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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是斑鳩的嗎

2022-05-26 12:05:58周萬水
青年作家 2022年8期
關(guān)鍵詞:斑鳩

周萬水

城市是屬于斑鳩的嗎?不好說,現(xiàn)在城市里住著很多斑鳩,說城市不是它們的,的確也說不過去。

城里有斑鳩,也有蟬。蟬是很吵鬧的。夏天,城里有樹的地方,蟬的叫聲都是鋪天蓋地的,像張網(wǎng),密不透氣,連一丁點風(fēng)都漏不下來。那些樹一動也不動,每片樹葉都在單調(diào)嘶啞的蟬噪共振中隱忍著。它們始終步調(diào)一致,巨大的樹冠里,到底藏著多少只蟬始終是個謎。僅就數(shù)量而言,這城市更像是那些蟬家族的領(lǐng)地。

與蟬叫聲的浮躁和無節(jié)制的大合唱相比,斑鳩是很克制的。我的樓下就有一些斑鳩,它們都住在樹的高處。小區(qū)里的樹多是常綠的,有樟樹、杜英、女貞、桂樹和廣玉蘭,有著蔥郁樹冠的樟樹和濃密枝葉的杜英樹都是很適合斑鳩筑巢的。斑鳩的聲線極富磁性,辨識度很高,低沉而徐緩,“咕咕咕”“咕咕咕”的,沉郁悅耳,哪怕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仍有很強的質(zhì)感。一聽就會讓你想起雨后某個鄉(xiāng)村的早晨:山前一抹濕潤的嵐煙、水田里耕牛的倒影、泥路邊豌豆花上的露珠……腦海里頓時生出“斑鳩聲里叫春晴,綠水如環(huán)抱畫城”的意境。

我知道那些斑鳩就住在我家附近的樹上,我還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棵樹。它們的聲音立體感很好,卻又帶著些隱秘性,你很難準(zhǔn)確判斷那“咕咕”的聲音到底是從哪里發(fā)出的,盡管那些高大的樹枝幾乎接近我的陽臺。我經(jīng)過那些樹下,有時刻意停下腳步認真聆聽,那“咕咕”的叫聲仿佛就在某處,卻還是無法判斷,那聽上去有點飄忽的聲音來自哪片枝葉。后來看約翰·巴勒斯《湖畔小屋》,羨慕不已。很顯然,我沒有約翰·巴勒斯對自然的那種驚人觀察力,他能區(qū)別湖水在一天內(nèi)細微的顏色變化,而在尋常人看了那不過是一種普通的藍。他聆聽一只歌雀的吟唱還可以有視覺上的感受:“我追尋過去,發(fā)現(xiàn)一只吟唱的歌雀,這歌聲悠長清晰,激昂有力而又甜美凄婉,宛若一條長長的弧線。”約翰·巴勒斯甚至能夠通過歌雀的聲音判斷是去年的那只歌雀又回到了那片棲息地,在他的意識里,他和那只歌雀有著某種天然的感應(yīng),當(dāng)然不只是一只歌雀,還有那些同樣蓬勃在自然里的每一種生命,它們每一次的回歸和復(fù)蘇,都與人類心靈的期待有著神秘契合。這是他與大自然親密無間的結(jié)果,是他注視、聆聽、觸摸獲得的感受。我們不具備這種能力大概是因為遠離自然太久,感覺已經(jīng)遲鈍和退化。

在城里,高樓密密麻麻,生活在這里的人,理論上是有很多鄰居的,可大多數(shù)其實也就跟陌生人差不多。彼此隔離著,都不在一個屋檐下,大家在各自平行的幾何空間里忙碌著。只有小區(qū)樹上的斑鳩大概算得上大家共同的鄰居了。每年我們都能聽到斑鳩的叫聲,有時還能在地上的落葉間看到它們覓食的身影,多是那種褐色的珠頸斑鳩,脖子上圍著一圈黃白色的斑點。它們小心翼翼,不是因為害怕人類,而是源自城市寄居者天然的警覺。在你還沒看清它們模樣時,它們便急速離開,只瞥見展開的尾巴露出一圈白色的羽毛。當(dāng)然,我們還是沒法辨別這個春天在樹上鳴叫的還是不是去年那只斑鳩。那些落在地面上的葉子倒是跟去年沒什么區(qū)別,斑斑駁駁的,細細一看,每一片都酷似一幅抽象畫。

