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霖
(寧夏師范學院 文學院,寧夏 固原 756099)
何東序,字崇教,號肖山,山西猗氏 (今山西猗氏縣)人,嘉靖三十二年 (1553)進士,曾任戶部主事、徽州知府、衢州知府、山東副使等官職,官至延綏巡撫。目前,學術(shù)界對崇教的生平研究較少,還需要綜合文獻對其生卒年進行定論。此外,按照東序仕宦經(jīng)歷,文章將從初入仕途期、地方知府任職期、山東副使任職期、延綏巡撫任職期四個階段對其生平進行詳細考述。
何東序生于嘉靖十年 (1531)。上海師范大學劉慧在其碩士論文《明代山西作家研究》中曾推測東序生年為嘉靖十三年 (1534)前后,收錄于《蒼雪軒全集》卷十五的《巡撫延綏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進階資善大夫正治上卿肖山何公墓志銘》 (以下簡稱《何公墓志銘》)明確記載東序“生嘉靖十年十月廿八日”。[1]除此以外,東序所著《佐右集》中收錄了其為亡女坤容所作的《哭亡兒血詞》一篇,在文中,崇教對有關(guān)其生年的信息進行了自述:“萬歷乙巳四月廿日戍時,許聘王門長女坤容卒,距生甲午正月十四日午時,甫及十二……余六十有四生兒,七十有五離兒?!盵2]另有《天一閣藏明代科舉錄選刊·登科錄》記載了有關(guān)崇教的個人信息,即“何東序,貫山西平陽府蒲州猗氏縣,灶籍??h學生。治《春秋》。字崇教,行二,年二十三,十月二十八日生”。[3]以上三則史料均指明東序生年為嘉靖十年 (1531)。
崇教少而聰慧,勤而有毅,“弱冠聯(lián)魁鄉(xiāng)會”,因廷對御題表現(xiàn)出色,時授“天子門生”[4],并于嘉靖三十二年 (1553)考取進士。
入仕之初,東序任戶部主事,“榷臨清關(guān)”。榷關(guān),即對“中國古代社會中征收商品通過稅的關(guān)梁、門津等地方或機構(gòu)的概稱”[5],在明代及清前期,根據(jù)隸屬關(guān)系之異,“榷關(guān)”有“戶部鈔關(guān) (簡稱戶關(guān)或鈔關(guān))”與“工部抽分場 (簡稱工關(guān)) ”之分[6],而崇教所屬的戶部鈔關(guān)則主要征收船料及商稅?!洞竺鲿洹もn關(guān)》有載:“國初,止有商稅,未嘗有船鈔,至宣德間,始設(shè)鈔關(guān)凡七所,若臨清、杭州兼榷商稅?!盵7]臨清 (今山東臨清市)之地,京杭運河之要沖,獨特的地理位置及優(yōu)越的交通條件使其“每屆漕運時期,帆檣如林,百貨山積,經(jīng)數(shù)百年之取精用宏,商業(yè)遂勃興而不可遏?!盵8]自宣德四年 (1429)于臨清設(shè)關(guān)征稅,至萬歷年間,臨清鈔關(guān)征收船料商稅額達八萬三千余兩,占當時全國稅收總量的四分之一。[9]榷稅之職,易滋生貪腐蠹蟲之徒,更何況臨清繁華之地,然崇教在任之期,恪盡職守,公正無私,以至“額增十三而費省十四”,其父聞子廉潔之跡,亦嘆到:“不愧吾子矣。”[10]
