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籽
我挪動身子,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至少,有一個我還停留在原處
那窗臺上的鳥,已經(jīng)全部入籠
但還有一些虛幻無形的
仍在青山處低飛
那是一種怎樣的時刻
被風(fēng)推醒。懸鈴木葉子低下腦袋
一顆渾圓落日躍出界限
沒有一種更好的暗示,在幽暗邊緣
我們終將成為一種苦痛之美
遠離一切,頃刻的短暫
在死去之前
我們?nèi)砸蓟刈晕业臅r差里
萬物看起來如初,而黃昏
像是被人敲響的一陣巨大鐘聲
夜晚,將眼睛的小刀磨得發(fā)亮
整條長江
被輕易地劃出一道口子
月光中凝噎的事,隨時要傾瀉而出
我看見了漂流而過的前身:一截被辛棄疾
拍斷的欄桿;無名氏提前生銹的詩句
與它們一同痙攣的,還有越陷越深的
大江東去;無法駕長舟的人,聚集
形成新的江岸
一場盛大的祭祀,但唯獨缺乏
可以再信仰的神邸。涼風(fēng)掏空的祭禮
規(guī)律性地起伏
只有真正的江潮在一張床上靜止
窗外無數(shù)個時辰,他們與我
都在奔流而下
沒有一種果肉,能逃得過酸的命運
比如檸檬,它是怎樣才能讓自己的酸
充滿一種透著光亮的黃
比如橘子,它怎么可以把自己
每一瓣酸都分得那么精確
可顯然,每種酸又都不是同一種酸
我們只是借用了相同的詞語
因為,我并沒有辦法形容她們
我望著奶奶們的臉,有些風(fēng)中的酸
雨里的酸,以及時間的酸
只是我們還甜著,沒法知道飽滿的果肉
怎樣擁有一種酒的氣息
在我的臥榻處,有一個養(yǎng)鶴的人
他有時也像鶴陣中的一員
高昂脖頸,比之更高的是那無聲的鶴唳
好像帶著刺的月亮,也是他放養(yǎng)的一只鶴
無數(shù)個秘密的夜晚,他在云上穿梭
在一片空葦?shù)厣?,我抬頭望著
我一定是深愛過的,那樣的場景
后來我看到更多這樣的人
只是在成片濕地中,他們幾乎是安靜的
仿佛從未擁有過一只鶴
那一雙雙翅膀,一動不動
但是已經(jīng)飛過了青山萬重,月亮
回到它本身的薄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