我有時覺得,那些斑鳩像極我1103單元那戶神秘的鄰居,他們一直存在于我的生活中,卻一直很陌生,偶爾看見也就一匆匆的背影。這單元共有四戶人家,對門是一家三口,一對夫妻和一個女兒。他們住的這套房子是租的,原來的住戶是一個獨居老人,兒子常年在美國,后來老人去世,房子也無人看管,就低價租了出去。這兩口子在附近開了間“小珊快餐店”,早出晚歸,難得一見。小珊是他們讀小學(xué)的女兒的名字,她的作息時間跟她父母很一致,都屬于那種起得比雞還早的人,一年下來能看到他們的時間很少。她十歲了,梳著兩條小辮子,遇到我總是很短暫地一笑,然后就是一副跟她年齡極不相稱的行色匆匆,走起路來,搭在書包上的小辮子一跳一跳的。

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錯把斑鳩看成是鷓鴣,后來才知道這有多么風(fēng)馬牛不相及。鷓鴣是一種體形很大的鳥,還是一只與詩共生的鳥。“江南遠,人何處,鷓鴣啼破春愁”。因叫聲凄清驚心,自唐宋以來,這種鳥就一直在詩人憂郁的情緒中出沒,千百年都沒飛出那空曠孤寂的羈旅,充滿各式各樣的離愁別緒。我沒見過這種鳥,卻總是與它在一些典籍中不期而遇。它不時從某一行文字中飛出,藏在寂寞的時空里,津渡寥廓,驛館孤寒,叫聲里夾帶霜月亙古的清輝。后來,我在網(wǎng)上聽到過鷓鴣的叫聲,完全體會不到那種古老的憂郁,沒有了顛沛的情境和體驗,我們與那些古老的詩意終究還是隔著一層什么東西。

與鷓鴣相比,鳩也算是一種頻繁出入古典詩詞的鳥,從《詩經(jīng)·召南·鵲巢》的“惟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之”和《周南·關(guān)雎》中的“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到唐詩里的“屋上春鳩鳴,村邊杏花白”。但這里面的鳩,多數(shù)都不是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斑鳩。有的可能是布谷,有的可能是杜鵑,還有可能是八哥或云雀之類。在古代是沒有現(xiàn)代生物學(xué)概念的,人們對鳥類的劃分大概只是憑感覺粗略歸類,諸如鳩、鵲、鴉等等。鳩大概就是今天鳩鴿科中體小尾長,屬于鴿子表親的那一類鳥,斑鳩不過是其中的一種。隨著人們對鳥類的細分,現(xiàn)在的“鳩”幾乎就是特指斑鳩了。

與鷓鴣相比,斑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種很平民化的鳥,它早就飛出了《詩經(jīng)》,成了人間一只很普通的鳥,離我們世俗的生活更近,更接近田壟和炊煙。當(dāng)你路過一棵樹下,能聽到斑鳩的叫聲,你會覺得你的生命很真實。畢竟我們活著的狀態(tài)還是需要有些軌跡來證明的,就如一陣風(fēng)吹過無聲的原野、一只水黽掠過安靜的池塘。可見世間萬物,彼此都是參照,不同的只是它們棲息的姿態(tài)。

幾乎所有的鳥都是酷愛陽光的,斑鳩也不例外。我們幾乎不知道,在有下雨、飄雪和刮風(fēng)的天氣,它們是如何生活又如何死去的,它們是怎么做到不讓雨水打濕羽毛的,讓它們的巢穴不被樹上的積雪壓垮,它們在大風(fēng)中又保持著怎樣的身姿……這一切對我來說始終是個謎,關(guān)于斑鳩的故事,我只聽說春天櫻桃熟了的時候,它們會因貪食太多櫻桃醉醺醺的,變得容易捕捉。至于傳說中的“鳩占鵲巢”的主角其實不是斑鳩而是杜鵑鳥。不過據(jù)說斑鳩對筑巢確實不是很講究,它們很擅長寄居,這讓它們的遷移變得比較隨意。

