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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近宣紙(外一篇)

2022-04-29 18:44:15徐志俊
時代報告·奔流 2022年4期
關(guān)鍵詞:稻草師傅

第29屆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古法宣紙制作工藝的影像,以及表演者在那巨幅宣紙上,用身體為桿,以雙腳為豪,繪出山巒交錯、起伏連綿的水墨畫的場景,讓我不由得對宣紙充滿了強烈的好奇心與敬仰感。

“宣紙”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唐代著名學(xué)者張彥遠所著的《歷代名畫記》中。其《論畫體工用拓寫》一章中說:“好事家宜置宣紙百幅,用法蠟之,以備摹寫……”這是最早記載宣紙的文章。并且描述了宣紙的功用,用于書畫,用于摹寫。

宣紙潤墨性好,耐久耐老化,不易變色,具有韌而能潤、薄如蟬翼、紋理純凈、搓折無損、潤墨性強等特點,還有獨特的滲透、潤滑性能。寫字、作畫“墨分五色”。自古有“紙中之王、千年壽紙”的譽稱。

2006年5月20日,宣紙制作技藝經(jīng)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wù)院批準,列入了第一批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

小嶺村,隸屬于安徽省宣城市涇縣丁家橋鎮(zhèn)。境內(nèi)群山環(huán)繞,山巒疊嶂,溪水潺流不息,有“九嶺十三坑”之稱,這里就是宣紙的發(fā)源地。

在一個初春的清晨,在涇縣好友的陪伴中,我踏上了拜謁小嶺村,探究宣紙前世今生的旅程。好友的舅父在小嶺村經(jīng)營著一家祖?zhèn)鞯男堊鞣?,去他那里,能夠與宣紙來一次親密的接觸。

車在青山綠水間緩緩地移動著,仿佛動態(tài)水墨畫卷中的一葉扁舟。我被沿途的美景所感染,由此及彼,我又想起了北京奧運會開頭的那一幕。也許正是這青山綠水的靈氣,才能孕育出宣紙這一傳世瑰寶。

伴隨著我的想象與感慨,車已駛?cè)肓诵X村境內(nèi)。小嶺村做宣紙者大多為曹姓。宋紹定二年(1229年),小嶺曹氏始祖曹大三率族人由南陵綠嶺虬川遷至小嶺,以造紙業(yè)為生計,并逐步形成“宣紙世家”。

好友早已等候多時,在他的引領(lǐng)中,我們進入了他舅父的生產(chǎn)作坊。他舅父姓曹,他們家做宣紙這一行,已有上百年的歷史了。他生得黑中帶紅,比較瘦弱,常年的勞作,使得他的腰看上去有點駝。笑起來,兩眼邊濃密的魚尾紋,讓人頓感一種和善與親切。從他口中得知,宣紙的主要原料是青檀皮和沙田稻草。原料必須手工挑選,優(yōu)勝劣汰,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成品宣紙的質(zhì)量。青檀皮的纖維柔軟度很好,又有足夠的拉升度,因為這個特性,它成為了制作宣紙的最重要的原料。

青檀皮是骨,山泉水是皮,沙田稻草就是肉。與一般稻草相比,沙田稻草的纖維量較高。在宣紙中起著填充和增強綿軟性的作用。

將沙田稻草與青檀皮制作成宣紙原料,需要關(guān)鍵的三大步驟。

首先將加了堿水的山泉水把稻草浸泡。這樣做,是為了去除稻草中的木質(zhì)素、糖分等無益于宣紙保存的物質(zhì)。然后會取青檀皮和沙田稻草等原料,用工具搗碎,再加上草木灰等蒸煮。蒸煮過后的原料放置于朝陽的山坡上,日曬雨淋使之自然變白。再將這些發(fā)白的原料碾碎、浸泡、發(fā)酵、打漿……

撈紙,是將紙漿轉(zhuǎn)化為宣紙的一道關(guān)鍵工序。撈的好壞,直接影響宣紙成品的質(zhì)量。撈紙需要兩位師傅,一位掌簾,一位抬簾,掌簾師傅一般為技術(shù)最高者,抬簾師傅則為輔助。兩個人抬著紙簾在水槽中左右晃動,一張濕潤的宣紙便有了雛形,整個過程不過十幾秒。但是宣紙的好與壞、厚與薄、紋理和絲絡(luò)就全在這一“晃”上。

