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芮青

（貴州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貴州 貴陽 550025）

對漢字字族的研究可上溯至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中所用“從某，某亦聲”之法，隨后西晉楊泉、南北朝顧野王相繼作出研究。據(jù)沈括《夢溪筆談》載：“王圣美治字學(xué)，演其義以為右文。古之字書，皆從左文。凡字，其類在左，其義在右。如木類，其左皆從木。所謂右文者，如戔小也，水之小者曰淺，金之小者曰錢，歹而小者曰殘，貝之小者曰賤。如此之類，皆以戔為義也?！盵1]可知，在北宋時王圣美提出的“右文說”有了進(jìn)一步發(fā)展。在宋高宗時，王觀國提出的“字母說”更是對王圣美“右文說”一脈相承。近代學(xué)者沈兼士、劉又辛的“因聲求義”理論在前人的基礎(chǔ)上進(jìn)一步闡釋。古人雖尚未有明確的“字族”概念，但在著作中對這一方法卻運(yùn)用已久，如劉熙《釋名·釋水》：“山夾水曰澗。澗，間也；言在兩山之間也。水草交曰湄。湄，眉也；臨水如眉臨目也。注溝曰澮。澮，會也；水溝之所聚會也?！盵2]29-32《太平御覽》：“在金石曰堅，在草木曰緊，在人曰賢?！盵3]皆是這種理論與方法的現(xiàn)實運(yùn)用。

所謂漢字字族，就是說漢字在發(fā)展中，最初記錄根詞或源詞的“母文”，因同時記錄了根詞或詞源的若干引申義或派生詞而導(dǎo)致表義功能復(fù)雜化。為了解決詞匯的“同源派生”所導(dǎo)致的漢字表義功能復(fù)雜化即單個漢字記詞過多的問題，于是在漢語詞匯積累發(fā)展的“派生階段”，人們便逐漸在這個載義較多、兼職較繁的“母文”的基礎(chǔ)上，先后加注與母文特定意義（即準(zhǔn)備用后孳乳字記錄的源詞的某項意義或某個引申義）相關(guān)的輔助性類屬標(biāo)志符號而形成了一系列意義相對單一的孳乳字。這一系列的孳乳字都是在母文的形、音、義的基礎(chǔ)上分化孳乳的，有共同的發(fā)生源，因而，在形、音、義三方面都與母文有“血緣關(guān)系”，但由于與母文的關(guān)系有遠(yuǎn)近之分，而形成了不同的層次[4]2-3。于是，就把這種文字現(xiàn)象稱作“字族”，“字族”內(nèi)部的各個字就是“同族字”[4]3。這一系列源于同一母文的孽乳字也就構(gòu)成了漢字字族。

本文根據(jù)漢字字族理論，歸納分析《說文解字》和《漢語大字典》中以“巴”為母文的十七個字，并探析其與母文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一、母文“巴”字釋義

對于“巴”字本義的解釋，歷來看法不同。許慎《說文解字》（以下簡稱《說文》）中說：“巴，蟲也?；蛟皇诚笊摺Ｏ笮?。凡巴之蜀皆從巴?！盵5]310曹定云認(rèn)為其本義應(yīng)是“婦女懷孕”[6]。谷斌指出其本義是“五步蛇”[7]28。張秉權(quán)釋“巴”，以為像人形[8]。劉興均認(rèn)為本義為“爬”[9]?！鞍汀弊旨坠俏淖鳌啊雹傩稳缟郀?，兩根豎線恰好就位于字體上部的蛇頭內(nèi)，讓人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到蛇的兩顆令人恐怖的毒牙[7]24。篆文作“”，像蛇蜷曲之形。隸書“巴”承篆文而定體。《山海經(jīng)·海內(nèi)南經(jīng)》載：“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君子服之，無心腹之疾。其為蛇青黃赤黑。一曰黑蛇青首，在犀牛西。”東晉郭璞注曰：“今南方蚦蛇吞鹿，鹿已爛，自絞于樹腹中，骨皆穿鱗甲間出，此其類也?！盵10]281據(jù)郭注可知，巴蛇即現(xiàn)實中的蚦蛇(即蟒蛇)，巴蛇吞象，蟒蛇亦可吞鹿。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釋：“謂蟲名?！渡胶＝?jīng)》曰:‘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盵11]741桂馥的《說文解字義證》更是詳細(xì)列舉古文獻(xiàn)《楚辭·天問》《淮南子·大荒北經(jīng)》《淮南子·海內(nèi)南經(jīng)》《淮南子·本經(jīng)訓(xùn)》《吳都賦》《博物志》《金樓子·志怪》《師子賦》《尋陽記》及《爾雅翼》來證明“巴”是一種食象蛇的一種大蟲[12]。