繼升為戶部郎中,東序于遼左廣寧 (治今遼寧省北寧市)掌管軍糧。(1)《中國古今地名大詞典》“遼左”條:“遼東的別稱,亦通稱今遼寧省一帶為遼左”;“廣寧衛(wèi)”條:“明洪武二十三年 (1390年)置,治今遼寧省北寧市。屬遼東都司。清康熙三年 (1664年)改置廣寧縣?!?(上海辭書出版社2005年出版,第1029頁、第251頁)。時廣寧城久雨,城有傾圯之勢,又逢將帥移至山海關(guān),在敵虜突至的緊急情況下,崇教沉著冷靜,率領(lǐng)眾將士毅然拿起兵器,登陴而守,傳出刁斗不絕之聲。敵虜見此形勢,以為守城之兵早有防備,退去,此為崇教用兵才略初顯。又逢饑荒,百姓困苦不堪,崇教上書請求賑濟救災(zāi),得以通州粟四十萬拯救民眾于水火,深得民心。繼上疏彈劾時任總兵楊照跋扈囂張,愿以辭官力爭此事,遂稱病引退,治書于舍孤山桃花洞。
后起補刑部,東序公允有毅,直言敢諫。在任刑部期間,崇教善與同舍郎官呂鳴珂、包檉芳之輩講五經(jīng)、同異,唱和古文辭,依法斷案的同時,也常為諸人答疑惑、傳經(jīng)義。時朝廷下詔逮捕侍郎楊選、編修趙祖鵬,欲判死,崇教曰:“古之用刑不得其所以生,乃死之;今不得其所以死,而死之,非法也。”[11]建議從輕論處或予以減刑,因而“忤上意”,出守徽州。
嘉靖四十三年 (1564)至隆慶元年 (1567),東序于徽州、衢州任知府。
嘉靖四十三年 (1564),東序出任徽州知府,于徽地筑城垣、立鄉(xiāng)約、繕學院、置學田、修府志,使徽地“風俗為之一振”。[12]
首先,筑城垣、立鄉(xiāng)約?!按蟪遣豢梢圆煌?,郭周不可以外通”[13],若內(nèi)城城墻不夠堅固,外城城郭遺留空缺,便會給為奸作害之人提供可乘之機,為一方治安保障埋下隱患。時遇鄰省“礦賊”肆虐,面對婺、祁、黟、績四縣舊而未修的現(xiàn)狀,為防止“賊寇垂涎,變生不測”[14],崇教令知縣修繕城垣,且躬身巡查,心系安保之計。此外,據(jù)《楊襄毅公本兵疏議·請命浙江巡撫劉畿總督浙直江西軍務(wù)平宼疏》所載,東序因“礦賊”變亂被罰俸兩月,休寧人吳子玉在其《大鄣山人集·策略部》亦記載。在面對“礦賊”擾亂地方社會安定的形勢下,崇教謂:“自待罪以來,博謀父老,兼收策力,求所以弭之之方?!比谎匀巳耸?,崇教又以“結(jié)兵布武戰(zhàn)為先”“扼險據(jù)要守為急”“勸借大賈”“召募義兵”“約鄉(xiāng)變俗”“保甲詰奸”六事策問諸生[15],諸生如吳子玉便相對應(yīng)的從練兵、守扼、足食、募兵、行鄉(xiāng)約、行保甲六方面進行分析,給予相應(yīng)建議,東序則適度采納吳子玉等人的部分策略,結(jié)合實際,將鄉(xiāng)約與保甲相結(jié)合,突出當下鄉(xiāng)約在維持社會治安方面的功用。在推行過程中,東序踐行因地制宜之法,如《﹝嘉慶﹞績溪縣志·鄉(xiāng)約》明確記載:“嘉靖四十四年,知縣郁蘭奉府何東序鄉(xiāng)約條例,令城市坊里相近者為一約,鄉(xiāng)村或一圖一族為一約?!盵16]其余推選約正、揚善嫉惡、宣講孝義等內(nèi)容,也都貫徹著崇教“政治以風俗為先,而風俗以教化為本”的理念。[17]
其次,繕學院、置學田。自古,育才興教為一方官員之重任,所謂“夫不素養(yǎng)士而欲求賢,譬猶不琢玉而求文采也”[18],一方人才培養(yǎng)大業(yè)與當?shù)毓賳T育才理念息息相關(guān)。崇教上任后,面對紫陽書院數(shù)十年間講堂雜草塞道、齋舍稍頹的寥落現(xiàn)狀,在反思此非“有司興教作人之意”的同時,修繕學院,置辦學田,并選取高等生加以培養(yǎng),以期諸生“有楩豫之材,出為世用,以棟幹宇宙,紹先哲之休緒”。[19]紫陽書院不忘其功,將包括崇教在內(nèi)的十五位“衛(wèi)紫陽之功者”,祀入書院衛(wèi)道齋內(nèi)。除修繕紫陽書院外,崇教還恢復休寧縣學,踐行仰重育才之道的理念。
