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
請允許我代入到一臺車的身份里,來講述這臺老車的故事:正文里的"我"是指途樂Y61。
如果你曾經愛過途樂、愛過老車、愛過越野,這個故事你一定要看完。
我是一臺途樂Y61,出生于2003年,那是途樂以進口車身份進入到中國的第二年,也因此,我來到了中國。我這一代,同期的對手早已向市場妥協(xié),變得越來越時尚圓潤,走向城市SUV化,但我還在堅守著硬派越野車的傳統(tǒng),外型和骨子里依然是硬漢,當然內里也隨著時代趨于舒適豪華了。
我早年的故事,很平淡,以至于我其實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回憶起來,我的第一任主人估計富即貴。畢竟當年北京好多地方的房價還不到1萬元,而提走我,卻需要五六十萬元。當年除了硬派越野,我還有著豪華車的身份。
選擇我,肯定是因為喜歡我,但對他來說我也只是硬派點的代步工具,所以我常年都行駛在大城市平坦的柏油路上。
那幾年我光鮮、安穩(wěn),但偶爾,我的內心惶恐不安。也許,是怕這輩子都不能駛離公路去野吧。
不過沒過幾年,第一主人就把我賣了。
當時的中國汽車市場迎來飛速發(fā)展的時期,他很快就有了更多更豪華的選擇。
之后,我又遇到過兩任主人,他們應該都是愛過我的人。
于是,我也體驗到了離開城市的車生活,去郊外兜風,去遠方旅行。我看過北國的大雪,淋過南國的暴雨,吹過國道318的風,吃過北疆大漠的沙……
我的身體因此得到釋放而舒展,我的內心因此得到呼喚而復蘇,但總感覺,似乎還是缺少了點什么。
直到,我10歲的時候。這個年紀,對于車來說其實已經意味著進入車生的下半場了,但我卻終于要迎來屬于我的高光時期。
我遇到了新主人。
這是個生活在廣東的年輕人,他愛改裝、愛穿越、愛越野攀巖,他視我為兄弟,愛我,更愛帶我一起受“虐”。
跟著他最初那幾年的時光,我不是在越野就是在去越野的路上,或者就是在維修改裝的路上。
在他手里,我煥然新生了,他給我做過很多次換裝,還給我加裝了許多大件,比如前后杠、絞盤,甚至還做過幾次底盤升高,讓我長高了個。
在廣東,我無數(shù)次陪伴主人下河灘、爬石頭,穿野林。我救援過別人,也被別人救援過。
在遠方,我陪主人穿越過無人區(qū)的曠野,翻越過很多座5000m的高原雪山,在沙漠腹地的夜里看過銀河……他帶我無數(shù)次的啟程出發(fā),一起越過最爛的路,看極致的景。
和這一任主人在一起的生活,讓我時常興奮不已,我那屬于越野的靈魂,終于開始真正的活出了點樣子……
有那么兩年,主人像升級打怪一樣頻繁的奔赴全國各地去越野攀巖。
聽說這個地方的某某坡很難,去;聽說那個地方的某某山很難,去。但去了之后往往發(fā)現(xiàn)那些所謂的很難很難,對我而言毫無挑戰(zhàn)性。
雖然受自身條件所限,我的確更適合長途穿越,本質上的確不屬于適合攀巖的選手,但在廣東,攀巖,那是常見的越野玩法。而跟著這任主人的這些年,他已經把帶我越野升級到了天花板的水準,好多所謂很難的地方,我倒著都能上去。以至于后來主人對攀巖都快失去興趣了,但同時,主人對我似乎也快失去了興趣。
我其實知道,主人早就有了新伙伴,那是真正適合攀巖的牧馬人。而我,因為受政策影響,本值壯年卻面臨著隨時進報廢場的風險。在城市的路上,還常常是被交警攔下檢查的重點。
雖然主人因為愛我,都把我的好幾代研究的透透的,但現(xiàn)實終歸讓主人生出與我分開的念頭。
直到,“七公里”頂著頂級越野攀爬線路的名頭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xiàn)在主人的視野中,主人終于再次對攀巖、也對我,動心了。
那時,我還不知道這意味著我將迎來我車生最高光的時刻。
“七公里”最初就叫虎克之路,是專為升高4英寸以上爆改牧馬人設計的瘋狂線路;是一旦進入,便沒有退路可言的極限攀爬線路;它被冠以孤寂之路,因為是一條少有人車能完成的線路。
聽主人說2015年農歷二月二,“七公里”試路,多位牧馬人重度玩家參與,最終只有7人7車穿越成功。且過程極其折磨,僅7km卻走了足足三天,極致的慘烈直接轟動了越野圈。