在所有那些氣候惡劣的日子里,你是很少能聽到斑鳩的叫聲的,它們好像已經(jīng)逃離城市或從來不曾存在。在那些潮濕陰暗的日子里,你帶著煩惱走過那條熟悉的小道,忽然聽到斑鳩久違的“咕咕咕”叫聲,心情頓時變得愉悅,因為你知道好天氣馬上就要來了,陽光又將穿過樹蔭,灑滿潮濕的地面。古人說“今朝雨聲絕,又聽斑鳩啼”誠不欺人。我們未必能夠聽懂那些鳥語,可我們知道那一個時刻,斑鳩和所有的鳥叫聲此時都透著欣喜。在很喧鬧的都市里,一天的好心情是可以從一聲鳥叫開始的,從這點來看,斑鳩算得上是個好鄰居。

晴好的日子,斑鳩聲里,樹葉緩慢飄落,鋪在樹下的石凳上。石凳上通常都會坐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他扶著杖,安靜地享受著余生的陽光。不遠處一只花貍貓瞇著眼躺在女貞樹稀疏的光影里,對斑鳩的聲音無動于衷。女貞樹的花是淺黃色的,由無數(shù)米粒大的花簇擁而成,每遇風(fēng)過,或一只鳥兒落下,花粒便從葉間跌落。貓的皮毛上也覆蓋上一些花粒,它瞇著眼,一臉不耐煩,不斷地揚起爪子劃拉著那些從空中落下的細小花瓣,還不時對樹上的動靜保持著警惕。這里是小區(qū)里老人常聚集的地方,他們都在這里曬太陽、聊天、打牌或者唱歌。傍晚時,空地上就成了孩子的領(lǐng)地,他們在那里追來逐去的,嬉鬧聲散落一地。他們的來歷和生活軌跡跟棲居在樹上的那些鳥很相似,很多人原本不屬于這座城市,住在一堆比樹更高的樓群里。

斑鳩和麻雀、布谷一類的鳥都具有濃厚的農(nóng)耕文明背景,它們和現(xiàn)在城里大多數(shù)人一樣,不是城里的原住民。它們的傳統(tǒng)居住地通常在山地、山麓或平原的林區(qū)附近,也會在接近人的集居地和村莊周圍的邊緣地帶活動。我的童年就是在鄉(xiāng)下度過的,在那里人們把斑鳩叫作“斑雞”。鳩可入詩,雞差不多就成美食了。一字之差,尊卑處境迥異。據(jù)說斑鳩肉質(zhì)鮮美,還能治偏頭痛,常常被人當(dāng)成一種野味獵食。斑鳩種群數(shù)量不是很大,也不喜歡成群結(jié)隊,所以知名度遠遠不及體量更小、數(shù)量龐大的麻雀。一個種群過于興盛,總會招來一些麻煩甚至災(zāi)禍,麻雀就是一個例子。小時候,鄉(xiāng)村里的麻雀可以說是無處不在,山林、草叢、田野、屋檐、曬谷場,包括城市的公園,到處都是它們的領(lǐng)地,這種其貌不揚的小鳥,機靈、膽大,毫不忌憚人類的存在,也最易受人類攻擊。我當(dāng)年那些小伙伴的彈弓幾乎都有射殺麻雀的記錄,它還曾被當(dāng)作“四害”遭到大規(guī)模捕殺,差點被搞得滅了族,等到后來平反,鄉(xiāng)村的麻雀已日見稀少,一度成了人們懷舊的對象。

一度受到驚嚇的斑鳩們一直都很小心地生活在鄉(xiāng)村,努力避免成為人類的食物,盡管也曾經(jīng)受到麻雀連累。與人類共享生存空間帶來的好處總是大過潛在的威脅。隨著鄉(xiāng)村農(nóng)耕文明某種程度的衰退,一些斑鳩開始尋找新的生活空間,城市也不例外。這是它們經(jīng)歷無數(shù)次生存危機所作出的本能選擇,所有動物都是如此。我們也一樣,在永恒的自然面前,眾生都不過是暫時的寄居者。

追尋城里斑鳩的來路可能不是一件特別復(fù)雜的事。我居住的小區(qū)旁邊一條是鐵路,很多年前還是城市的郊野,現(xiàn)在,高大的建筑和街道代替了原先的山林和荒野。一些鳥繼續(xù)向城市邊緣的鄉(xiāng)村遷移,一些鳥兒在僅存的綠地上開始他們的城市生活,這里面當(dāng)然包括斑鳩。和那些突然擁有城市戶口的城中村的居民不同,斑鳩們是不需要上戶的,它們有遷徙的自由。只要有翅膀,有樹林和天空,家園大約只是它們一次飛翔和駐足之后的選擇。所以,有些斑鳩可能是來自很遠的地方,它們遷徙的理由,或基于生存或基于自由。它們有的可能只是這個城市的過客,有的則在這里長期生息繁衍,有了二代、三代、四代……最后成為這座城市的另一個平行空間的主人。