這一落一起的動作中包含了輕重緩急、拿捏得當(dāng)。經(jīng)過搖晃,使纖維沉淀于竹簾之上,水分則從縫隙流失,紙張久蕩則厚,輕蕩則薄。

撈紙的手藝,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練成的。聽師傅說,要想撈得既快又好,最少需要六七年的工夫??粗鴰煾祩兊牟僮?,我們摩拳擦掌,也想嘗試一番。從撈紙師傅手中接過竹簾,學(xué)著師傅們的模樣,我們兩個竭力地配合著,僵硬地手把著竹簾,從紙漿池中撈紙,結(jié)果不是手法配合不當(dāng),就是撈出的紙厚薄不勻。

我不禁對這些敦厚的撈紙師傅投去了敬仰的目光。這些撈紙師傅,大都是樸實的農(nóng)民,他們中大多數(shù)沒有太高的文化。但他們手中撈出的宣紙,確是中國文化的載體。古往今來,有多少曠世之作,是在這宣紙上呈現(xiàn)的;又有多少文人雅士在這宣紙上寄托情絲。郭沫若先生對宣紙這樣評價道:“宣紙是中國勞動人民所發(fā)明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中國的書法和繪畫離開了它,便無從表達藝術(shù)的妙味?!?/p>

撈上來的宣紙是濕漉漉的,顯然是不可以書寫的。接下的曬紙工藝,就是濕紙蛻變的過程。之所以叫曬紙,是因為古人制作宣紙時,是利用日光照射,使其水分蒸發(fā),從而成紙的。遇到刮風(fēng)下雨,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隨著科技的發(fā)展,制作宣紙的工匠們,不斷改良,現(xiàn)在的曬紙工藝是在室內(nèi)完成的。曬紙這一個過程,最難的就是“揭紙”。薄如蟬翼的一張紙,如何完美地把它從紙貼上揭下來,其實是一件非常看功夫的事情?!傲Φ乐亓耍蜁阉テ?力道輕了,就揭不下來了?!?/p>

除此之外,另外一個難點就是曬紙時用松針刷刷干的過程。曬紙工人們將揭下來的紙貼在火墻上烘干,再用松針刷將其刷平,刷紙所用力道的輕重,都影響著這張紙之后書法繪畫的質(zhì)量。

宣紙的制作非常辛苦,曬紙一線經(jīng)常面臨許多挑戰(zhàn),尤其到了夏季,車間里的焙面高達50—80度,酷熱難耐。所以凡是從事曬紙工藝的老師傅,皆身板清瘦,精神矍鑠,頗有竹子風(fēng)范。

曬完的紙經(jīng)過裁剪后,便是成品紙了。

宣紙上有竹林的高潔,蘭花的飄逸,秋菊的孤傲,寒梅的氣節(jié),芭蕉的溫潤……世間百態(tài),被一張薄如蟬翼的宣紙,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它寄托了古往今來多少文人雅士的才情,它淺頌低吟,唱逾千年。

我相信將會有更多的人被它的魅力所吸引,書畫出承載各自心緒的作品……

小城冬韻

往年農(nóng)歷十一月的小城,早已是北風(fēng)蕭瑟,天空中布滿了灰白如棉絮般的白云。而今年入冬后,天氣格外暖和。記得小時候,奶奶常說:“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往年的小城入冬后,那北風(fēng)呼嘯的聲音,坐在家里都能感到它的凜冽。棉襖、棉鞋等,冬天的行頭,也早已從柜底翻起。而今年冬天,冷空氣似乎忘記了與金壇冬的約會。

清晨打開窗簾,陽光就迫不及待地攜著冬日別致的喜悅,擠進了我的房間。躺在沙發(fā)上,沏一壺清茶,拿一本好書,在暖陽的溫馨和清香中徜徉書海,讓疲倦的身體在書海中暢游、釋放。這何嘗不是一種“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閑致呢?

