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度
好幾次冬天傍晚
樓棟里飛出一群麻雀
像低空的雷暴
擦著低垂的屋脊
那一刻,我慌張極了
像得到某種預(yù)警
卻不能準確地告訴別人
夜色按響了生活的暫停鍵
巖羊走向冰冷的洞穴
群山在黑暗里抱緊自己
鳥群飛到廢棄的煙囪里
翅膀撲棱的回聲,沾著泥土的嗓音
矮樹林宛如劃著木筏
鐘樓的夢里,樹葉是
一個個醒來的人,穿著烈日
金黃的衣裳。
洞口石壁,掛著冰冷的水珠
一種寂靜,催促漫長命運的夜晚
梅花讓人雀躍,為什么
大地把這些不屬于我們的
讓我們聆聽,觀摩
讓我們寧愿縮短一天的生命
授讓給它們。
為了減緩事物的衰老
讓它們除了鮮艷,還要明亮
南京的雪多了一個使命
我瞬間枯萎,也要在雪地里開花
也要含著熱淚
親吻這疾馳的土地
古樸院子里,我們看過
許多幾億年的石頭
慈悲的石頭,都用來做神像
做菩薩了
剩下的,還在齋戒的破碗里受難
還要化成人模樣,醒悟山水和自然
多少個夜晚,我在帽子花園里
雨水讓我歡暢
積雪讓我抽出淪陷的一條腿
春風(fēng)讓所有壓抑的帽子
瞬間抬起頭,秋天黃昏里
最后一片葉子,在枝條上讀詩
它不肯墜落任意一個字
風(fēng)敲打著咖啡館
這些暴戾的,穿越到玻璃的另一面
變得紳士般溫和,在起身的中年人背影里
彎下腰身。那些瓷制的咖啡杯
吸吮著一天觸碰的嘴唇
它們什么都知道,在黃金般晃動的液體里
多年之后
我還能彈奏體內(nèi)的鋼琴
沾著碎瓦片的琴鍵
追逐過落日和遠山的
第六根手指,仿佛都還在
一條河流的名字
居然能擦亮一個下午的天空
一座花園所有的回憶
只是時間的敘述和凝固
暮色抽空花園,從河流
回到河流,這狹長鏡子
的空白區(qū),像夕陽血洗過的
槍膛,如果不是疫情
它擦著湖面的火花,疾如雷電
春日的焦慮,并非來自某個孤單
的群體,我已習(xí)慣
用一句話,解釋另一句話。
用幾分鐘的靜坐
對抗整個下午
甚至整個春天。少有的沉默
被一條破湖,或者一杯世紀末的咖啡
打破。晚宴過后
一場暴雨解釋了一地樟樹葉
趙勇說:像參加完葬禮的路上。
只有我知道真相
“手無寸鐵的樟樹子,在腳下
發(fā)出紫黑色的嚎叫”
我又難以解釋,“喧囂是一群人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