夜晚,當(dāng)城市稍稍安靜下來的時候,火車穿越城市的轟鳴不時傳來。透過桂花樹的淡淡清香,偶爾也有斑鳩的叫聲,那聲音有些撩人,會讓你微微泛起些愁緒。你無法分清那縷愁緒是屬于你的,還是屬于斑鳩的。這里可能也不是它們的原鄉(xiāng),它們是否也有“抬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的牽繞?當(dāng)然,這樣的情境是不常見的,喧鬧的城市一般不會在意一只斑鳩的情緒的。

在城市里,河流是熙熙攘攘的人,每天匆匆邂逅的人都是有跡可循的,只不過他們的來歷更加復(fù)雜。就像我這個曾經(jīng)的鄉(xiāng)下孩子,后來進了縣城,再后來又到了省城。我1103那個開快餐店的鄰居、在小區(qū)里曬太陽的白發(fā)老人,還有那些匆匆來去的快遞小哥、送餐大哥,每一次開門,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面孔,說著夾雜不同口音的普通話。他們大多都有相似的經(jīng)歷,來這個城市的理由要么是因為生存,要么是因為夢想。他們中間很多人永遠不會有城市戶口。戶口這東西,紅色的塑料皮夾著幾頁紙,卻能決定大部分人的歸屬感和安全感。沒有對應(yīng)的戶口,你永遠只能是某個地方的寄居者,那種不安就像小時候在小河里游泳,一只“嗡嗡”叫的牛蠅不斷地圍著你轉(zhuǎn)。

我是非常理解這種感受的。少年時,我從鄉(xiāng)下進城讀書,也曾是一個寄居者。一次,隔壁班一個同學(xué)試圖欺負我,班上一個同學(xué)站出來惡狠狠地替我出了回頭。這事兒過去數(shù)十年了,我仍然心存感激。后來這位同學(xué)成了一名軍官。一次見面時,我很感激地對他說起這事,他居然不記得了,說:怎么?還有這事?他是在城里長大的孩子,自然不知道這件事對一個鄉(xiāng)下孩子的心理是一個多么大的支撐。就像下雨,重不重要,雨本身并不在意,只有地上的那些草木才知道。

我的鄰居還是早出晚歸,他的快餐店是在附近一片棚戶區(qū)旁邊,周邊是一些小理發(fā)店和茶館。說是茶館,其實就是小市民打麻將的場所。那地方是個老廠區(qū),路邊有著高大的法國梧桐,曾經(jīng)有過很多家小印刷廠,如今幾乎都倒閉了,低矮的房子被改造成許多門面,寫滿舊標(biāo)語的墻上貼滿了各種廣告,最多的是治療各類皮膚病的。有幾次路過,遠遠看到他們兩口子在店里忙碌著,生意好像不錯。離開很遠了,稀里嘩啦的麻將聲還在耳邊回響,中間夾著一個長沙女人的吆喝聲:糖油粑粑,臭干子……不遠處,一個住宅小區(qū)正在修建,一些頭頂紅色安全帽的身影在混凝土攪拌機的轟鳴聲中晃動著。

按照城市規(guī)劃,這塊棚戶區(qū)很快就會消失,在城市里,那些高樓總是比樹要長得快。

上樓下樓,我還是能經(jīng)常碰到鄰居家的小女孩小珊。我寫下這些文字就是受了她的啟發(fā)。據(jù)說她的老師布置了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好朋友》,別人都是寫的張三、李四,只有她寫的樓下樹上的斑鳩。當(dāng)然,老師的評價說她是胡思亂想。我沒有讀到過這篇文章,但我覺得她說的是真話。她從鄉(xiāng)下來到這座陌生的城里,斑鳩大約是她記憶里最熟悉的事物了。我理解她對于那種鳥的感情。就像我當(dāng)年從鄉(xiāng)村來到城里,看到一只麻雀都會覺得有久違的親切。她每天都要從那些樹下走過,那些斑鳩就在樹上,“咕咕咕”的叫聲落到她書包上,被她獨自背到學(xué)校,又被她背回家中。我想她的語文老師很難理解孩子敏感而真實的內(nèi)心世界。一個孩子,覺得一只斑鳩是她的好朋友,一定有她的道理。這種想法只屬于很少的人,因為大多數(shù)人因為習(xí)慣會變得遲鈍,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這么誠懇地對待一只素昧平生的鳥。這孩子的心就像記憶中的烏桕林,田野荒蕪,林下的草很軟很軟,她的夢靜靜地升了上來,她希望那些翅膀馱載的陽光是溫暖的……