關(guān)于“巴”字的本義尚無定論，學(xué)界更是百家爭鳴。本文就“巴”的本義，根據(jù)其字形變換以及查閱古籍兩方面，謙認(rèn)其本義應(yīng)指“古代傳說中的一種大蛇”。因蛇是善于附著在物體上曲折爬行的，又引申指緊貼著、挨著、靠近；又攀附、依附，附著、黏著；由“巴結(jié)”義又引申指盼望；又有挖，刨之義。也可用作名詞引申指干燥或黏附著的東西。

二、“巴”族字釋義

（一）以母文本義“蛇”為義核的“巴”族字

把，《說文·手部》：“把，握也。從手，巴聲?！盵5]252段注曰：“握者，搤持也?！睹献幼ⅰ吩唬骸?，合兩手也。把，以一手把之也?！盵11]597篆文作“”。該字左邊作“扌”形如手，右邊“巴”本義是大蛇。“把”字本義是指一手握著、抓住?！稇?zhàn)國策·燕策三》：“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抗之。”[13《]史記·殷本紀(jì)》：“湯自把鉞以伐昆吾，遂伐桀?！盵14]在義核為“蛇”的母文“巴”上加類屬標(biāo)志字“手”，孳乳出“把”字代表捕蛇時一定要緊緊握住蛇頭才能把蛇捉住。因此“把”的本義一直沿用至今有握、持等之義。

（二）以母文引申義“挨著、靠近、緊貼著”為義核的“巴”族字

妑，《玉篇·女部》：“妑，栢麻切，女名也。”[20]69《集韻·麻部》：“妑，女名?！盵19]60《廣韻·麻韻》：“妑，《字林》云：‘女字也’?！盵17]47貴州省東北部的一些地區(qū)（如印江縣等地），方言里對“奶奶”稱呼音“[pa]”（聲調(diào)介于陰平與陽平之間），可見“妑”在方言中有晚輩對于女性長輩的稱呼之義。在以母文“挨著、靠近”為義核的基礎(chǔ)上加類屬標(biāo)志“女”字，就孳乳出“妑”，表示晚輩與女性長輩的親密關(guān)系，從而引申出女名、女子稱呼之義。

爬，《廣韻·麻韻》：“爬，搔也。”[17]48《集韻·麻韻》：“爬，搔也?！盵19]60又《說文·手部》：“搔，括也。從手，蚤聲?！盵5]254段注：“搔，刮也。刮各本作括，今正。括者，絜也。非其義。刮者，掊杷也。掊杷，正搔之訓(xùn)也?！盵11]601《禮記·內(nèi)則》云：“疾痛苛養(yǎng)，而敬仰、搔之?！编嵭⒃唬骸翱?，疥也。仰，按。搔，摩也?！盵21]728-729《漢書·枚乘傳》：“夫十圍之木，始生如蘗，足可搔而絕?！鳖亷煿抛⒃唬骸吧χ^抓也?！盵22]2360-2361《諸病源候總論》：“搔之生痕?！盵23]可見，“爬”字本義是指搔；爬疏、搔抓之義。在以母文引申義“緊貼著”為義核的母文“巴”，加類屬標(biāo)志“爪”，代表著用手緊貼著搔抓。后又引申為伏在地上向前移動，實則也有母文“巴”在其引申義中起作用。

粑，在古籍中無具體釋義。《中華字?！罚?999:1292）《漢語大字典》（1990：3144）等現(xiàn)代字典都有收錄?！棒巍倍嘁娪谀戏剑傅氖且环N用大米蒸熟后捶打而成，或用糯米面加水后糅合而成的口感軟糯、粘糍的食物，多是餅狀，另有塊狀、條狀等。江蘇文人馮夢龍在《醒世恒言》第十五卷寫到：“一個揖作了下去，卻像初出鍋的糍粑，軟作一塌，頭也不伸起來?！盵24]可見至少在明時就有糍粑這一食物?！冻厦缰尽肪砹d：“每歲于臘月二十四日作米餅。注：俗謂打粑粑。”[25]清人桂馥的《贈查三》中的“餌塊粑”至今在西南地區(qū)都是常見的?！顿F州通志·卷六》中記載著貴陽有個地方叫“湯粑鋪”，湯粑在方言中即湯圓的意思，湯圓是軟糯的，湯粑亦是。在方言中，“粑”也有緊緊貼上、依戀義。如“獎狀用漿糊粑在墻上”，“小娃娃粑他自家媽媽”。以母文引申義“緊貼著”為義核的母文“巴”，加類屬標(biāo)注“米”不僅代表粑這種食物是使大米經(jīng)過捶打后更加緊實的，也引申為緊貼，依戀義。

