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娜
《歷史的足跡》蔡國強為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制作的焰火(圖片來自蔡國強工作室)
《九級浪》2014年
《沒有我們的外灘》爆破現(xiàn)場(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2014年)
《天梯》2015年
蔡國強被稱為“煙火詩人”,你一定記得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在震撼的聲響中,焰火劃過天空,29個腳印飛速地走過,給世界留下深刻印象。猶如中國的歷史跨過時間長河,2019年,蔡國強再一次帶自己的煙花展,在天安門廣場,用煙花藝術為祖國獻禮。至今回想仍令人心潮澎湃。
蔡國強被譽為國際當代藝術領域中最受矚目、最具開拓性的藝術家之一。他的足跡幾乎遍及所有國際大展以及著名的藝術殿堂。蔡國強說,“我的藝術,失敗與成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去做了。
蔡國強的爆破藝術,以天空為畫布,在空白畫布上鋪設數(shù)種火藥,點燃導火索后,爆破發(fā)生,煙火在畫布之上留下深淺不一的燃燒痕跡,繼而勾勒出線條與圖案。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在觀眾心里留下永恒記憶。
蔡國強的藝術有爆發(fā)力、生命力,這種強大的力量感造就了今天的他。他相信在自然可見物之外有更大的力量,要猛烈、要準確。他用火藥粉的爆炸在畫布上形成色彩和圖像,定格藝術誕生的瞬間。如今,他的藝術項目已經(jīng)涉及全世界50個國家和地區(qū)、218個城市和地點,他的創(chuàng)作夢想也指向了南極洲,乃至整個地球、整個宇宙。蔡國強的作品宏大而壯觀,又帶著一絲浪漫的詩意,每一次的爆破,似乎都是天空與神靈的對話。
蔡國強1957年生于福建泉州,父親是當?shù)匾晃恍∮忻麣獾臅液彤嫾?,從小耳濡目染,他展現(xiàn)了極高的繪畫天分。但父親的威望,讓他從小就害怕,奶奶一直的鼓勵給了他很大的勇氣,并堅信他做藝術一定能夠成才。
據(jù)蔡國強回憶:小時候,父親會抱著他卷紙煙,在火柴盒上畫山水。多年來,父親畫的火柴盒一直被蔡國強帶在身上。但長大后他才發(fā)現(xiàn)父親畫的山水根本不是家鄉(xiāng)的樣子,父親畫的是高山流水,是他對家鄉(xiāng)的情感,對大自然的情懷。從幼時感受到的藝術與現(xiàn)實的沖突,構成了蔡國強內(nèi)心的沖突,藝術與現(xiàn)實間的矛盾內(nèi)化成他的人格構成,滲透進他后續(xù)的創(chuàng)作中。
福建泉州,這個南端的沿海小城對煙火的重視,成為蔡國強藝術載體的靈感之源。泉州人的每一個重大場合都離不開煙花爆竹,火藥在這里有著非同一般的神圣地位。在此番風土人情的浸潤下,蔡國強逐漸迷上火藥,他表示,家鄉(xiāng)是他藝術形式的起源,也是他的最終歸宿。
1981年,他來到上海,就讀于上海戲劇學院舞臺美術系,他的藝術橫跨繪畫、裝置、錄像及行為藝術等。1986年,他在上戲畢業(yè)一年后,遠赴東京留學。他繼承東方藝術傳統(tǒng),從西方底蘊中汲取營養(yǎng),獲得了民族文化認同與西方現(xiàn)代性表達,作品表達出跨文化的觀念碰撞。憑借《草船借箭》《撞墻》等作品,他在東西方藝術界聲譽卓著。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蔡國強開啟了用焰火作為創(chuàng)作媒介的方式。1984年,他第一次做火藥實驗,炸出了獨特的“爆破學”。他認為爆炸很美,是一種能量,一種時間和空間的轉移,通過爆炸可以將生命和宇宙聯(lián)系在一起,即破壞與重生。
