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讀語言學校后考大學,是現(xiàn)在很多父母為子女安排的出路,高中畢業(yè)了不用過高考的獨木橋,就能鍍金鍍銀。但是,年輕的孩子們遠離了親人,面對誘惑、困難,他們往往缺乏判斷力和控制力。
本文作者小遠留學新加坡,在私欲的驅動下,成了一名私拍模特。這一年來的可怕經(jīng)歷給了她巨大的心靈創(chuàng)傷。她在惶恐和傷痛中煎熬,用親身感受告誡所有只身在外的年輕人,在花花世界中要謹慎把握前進的方向。
丟失了的戒指
我叫張小遠,2018年,從河南鄭州來到繁華的新加坡攻讀酒店管理,家里雖然每月按時給我寄生活費,但是烏節(jié)路的繁華和“大世界”的喧鬧,讓我的物質欲望不斷膨脹。大三時,為了和富有的同學一樣背著LV的包,我外出打工,做了烏節(jié)路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客房領班。
2020年5月的一天,酒店來了一位中國籍VIP客戶,客人的一切飲食起居,由我這個領班親自全程服務。可沒想到一開始就出了問題:客戶聲稱他遺忘在衛(wèi)生間的一枚價值2萬新加坡元(約合10萬元人民幣)的鉆戒不見了。我成了最大嫌疑人,同事們都疏遠了我,在背后對我指指點點。
傍晚,我一個人徘徊在海邊,好幾次都想一頭撲進去,本來想打工掙點外快,沒想到居然惹上官司。就在這時,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丟失戒指的客人曾亮打來的,他用惡狠狠的語氣要求我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牛車水(華人聚集地)的一家私人旅館,否則就立馬報案抓我。
當我如約趕到那家私人旅館,發(fā)現(xiàn)房間里有一男一女,男的我認識,是曾亮。女人紅頭發(fā)、白皮膚,聽口音像是新西蘭人。
女人瞄了我一眼轉身對曾亮說,模特需要穿比基尼展示身材。模特?看到我迷惑不解的樣子,曾亮一改電話里惡狠狠的樣子,哄著我在另一房間換好比基尼走了出來。曾亮不停地讓我轉動身體,以便于女人從各個角度欣賞我。一番審核之后,女人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實話告訴你,我是一家國際模特公司的經(jīng)紀人,看你身材不錯,想邀請你做我們的簽約私人模特,至于那枚戒指嘛,也就算了,否則……”從曾亮惡狠狠的眼神里,我明白了他話語中省略了的部分。從那以后,我辭去了酒店領班的工作,無奈做了一名私拍模特。
第一次拍攝,是在一間大臥室改成的工作室里,里面放著一些專業(yè)的攝影燈、背景幕簾、反光板等器材,來了9個拍客,年齡均在30歲以上,全是外國人。按照他們的要求,我變換著各種姿勢,在特制的燈光下,穿著比基尼的我,身體發(fā)出暈黃的光。那9人拿著長槍短炮,還不時交流著拍攝心得。我牢記住曾亮的教導“人體拍攝是一門藝術,很高雅也很專業(yè)”,竭力做出很陶醉的表情。這次拍攝的效果很好,拍客們結束時還給了我小費,向我道謝。我突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工作。
一天,我在拍攝完之后,被叫到一棟廢棄的大樓里觀看非洲籍模特“小獸”的拍攝。比基尼部分完成了,接下來的場景讓我心驚肉跳,“小獸”褪去衣衫,幾乎從頭到尾都在展示私密部位,幾個拍客圍著她一通狂拍。曾亮看著目瞪口呆的我說:“不要大驚小怪,那是藝術。你想想看,那些當紅模特誰沒有拍攝過裸照啊!”說著,他拿起相機,翻著里面的照片給我看,“你還別說,那些照片拍攝得還蠻唯美的,一些隱私的地方,都做了相應的處理……”
曾亮又說,拍攝這樣的照片,每個拍攝者每次需要交納2000新加坡元,而如果一對一的私拍會更高,模特每次會有一萬新加坡元以上的收入。這樣的數(shù)目讓我動心,可我又覺得不安全,如果拍客把那些裸照放到網(wǎng)上去,那我還有什么臉面見人呢!曾亮看出我的猶豫,就笑瞇瞇地說:“來我們這里的都是成功人士兼人體攝影愛好者,他們是沖著藝術和美來的。況且,大部分是外國人,素質很好,和我們都簽訂了保密協(xié)議。”