最后,修府志。“志之為道,切于民生,益于治理,以佐家國之安”[20],方志之業(yè),立于當代,亦有功于后世。據(jù)查,《千頃堂書目·地理類上》《明史·藝文·右地理類》《﹝光緒﹞重修安徽通志·藝文志·附錄》等均錄何東序《﹝嘉靖﹞徽州府志》二十二卷,《內(nèi)閣藏書目錄·志乘部》詳載:“《徽州府志》十冊全,嘉靖丙寅郡守何東序修。”[21]繼《﹝弘治﹞徽州府志》后,《﹝嘉靖﹞徽州府志》的修纂無疑豐富了徽地方志成果,其相關(guān)內(nèi)容與體例不僅為后期清代趙吉士等人在編修《﹝康熙﹞徽州府志》時提供了一定的借鑒價值,也是現(xiàn)代學者研究徽地的重要參考資料。
明代工部尚書胡松在《﹝嘉靖﹞徽州府志序》評價崇教:“公廉以養(yǎng)威,默以敦德,凡山川、鬼神、戶口、賦役、學校、風俗、勛賢、孝義諸屬,則既奠之、享之、庶之、平之、興之、厚之,崇尚而褒揚之矣?!盵22]
綜上,東序任徽州知府期間多有作為,但仍有言官彈劾其“酷虐”,在此略作考證。
嘉靖四十五年 (1566),刑部給事中趙格上奏彈劾崇教,《明世宗實錄》有載:
先是刑部都給事中趙格劾徽州府知府何東序酷虐,詔赴部聽調(diào),至是巡按直隸御史宋纁亟稱其賢,且言:“東序以不畏強御,為奸鋒所中,如此不雪,是使節(jié)士吞聲,后來無為公家効力者也,宜留東序供職?!比陨炅钛怨僬撣?,務(wù)秉公持正,不能據(jù)飛語以傷公道。[23]
疏上吏部,時任吏部尚書楊博未聽信趙格之言,博在《蒲坂楊太宰獻納稿·復應(yīng)天巡按御史宋纁辯明知府何東序誣枉疏》有曰:“為照原任徽州府知府何東序,長才勁節(jié),本部久知其賢;但徽州素著刁風,既經(jīng)論列,恐難展步,以故題奉欽依,以原職別用。”[24]
首先,尚書楊博所謂徽地“素著刁風”的情況在史料中也有所記載,而這與東序任徽州知府時的執(zhí)政作風有著不可或缺的關(guān)系?!短煜驴P寧徽》中對于嘉靖末期及隆慶時期徽州社會概況的記述可謂中肯,即“末富居多,本富盡少。富者愈富,貧者愈貧。起者獨雄,落者辟易。資爰有屬,產(chǎn)自無恒。貿(mào)易紛紜,誅求刻核。奸豪變亂,巨滑侵牟”。[25]貧富差距加劇,“奸豪”“巨滑”作亂等現(xiàn)狀對徽地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此點在《何東序家傳》中亦有描述,即徽地多資產(chǎn)雄厚的商賈之人,他們注重維護私利且善于諂媚權(quán)勢,而東序教到任后不僅未與其同流,反而將愛護元元之心放于首位,反鎖重門以專心咨詢父老鄉(xiāng)親之疾苦,對于那些作威作勢之人則依照法律處置,無畏權(quán)勢如“去之如農(nóng)夫之去草焉”,朝貴出資讓賓客們?nèi)デ笄?,終未得到解決。崇教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為臣正道,“上下不干,美惡不踰,咸化廉清,大治濯俗”[26]?!睹魇贰芬嘀^崇教在任徽州知府期間“剛毅有執(zhí),力鋤豪強”。[27]無疑,東序此種廉明正直的執(zhí)政作風觸犯了某些“奸豪”“巨滑”的利益,吏部尚書楊博所謂在徽地“素著刁風”的背景下,僅用經(jīng)論義理進行教化恐難以施政的說法也從側(cè)面反映了這一事實,因此,崇教極有可能是被心懷不軌之人所污蔑,以達其驅(qū)清官、逐私利的目的。