1994年在英國巴斯,蔡國強首次嘗試創(chuàng)作《天梯》,他希望利用熱氣球把裝滿導火線和火藥的梯子拉上天空,但由于當?shù)貝毫拥奶鞖鈼l件,最終沒能實現(xiàn)。2001年在中國上海,APEC會議期間,蔡國強再次試圖實現(xiàn)《天梯》,但因為“9·11”事件的影響,計劃再次擱淺。2011年在美國洛杉磯,他設想天梯從葛瑞菲斯天文臺升起,方案獲得了官方的批準,但未能獲得當?shù)鼐用竦囊恢峦狻?/p>
2015年,《天梯》終于在他的家鄉(xiāng)福建泉州的惠嶼島實現(xiàn)。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與國內(nèi)公眾分享自己為成就一個藝術項目所經(jīng)歷的一連串的失敗和挫折。當這個延宕了20多年的項目終于實現(xiàn),蔡國強將其作為獻給百歲奶奶和家鄉(xiāng)的禮物,也圓了自己少年時代的夢想。
150多秒的裝置藝術《天梯》,蔡國強整整走過了21年。《天梯》自下而上一段一段的爆燃,經(jīng)過灼燒,借著熱氣球的力量一節(jié)一節(jié)爬升到500米的高空,此刻的煙火不再是民間的娛樂,而變幻成人類共同的語言。
蔡國強一直非常關注生態(tài)問題,在上海寶龍美術館“現(xiàn)代的脈動:寶龍藝術大展”展出的火藥草圖裝置《沒有我們的外灘》,是他2014年與志愿者共同“炸”出來的,這件作品長27米、高4米,爆破現(xiàn)場一度驚艷上海灘。
志愿者先把特制日本紙平鋪在牛皮紙上;接著蔡國強和志愿者一起,把由硬紙板制作的20余棟“外灘大樓”蓋在紙上,根據(jù)效果需要,布下火藥陣列,鋪上引線;之后,再蓋上硬紙板,壓上磚石,增加對火藥的壓力。
點火之前,蔡國強向觀眾解釋作品的用意:“人類離開地球幾百年后,外灘會變成什么樣?這是我在這幅作品中想表現(xiàn)的?!彼S即點燃引線,兩秒鐘的火光之后,現(xiàn)場濃煙滾滾,由于一條引線以及局部火藥沒有被點燃,蔡國強又進行了多次“補炸”,揭開紙板后,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外灘景象在濃煙中幻化而出。
這件作品爆破結束后,上海輝煌的外灘天際線被還原為大地山川,在畫布上甚至能夠看到瀑布、樹枝與苔點,這正是人類沒有改造過的自然之境。這幅畫面也回答了在爆破之初藝術家的設問——假如人類從地球消失,幾百年后上海外灘將會變成怎樣?也表達了藝術家回歸的心理狀態(tài)。
蔡國強“炸”出的這幅宏大畫卷展現(xiàn)出的意境是假如人類從地球消失、外灘被大自然“接管”后,各種生物自如相處的場景:揚子鱷在黃浦江畔悠閑地曬太陽,成群動物在外灘馬路上散步;萬國建筑上淌著泉水,松鼠、猴子在植被覆蓋的門窗間玩耍;叢林占領馬路,山花覆蓋殘垣;只見傳統(tǒng)海派繪畫中的風物在火藥碰撞之后,在紙面上留下斑駁的奇特效果。
《沒有我們的外灘》延續(xù)了蔡國強對生態(tài)主題的關注。他認為,藝術家必須直面這個全人類正共同面對的難題,并為之行動。他的作品理念延伸到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人與自然關系的探索,包括人對自然的思考以及對原風景與心靈故鄉(xiāng)的追索。
蔡國強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窗口,理解和審視當代藝術中的跨文化性質,在蔡國強的作品里,無不體現(xiàn)著他對生命、自然的永恒關注與身為藝術家的責任與人文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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