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鵬飛
狼牙山風(fēng)光。攝影/崔馨月
清明風(fēng)至,草木萌發(fā),一座座墳上掛起各色墓紙。
我家在狼牙山西北腳下的一個小山村——臺底。村北小山上,有兩座墳,無墓碑,無姓無名,但大家都說是“紅軍墳”。我兒時曾感到疑惑,紅軍怎么會到我們這個小地方?
一年又一年,看門前大山黃了又綠,見村中季節(jié)河時斷時續(xù),一切都平淡無奇。閑時,村中老爺子們喜歡叼著大煙鍋,坐在河岸上嘮閑嗑。村民牛振山講的“馬豁子”的故事,最讓我覺得有趣。
“馬豁子”就是開國少將馬輝。他嘴上曾有一道豁口,是在一場戰(zhàn)斗中被敵人的子彈打傷后留下的。后來,白求恩給他做過整容手術(shù)。
牛振山是馬輝帶的兵。他說,馬輝并不在意大家叫他“馬豁子”,倒是敵人聞“馬豁子”之名頗為膽寒?!榜R豁子”曾穿上女人的棉襖男扮女裝,在棉花地里消滅過幾個日本兵。兒時,我只當作故事來聽,沒追問過細節(jié)。后來,牛振山把他自己的經(jīng)歷和傳奇,也一起帶進了墳?zāi)埂?/p>
我1996年參軍,當兵12年后,又在《軍嫂》雜志社工作多年,軍旅之情歷久彌深?;仡^再看村里巴掌大的地方,眼光與心境,與以往自然大不相同。腳下這片看似平靜的土地,原來也曾經(jīng)歷戰(zhàn)火硝煙。這些年,看了些書,才知有不少像馬輝這樣的紅軍將士,曾在我們易水河畔抗日救國。山上那兩座無名的“紅軍墳”,年年都會有人去祭掃。遺憾的是,村里很多像牛振山一樣打過仗的老兵,都已作古。
2020年第11期《軍嫂》刊發(fā)了《“娘,兒子來看您了!”》一文,當時雜志社安排我跟蹤采訪了老八路房揚達為我村趙大娘立感恩碑的事。1939年夏,時年15歲的房揚達身患重病,房東趙大娘不顧日軍經(jīng)常掃蕩,讓兒子到十公里外的九蓮山請醫(yī),終于救回他的性命。房揚達曾再去探望趙大娘,卻只見趙大娘家被燒被毀……房揚達對此念念不忘,2020年10月立碑銘恩。
曾經(jīng)悉心照顧過房揚達的趙大娘兒媳,我是見過的。印象中,她是個小腳老太太,眼總是瞇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從沒人覺得,她曾做過什么了不起的事。房老尋親之時,她也早已不在人世。
2022年4月,房老因病去世,享年98歲。那次采訪時,他附在我耳邊講述趙大娘婆媳倆為他熬雞湯的情形,仿佛還在眼前。
斯人已逝,但這一段情深義重的佳話,在小村流傳。
一村一莊,不知有多少平凡英雄;一山一河,不知有多少值得書寫的崢嶸往事?英雄就在身邊,鑄就民族之魂;老兵并未遠去,精神薪火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