星期天的早晨,當(dāng)紅珊瑚似的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天地間萬籟俱寂。旭日好似披著濃烈的酒氣,在地平線顫了一顫,然后,立刻將無限的醉意,朝田野和寥廓的天空酣暢地播散開來。這時騎一輛單車迎著瑰麗的朝霞,披著輕紗薄娟般的曙光,越過林立的鋼筋混凝土的束縛來到郊外,看天高云淡、纖塵不染的無瑕天空和無垠的大地,在泥土的芬芳中,一種久違的快感從心底油然而生。這種快感,好似小時候父母出去干活,被關(guān)在家里壓抑太久的我,跑到田野里嬉戲的那份喜悅。

午后陪著家人去公園走上一走,你會發(fā)現(xiàn)冬的美,被凝聚在了多彩的樹葉上,好似天公往樹冠上潑了不同的顏料。楓葉紅了,銀杏黃了。松樹和香樟還綠著,還有很多叫不出名的樹……它們互相映襯、彼此洇染,好似天然渾成的油畫。銀杏滿樹金黃,好似千萬只黃金小扇迎風(fēng)招展,又好似大將軍的盔甲,一路走過,有種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視覺效果。

小區(qū)的綠化帶,也有銀杏樹,只是在春夏季并不顯眼,掩隱在漫漫的樹叢中??扇攵院螅鼈儽阋燮饋?。樹葉紛紛變黃,在北風(fēng)的吹拂中,輕輕地搖曳著,仿佛無數(shù)只金黃色蝴蝶在蹁躚起舞。

我撿了一片銀杏葉與它對望,在余暉中它是那么的精致,熱情,純粹。黃得均勻透徹,有種生命的激情,簡直就是天人的杰作,令我愛不釋手。平時很不起眼的銀杏,在冬日里竟有如此風(fēng)韻,難怪李清照會有那句“風(fēng)韻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橘可為奴”的名句流傳千古。

還有楓葉,在油畫般的樹叢中分外地顯眼。它纖細娟秀,燦若云霞;它又似一團團澆不滅的火焰,在陽光下激烈燃燒著,展示出它頑強的生命能量。我查了一下資料,原來這楓葉是由葉綠素和胡蘿卜素、花青素等多種色素構(gòu)成。夏天時葉綠素比較多,所以大部分都是綠色。隨著天氣變冷,葉綠素變少,花青素也就相應(yīng)變多,所以就變成了紅色。樹的色彩斑斕增添冬天的韻味,讓原本單調(diào)的世界變得五彩繽紛。

小城冬天的韻味在生活的煙火里。入冬后是一年一度腌菜的時節(jié)。小時候,父親總會用一個洗凈的大缸,一大包粗鹽,還有洗得干干凈凈的蔥綠高腳青菜,按一層高腳青菜,一層粗鹽的順序擺放著。我和姐在一旁打著號子,其樂融融,笑聲充盈了整個小屋。腌菜踩好后,一塊大青石就成了高腳青菜們的五指山了。

腌蘿卜干,是媽媽的專利,媽媽腌的蘿卜干又香又脆。土陶廣口壇子和一根搟面杖,是媽媽腌菜的工具,從鹽水中洗過澡,然后曬干的紅蘿卜條,在鹽和茴香,還有少量花椒的裹挾中,經(jīng)搟面杖的按壓,使它們緊密地結(jié)合到一起,然后在廣口上面,扎上一層塑料薄膜,不久后,脆香可口的蘿卜干腌菜就大功告成了。

小時候很奢侈的青魚、香腸、豬腿……早已變成了尋常百姓家冬日腌制的原料。兒時,奶奶總會用炒香的粗鹽,抹在便宜的鰱魚身上。讓鰱魚在土陶缸里充分地與鹽鹵接觸,然后曬干。待到來年春天,噴香的咸魚,便成了我口中的美味。聽著我貪婪的咀嚼聲,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她老人家溝壑縱橫的臉上,綻開了花一般的笑容。如今鋼筋混凝土林立的城里,農(nóng)村的風(fēng)俗習(xí)慣,一直就沒有丟棄過,菜場的門口,成擔(dān)的雪菜,大頭菜……堆成小山似的。各式各樣的腌制原料裝滿了大媽們的三輪車。

站在冬天的北風(fēng)中,看著鄰居們陽臺上晾曬的那些琳瑯滿目的咸貨,我感受到了小城所留不多的一絲傳統(tǒng)生活的煙火。有了生活的味道,冬才會鮮亮和靈動起來,生活應(yīng)該是冬韻里最美的景致吧,這也正是我喜歡冬韻的原因。

作者簡介:

徐志俊常州市作協(xié)會員。作品散見于《洮湖》《翠苑》《散文百家》《鴨綠江》《西部散文選刊》《文學(xué)少年》《唐山文學(xué)》《參花》《蘇州日報》等報刊。散文《南門壇上》入選北京市豐臺區(qū)高三語文閱讀理解題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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