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玲瓏
身處繁華,久居鬧市,若說尋找一種歸家的潛意,那就是走進故里的那間老屋。
離開老屋已近三十年,雖然父母早已融入了黃土地,老屋早已空置荒廢,但童年時的許多陳年舊事,依然伴隨著老屋的印記清晰地銘刻在我心里,讓我難以忘懷。老屋的一磚一瓦,一桌一椅都包容了太多的回憶。老屋的家具很笨拙,特別懷念那只大圓桌。家里的每一頓飯都是滿滿一桌的人,盡管桌上的菜式很單調,每一頓飯都像過年過節(jié)似的團聚,很有儀式感。哪像現(xiàn)在的小家庭,每天變著戲法做好吃的都挑不起食欲。站在空蕩蕩的老屋里,瑣碎的點滴故事讓我情難自禁的淚如雨下。這也難怪,老屋,畢竟是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老屋里藏著我青春的全部故事,每次重回老屋,我都會思緒萬千。即使是最苦最累、最心酸的一刻,再回首時,都會令我陶醉和感慨。站在遍布灰塵的老屋里,記憶的弦在點點滴滴中崩解著……
老屋建于1974年,是當年最流行、最具閩南特色的紅磚建筑,上下兩層,60平的彈丸之地,殊不知,在那個時期,能住上這樣的房子,那是要羨煞多少人呀……
房子雖小,五臟俱全??鄢柵_和五腳居,實用面積最多只有40平方米。與其說是新房,其實說它是“容身之處”更為恰當。當一家8口轟轟烈烈地搬進新房后,房間頓顯擁擠。兩間小小的臥室,明顯容不下這一大家子。父母把他們的大婚床讓給我們,四姐妹共擠一床,外加兩只貓。我已記不清炎熱的夏季中我們是怎樣挺過來的。后來,機靈的我果斷地選擇了“流放”,借宿到伯父家。只為了讓姐妹們能睡得踏實點。這樣的住房困境,直至哥哥結婚另住,姐姐出嫁后才得以舒緩。仔細一算,老屋入住后的使用率,最多不超二十年,閑置卻有一半以上的時間。
懷念老屋,其實,更多的是懷念當年父母健在的時光。屋里充滿了他們的音容笑貌,以及滿滿的兒時回憶。依稀還記得,在那吹著吊頭風扇的夏天,一家大小圍著一臺黑白小電視追劇的畫面。依稀還記得,為了爭奪兩只小貓咪,我和妹妹經(jīng)常在床上上演的“搶貓咪大戰(zhàn)”。多么鮮活,多么生動的往昔;多么遙遠,多么珍貴的回憶。一路長大,一路失去;一路成長,一路別離。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有些時光,走著走著就再也回不到過去.....
應該說,為人子女者,我們都是優(yōu)秀的。老屋絕對是塊福地。從老屋走出的每一個子女,相繼組成了一個個幸福美滿的小家庭,每個小家都擁有寬敞舒適的住房,甚至幾套房產(chǎn)。遺憾的是,父母培養(yǎng)我們長大,卻無法讓我們陪他們終老。失去父母的老屋,成了家人們一個共同的記憶標簽。幾年來,我一直在為是否重建老屋而煞費苦心。老屋遭白蟻侵襲,已經(jīng)難以維修。是拆掉它,讓它體面地結束生命,還是任由它自己倒塌,完成房屋完整的一生?隨著周邊古城建設的形成,老屋的存在更顯價值,老屋所在的那條街,正是通往古城的主干道。盡管重建老屋的目的不再是以住房為需求,但為了在古城邊上能留下一隅休閑品茗之處,考慮再三,我決定重建老屋。
當挖掘機推倒老屋的那一刻,我的內心有一種撕裂的疼。40年的老房子,它早已融入了我們成長的歲月。就像一個耄耋老人,雖然健康慈祥,但也是風雨飄搖,令人心疼。特別是我們成年后都離開了老屋,無人照顧的房屋自有它難以言說的孤寂和落寞,衰老的步伐也開始提速。每一次回家看老屋,就如同看到一位久違的長輩,心情總是特別沉重,和一種難以驅散的痛。
半年后,被夷為平地的老屋以一副嶄新的容顏重現(xiàn)。在修舊如舊的基礎上,重建后的老屋比原貌更清新、更文藝。讓我患得患失的心情聊以慰藉。每天飯后休閑,我們都會特意散步來到這里,或品茗聊天,或聽聽音樂,哪怕是作為一個歇腳小憩的地方,古城邊上能有我的一處自留地,我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