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聆
很久以前,我是森林大家庭的一名衛(wèi)兵,小動物們躲在我的枝葉下嘰嘰喳喳,每天輕松又愜意??晌衣兝狭?,葉子掉了再也沒長回來,沉重的身體讓我喘不過氣。
我本以為自己的“樹生”即將在這片森林里終結(jié),但某天,一場風(fēng)暴襲來,狂風(fēng)把我吹得東倒西歪。忽然,咔嚓一聲,我的腰斷了!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感到天旋地轉(zhuǎn)。過了一會,我又被洪水帶走,來到了河里。
當(dāng)我正在疑惑自己將何去何從時,“咚”地一下,撞到了其他木頭。它們有的是和我一樣被風(fēng)刮倒的樹,有的是被人類砍下的樹,大家挨在一起,像個旅游團,一起順?biāo) ?/p>
這時,我感覺身上越來越癢,竟然有一群小小的生物偷偷跑到我身上安家,長出一朵朵蘑菇,蜉蝣的幼蟲更是在樹皮里鉆來鉆去,讓我奇癢難耐。好想撓癢癢!但我根本不能動彈。好在,一些熱心的鳥類和鮭魚自愿擔(dān)任清潔工,把長大的幼蟲吃掉了。
我們繼續(xù)乘著河流前進,接下來要去哪兒呢?
漸漸地,河道越來越寬,我們來到一片遍布泥沙的地方。沒想到,這里暗藏危機,我卡在了淤泥里。
怎么辦?我心急如焚,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身上的淤泥越來越多。
終于有一天,我和少數(shù)同伴被沖走了。靠近河岸的浮木卻無法掙脫,它們已經(jīng)成為河岸的一部分。拜拜啦朋友們!我要繼續(xù)旅行了。
離開泥沙,我來到一片更加開闊的水面——大海。
我正在欣賞這片美景,天空卻變了臉,兇神惡煞的烏云從遠處飄來,不一會兒就狂風(fēng)大作,暴雨和巨浪打得我找不著北……
等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金槍魚繞著我歡脫地游來游去。仔細一看,原來它們把我當(dāng)成了產(chǎn)房,在我周圍產(chǎn)卵。我身上還粘著好多蟲子和浮游生物,小魚迫不及待地要吃掉它們;更大的劍魚和鯊魚把小魚當(dāng)成獵物,嚇得它們拼命逃竄。我被狂熱的魚群團團圍住,簡直就像個大明星。
隨著海浪涌動,斗轉(zhuǎn)星移,我逐漸看膩了美景,海浪與暴風(fēng)摧殘著我的身體,我又暈又累,愈發(fā)想念森林,卻看不見任何一片陸地……
在我們?nèi)祟惪磥?,浮木只是不起眼的植物殘骸,但它們是大自然中最勤懇的搬運工,在顛沛的旅途中為數(shù)不清的生物提供了庇護和食物,把陸地的營養(yǎng)帶給河流與海洋。地球生命的存在與生長都離不開碳元素,科學(xué)家發(fā)現(xiàn),淺海中60%、深海中30%的有機碳都來自森林,而這些有機碳就在浮木的軀體中。如果沒有浮木,大自然或許不會像今天這樣四處生機勃勃。
在海上漂了一年多之后,我傷痕累累,浮不起來了。我漸漸下沉,沉到了海底。這里幽暗沉悶,偶爾有長相恐怖的魚經(jīng)過,但最可怕的怪物不是魚,而是一些披著甲殼的小動物——深海蛀木蟲。
就像死去的昆蟲會被一大團螞蟻包圍一樣,許多深海蛀木蟲趴在我身上,咬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讓我樹皮發(fā)麻。它們蠶食著我的身體,排出一粒一粒的糞便,好多種動物被這些“糞便美食”引來,在周圍旺盛繁殖……看來,我再也回不去森林了,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我反而不害怕了。要是一開始沒有離開森林,我只會在原地腐敗,是河水與洋流幫我完成了這次獨一無二的旅行。世界上又有多少樹能獲得這樣的體驗?zāi)??現(xiàn)在,我要把自然給予的一切還給自然,我的漂流之旅結(jié)束了。
浮木不僅幫助大自然,還改變了古代人類的命運。麥肯齊河是加拿大最長的河流,它送出的浮木會順著洋流漂泊,抵達白茫茫的北極。
對于從未見過大片森林的因紐特人、尤皮克人來說,這些木頭簡直是大海送來的寶藏。
浮木干燥后,不僅可以用來燃燒取暖,還能做成房屋、武器、地圖乃至精美的面具。在沒有樹的阿留申群島,原住民們撿到了漂來的雪松,用它們制造小船,這些小船演變成了現(xiàn)在的皮劃艇,如今我們在漂流時搭乘的就是它,但材料已經(jīng)換成了塑料、玻璃纖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