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闡釋
社會復雜多變,世事變幻莫測,我們需要以理性思維和辯證思想去體察人情世態(tài),進而提升自己分析和判斷的能力。在歷史長河中,不同時期有各自的不同特點,這就需要我們學會關注作品的社會批判性,能以批判性思維去分析其中的癥結,進而提高對事物的洞察力。
美文在線
魯迅的饋贈
◎孫 郁
在現(xiàn)實生活里,魯迅是一個非常真性情的人。記得魯迅在廈門大學和中山大學教書的時候,很多學生成為他的“粉絲”,追隨他一起到上海。魯迅經(jīng)??犊刭Y助困難的學生,有許多年輕人的作品出版不了,魯迅也常常會拿自己的錢給他補貼出版。
魯迅寫文章的時候也愿意開玩笑,他自嘲自己說的玩笑是“貓頭鷹的聲音”。魯迅的好多朋友都是有個性的,不那么正襟危坐,比如郁達夫。郁達夫就很好玩,喜歡寫一些士大夫的詩畫、舊體詩,喜歡寫一些舊小說。魯迅覺得這個人很真,很可愛。蕭軍也是這樣,有時候非常粗野,但是魯迅很喜歡他。蕭軍給魯迅寫信,說“自己的性子是否要改一下”,魯迅說,不要改。
魯迅穿著很樸素,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襪子補了一層又一層,以至于這種打扮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有一次,魯迅去銀行取工資,但銀行里的人不肯把錢給他,因為他們不相信穿著破爛的人有能力取這么多錢。還有一次,警察看到魯迅提著一個箱子,就要求開箱檢查,因為他的樣子像是在賣鴉片。而魯迅在進出大樓時被保安轟出去的事情也時有發(fā)生。
魯迅是一個非常有操守的人。當年魯迅的這種姿態(tài),我覺得是真正知識分子的心態(tài)。魯迅一生更多的時間,是把弊端刺向文人墨客,魯迅從來沒有罵過“被通緝過的有文化的人”,他諷刺的都是達官貴人、社會閑人,他覺得那些表面上公允、合理的東西,其實是不合理的,所以他在20世紀早期就強調了人的個性,強調社會變革和人的自我價值潛能的釋放。
專家評介,魯迅是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流,今天我們讀他的作品依然感覺到河的流淌。
魯迅堅守自己的個性,他對自由主義等都有提防,但最主要的還是提防自己,“提防自己成為社會的廢物”。
(摘自“中國作家網(wǎng)”2008年9月27日,有刪改)
賞析
這篇文章讓我們對魯迅的認識變得更加立體和豐富,他的真性情和包容心,他在生活上的樸素和在品德上的操守,無不彰顯出那個時代的文人風骨。我們可以通過對該文的品讀,從不同角度來了解魯迅及其對后人的饋贈,這就避免了看問題的狹隘性,這就是一種批判性閱讀。
童道明:契訶夫是很溫和的
記者:很多中國人認識契訶夫,是通過中學課本中他的小說《變色龍》,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契訶夫是一位充滿諷刺、批判意識的激進作家,事實是這樣嗎?
童道明:這是一種誤解。相比19世紀的其他俄國作家,契訶夫是很溫和的。他并不非常激烈,他更善于挖掘人性本身的問題,而不僅僅是批判現(xiàn)實。高爾基曾說:“每一個來到契訶夫身邊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己希望變得更單純,更真實,更是他自己?!彼诨貞涗浿幸苍f他想成為契訶夫那樣自由的人。我曾經(jīng)編過一本《閱讀契訶夫》,其中收錄了很多他以前在國內知名度不是很高的作品,其實就是想扭轉人們對契訶夫的認識,讓人們認識到,契訶夫是一個開放的作家。
記者:契訶夫逝世半個世紀后,他的戲劇價值才被人承認,您認為他戲劇的價值是什么?
