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傳統(tǒng)時期,在西南遼闊地域中繁衍生息著兩大類非漢人群,一類有某種政權形式,存在較大聚落與君長統(tǒng)治,一類則“毋君長”,缺乏制度化、階層化的權力架構。當中央王朝在西南建立統(tǒng)治秩序時,在難以用內(nèi)地“編戶齊民”方式進行治理的情況下,尋找恰當?shù)拇砣司统蔀殛P鍵。在有君長地區(qū),代理人比較容易確定,君長傳統(tǒng)在總體上助推了王朝秩序的落地。在無君長地區(qū),王朝或放棄直接治理的企圖,扶植起代理人并壯大其權勢,但在無君長傳統(tǒng)的清代黔東南苗疆,王朝欲仿內(nèi)地而治理,這一理想與現(xiàn)實發(fā)生了激烈碰撞,結果產(chǎn)生了一種“不倫不類”的土弁制度。
關鍵詞:苗疆;土弁;西南國家傳統(tǒng);無君長傳統(tǒng)
中圖分類號:C95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 - 621X(2022)03 - 0001 - 06
盧樹鑫大作《仿造土司:清代黔東南的社會治理及變遷》殺青,邀我作序。我欣然應允,不止因為樹鑫是我學生,更重要的是我認為本書對深入理解明清西南如何進入王朝秩序具有重要價值,我很樂意與讀者分享我的這一認識。
一、西南國家傳統(tǒng)與無君長傳統(tǒng)
十多年來,在多次學術演講與數(shù)篇(部)論著中,我不斷強調(diào)《史記·西南夷傳》對認識整個傳統(tǒng)時期西南社會格局的意義。兩千多年前,曾親履巴郡、蜀郡、邛、笮、昆明等地的司馬遷,將在西南遼闊地域中繁衍生息著的眾多人群,分為了兩大類,一類有某種政權形式,存在較大聚落與君長統(tǒng)治,如夜郎、滇等。他用高度概括的語言描述道:
西南夷君長以什數(shù),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屬以什數(shù),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shù),邛都最大:此皆魋結,耕田,有邑聚。[1]3625
另一類人群則比較松散,缺乏制度化、階層化的權力架構,人們居無定所,“隨畜遷徙,毋常處,毋君長,地方可數(shù)千里”[1]3625。
上述兩種基本的社會形態(tài),在西南歷史之河中長期綿延。雖然自西漢起,中央王朝就開始了對西南的大規(guī)模經(jīng)營開拓,但其進程反反復復,并非一個統(tǒng)治越來越深入的線性過程。到宋代,西南許多地方性政權完全游離于大一統(tǒng)體系之外,我稱之為“多‘國林立的宋代西南地區(qū)”。宋王朝也從未把統(tǒng)治西南視為顯示自身正統(tǒng)性的必要條件,據(jù)說宋太祖鑒于唐朝與南詔關系的教訓,“乃棄越巂諸郡,以大渡河為界,欲寇不能,欲臣不得”,是為“御戒之上策”[2]卷105,紹興六年九月癸巳。由此,在后世演繹出了廣為流傳的“玉斧畫河”的傳說。對于歷史上兩種秩序在西南并存的局面,我用“西南國家傳統(tǒng)vs.無君長傳統(tǒng)”來形容。
許多地方性政權,都有書寫自身的能力,而中央王朝在西南的各種開拓與施政,也因需要面對它們的存在而留下了相對較多的記載。與此相應,既往的西南民族史研究,成果偏重于有“國家”傳統(tǒng)的區(qū)域與人群。我自己也不例外,過去二十多年,我在故紙堆中鉤沉索隱,在田野中探幽尋微,神思冥游于西南山地中長期存在的眾多“國家”之中,考察它們的政權結構、典章制度、文字文明以及與中央王朝的關系,圍繞傳統(tǒng)中國的“版圖”觀念,提煉出“異域”→“羈縻”→“新疆”→“舊疆”的模型,以解釋大一統(tǒng)秩序如何在南方地區(qū)展開。