其次,除與徽地實際情況相符,事涉羅龍文?!订z雍正﹞猗氏縣志·人物》對此事有載:“以治逆犯羅文龍,贓事任怨,有不悅公者,索瘢中公,御央宋勳力為白之。”[28]羅文龍,即羅龍文 (以下均稱羅龍文)。(2)《皇明兩朝疏抄》《明經(jīng)世文編·鄒中丞奏疏》同收錄鄒應(yīng)龍《貪橫蔭臣欺君蠹國疏》一文,然前者作“羅文龍”,后者作“羅龍文”,可知名字應(yīng)為抄誤,羅龍文與羅文龍為一人。 (《皇明兩朝疏抄》卷二十,明代賈三近輯,明萬歷刻本,第3525頁)起初在胡宗憲剿滅徐海時立下功勞,為人善變多計。據(jù)載,龍文曾投奔至嚴世蕃門下,時嚴世蕃遠戍雷州,然其“未達雷州,至南雄而返”[29],嘉靖四十三年 (1564),羅龍文“亦逃伍,潛住歙縣藏匿亡命,為逋逃淵藪”。[30]后巡江御史林潤于徽州發(fā)布聲討推官栗祁密捕羅龍文,而東序正為嘉靖四十三年 (1564)始任徽州知府,可知其任職期間確有此事。據(jù)《明世宗實錄》所載御史林潤奏言,羅龍文不僅有通倭之嫌,且“卜筑深山中,乘軒衣蟒,有負險不臣之志”,而嚴世藩“自罪謫之后,愈肆兇頑,日夜與龍文誹謗時政,動搖人心”。[31]因此,羅龍文被捕一方面是其咎由自取的結(jié)果,另一方面,作為嚴世藩的心腹,其與嚴嵩一黨的一些惡行也無法脫離關(guān)系。崇教曾有詩句云:“分宜彰寵賂,志士心常刲。忠良信有辯,處身視奇奚?!盵32]詩中,崇教表達了對嚴嵩得寵受賄的不滿,對忠良志士未得善待的慨嘆,其對嚴嵩一黨的態(tài)度也不言而喻。因而在羅龍文事件上,崇教亦不會為奸佞和權(quán)勢所動,有可能因此遭至誹謗。《何中丞家傳》亦謂崇教在抄沒分宜黨羅龍文家時,兩臺“或稱快,眾忿,或議過”[33],當吏部尚書楊博不偏不倚,公正明察,未被謠言所惑,認為東序清白。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為東序辯白之人。除吏部尚書楊博表明東序之賢外,宋纁及吳瑞登亦為其申冤。宋纁,字伯敬,歸德府商丘 (今河南商丘市)人,嘉靖三十八年 (1559)進士。除巡按御史外,其曾任順天府府丞、保定巡撫、戶部左侍郎等官,官至戶部尚書、吏部尚書,贈太子太保?!订z康熙﹞商丘縣志·名臣》載其為民做事,又因“辨徽州太守何東序冤”人多稱贊。[34]據(jù)考,宋勳本人為官公允,以清廉著稱,在考察官吏與地方風氣時,善向“士紳耆庶”虛心下問,“官貪、官亷務(wù)廣詢,以得其人見”[35],《明史·宋纁傳》亦評其“凝重有識,議事不茍”。[36]如此良臣肯為崇教力辯,可知崇教清白。《兩朝憲章錄》作者吳瑞登在記載此事時同為崇教申冤,其評道:
臣按:科官風聞言事,舉劾多不得其真,而巡按親臨地方,其有差繆者鮮矣。何東序守徽州,剛毅有執(zhí),不畏強御,則強御中傷,信有之者。趙格欲劾其人,必訪其果酷虐然后可,而以酷虐之罪罪正直之官,乞不冤哉?幸而宋纁為之雪白。[37]
吳瑞登之評可謂切中肯綮,例如宋纁等巡按,其多親歷地方予以察官,因此,其言多為真;而例如趙格者,未經(jīng)實地走訪勘察,誤信奸佞之言。
