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仿佛是由無數(shù)個慢悠悠的下午組成的。我家住在小鎮(zhèn)上,開門見山,家家都有大園子,園子里種著蔬菜、瓜果。我家園子里種了很多果樹,有山楂樹、蘋果樹、櫻桃樹、李子樹,最多的是葡萄藤。夏末秋初,是園子的最好時節(jié)。經(jīng)過一夏,葡萄瘋長出一架茂密恣意的藤條來,爬到房檐上,蓋住了半個院子。我在葡萄架下放個圓桌,就著單田芳的評書,呆看天上的云彩;或支著耳朵傾聽園子里的蟲鳴鳥叫;或低頭細品手中的閑書,偶爾捉弄一下綠葉間的小蟲……和煦的陽光從擠擠挨挨的葉片縫隙間灑下來,斑斑點點,細細碎碎。無數(shù)個下午,我都是這么度過的。
一幢不起眼的兩層青磚砌筑的宿舍樓是我童年時的棲身之所。它的斜對面就是母親單位的大院,大院內(nèi)的籃球場是我們嬉戲玩鬧的主陣地。葡萄架上結(jié)出的葡萄一飽滿成熟就被我們洗劫一空。每晚去辦公樓4樓的辦公室看電視,是我最愛的時光。那時電視機是稀罕物。我們有模有樣地學(xué)著《霍元甲》中的迷蹤拳,幻想著成為《八仙過?!防镒约合矚g的那個神仙。生活雖然清苦,我們卻快樂得沒心沒肺,精神上的富足愉悅是無價的。
10歲以前,我住在菜市場后院里。菜市場后院是一整排平房,攤販們舉家住在那里。自然,鄰家的小孩也都熟絡(luò)。過年了,來買菜的人少。晚飯后,大人們在院子里架個火爐,上面擺一根樹樁子,就開始烤火了。孩子們圍著火爐,時不時丟幾個紅薯進去烤,烤好后,大人們會用火鉗夾出來,招呼小孩子們來吃。那時的冬天很冷,那時的烤紅薯很甜。
小時候,我生活的大院里種著芋頭。滿山坡的芽,小傘似的葉,孩子們見了新奇,便使出吃奶的勁兒拔,卻免不了栽跟頭,弄得身上全是泥??粗慌獕牡挠箢^苗,我們這幫“罪人”心有愧疚,鄭重其事地挖了個坑,將拔出來的芋頭好生安葬,還堆了個小土丘,立了個牌子,寫上“芋頭之墓”,為方便下次祭拜,又折了幾根葉子插上……
童年時,我住在和爸媽單位相隔一條窄巷的醫(yī)院家屬院。萬籟俱寂的深夜,經(jīng)常會被急促的敲門聲叫醒,這也是童年時的我們最熟悉的聲音—電話沒普及的年代,每一聲回應(yīng)既是一份責(zé)任,又是一個希望。這個院子里長大的孩子,都有光著腳在醫(yī)院走廊哭喊著尋找爸媽的經(jīng)歷,這是屬于我們醫(yī)生子女的獨家記憶。
我的童年是在一所學(xué)校的家屬樓里度過的。一般晚上6點吃完晚飯,家長們就把我們趕到樓下辦公室做作業(yè)。8點左右,我們做完作業(yè)就去操場上追逐或玩捉迷藏。家長們就一起看黑白電視。如果恰逢播出《霍元甲》,我們也會看?;蛟S是子承父業(yè)吧,我們這群孩子長大后,很多都當(dāng)了老師,我也成了一名幼兒教師。
我在農(nóng)村度過的那個暑假,每天下午的固定活動是抓筍子蟲。伴隨著村里那片竹林而生的筍子蟲,在火上一烤便外焦里嫩,是鄉(xiāng)下孩子們偏愛的零嘴。每逢好天氣,我們3個好朋友就拿著塑料瓶、小鑷子、舊手套和一個打火機,頂著烈日走二里路去竹林里尋筍子蟲。有時候我們只能找到一只,便把它養(yǎng)在瓶子里,等著湊齊3個再一起吃—好兄弟就應(yīng)該有福同享。
我的童年是在單位大院度過的。每天從學(xué)校回來,我總要先在樓下和院子里一同放學(xué)歸來的小伙伴們玩上好一陣子。興起時,便跟著大家走東串西,碰上誰家做好了飯,我們有時也會毫不客氣地吃起來,害得媽媽們在院子里挨家挨戶地尋找,回家后自然免不了挨一頓訓(xùn)斥。盡管如此,我們依然覺得快樂無比。一晃20年過去了,小伙伴們有的已為人父母,有的還在外漂泊打拼。每每想起這些小伙伴和那回不去的童年時光,我的心中便充滿溫情與感激。
“生活”這個詞語猶如浩瀚宇宙一般包羅萬象,無邊無際。但無論是“生活在別處”,或是“生活的價值在于創(chuàng)造”,對于我們來說,它總需要一些具體之事才能描述得清。他人之口,自己的心,我們皆能聽到大生活中的小故事。2022年第5期最話題:對于“生活”的最好講述。2022年4月5日截稿。
作家卡夫卡說:“所有知識、一切的問題和答案,全都包括在狗身上?!甭L歷史上,人類不斷認識新的動物,探究它們,向存在于地球上更久的它們學(xué)習(xí)如何生存。奇妙的動物們無私地展示著獨屬于它們的智慧。2022年第6期最話題:與動物的一次奇妙相遇。2022年5月5日截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