我一直想對她說:你那篇作文寫得真好。

我不是一個鳥類愛好者,對這個城市里寄居的大多數(shù)鳥類,都叫不出名字,從它們翻飛騰挪的姿態(tài)中我不能確定它們的身份,也記不住它們的樣子,就像那些每天從我身邊匆匆走過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瓦爾登湖,一些人前往,一些人放棄,真正能抵達的人并不多。當(dāng)自然被微縮在公園和綠地里,在城市里想象自己的《湖畔小屋》,大半都是矯情的,完全沒有了生物學(xué)的意義。人是很奇怪的物種,有些東西,我們寧愿想象和懷念,也不愿去真實地擁有。我們離開鄉(xiāng)村,我們讓鄉(xiāng)村凋敝,我們砍掉那些樹,讓老房子爛掉,然后待在一個混凝土搭建的空間去懷念自然。這很像《雷雨》中的周樸園懷念侍萍一樣,你不能說是假的,說到底還是不想擁有。我知道這其中必然有許多無奈,如果我真的是一只斑鳩,我又會作出什么樣的選擇呢?不好說。時間總是往前走的,過去的日子是因為回不去,才讓我們格外懷念。

那年,好事者在城市五一廣場仿修了一條小溪。我看著一大群孩子打著赤腳在那里快樂地玩耍,不免心生憐憫。那不是一條真正的溪流,沒有濕潤清新的自然氣息。水里沒有小魚、小蝦和螃蟹,岸邊也沒有灌木、苔蘚、芷蘭和菖蒲,但孩子們卻是開心的。這條人造的小溪早就不在了,相信還有人記得它?,F(xiàn)在,很多孩子衣食無憂,備受寵愛,卻唯獨少了開心。缺少了對真實自然的體驗,他們的生命當(dāng)然是不完整的,這其中也包括城市公園里的鳥二代。

年前,鄰居告訴我,他們要離開了。這兩年生意不太好做了,那片棚戶區(qū)改造后,門面租金也很貴了。他們打算去寧波打工,讓孩子回老家讀書。還說孩子可能不太習(xí)慣城里的生活,有點抑郁。我問他們,孩子有什么表現(xiàn),他們說也沒什么,就是不太愛說話,還經(jīng)常問一些古怪的問題。其中有一個問題是:如果我死了,我那幾個娃娃(布娃娃)怎么辦?我笑著對他們說:呵呵,沒事,孩子長大了。

我是有過類似經(jīng)歷的,不免有些心疼這個小姑娘了。她還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那些不時襲來的陰影可能還要折磨她很久。

走的那天,一家人向我道別,兩只很舊的行李箱拖在地上轟隆隆響,讓人想起曾經(jīng)坐過的那列綠皮火車。小珊倒是很開心的樣子。她背著書包,抱著一個大白鵝布娃娃,朝我招了手,懷里的鵝腦袋不斷地點著頭。我不確定小珊是不是在心里跟那些隱藏在樹上的朋友道過別了,那天天氣不是太好,沒聽到鳥叫。

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yīng)某個城市,得到善待和獲得生存的空間。一些人還會不斷地遷移,在不同的城市尋找下一個棲息的地方。城市是不會感知到他們離開的,穿梭來去的火車、大巴,把一些人帶來,又把一些人帶走。在鄉(xiāng)間,關(guān)于斑鳩還有一句諺語:草窩里的斑鳩,不知春秋。這句諺語對斑鳩是不公平的,春秋是什么,不就是活過來的日子嗎?城里、鄉(xiāng)下、樹上、草間,都是日子,也都是春秋。

我可能還會待在這座城市里,曾經(jīng)的鄰居自此消失,這樣的流動每天都會有,我希望那兩口子能掙到大錢,從此有一個安穩(wěn)的家,也希望小女孩能夠找到更多的快樂。

當(dāng)又一個春天來了,天氣晴好的日子,樓下的綠蔭里還會傳來斑鳩們的叫聲,我依然不能確定它們是否是我去年看到的那幾只,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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