浮。

祝融戒而蹕御兮,騰告鸞鳥迎宓妃。

張樂《咸池》奏《承云》兮,二女御《九韶》歌。

使湘靈鼓瑟兮,令海若舞馮夷……

所謂湘靈乃是湘江的女神,她鼓起瑟來,海神(海若)河神(馮夷)紛紛起舞。但是抒情主人公還是離開了這里,終于走投無路,“下崢嶸而無地兮,上寥廓而無天。視倏忽而無見兮,聽惝恍而無聞。超無為以至清兮,與泰初而為鄰”。

錢起的應試之作想象湘江女神的演奏十分凄苦,不僅“楚客”屈原“不堪聽”,連蒼梧山(舜死于此)也動了些怨慕之情,瑟聲卷起的悲風一直吹過了洞庭湖。這樣濃厚的抒情很不容易收尾,而錢起卻很輕巧地結束了全篇,而且顯得文氣不竭,大有余味。詩中說,一曲終了,演奏者湘江女神和跳舞的神人們忽然間都消失了,眼前只留下一道湘江和兩岸的山峰。原來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聽取湘靈鼓瑟,把江和山都忘卻了,到此刻才回過神來,重返現(xiàn)實世界,而這里并沒有發(fā)生什么變化。

“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二句,把人們在欣賞藝術告一段落之后那種如夢初醒的神奇感受表現(xiàn)得十分準確。我們都曾經有過這樣的審美經歷,但不知道怎樣描述它,錢起卻在一篇應試之作中很簡要地就說得如此生動深刻。

關于這兩句詩,本來就有一個神奇的故事,《舊唐書》卷一百六十八《錢徽傳》有記載說:

父起,天寶十年登進士第。起能五言詩。初從鄉(xiāng)薦,寄家江湖,嘗于客舍月夜獨吟,遽聞人吟于庭曰:“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逼疸等?,攝衣視之,無所見矣,以為鬼怪,而志其一十字。起就試之年,李煒所試《湘靈鼓瑟》詩題中有“青”字,起即以鬼謠十字為落句。煒深嘉之,稱為絕唱。是歲登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

似此,錢詩的結穴二句原是先前偶然得來的“鬼謠”,不料后來省試的詩題乃是《湘靈鼓瑟》,而且須押“青”字韻,太湊巧了,于是立即移用過來,遂獲主考大人李煒激賞而登第。這一神奇的故事應當出于錢起本人的創(chuàng)造,他固然“能五言詩”,但這一回竟能寫出這樣的佳句,仍然是得意的,于是托言鬼謠,爭取獲得更多的關注。

魯迅在分析錢起的文章繼續(xù)寫道:

我們于是應該再來看看這《湘靈鼓瑟》的作者的另外的詩了。但我手頭也沒有他的詩集,只有一部《大歷詩略》,也是迂夫子的選本,不過篇數(shù)卻不少,其中有一首是:

《下第題長安客舍》

不遂青云望,愁看黃鳥飛。

梨花寒食夜,客子未春衣。

世事隨時變,交情與我違。

空余主人柳,相見卻依依。

一落第,在客棧的墻壁上題起詩來,他就不免有些憤憤了,可見那一首《湘靈鼓瑟》,實在是因為題目,又因為省試,所以只好如此圓轉活脫。(《且介亭雜文二集·題未定草(六至九)》)

這樣深入淺出知人論世的分析,最是益人神志。

錢起的詩集名《錢考功集》,凡十卷,今有《四部叢刊》影印明活字本、《四庫全書》本,時賢的《錢起詩集校注》(王定璋校注,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尤便學習參考。

就在魯迅撰寫《題未定草(六至九)》的1935年12月,他又手書《湘靈鼓瑟》為一橫幅,以“應仲足先生教”(影印件收入《魯迅詩稿》,上海魯迅紀念館編,文物出版社1976年版,第82—83頁)?!爸僮恪奔串敃r在商務印書館《東方雜志》當編輯的馮賓符,他通過周建人向魯迅索字,魯迅就把當下正在關心的《湘靈鼓瑟》寫給了他,這位“仲足先生”新中國成立后擔任《世界知識》雜志主編、世界知識出版社社長。

在早一些的時候,魯迅還曾經手寫過錢起的另一名篇《歸雁》,贈送給幾位日本友人,錢詩云:

瀟湘何事等閑回?水碧沙明兩岸苔。

二十五弦彈夜月,不勝清怨卻飛來。

后來收錄在《魯迅詩稿》里的是1931年春天贈給長尾景和的,當時柔石等人被捕,風聲很緊,魯迅挈婦將雛暫避于一家外資旅館花園莊,遂結識了這位日本青年。這份寫給長尾的條幅落款“周豫才”,在詩的后面注明為“義山詩”——魯迅把這首詩的作者誤記為李商隱了。魯迅離開花園莊回到原先的住處以后,又寫了一份抄錄《老子》(“天地不仁……故能成其私”)的條幅,送給這位邂逅相逢的長尾君,落款為“魯迅”。

把《歸雁》誤記為李商隱詩倒也并非因為暫住旅館、匆忙中弄錯,1928年他為日本友人本間久雄寫字,后來1932年為日本女作家林芙美子寫字,寫的也都是這首《歸雁》,同樣誤標為“義山詩”。只有后來到1934年魯迅為內山書店的員工兒島亨再寫此詩時,才不提什么李義山(詳見兒島亨《未被了解的魯迅》,載《魯迅與中日文化交流》一書,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算是訂正了過來。魯迅的記憶力很好,但也有記錯的時候。