隆慶元年 (1567),東序調(diào)至衢州,任衢州知府。上任后,崇教條“重正官、察輿論、勵任事、課樹藝、議保障、開鼓鑄”六事[38],推動當?shù)匕l(fā)展。面對堆積如山的案牘,崇教明察秋毫,刨析果斷,每遇鞫訟之時便嚴格要求隸役,以求更加高效的解決百姓上訴的問題,為民所認可。崇教離衢后,當?shù)匕傩瘴赐涞?,將之與后任知府湯仰齊名“二天”。[39]
隆慶二年 (1568),東序由衢州知府升為山東按察司副使[40],《﹝萬歷﹞保定府志序》及《纂修府志檄文》有載:
隆慶戊辰秋,河東肖山何公為易鎮(zhèn)兵憲,首詢先務(wù)檄府纂修郡志。[41]
欽差總理紫荊等關(guān)保定等府地方兵備兼理馬政山東提刑按察司副使何為重修府志事照得……此檄行于戊辰防秋之際,蓋初至鎮(zhèn)木幾時也,其所養(yǎng)可概見云。[42]
上述史料既記載了東序于隆慶二年 (1568)為纂修《保定府志》發(fā)布檄文的事件,亦對其任職概況進行了更詳細的說明,相關(guān)具體行跡,除方志曾載東序修復易州城之事外,多在其詩文中有所反映。
《九愚山堂詩集》中收錄眾多有關(guān)崇教記載邊事及巡關(guān)閱兵之詩,如《九月十二日聞捷元戍李勇召飲同楊民部登浮圖峪玉皇閣》(3)“元戍”:據(jù)《古今漢語詞典》“元戎”條:“主帥。例其西則有~禁營,玄幕綠徽。 (晉·潘岳《閑居賦》)” (商務(wù)印書館2000年出版,第1800頁),“元戎”一詞有有主帥之意。再有《明穆宗實錄》載:“隆慶二年四月……升……薊鎮(zhèn)振武營副總兵署都指揮僉事李勇俱署都指揮僉事充鎮(zhèn)守總兵官……勇保定。” (第521頁、第533-534頁),即詩名中提及的李勇隆慶二年 (1568)于保定擔任總兵官。此外,《九愚山房詩集》其余詩名也有“元戎”的稱法,如卷十二收錄詩《李元戎承部檄西援忻代慷慨出師詩以壯之》。因此,此處“元戍”應(yīng)為誤刻,疑為“元戎”?!堕嗊呏翆④娛趹已掠惺缙彖也恢獨q年仙跡在人口故以名云》《閱兵登寧靜安嶺》《白石口》《閱邊至蔡樹安夜歸石磴攀緣恍然昔歲之景感而賦此》《師還紫荊道中述懷用張使君韻》《大龍門聞警二首》等詩中所提及的“浮圖峪”“將軍石口”“寧靜安嶺”“白石口”“蔡樹安”“大龍門”等地于《四鎮(zhèn)三關(guān)志》中均有詳細記載。(4)《四鎮(zhèn)三關(guān)志》卷二《形勝考》載:“ 浮圖峪下隘口八”“寧靜安下隘口十二 ”“白石口下隘口十一”“大龍門下隘口十三……南將軍石口……北將軍石口……蔡樹安口”。 (中州古籍出版社2018年出版,第83頁、第85頁)。相關(guān)詩歌不僅體現(xiàn)出了崇教的恪盡職守,也從側(cè)面窺見了紫荊關(guān)諸類關(guān)隘概況。紫荊關(guān) (位于河北易縣城西紫荊嶺上),素有“冀南第一雄關(guān)”之稱,顧炎武于《天下郡國利病書·九邊四夷》言:“元人攻燕,勁騎搗居庸北,拊其背;犬軍出紫荊口南,扼其吭?!盵43]加之紫荊關(guān)位于“太行八陘”第七陘“蒲陰陘”中,為東進京師、南下中原的戰(zhàn)略要沖。關(guān)于紫荊關(guān)的概況,《﹝萬歷﹞保定府志·地理圖志》有載:
紫荊關(guān),東至易州九十里,西至廣昌縣七十五里,至大同府五百里,北至沿河口,接居庸關(guān)三百里,至宣府四百五十里,西南至插箭嶺一百二十里,東南至保定府一百八十里,東北至京師三百里。[44]