豝，《說文·豕部》：“豝，牝豕也。從豕，巴聲。一曰一歲，能相把拏也?！盵5]194段注：“一曰二歲豕，能相把拏者也。”[11]455《詩經(jīng)·召南·騶虞》：“彼茁者葭，壹發(fā)五豝。”毛注：“豝，豕牝曰豝?！盵26]102《爾雅翼·釋獸六》：“豝，牝豕之小者，故又謂之小豝。”[27]又《廣雅·釋獸》：“獸，一歲為豵，二歲為豝，三歲為肩，四歲為特?！盵28]388可知豝是母豬之義，并且是小母豬。從豕，從巴?！磅埂必i之義，“巴”引申義作“挨近”之義，加類屬標(biāo)注后表示幼小的母豬總是依附挨近在母豬身邊。

杷，《說文·木部》：“杷，收麥器。從木，巴聲?！盵5]117《釋名·釋用器》：“杷，播也，所以播除物也?！盵2]202《玉篇·木部》：“杷，步牙切。收麥器也?！盵20]236《急就篇》：“捃獲秉把插捌杷”顏師古注曰：“無齒為捌，有齒為杷，皆所以推引聚禾谷也。”[29]可知，杷是一種聚攏鋪散谷物的農(nóng)具?！稄V韻·麻韻》：“杷，枇杷木名。”[17]48當(dāng)“枇杷”連用時指果名?！拌恕倍嘤弥裰谱鳌Ｍ醢顿准s》：“屈竹作杷，削治鹿盧?！盵30]在義核為“挨近”的母文“巴”上加類屬標(biāo)志“木”，表示把麥子收攏的農(nóng)器。

在母文“巴”的引申義為“挨著、靠近、緊貼著”的詞義上，通過加類屬標(biāo)志“女”“爪”“米”“豕”“木”后，得出此類“巴”族字在字形上有共同的發(fā)聲源，讀音上相同或相近,字義上都是在“巴”的引申義上孳乳而成。其中“妑”字在方言書中，筆者尚未查詢到，但在貴州印江鄉(xiāng)鎮(zhèn)方言中有將“妑”字，表“奶奶”義。

（三）以母文引申義“干燥或粘結(jié)著的東西”為義核的“巴”族字

疤，《正字通·疒部》：“疤，邦如切。音巴。俗呼瘡痕曰疤。本作瘢?！盵18]705《說文·疒部》：“瘢，痍也。從疒，般聲?！薄梆?，傷也。從疒，夷聲?！盵5]152可知“瘢”“疤”義通。因此在義核為“干燥或粘結(jié)著的東西”的母文“巴”上加類屬標(biāo)志“疒”，表示創(chuàng)傷或瘡癤等痊愈后留下來的痕跡。

耙，形聲會意字。篆文從金，罷聲。隸變后楷書寫作?。異體作?，從耒……如今規(guī)范化，以耙為正體[31]?？芍?，?為耙的源字，《說文·金部》：“?，?屬。從金，罷聲”[5]297《樹藝篇·蔬部》講了種蒜的要點(diǎn)，并說清楚了耙與犁的相互搭配使用，“每畝上糞土數(shù)十擔(dān)，再用犁翻過耙，勻手持木橛。”[32]《國脈民天》記載了耙的作用是“其耕、種、耙、耢，上糞俱加數(shù)倍，務(wù)要耙得土細(xì)如麪。”[33]《王禎農(nóng)書》指出其在農(nóng)事中的重要作用，以及與其他工具使用的先后順序：“耙功不到，土麄不實，下種后雖見苗，立根在麄圖，根土不耐旱，有懸死、蟲咬、干死諸病……其耕種陸地者，犁而耙之，欲其土細(xì)；再犁再耙后用勞，乃無遺功也。”[34“]耒”篆文作“”形體像木叉狀的農(nóng)具，以母文引申義“干燥或粘結(jié)著的東西”為義核加類屬標(biāo)注“耒”，表示軋碎粘結(jié)成土塊使土地平整的農(nóng)具。