此后我又將“西南國家傳統(tǒng)”作為我另一本小書的關鍵詞,以此考察西南非漢人群,如何因應、參與中國從傳統(tǒng)王朝國家向現(xiàn)代民族國家轉型的過程,在新的政治、社會環(huán)境中,他們怎樣努力打破漢、滿、蒙、回、藏五族共和框架的桎梏,建構自己的“夷族”身份及其與中華民族的關聯(lián)。其間我也不時思索過西南的無君長社會,卻因精力所限無暇深究。但我堅持認為,這一領域,是將西南民族史研究推向深入的主要方向之一,并已著手撰寫一部相關的小書。最近,有意識地就此努力的作品,有謝曉輝的《制造邊緣性:10 - 19世紀的湘西》,該書以“各有君長”的湘西北及其南部無君長統(tǒng)屬的苗區(qū)為研究對象,致力于考察王朝秩序在此兩大類型的土著社會推進的過程、它們彼此之間的伴生關系以及它們?nèi)绾卧谏锨觊g持續(xù)作為“邊緣”而存在。到了20世紀,這兩個在地理與交通、生態(tài)與生計等外部條件方面都很相似的地區(qū),最終呈現(xiàn)出了截然不同的面貌,湘西北幾乎被視為漢人社會,而湘西南卻成為著名的民族地區(qū)[3]。
樹鑫所研究的區(qū)域,與曉輝所考察的湘西南苗區(qū)毗鄰且有著諸多共同性,但文獻與田野的結合程度,在樹鑫的大作中呈現(xiàn)得卻相對不那么明顯——盡管樹鑫也曾在黔東南做過深入的田野調(diào)查,這多少有點令人感到遺憾。在樹鑫之前,黔東南苗區(qū)已吸引了歷史學者的關注,產(chǎn)生了一些富有學術價值的論著。在前人的基礎上,本書在史料發(fā)掘與史實揭示方面均有重要推進,但我認為本書的最大特色在于,它是一部問題意識明確、注重社會語境的制度史著作,圍繞土弁制度,緊扣社會經(jīng)濟變遷,結合地方人群的主體性,探索清代王朝秩序在無君長傳統(tǒng)的黔東南苗疆推行的過程。我深以為,這是近年來西南民族史研究的重要成果之一。
二、尋找代理人
較之現(xiàn)代國家,傳統(tǒng)國家的官僚機構規(guī)模都比較小,官員與公務人員的數(shù)量非常有限,其統(tǒng)治秩序在地方的建立與維持,非常有賴于一些正式官僚機構之外的代理人、社會權威或組織。我們熟知的紳士、宗族、吏胥等,都可以放到這一框架下去理解。而在王朝過去未曾有效管控的邊遠地區(qū),情形更為復雜,在遠離中心、交通險阻、地形復雜的區(qū)域,面對著語言不通、風俗不同、心理認同殊異的非漢人群,王朝不得不更多放棄直接統(tǒng)治的企圖,因地制宜,因俗而治,而其中的關鍵之一,在于找到恰當?shù)拇砣恕?/p>
以西南而言,在那些存在君長傳統(tǒng)的地區(qū),有現(xiàn)成的首領,民眾也形成了接受統(tǒng)治的習慣,王朝將其納入大一統(tǒng)秩序之時,直接將相應的首領委任為代理人即可,反而比較簡單。通過正統(tǒng)宣示以及朝貢、承襲審批等制度,王朝不但在名義上確立了對該地區(qū)的統(tǒng)治權,而且還能迫使代理人(而非其下面的民眾)向自己繳稅應役(王朝能在多大程度上獲得這種收益,視自己對代理人的控馭程度而定)乃至為自己征戰(zhàn)(王朝通常要為此支付糧餉并給予表彰),而代理人對地方的實際控制以及地方既有的權力結構,大體上得到維持。由此,王朝以較低的行政與軍事成本,建立了一種不同于內(nèi)地的統(tǒng)治秩序。這種安排的典范,就是元王朝滲入西南地區(qū)多“國”林立的格局之后所建立的土司制度,這一制度相繼被明清王朝所繼承,其余波一直延續(xù)到民國時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一直認為,不應把西南君長傳統(tǒng)簡單理解為王朝拓展大一統(tǒng)秩序的障礙,某些君長的權威固然能聚集起強大的反叛力量,但在總體上他們助推了王朝秩序的落地。當然,王朝的最終抱負是將那些非漢人群籍為編戶齊民并以流官管理之,所以一旦站穩(wěn)腳跟之后,就會積極尋覓可乘之機,因此自明初開始,改土歸流就不斷發(fā)生,西南土司區(qū)域持續(xù)被壓縮,尚存的土司,其實際統(tǒng)治權力也大都不斷受到侵蝕。E3E075B4-CC19-47BA-A5D1-6A21AC1339B6
