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新

距離高考只剩下兩天，高三學生小暉（化名）來到了心理輔導室。一個看上去高大陽光的男孩，學習努力上進，成績也非常優(yōu)異。面對馬上到來的高考，小暉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既希望高考快點結束，又很擔心自己考不好怎么辦。他告訴我：“一直以來，我像是迷失在高考的旋渦中，不知去向?！?/p>

在輔導過程中，我慢慢了解到，小暉對高考這件事情內心充滿了矛盾。周圍的老師和同學都覺得他非常熱愛學習，為高考拼盡全力。可是，在他自己眼中，并不喜歡眼下跟學習有關的一切事情，甚至很厭惡即將到來的高考。

他說：“我不清楚我在為高考所作的準備有什么意義，現在學習的知識有什么用處。很多時候，我只是在強迫自己必須坐在課桌前，只做跟學習有關的事情。相反，我喜歡打籃球，技術不比校隊的同學差;還有繪畫，也是我特別擅長且樂于投入的。然而讓我崩潰的是，這三年來為了高考，我?guī)缀醴艞壛诉@些。”正是這種掙扎式的投入讓小暉在面對即將到來的高考時感到擔憂。他不知道，萬一自己考差了怎么辦。

不難看出，高考前夕小暉體驗到的強烈失落和擔憂與他的發(fā)展目標不確定有關。對于未來，他既迷茫又缺乏信心，懷疑當下的努力方向，也不確定這樣的努力會帶來怎樣的結果，更不知道如何去面對接下來的學業(yè)和生活。

這其實是處于青少年時期的高中生普遍會體驗到的一種生涯焦慮。他們可能時常會思考，高考的意義是什么？我現在的學習有沒有價值？未來我將走向何處？根據自我同一性理論，看似“迷茫”的質疑實質上是非常有意義的探索。高中生處于自我同一性確立的前期，他們在面對各種選擇時經常還處于一種斗爭的狀態(tài)，接著在不斷地嘗試中去確認自身，最后達成忠誠的投入。在本個案中，為了幫助小暉進行積極的探索，我利用了舒伯生涯發(fā)展理論，沿著“生活廣度”和“生活空間”兩條主線對他展開輔導。

人的生涯發(fā)展具有階段性和連續(xù)性，就像橫貫一生的彩虹，即“生活廣度”，個體在每個不同的生涯發(fā)展階段都會承擔著不同的角色。對于高中生而言，在這個階段他們面對著升學任務，可能更多把眼光聚焦在學業(yè)成績上，導致在涉及未來的選擇問題時容易失去方向。

個案中的小暉，正是在高考即將來臨的壓力下產生了對自己的懷疑與對未來的迷茫。這并不是一件壞事，代表著他在當下有了更好的覺察，開始思索“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等問題。在對話中，他也真誠地告訴我，相比之前一直渾渾噩噩地一頭扎在學習里，目前的心理雖然掙扎但卻顯得真實。我鼓勵他，經歷迷茫才可能清晰，允許、接納自己現在的狀態(tài)，可能在未來某一刻也會豁然開朗。

從時間軸來看，過去或者現在角色任務的完成情況會直接影響下一個階段的發(fā)展。因此，對于處在探索期的高中生而言，即使生涯成熟度并不高，但是當下積極的投入同樣能夠對未來產生積極的影響。

在小暉身上，他一直在堅持做的事情就是盡自己所能為高考做準備，在這個過程中他掙扎過、痛苦過。他強大的自控力以及對自身狀態(tài)的良好察覺，事實上就是自我成長和突破的最好動力。我肯定了小暉的付出，并且試圖讓他看到現在的投入在未來的可能意義。比如，在不確定什么是最想要的之前，提高未來的可選擇機會。而提高未來可選擇機會的途徑就是投入當下自己可以做好的事情。對此，他也坦言自己曾經能夠看到這一點，但是遇到現實的挑戰(zhàn)和困難時，對于未來的懷疑就會變得異常強烈。而我對他及時的鼓勵，讓他打消了疑慮，進一步確信了當下和未來的關系。

上面第一個問題的輔導強化了小暉投入當下且繼續(xù)前行的信心，然而如果想走出困境，他還需要看到在當下這個階段里，自己所承擔的角色以及在角色的投入上是否合理。根據舒伯的生涯發(fā)展理論，各階段的角色之間是相互作用的。人的時間與精力在同一時空下是有限的資源。如果在某個角色上投入過多精力，有可能會導致某個（或幾個）其他角色的失敗，進而影響個體的生涯狀態(tài)。

可以看出，小暉把所有的生涯能量都投注在學習者角色上。高考、學業(yè)似乎成為唯一的追求，正如他自己說的，放棄了跟高考無關的一切事情。這必然導致了本應承擔的角色失去平衡。慢慢地，他的生涯追求越來越單一，比如，他變得不再關注自身的興趣、能力發(fā)展，會覺得與他人交往是一件浪費時間精力的事情，等等。小暉并不真正享受他的選擇，相反變得焦躁且迷茫。同時，如果高考不能達到自己期待的成績，他最后一道防線也會被擊破。因此，輔導的重點還在于引導他去看到目前在不同角色上的投入情況，以及需要作出的調整。

對此，我?guī)ьI小暉繪制了一下“生涯平衡輪”。首先，請他根據自己當前階段的各個角色，繪制實際角色的投入分值（按0～10計分，分值越高代表投入越多）。繪制完成后，我請他檢視，這樣的投入分配是否符合內心的需求，是否符合自己的理想追求。在這個基礎上，他進一步繪制“理想”投入圖。一方面可以幫助小暉看到目標角色精力投入上存在的失衡問題，即對于學業(yè)的強迫性追求;另一方面澄清他的人生價值觀，調整接下去的可努力方向，拓展其生涯廣度。

經由輔導，小暉對于高考的抵觸情緒有所改善，這種情緒背后隱藏的擔憂也明顯減少。當他對當下的投入有了信心之后，他也將鼓起勇氣允許自己在更長遠的未來去慢慢探索。他也告訴我，高考結束后，希望在大學生涯里做出更多的選擇以豐盈自己的生命狀態(tài)。

注：廣東省教育科研“十三五”規(guī)劃2020年度項目“基于生涯適應力模型的高中生涯課程的構建、開發(fā)與實踐”（課題批準號：2020YQJK231）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