東序到任后十分注重紫荊關(guān)邊防建設(shè)質(zhì)量,《明經(jīng)世文編》收錄崇教所作《戒備紫荊諸關(guān)疏》一文,亦詳細記載了其筑墻防邊的相關(guān)理念?!皦w,是整個關(guān)城防御體系中最為直接、最為基本的防御設(shè)施?!盵45]崇教在文中提及“紫荊、馬水等處延長三百余里,重山疊障,拱護陵京,地險天成,本為國家億萬年保障之圖。”[46]然在其逐一對沿邊隘口進行查閱時,卻發(fā)現(xiàn)各處城垣多用碎石加以壘砌,不僅外部涂抹灰泥加以掩飾,且粉飾內(nèi)部以應(yīng)付檢查。面對如此情形,崇教在反思之余更加劇了警覺之心。明代邊墻的修筑具有因險設(shè)塞、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特點,處于高山峻嶺中則依山就勢,鏟山筑墻,設(shè)置關(guān)隘。[47]東序在參考密云一帶用鏨開鑿大石并“加工包砌”的方法后,認為應(yīng)命各軍就地開采大石修繕舊墻,山麓墻腳,鏟削陡崖,限期三年之內(nèi)修繕完畢。此外,崇教還借鑒密云相關(guān)監(jiān)管官員十日一報軍門的做法,規(guī)定每十日向其逐列已修進程,著重紀律的嚴明整肅,嚴懲消極怠工之徒,并言明不時巡邊查閱進行監(jiān)督,以保安攘大計。
此外,東序在任山東副使期間,因地制宜,依時變通。戰(zhàn)爭未處緊要之時,便重點考慮城內(nèi)糧倉的建設(shè),著力整頓條件較差的地方,讓人們治理農(nóng)事,協(xié)力協(xié)作,并且置辦義倉以備接濟艱厄之時,設(shè)立鄉(xiāng)社以宣抑惡揚善之意,使得“畿內(nèi)軍政民風一變”。
隆慶四年 (1570),東序以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后又因破虜有功,升副都御史。東序于榆林(5)“榆林”與“延綏”之稱:《﹝乾隆﹞陜西通志》載:“成化間,余子俊移綏延鎮(zhèn)于榆林莊,置榆林衛(wèi),分東中西三路為守?!?(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551冊第247頁。案:“綏延”當為“延綏”之誤)后以延綏遷徙至榆林后,往往被叫做“榆林鎮(zhèn)”或直接用“榆林”代稱,《明史》中常有“榆林”代指“延綏”的情況出現(xiàn)?!袄樟暿狂R,規(guī)畫甚詳,其大者分信地、定應(yīng)援、亟修浚、重哨探、設(shè)柴塘、詰奸細、并小堡、固城守、練鄉(xiāng)兵、簡監(jiān)司”[48],多有作為。
此外,據(jù)《何公墓志銘》載,東序曾著《榆關(guān)奏議》,雖現(xiàn)無下落,但其治邊之策亦可從《明經(jīng)世文編》收錄的《防秋疏》《套虜輸款求貢疏》《延鎮(zhèn)圖序》窺見一二,特別是《套虜輸款求貢疏》一文,作為研究明隆慶漢蒙關(guān)系的參考史料,具有重要意義。