有意思的是,在一些存在君長傳統(tǒng)之地,王朝改土歸流之后,未能很快培育起一個在儒家意識形態(tài)中更具正統(tǒng)性的士紳階層,面對著那些不通漢語、對官府充滿隔膜且在心理上仍然認同土司權威的原住民,朝廷與地方官員不得不容忍在過去土司體制中享有權勢的土目群體,讓他們成為新形勢下的代理人,在他們的協(xié)助下征稅派役并處理各種命盜案件。當一些覺察到官府、朝廷才是更高權威的原住民起而挑戰(zhàn)土目時,官員們一方面借機打擊土目、壓縮其權勢,一方面又擔心土目完全喪失權威之后地方不易管理,力圖在二者之間尋求最佳平衡點[4]。
在無君長傳統(tǒng)之地,王朝建立統(tǒng)治秩序在某種程度上更為不易。同無數(shù)桀驁不馴且沒有被統(tǒng)治習慣的非漢人群打交道,遠比同一個能有效統(tǒng)治眾多人群的代理人打交道艱難,成本也要高出許多。沒有龐大的官僚與公務人員系統(tǒng),缺乏合適的代理人,極大地增加了建立統(tǒng)治秩序的難度。所以西南的許多這類地區(qū),進入王朝秩序的時間都比較晚,許多甚至到民國時期尚游離在政府的管控之外。
當王朝進入特別是那些地形復雜、交通艱險的無君長傳統(tǒng)之地時,挑選并扶植一個或若干個代理人,提升他們在地方的權威,授予他們相當?shù)臋嘞?,成為一種可行的選擇。近年來,我經(jīng)常與謝曉輝、任建敏兩位朋友討論這些話題,我們認識到,西南的一些所謂土司,原本在地方的統(tǒng)治權力與范圍有限,其權勢是在王朝推行大一統(tǒng)秩序的過程中擴展起來的。如建敏有較多研究的桂西地區(qū),長期以來并未形成強大的地方性政權,而是形成依附于中央王朝的羈縻州峒,直到宋元時期隨著中央王朝大一統(tǒng)秩序在當?shù)氐耐菩胁潘茉炱鹉系つ线@樣的準地方性政權。
樹鑫所研究的黔東南苗族地區(qū),乃明清文獻中所描述的“生苗”區(qū)域,是非常著名的無君長之地,直到清雍正年間開辟“新疆”之后才納入王朝的管轄。當?shù)孛缑駴]有文字書寫的傳統(tǒng),而王朝也對這群長期游離在自身之外的人群缺乏了解,不加記載,所以,正如樹鑫所言,在清王朝進行開辟之前,黔東南苗疆的自身傳統(tǒng),學界所知極少,或?qū)⑼斫鐣Y構套用在“開辟”之前的苗疆社會上,或猜測大于實證。樹鑫非常用心地從雍乾之際形成的《南征日記》入手,從蛛絲馬跡中推尋黔東南苗疆自身的村落、人群與組織情況,雖然還只是初步性的考察,但已經(jīng)相當難得。接下來,本書在深入考辨清代土司制度與“廳”制的基礎上,結合社會經(jīng)濟變遷,細致而深入地呈現(xiàn)了清王朝的統(tǒng)治秩序,在一個無君長傳統(tǒng)之地展開的過程,以及從中怎樣產(chǎn)生了一種奇特的土弁制度。
雍正年間開辟苗疆之后,如何對之進行治理存在爭議。以兵部侍郎王士俊為代表的官員建議選擇、扶植代理人成為土司來管轄苗民,而經(jīng)略苗疆貴州總督兼管巡撫事的張廣泗則認為此地向無首領,“其情渙而不相聯(lián),人散而不所屬”,主張編立保甲,設立鄉(xiāng)約保長之類。如此,則這塊新辟之地,在基層社會治理上,幾乎與內(nèi)地等同,并無“新疆”特色。清王朝最終采納的,就是這一方案。結合更長的時段與更廣闊的地域來考察,我們是可以理解清王朝的這一決策的。經(jīng)過明清兩代的持續(xù)經(jīng)營,貴州及其附近的大多數(shù)土司已經(jīng)消亡,過去王朝難以直接統(tǒng)治的眾多非漢人群大都成為了國家的編戶齊民,留存的土司,統(tǒng)治權力也受到了極大壓縮。具體到黔東南苗疆地區(qū),經(jīng)過雍正年間的大力征伐之后,軍隊已經(jīng)深入駐扎,大批屯堡次第建立,理苗廳等流官機構順利設置,清王朝有足夠的自信在此實施內(nèi)地的制度,“無中生有”地扶植土司之類的代理人在許多官員看來已經(jīng)沒有必要。