在曾亮的游說下,我決定試一試。8月底,我來到一個新的拍攝地點,是一棟幽暗潮濕的老別墅。來了6個拍客,3個新加坡本地人,2個外國人和一個中國人。拍攝了10分鐘比基尼之后,按程序應該進入裸拍階段了??晌以趺匆卜挪婚_,感覺一個女孩子在眾人面前脫光衣服,就像面對萬丈懸崖要跳下去一樣艱難。
曾亮趕緊出來打圓場,說我是新手,需要一個過程,接著,他低聲對我說,他已經(jīng)和拍客們簽訂了協(xié)議,這時候反悔,需要賠10倍賠償金。他還說,只要勇敢地跨過第一次,以后就沒有心理障礙了。
被他這么一說,我決定豁出去了。心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么可怕,那些拍客邊拍攝邊贊美我的容貌和身材,我被他們贊美得迷糊起來。裸拍之后,進入房間床拍,這回順利許多。拍攝完畢,我從曾亮那里領到不菲的報酬,立即給自己購買了一套迪奧的時裝。
一對一的私拍
從那之后,我就開始了裸拍和床拍。漸漸地,我覺得沒有什么好羞澀的,那些拍客不會侵犯到我的身體,而我也是在展示人體藝術。
一段時間之后,曾亮讓我學習按照拍客的要求來擺姿勢。有些拍客要求的姿勢,就是盡可能地展示風騷。當我趴在地上擺造型時,幾個拍客不是從側面或正面去拍攝我身體的曲線,而是紛紛跑到背后去拍攝臀部。有幾臺專業(yè)級別的相機,更是用長焦鏡頭對準我的“關鍵部位”猛拍。我感覺他們夠變態(tài)。可曾亮卻說,人體每個部分都是藝術,拍客愛好不同,欣賞角度也不同。
每次“群拍”結束,都會產(chǎn)生上千張“艷照”。當我問起這些照片的流向,曾亮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一般人是私下欣賞或者切磋交流,很多發(fā)燒友的收藏量達上百套,每套數(shù)百張!模特各大洲、各國的都有,特色各有不同,但基本上都代表了各國主流的審美標準。聽了曾亮的話,我喜滋滋的,因為這意味著我也是個中國美女。
2021年7月的一天,拍攝完畢,我提著新買的LV包準備離開,曾亮把我拉到一邊說:“有個客人非常欣賞你,提出一對一私拍,你愿意嗎?”我皺了皺眉頭,據(jù)說,一對一私拍收入非常高??梢粋€男人面對一個裸體女人,極有可能會有非分的舉動。就在我猶豫的時候,曾亮翻出約我拍攝的男人的資料,那是個40歲的華裔男人,一家跨國公司的主管,年薪80萬新加坡元。我猶豫了一下,想到新看上的愛馬仕皮包,就點點頭同意了,畢竟這樣有身份的人是不會胡來的。
約我的李姓男人,在五星級賓館預定了一個房間,他的彬彬有禮讓忐忑不安的我放下心來。一進入拍攝階段,“李總”就不客套了,在他的要求下,我很快就一絲不掛,然后按照“李總”的指示,擺出各種姿勢。
拍攝過程中,“李總”還動手動腳地幫我糾正姿勢。按行規(guī)來說,拍客是不可以接觸模特身體的,但一對一私拍,我從來沒經(jīng)歷過,想著他并沒有越線,沒做出太過分的舉動,只好默默忍受了。
半個多小時后,“李總”重新幫我擺了一個姿勢,這是一個煽情的姿勢,對于我來說倒也不困難。曾亮曾經(jīng)說過,展示女人的欲望或者展示女人的誘惑,那也是一門藝術。我身體往后仰,雙手支撐在床上,可就在這時,“李總”忽然撲向了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我只有極力呼叫、掙扎,可最終還是被他強暴了……面對桌子上留下的兩萬新加坡元,我欲哭無淚。
悲憤交加中,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被以藝術為借口的色情引向了深淵,這個行業(yè)“水”很深,那些拍客絕大部分是在尋找刺激,只是世界上還沒有法律對“人體私拍”有禁止性的規(guī)定,所以它就成了那些人犯罪后逃避懲罰的“借口”。
抹不去的創(chuàng)傷
“李總”的事情發(fā)生后,我有些自暴自棄,曾亮也勸我,趁著年輕多賺點錢,更何況這是在新加坡,讀完書回國了依然能找到好工作,依然“清白”。我想想也對,我那些艷光四射的女同學如果不是仰仗著家里有錢,還不是一樣的出賣身體,才能換來物質享受?