《防秋疏》記載了相關(guān)延綏防秋的三條事宜。其一為優(yōu)重哨探。崇教吸取前日因哨兵疏漏,以至敵兵用計突犯時,我軍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之荼毒的教訓,通查入犯神木、府谷等處的胡地水頭東路沙嶺兒、榆林岔諸地;入犯安定、綏德等處的中路神水灘、白崖河諸地;入犯慶陽、延安等處的西路黑河子、察罕城諸地,探測研究“通賊之路”的地形,并讓副、參、游、守等官選差通事、“夜不收”分頭至上述各路“潛藏蹤跡”(6)“夜不收”:此處參考南開大學柏樺《明代的夜不收軍》一文對“夜不收”的闡釋,即明代夜不收分為偵防兩大部分,以現(xiàn)代語言描述,就是偵察兵與邊防軍。屬于偵察兵的,就是領(lǐng)兵將領(lǐng)直轄的夜不收 ;屬于邊防軍的,就是部署在各暗哨、架炮、墩臺的夜不收。 (見《古代文明》2013年第1期,第58頁)。,務(wù)必將敵兵營巢距離、部落數(shù)量及聚集情況星夜急馳通報,以達搶占先機、備守要處、設(shè)下埋伏等目的,防止敵兵乘虛而入。并令各處墩軍時時加以瞭望,若見敵兵顯露之跡,便按照規(guī)定“舉傳煙火”,以便“調(diào)度應(yīng)援,追殺掩截”。[49]其二為安設(shè)柴塘。崇教依據(jù)延鎮(zhèn)“邊長地廣”而人們居住分散的實際情況,分析了一旦有緊急情況,兵卒難以周知,以至號令未達而誤事的后果,綜合舊規(guī)于各路邊墩設(shè)立塘馬,并隨墩空設(shè)柴堆,令相關(guān)官員往來進行檢查清點,管理調(diào)度,遇到緊急情況便“燃柴馳馬”,得以早做準備?!案估镏菘h”如西路城堡與保安、安塞等處相通,中路城堡與綏德、安定等處相通,東路城堡與神木、府谷等處相通,令各守、巡邊兵道督察諸府、衛(wèi)、州、縣掌印官于“通賊要路”擺設(shè)塘馬,于“高阜去處”安置柴堆,安排人員守望,并且掏挖地窖以備躲藏之需。如此,一旦邊堡有所警報,便“爇柴傳塘”,及時告知各鄉(xiāng)村,以便快速斂合,轉(zhuǎn)移人口及物資,以達“務(wù)使我無一人一畜之害”。其三為議并小堡。崇教列舉了民兵散處,鄉(xiāng)、堡安設(shè)不均,安土重遷等狀況,且說明兵力有限而擺邊、守城、守堡等用兵處多的棘手問題,明確表明“御虜之利,莫如并堡。并則力合,聚少而為多;不并則力分,析強而為弱”之理。[50]在結(jié)合實際情況后,東序令無軍小堡先期就近歸并于大堡內(nèi),隨之搬移飼養(yǎng)草料,并分派守城“并力捍御”,州、縣、鄉(xiāng)、村一體施行。此外,崇教還十分重視賞罰制度的分明公允及軍紀的整肅,強調(diào)要按照規(guī)定對官員與士兵的表現(xiàn)和作為,進行中肯的獎賞或處罰,以穩(wěn)軍心、明紀律。而此舉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官兵們的積極性及防守的謹慎性。
《套虜輸款求貢疏》以隆慶年間吉能 (明代蒙古土默特部首領(lǐng)俺答之侄)請求通貢和好的歷史事件為主要背景,記述了吉能歸誠的相關(guān)事件及東序等人對于此事的態(tài)度和建議。自吉囊 (吉能之父,即俺答之兄)逝世,俺答的聲威及勢力得以赫然發(fā)展,以至除俺答諸弟對其唯命是從外,“散處河西偏僻角落的吉囊三子吉能 (Noyandara Jinong)……等也追隨俺答”[51],從《貢疏》所載吉能派遣使者語錄“俺答是大,我們隨他”亦可印證此點[52],因此,繼俺答欲與明朝交好后,吉能亦派遣使者至延綏表達修好之意,同時提出延綏鎮(zhèn)沿邊將領(lǐng)今后不許差人夜間出境“燒荒”“趕馬”“搗巢”,延綏官軍認為“犬羊異類,小信難恃,戰(zhàn)士扼腕,不欲與和”。