然而,統(tǒng)治實踐中遇到的困難遠比設想的復雜。公務人員的有限、語言的不通、缺乏內(nèi)地士紳階層之類的代理人,使得地方官員不得不倚重在開辟苗疆和平定苗亂中曾發(fā)揮重大作用的熟悉苗情、能懂苗語的通事人員,給予他們土外委、土千總、土把總等頭銜,賦予他們一定的權限,協(xié)助官府的施政。這就是苗疆土弁制度的由來。而乾隆初年張廣泗等官員所謀劃的仿照內(nèi)地保甲與鄉(xiāng)約在“新辟苗疆”簽立頭人的制度,事實上被擱置了數(shù)十年,直到苗疆民眾與官府之間的隔膜得到較大改善后才逐漸實施,相應地,土弁的職權受到越來越多的限制,苗寨脫離土弁而直接歸屬地方官府管理的情形不斷出現(xiàn),到晚清時期,地方動亂進一步削弱了土弁的勢力與管轄范圍,動亂平定之后,地方當局善后規(guī)劃中提出的裁革土司之議,以及黔東南苗疆地方流官政府的應對之策,使到土弁在基層社會權力格局中的地位更趨式微。
樹鑫在地方社會史的脈絡中,清晰地論述了土弁的興衰過程,揭示了王朝在一個無君長傳統(tǒng)之地建立統(tǒng)治秩序時,直接統(tǒng)治的企圖與政策制度是如何與現(xiàn)實碰撞的,面對著實際困難的地方官員,不得不違背自己的初衷乃至朝廷的規(guī)定,扶植起土弁作為代理人,而隨著苗寨自身社會力量的整合與發(fā)展以及苗區(qū)民眾對官府與漢語的日漸了解,官員們因勢利導,最終一步步廢除了自己扶植起來的土弁,可以置于保甲、鄉(xiāng)約體系之中的頭人等則成為新的代理人,苗疆社會在基層社會治理方面就此與內(nèi)地更加接近。開辟苗疆之初所設計的制度,百年之后才得到貫徹。
三、“不倫不類”的土弁
在苗疆社會中長期扮演著重要角色的土弁,與其他代理人相較,有什么特色呢?隨著研究的深入,目前學界已經(jīng)充分認識到,土弁雖然設置在非漢地區(qū),且通常系終身制,但他們許多并不管理村寨且不世襲,又大都沒有印信、號紙,因此并非嚴格意義上的土司。然而學者們也注意到土弁在西南許多地區(qū)具有管理地方的實權,與世襲土司無異。樹鑫通過考察土弁制度在苗疆社會中的實踐情景,將對土弁的認識推進到了一個新的深度。
黔東南苗疆土弁的來源復雜,包括鄰近苗疆的內(nèi)地州縣的民人、鄰近苗疆的內(nèi)地州縣土司的后人以及土司轄下的土民等。因為乾隆初年張廣泗等官員關于苗疆不設土司的意見最終成為定制,所以在朝廷層面,他們未能獲得正式授權和任命,更沒有印信、號紙之類代表著朝廷認可的文件,他們沒有自己的領地,也沒有被授予征糧與處理命盜案件的權力,他們甚至每年領取工食銀——而土司通常不領薪的,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們都不像土司,所以光緒《黎平府志》在介紹了土弁之后,不忘補充一句“各寨均歸其管束,由布政使司頒給鈐記。向無土司”。E3E075B4-CC19-47BA-A5D1-6A21AC1339B6
程序上,清代土弁的授職,應系中央政府批準后由地方督撫僉給委牌委任,但在實踐中,從督撫直至府廳州縣的各級官員,都設置了大量未經(jīng)中央認可的土弁。因此,不同的土弁,其授權來自不同層級的官府,非常隨意和混亂。乾隆朝后期,經(jīng)由云貴總督李侍堯、福康安的推動,才制定出土弁的承襲章程,企圖杜絕督撫擅專之權,并對那些地方官員擅設的土弁進行裁汰,但實際上仍然以父祖有功為由,保留了大批這類土弁。而地方官府也并未恪遵革除不合法土弁之令,“上革下不革,明革暗不革”。這一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現(xiàn)象,也許不能簡單歸于官員們陽奉陰違的積習,這可能與他們更為熟悉地方情形、面臨著地方治理的實際困難有關——如果完全按朝廷令清理土弁,施政將面臨重重困難。