接下來,我很少接油水不厚的比基尼照,專門接一對一的私拍。一次,一個新加坡拍客私拍過后只給了2000新加坡元就想碰我,還威脅說,如果我不同意免費“伺候”他的話,他就把我的裸照放到網(wǎng)上去!最后,還是曾亮替我解決了問題,他帶著幾個人找到那個拍客,說如果他敢那樣,就搞到他身敗名裂!漸漸地,我覺得,在新加坡,曾亮是我唯一的依靠,我靠他賺錢也靠他保護。
10月中旬的一天半夜,我接完一個私拍后準備回出租屋。曾亮照例在酒店門口接我,還說要請我吃夜宵。吃完夜宵,曾亮帶著我去了他的住所。等我洗完澡,披著浴巾出來時,曾亮的雙眼發(fā)出異樣的光,他猛地拽下我身上的浴巾,我心情復雜,想反抗,可心里又有些感激他,更多的是想日后依靠他……
之后的日子,我過得更加渾渾噩噩,銀行里的存款逐漸增加,而我的心卻很茫然,學習成績更是一落千丈。
除了拍攝掙錢,我還得免費給曾亮泄欲。他說我們之間,應該是有感情的。他的話讓我看到了希望,可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只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而已,曾亮還是替我介紹一對一的私拍,哪個男人會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推到別人的床上呢?說到底,我們只是相互利用。
我不想讀書了,試探性地去找工作,可都鎩羽而歸。更讓我受不了的是,校園里充滿了一種濃郁的純情氣息,許多同學都開始了美好的戀愛,而我竟然沒一個朋友。
內心的失落,讓我有了發(fā)泄的沖動。剛好,曾亮的電話打過來,有個客人需要一對一的私拍,問我是否愿意。我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因為我的內心正有一種變態(tài)的欲望在醞釀。
拍攝的男人姓岡村,日本人,35歲上下,戴著金絲眼鏡,十分斯文的樣子。他從隨身包里,拿出電話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說,他想再叫個朋友一起來玩,如果我同意,他會給我五萬新加坡元的報酬。以往我是絕對不肯這樣做的,可那天心情非常糟,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岡村叫來了一個矮個子朋友,他們先是把我綁在椅子上,之后又捆住了我的四肢,兩個人咔嚓咔嚓地拍攝起來……然而,拍攝完畢,矮個子非但沒解開繩子,反而用毛巾堵住了我的嘴巴。他解下我脖子上的項鏈,褪下我手上的戒指,然后對著我狠狠地打了幾個耳光。我目瞪口呆,連疼都感覺不到,一聲都不敢出。
我全身充滿了恐懼,我害怕這兩個日本男人把我殺了。我想開口求他們,可我的嘴巴被毛巾堵著,我拼命掙扎,眼淚掉下來了。沒過多久,矮個子又過來打了我一頓,岡村興奮地在一旁拍照……凌晨3點多鐘,兩個男人拿走了我所有的財物,舉著我的手機對我說:“你在這里安心點,過幾天我把你變態(tài)的照片發(fā)到網(wǎng)上去!”說完,他們鎖上門走了。那一刻,我連死的心都有了!
第二天上午10點,服務員打開了門,后面跟著警察。原來有人報警,我被帶到派出所,警察通過調查發(fā)現(xiàn)報警電話是公用電話,不用說,是岡村報的警。警察問了我許多細節(jié)。我不敢據(jù)實相告,就哭著撒謊說是上了網(wǎng)友的當。
幾天后,我被警察釋放,便去找曾亮幫我討還公道。這時我才知道,在前兩天新加坡警方集中打擊色情網(wǎng)絡的一次行動中,曾亮落網(wǎng)了。寒風中,我戰(zhàn)栗地撫摸著自己的身體,不知該往哪里走。
一個星期之后,頂著親戚朋友的壓力,我買了回國的機票。回到熟悉的家鄉(xiāng),雖然爸爸媽媽依然嘮叨著好不容易送我出國念書,結果還是回國來求飯碗,可心里有種久違的踏實感。
在新加坡的經(jīng)歷,我誰都沒說,大家都以為我還是那個純潔、懵懂的小遠。
不久前,我在國內一家知名五星級連鎖酒店找到了令父母聊以慰藉的好工作,每當我穿著工作服在酒店里穿梭時,眼前時常出現(xiàn)在新加坡出入各大酒店時的情景。幾乎每天晚上,我都在夢魘中驚醒。外表光鮮,內心傷痕累累,我知道自己有嚴重的心理疾病,我不敢交朋友,更不敢談男朋友,時刻警惕著不要遇到新加坡時的同學……
不知道什么時候、怎么樣才能結束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生活。
現(xiàn)在,很多高中畢業(yè)生十幾歲就只身一人到國外求學,人生地不熟,又孤獨寂寞。當他們遭受挫折,或者無法適應陌生環(huán)境時,往往會像我一樣被壞人利用、控制。國外的世界很精彩,但是也充滿了陷阱,控制欲望、謹慎選擇是保護自己最基本的途徑。希望不要再有中國留學生跟我一樣,傷痕累累地回國療傷……
???????????? 編輯/葉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