羓，最早記載于《集韻·麻韻》：“羓，臘屬。”[19]60《說文·肉部》：“臘，冬至后三戌，臘祭百神。”[5]83段注：“臘本祭名，因呼臘月、臘日耳?！盵11]172“臘”本是指年終祭祀，古代祭祀常用牛、羊、豬等。至今各地在春節(jié)時都保留了準(zhǔn)備香腸臘肉這一風(fēng)俗習(xí)慣。據(jù)《集韻》所載可知，羓亦是臘屬類。后經(jīng)過演變指的是干肉，《韻略易通》：“羓，干肉?！盵35]《新五代史·四夷附錄第一》：“德光行至欒城，得疾，卒于殺胡林。契丹破其腹，去其腸胃，實之以鹽，載而北，晉人謂之‘帝羓’焉。”[36]這與后人制作臘肉略有相似之處?！傲j”從羊，從巴。在以“干燥或粘結(jié)著的東西”為義核的母文“巴”字，加類屬標(biāo)注“羊”后孳乳成“羓”。最開始是指羊肉又從“巴”后演變成經(jīng)過加工后變干的肉，類似于現(xiàn)在春節(jié)的臘肉。

（四）以母文引申義“依附、攀附，附著、黏著”為義核的“巴”族字

笆，《玉篇·竹部》：“笆，竹有刺?！盵20]274《集韻·麻部》：“笆，竹之有刺者。”[19]60《正字通·竹部》：“笆，竹之有刺者，卷曲繁猥。”[18]791這是一種帶刺的竹子，堅固牢靠。在古代常用來保護(hù)院子、分界等作用?！稄V韻·麻部》：“笆，有刺竹籬。”[17]47笆竹也就是棘竹，晉人戴凱之《竹譜》：“棘竹生交州諸郡，叢初有數(shù)十莖，大者二尺圍，肉至厚，實中，夷人破以為弓，枝節(jié)皆有刺。彼人種以為城，卒不可攻……（棘竹）一名笆竹，見三倉，筍味，落人須發(fā)?！盵37]《酉陽雜俎》所載大致相同，不同之處云：“棘竹，一名笆竹……南夷種以為城，卒不可攻?；蜃员栏觯笕缇莆?，縱橫相承，狀如繰車。食之落人齒?！盵38]《水滸傳》第四回寫到：“須籬笆用棘荊編?！盵39]《今古奇觀》卷十二載：“見矮矮籬笆，圍著一間草屋。乃推開籬障，輕叩柴門?！盵40]在母文“巴”以引申義為“附著，黏著”的義核，加代表竹子的類屬標(biāo)注“竹”，表示一種帶刺的竹子沿著分界線種植而形成的籬笆。且“巴”的本義指一種大蛇，大蛇盤旋在一起也像棘竹的根系盤根錯節(jié)。

跁，《玉篇·足部》：“跁，跁跒，不肯前?！盵20]133《廣韻·祃韻》：“跁，跁踦，短人?！盵17]123《正字通·足部》：“跁，今俗謂小兒匍匐曰跁”[18]1117陸龜蒙《報恩寺南池聯(lián)句》：“跁跒松形矮，般跚檜樾矬。”[41]9020在義核為“攀援、依附、攀附”的母文“巴”上加類屬標(biāo)志“足”，表示小兒匍匐。

弝，《廣韻·祃韻》：“弝，弓弝。”[17]123《正字通·弓部》：“弝，肘中手執(zhí)處”[18]338《射學(xué)》卷一“執(zhí)弓”中指出：“即以掌心頂弝，猶如握卵，不可橫把”[42]元稹《酬樂天東南行》：“當(dāng)心鞘銅鼓，背弝射?；??！盵41]4542。在義核為“攀援、依附、攀附”的母文“巴”上加類屬標(biāo)志“弓”孳乳出“弝”，表示弓背中央手附著的部位。