魯迅的這一誤記,其實也可以啟發(fā)我們探討李商隱同錢起(或擴而充之,大歷十才子)詩風的關系。所謂“大歷十才子”是盛唐、中唐之間的一批著名詩人,姚合在所編之《極玄集》卷上的李端條下寫道:李端“與盧綸、吉中孚、韓翃、錢起、司空曙、苗發(fā)、崔峒、耿湋、夏侯審唱和,號十才子”。關于“大歷十才子”還有些其他說法,但錢起總名列其中,且顯得像個領頭雁的樣子。在唐詩研究中,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各時期的詩人都被深入地探討過,唯有夾在盛、中唐之間的大歷諸公,雖有名家寫過專著,總起來看仍然顯得關注不足,這里似乎值得進一步挖掘。

錢起《歸雁》一詩的妙處在于,他僅僅通過一番簡單的問答,就寫出了新意,這里對于春天大雁的北歸提出一種史無前例的解說,曲折地表達出湘靈鼓瑟之音的清怨實在令人不忍卒聽,大雁即因此而放棄自然條件相當優(yōu)越的瀟湘一帶,匆匆北歸。

雁這種候鳥原來生活在北方,它們秋天飛向南方,而到了春天,又飛回北方。大雁的本性和生活習性規(guī)律就是如此。它們在長途飛行的時候,成群結隊地排成整齊的“一”字形或“人”字形,也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詩人們很喜歡歌詠這種不遠萬里忙于趕路的候鳥,中古的詩人們寫道:

天月廣夜輝,游雁犯霜飛。連翩辭朔氣,嘹唳獨南歸。

——蕭子范《夜聽雁》

洞庭春水綠,衡陽旅雁歸。差池高復下,欲向龍門飛。

——劉孝綽《賦得始歸雁》

南思洞庭水,北想雁門關。稻粱俱可戀,飛去復飛還。

——庾信《詠雁》

或詠南下,或詠北歸,或并寫其南來北往,大抵都比較平實。關于失群之雁,又有詩道:

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聲嘶何處歸。

早知半路應相失,不如從來本獨飛。

——蕭綱《夜望單飛雁》

孤雁不飲啄,飛鳴聲念群。

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云。

望盡似猶見,哀多如更聞。

野鴉無意緒,鳴噪自紛紛。

——杜甫《孤雁》

皆用擬人的辦法寫孤雁的哀傷,讀來令人意遠。

但是錢起更加高妙了,他完全不提大雁的南來北往是出于其本性和習慣,卻說它們其實也很留戀瀟湘一帶的水碧沙明,只是實在受不了月夜里湘靈那哀怨的瑟聲,只好決絕地離開。

《歸雁》可以說是《湘靈鼓瑟》的衍生物,這是何等高妙的深加工產品啊。

可以同錢起這篇杰作媲美的,也許只有后來杜牧的名篇《早雁》:“金河秋半虜弦開,云外驚飛四散哀。仙掌月明孤影過,長門燈暗數(shù)聲來。須知胡騎紛紛在,豈逐春風一一回?莫厭瀟湘少人處,水多菰米岸莓苔?!倍拍烈彩菑臑t湘一帶與大雁的關系著筆,卻寫出了他那個時代的特色。詩人說,盡管現(xiàn)在已是春天,但如今北方已經被胡騎騷擾侵襲得不成樣子,還回去干什么?不如就在這“瀟湘少人處”繼續(xù)待下去,好在這里食物豐富,環(huán)境也很不錯。

詩詞創(chuàng)作固然與題材大有關系,而創(chuàng)作者的神思更重要。詠物詩在同一物象上可以寫出千差萬別的意思來,詩人們才情的高下就表現(xiàn)在這里。

錢起能夠寫出《省試湘靈鼓瑟》《歸雁》這樣的杰作,表明他的藝術感覺極佳,表達也很見功力,按說他有條件成為一流的大詩人。而事實卻不然,他的佳作太少,只能說是名家而非大家,在人才濟濟的唐代詩壇上,總起來看只能算是第三流人物。

錢起資格甚老,曾與王維唱和,年紀大約比杜甫還要略大一點,當他登進士第的時候,杜甫尚困守長安,功名和官職都還一無所獲。但是錢起后來未能在詩壇有遠大的發(fā)展,其原因是他在官場里混得太順利,且依附權貴,多年來忙于種種應酬,他本來相當高妙的才華竟在這春風得意之中逐漸消耗殆盡了。

新、舊《唐書》錢起的傳皆附列于他人之后,《唐才子傳》里的敘述也比較簡單,近賢賈晉華綜合多種史料為之作小傳,略云:

錢起(710?—782?)字仲文,行大,湖州(今屬浙江)人。天寶九載登進士第,授秘書省校書郎。乾元二年任藍田尉,與王維過往唱酬。廣德二年后入朝任職。大歷中歷祠部員外郎、司勛員外郎。與盧綸等人文詠唱和,游于駙馬郭曖之門。建中初任考功郎中。約卒建中、貞元之間。起于肅、代時期詩名籍甚……其詩長于餞別應酬之作,大歷中公卿出京,無其詩祖餞,時論鄙之。(《中國文學家大辭典·唐五代卷》,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633頁)

餞別應酬之作,偶一為之倒也罷了,錢起成了這方面的專業(yè)戶,在許多年中喝了大量高檔美酒,寫了大量無謂的餞別應酬之詩,他已經成了官派文壇上的時髦明星,這樣他在文學上就難有大的作為了。

詩人詞客行為作風太時髦了,作品大多平庸,也容易過時。像錢起這樣還能夠稱得上名家,已屬榮幸,這靠的是他早年曾有過佳作。魯迅先后手寫過他兩首詩,更要算是錢起接受史上的盛事。

詩人的生存之道,無非是要有佳作流傳于世。一位作家如果只是長于應酬,除了得意于一時之外,還能有別的什么意義?

選自《書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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