這幾年去虎克“朝圣”、打卡的人越來越多了,但聽說即使是越野大神級別的玩家也極少敢去嘗試穿越七公里的。漸漸的,我的主人終于按耐不住了。
也許,在主人“鼓動”兄弟們去虎克穿越之前大概沒人會相信,甚至也沒人敢去想:我——途樂,也可以在“七公里”穿越,并通過,即使,是慘烈的。
那場穿越,最終用時也是整三天三夜。
最后那天凌晨,當我滿身是傷的攀爬到“七公里”的出口時,我想,就算此時被廢棄,也沒什么遺憾了。
當然,我被拉回東莞進行了修復,“七公里”,留下了我最狼狽的模樣,卻也給了我此生最至高的榮光。
一年后,經過全面升級的我再次出現(xiàn)在虎克,這次,我要挑戰(zhàn)的是去年新開發(fā)的路線“悟道”。
去年8月,MOAB紅石四驅俱樂部的主席、玩了50多年攀巖的Michael到訪了虎克之路。穿越體驗之后,對新路線“悟道”打出了超綱的變態(tài)級評分15級(原本封頂是10級)。
鑒于第一次去的時候,主人多少是有點輕視了“七公里”的,導致了我和伙伴們有些不必要的慘重損傷,這次,他想帶我再去試試最難的線路。
那場穿越吸引了來自全國百余位的吃瓜群眾,圍觀車輛從BJ40橫跨到奔馳大G。因為有了去年“七公里”的經驗、因為主人足夠敬畏,所以這次穿越比上次順利。但又因為“悟道”真是難到變態(tài),所以這次穿越也還是慘烈的。
穿越從早上九點開始,干到接近出口時,已經是凌晨。由于人饑寒交迫,車同程度受損無法前進,人們一商議,決定早上再來維修完成穿越,于是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正式駛出“悟道”。
駛出那一刻,大家都激動不已。一幫糙爺們兒歡呼雀躍,互相道賀,甚至在與穿越者相擁時熱淚盈眶。
我想人們是在為一種越野精神所感動吧,那種精神或許是不拋棄不放棄,或許是團結、信任、互助……總之是種會在某個時刻鼓舞越野人,突破自我,追逐更多的可能的精神。
然而,再精彩的戲,也會謝幕。所以當我的主人和他的朋友們在賀蘭山里大聲呼喊“再見啦”時,我知道,我即將迎來與他的分別,但沒關系,是他賦予了我作為一臺越野的車使命,并且完成了。對我來說,作為一臺正值壯年卻隨時可能會被送去報廢場的老車,一輩子能有兩次這般暢快淋漓到瘋狂的穿越,已不枉此車生了……
這臺車的故事,以廣東島主的途樂Y61為藍本創(chuàng)作,揉進去了一些它兄弟們的經歷。
2018年5月,廣東途樂“砸場”虎克之路,那是第一次有爆改牧馬人之外的量產車駛進“七公里”。三天三夜,以報廢一臺車、其他四臺車均有不同程度嚴重損傷的代價,成功卻又稍顯慘烈的完成了。
2019年6月,廣東途樂又一次出現(xiàn)在虎克之路,挑戰(zhàn)被評為15級“變態(tài)難度”的“悟道”線路。三臺途樂出發(fā),鏖戰(zhàn)15h,上演多次驚心動魄的時刻,車輛均有不同程度損傷,最終是兩臺車又一次成功而稍顯慘烈的完成了穿越。
在那之前,或許沒人相信,也沒人敢想,途樂(還有一臺老80)也能進行這樣的極限攀巖,但也由此引發(fā)諸多熱議,有敬佩,有質疑,有嘲諷……
有一位車友寫下這樣的評論:“對于正值壯年卻因政策要進報廢場的老車來說能如此暢快淋漓的穿越一次,不枉此生。”
這條評論深深的打動我,以至于,幾年之后我還時常想起。
車輛本身只是機器,但當擁有它的人賦予它使命,它便有造就傳奇故事的機會。
大概是因為聽了太多煽情的故事,比如“因為這臺車陪我經歷了什么,所以要一輩子珍藏”等。所以2021年10月,我在東莞出差去拜訪島主,得知原來在2019年那臺車就被直接留虎克處理了時,竟泛出一絲失落:我以為你們會一直留著它呢。
關于為什么要賣掉它,島主說:作為途樂的忠粉,在我擁有它的時期,我把Y61玩到了天花板,沒有什么遺憾了。屬于它的時代,在我這里已經結束了,它的傳奇或是輝煌,定格在那里就好了。
也是,人生就途一樂。何必總囿于過去,無論輝煌或是落寞。
我無法得知這臺Y61的現(xiàn)狀,但無論是何種境況,它已經在越野江湖留下了屬于它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