童道明:20世紀50年代,西方現(xiàn)代派戲劇崛起。當時的戲劇研究者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派戲劇的劇中人物之間沒有直接沖突,也沒有正面和反面角色,戲劇沖突不再是個體之間的沖突,而是一群人和社會現(xiàn)實的沖突,反映人的生存境遇與現(xiàn)實環(huán)境對人性的壓迫。于是,人們向上溯源,發(fā)現(xiàn)了契訶夫。契訶夫的戲劇人物同樣沒有沖突,但他們都痛苦著、渴望著。關于契訶夫還有一個關鍵詞——人文關懷,雖然這個詞并不新鮮,大家都在說,但它的確是契訶夫的一個了不起的文學品質。他的人文關懷可以穿越時空。
記者:近年來,您對契訶夫的研究有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
童道明:要深入了解契訶夫,讀他的書信是一個好渠道。契訶夫的書信有4000余封,占他文學遺產(chǎn)的1/3,與列夫·托爾斯泰的日記并稱19世紀俄羅斯文學兩大奇觀。從他的書信中,你可以讀出他的人格:懷有善良之心、悲憫情懷。而這正是他能寫出偉大戲劇的原因。
[注]童道明:著名翻譯家、評論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選自《讀+周刊》2014年8月19日,有刪改)
賞析
從童道明的訪談回答中,我們對契訶夫的了解不再局限于他的小說,原來他的戲劇居然也有如此的魅力和影響。作者通過他的研究和觀察,扭轉了讀者的刻板印象,原來契訶夫是溫和的,他對現(xiàn)實的批判并不是尖銳的,而是通過一種“無沖突”的方式來書寫的。
滿井村探訪蒲松齡
◎二月河
我終于有機會走一趟山東,可以到淄川,到滿井村,來尋覓蒲老先生的遺蹤。其實,這個莊子離城里只是咫尺之遙,走高速路瞬間可至。
陽光很燦爛,一片深沉的莊子覆壓在大地上,錯落稀疏的村道夾在低矮斑駁的民居中。莊子是舊的,房屋、街衢道路、村頭的護墻都是舊的。蒲松齡的故居被緊緊夾擠在眾多的舊房子當中,絲毫不顯眼。如果不看招牌,很容易就擦肩而過,不可能看出什么“特色”來。
不知怎的,我心中忽然飄過一絲悵憫:這和我心目中想象的蒲氏舊居接不上卯去。我原以為,這里應該是有些“蔥蘢之氣”的,有桑、榆槐、楊這類樹木包裹著蒲家小院,疏曠而蔥翠。只有在這郁郁蒼蒼、靜謐幽深的村子里,蒲松齡才能在拮據(jù)的現(xiàn)實中創(chuàng)作出靈動的鬼魅妖狐,點染出人世間蒼狗白云的幻化。
年輕時讀《蒲松齡年譜》,很是向往那個村莊:“莊東有井,深丈許。水滿而溢,穿整石,水出其間,此為柳泉,莊民又名之為‘滿井也。其莊由此而得名。泉傍垂楊綠柳百余章,環(huán)合籠蓋,陰翳蔽天,泉涓涓自流……”這大概就是我悵惘的“歷史依據(jù)”吧?現(xiàn)在,井沒有了,樹沒有了,水也沒有了,更遑論小溪。我惆悵:蒲先生有個別號,就叫“柳泉居士”?。?/p>
蒲松齡是怎樣的地位?踏進蒲宅,一眼便看見郭沫若對他的評析聯(lián):“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蓖鯘O洋也是大師級的學者、詩人,官也做得漂亮,當?shù)娇滴醭滩可袝?。他是怎樣看《聊齋志異》的呢?可以說蒲松齡寫一篇,他就追著看一篇,而且還加批注。蒲松齡的書還沒有雕版印出,手抄本已經(jīng)風行天下了。
我知道一點蒲松齡的事,他生前屢試不第,名場窮困。他耕讀,他教書,他給人當幕僚。下至山野僻壤引車賣漿者流,上到巡撫府道高官顯貴,都頗有過從。淚眼望龍門,不過一尺深的水,他偏就過不去。于是將至死不能伸的一腔孤憤,泄之于對妖、魅、魍、魎、人、神“入骨三分”的刻畫中。走一走他生前足跡踏過的地方,也許會懂得什么叫命運播遷。這怎不叫人悵惘呢。
出村口,天已過晌。見一小樹,是酸棗,殷紅的果實躺在小販的筐子里,似紅豆。小販無望地在那里張望過客,我讓女兒買了兩袋,很好看,卻有點酸澀。
[選自《人民日報》(海外版)2007年5月10日,有刪改]
賞析
作者的探訪初見改變了他對滿井村的想象,這就是一種從實踐中得出的真實體驗,這也說明了批判性思維的重要。通過作者的觀察和對比,讓我們感受到了蒲松齡的辛酸和苦楚,也正因為仕途的悵惘,方能讓他將滿腔憂憤盡泄于充滿魔幻的筆端,直指現(xiàn)實的丑陋與骯臟,引發(fā)了后人的無限深思。
【李明智/供稿】C628EB65-528A-4E9A-8360-ED0CD88CE2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