土司職位通常是世襲的,但土弁在承襲時卻有“照流官例更替”的規(guī)定,地方官在委任土弁時,又常常對其權力做出限制,僅讓其協(xié)助治安緝查,不許其“理村寨”,禁止其掌握錢糧、夫役以及詞訟之權,同時還發(fā)給土弁“工食銀”——這是官員衙署中額設的吏役的待遇,如此,土弁具有“在官人役”的身份特征,同真正的土司相去甚遠,但顯然也不應把他們視為衙役、書吏之流,因為在嘉慶《大清會典》的“兵部”卷中,“土弁”與“土司”并列。
在處理地方事務時,許多土弁常??邕^地方官府給他們劃定的權力邊界,成為村寨的實際統(tǒng)治者,掌賦役、詞訟、采買兵米等責。為了更好施政,地方官員許多時候?qū)Υ顺帜S乃至縱容的態(tài)度。而貴州地方當局未經(jīng)中央政府批準,擅自換給通事以土弁職銜和委照,并允許其世襲的做法,更使得土弁儼然土司,而他們也常以土司自居,或被苗民視為土司。
綜上,本書為我們揭示了一種權力來源多樣、身份界定模糊、難以歸于正式職官體系、介于合法不合法之間、運作與規(guī)定常常脫節(jié)、各方對之有不同解釋的“不倫不類”的土弁制度,其興衰深刻反映出王朝秩序進入一個無君長傳統(tǒng)之地并不斷深入的過程。其中所蘊含的學理價值,讀者自有明鑒,不待我贅言。
從本科學位論文到博士論文,樹鑫都是在我的指導下完成的。我目睹了他的學術成長過程,并且從中獲益匪淺——教學相長在我們之間是準確而樸實的表述。
(說明:本文是為盧樹鑫《仿造土司:清代黔東南的社會治理及變遷》所作的序言,該書將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出版)
參考文獻:
[1]? 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2014.
[2]? 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M]//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26冊.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444.
[3]? 謝曉輝.制造邊緣性:10 - 19世紀的湘西[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20.
[4]? 溫春來.從“異域”到“舊疆”:宋至清貴州西北部地區(qū)的制度、開發(fā)與認同(修訂本)[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243 - 281.
[責任編輯:吳才茂]
收稿日期:2022 - 03 - 06
基金項目:2021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中國歷史研究院重大歷史問題研究專項“歷史上的西南少數(shù)民族政權與國家整合研究”(LSYZD21010)
作者簡介:溫春來,中山大學歷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廣州,510275)。E3E075B4-CC19-47BA-A5D1-6A21AC1339B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