（五）以母文引申義“盼望”為義核的“巴”族字

爸，《集韻·祃韻》：“爸，吳人呼父曰爸。”[19]355王念孫的《廣雅疏證》：“爸者，父聲之轉(zhuǎn)?！盵28]200。在漢語文獻(xiàn)中對父親最早的稱謂不是“爸”而是“父”，早在《詩經(jīng)·小雅·蓼莪》就已出現(xiàn)：“父兮生我，母兮鞠我?！盵26]670《儀禮·喪服》：“父至尊也?！盵43]對于從“父”過渡到“爸”許多學(xué)者都討論過，章炳麟在《新方言·釋親屬》中說：“今通謂父為爸。古無輕唇，‘魚’‘?！D(zhuǎn)’‘麻’，故‘父’為‘爸’?！盵44]清代學(xué)者錢大昕提出了一條漢語聲母演變規(guī)律“古無輕唇音”[45]今人李新魁先生有更明確的說明。他說:“古人稱父為‘父’，口頭上一直保留[pa]音，[pa]就是‘父’字上古的讀法，但‘父’字屬古音的魚部字，后來它的讀書音隨著其他魚部字一起變?yōu)閇u]的音,聲母也從重唇變?yōu)檩p唇,但口語(特別是楚方言的口語)仍存[pa]音,結(jié)果,人們即在‘父’字下加上一個表示讀音的‘巴’。”[46]“巴”有期盼、盼望之義，加上類屬標(biāo)注孳乳出“爸”，代表父親在家庭中起著重要的作用，是威望，全家對他都是有所期待的，在口語中也多以“爸爸”來表示父親的意思。

（六）以母文引申義“挖，刨”為義核的“巴”族字

三、聲符“巴”僅表音與字義無關(guān)

邑，《說文·邑部》：“邑，國也，從口，先王之制，尊卑有大小，從卪?！盵5]127甲骨文作“ ”上部是一個方框，指封地。下部似人形，義為民?？蓵鲇型恋?、有人民的方國之義。篆文作“”，訛以人為卪，失其形。隸書、楷書沿篆文之形而定體，偏離其原形甚遠(yuǎn)。因此，此字不屬于“巴”字族。琶，《說文·珡部》新附字：“琶，琵琶也。從珡，巴聲。義當(dāng)用枇杷。”[5]267“琵琶”又稱“枇杷”。漢代的劉熙《釋名·釋樂器》：“枇杷，本出于胡中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枇，引手卻曰杷，象其鼓時，因以為名也?！盵2]207同是漢人的應(yīng)劭在《風(fēng)俗通義》中記載：“批把，謹(jǐn)按：此近世樂家所作，不知誰也。以手批把，因以為名。長三尺五寸，法天地人與五行，四弦象四時。”[49]在最初的枇杷，是一種直柄圓形的共鳴箱。南北朝時，通過絲綢之路與西域進(jìn)行文化交流，現(xiàn)今的曲項琵琶就是由古波斯語“barbot”的音譯而來。

肥，《說文·肉部》：“肥，多肉也，從肉，從卪?！盵5]85徐鉉注曰：“肉不可過多，故從卪?！弊膹娜獗硎九c人體有關(guān)，從卪?！胺省睘槿舛?，必須節(jié)制，所以從“卪”。隸書從篆文來?？瑫疫呌伞皡m”誤變成“巴”。

以上所列之字，由于時間久遠(yuǎn)，這些字當(dāng)初如何得義難以考證，也難以分析其與母文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在此列出，暫且看作母文表音之字。

四、結(jié)語

漢字字族是漢字在歷史發(fā)展中為適應(yīng)詞義的引申派生而形成的，其出現(xiàn)非偶然而是事物發(fā)展的自然很規(guī)律，是漢字適應(yīng)漢語發(fā)展的一個特殊標(biāo)志。以母文的本義、引申義及假借義為義核，加上不同的類屬標(biāo)志后，其意義更加具體化、標(biāo)簽化、貼切化，增強(qiáng)了漢字之間的區(qū)別度。

本文通過“巴”族字的探析，以求發(fā)現(xiàn)漢字孳乳分化的內(nèi)部規(guī)律，它們在字形上有共同的發(fā)生源，讀音上相同或相近，在后面的孳乳后雖無顯性聯(lián)系，實則本同末異。就如同人類的宗族關(guān)系一樣，通過每一代人的生育繁衍，雖看似不相干，但追根溯源會發(fā)現(xiàn)其源自同源。筆者學(xué)識尚淺，對“巴”族字的研究廣度深度有限，不足之處懇請方家指正批評。

注釋：

①本文所錄的甲骨文、篆文均出自徐中舒主編《甲骨文字典》,四川辭書出版社1989年版;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