[53]至隆慶五年 (1571),吉能派遣五十余人至榆林乞求通貢,提出各部分地住牧;設(shè)立從皇甫川 (位于今內(nèi)蒙古與陜西省境內(nèi))進西至定邊營 (位于陜西省定邊縣境內(nèi))各小頭目以“分管禁約”;一經(jīng)查出對“尋采柴草”的南朝人 (“南朝”即指明朝)有“捉脫衣裳”之舉的原“達子”,便罰馬一匹、牛羊各一只;殺人償命諸類措施以表誠意。在面對“乞免搗巢”“遣放回降”“開市買賣”“歲時討賞”的請求下,崇教闡明西鎮(zhèn)不可遣降、開市的主張,陳述了嘉靖三十年 (1551)間開立馬市,有卑鄙無知之人為謀利將鐵器夾雜于貨物之間售賣,以致“二十年來套虜轉(zhuǎn)弱為強,所向靡前”的沉痛教訓[54],在闡明其余因素后,崇教言明虜寇聞封貢開市之聲,環(huán)聚于邊外以討示下的現(xiàn)狀,并且強調(diào)“犬羊嗜利,干求無厭,最難驅(qū)遣,少失機宜”等不可不慮之因。[55]至敕令下達,朝廷命大臣從長集議,早定大計,如“暫準進貢,以納其歸款之誠;禁絕開市,以杜其叩邊之擾”等。[56]
《延鎮(zhèn)圖序》記述了崇教對延綏地理概況的梳理及編撰《延綏圖志》的原因和目的?!拔覈叶ǘτ难?,迫近胡虜,設(shè)險據(jù)勝以固封疆”[57],作為邊防重地,延綏之守極為重要,崇教自擔任延綏巡撫后,時時心系邊防重任。首先,崇教于《延鎮(zhèn)圖序》中簡述了春秋、秦、明代前期延綏之地的概況,并言明正統(tǒng)末年宦官興兵土木堡之變引致禍亂后,由于敵寇善于“乘間竊發(fā)”、寨兵懈于防守等因,以至“大河以南骎骎多胡馬之跡”的結(jié)果[58],可見榆林設(shè)守的重要性。其次,在基于明代初期至嘉靖、隆慶時期兵寨增罷概況,崇教結(jié)合前代“控制之跡”與現(xiàn)下疆域“南北頗為遼邈”等現(xiàn)狀,綜合吉能歸誠等因素,為防“外寧內(nèi)憂”“自治或疏”之況,于巡撫暇時聚采山川,并且概述其況、佐以輿圖,以便后觀者知其志向,未忘安邊之重任。此外,經(jīng)多方查閱未尋得《延綏圖志》的存世狀況,疑為散佚。
除文章外,詩如《塞上曲二十首寄贈蕭司馬》 (第十一首)亦可見于榆林:
當年受脤向榆陽,暴鎧雄名震吉囊。記得紅山一夜殺,髑髏百萬點秋霜。[59]
此詩反映了崇教紅山塞大捷時與眾士兵英勇斗爭的氣概與勢如破竹的戰(zhàn)斗力量。也正是此次紅山塞大捷,崇教升為副都御史,后丁憂歸?!睹魃褡趯嶄洝分^:“東序才兼文武,德著孝恭,雖三品未經(jīng)考滿,而屢有軍功,故給恤典?!盵60]
如此一心家國之人,卻仍難逃再次被誣陷的命運?!陡呶南骞湍暇┛频拦賲③烂盀E京堂疏》記載了南京戶科等科給事中張煥等彈劾崇教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其言曰:
原任延綏巡撫都御史,今丁憂何東序,心同狼虎,行類鴟梟,乞行罷斥,以警官邪等因……何東序狡詐慘毒,任巡撫全無善狀。[61]
首先,對于此次彈劾,不得不提及當時的言官群體。明代至中后期,言官之伍不乏剛正不阿之士,亦有諂媚奉承之徒,一些違背臣道的言官甚至以地方官員的趨附逢迎作為評判依據(jù)。在此種背景下,例如崇教等一些清正廉潔的地方官便有可能蒙受冤屈。李時勉在其《便民事疏》中便明確說道:“其重厚廉介,不能逢迎阿附者,多考平常;而貪墨奸詭,善于趨媚者,反考稱職?!盵62]這無疑是對某些言官腐敗作風的揭露。
其次,此次彈劾也與內(nèi)閣之斗有所關(guān)聯(lián)。有明一代自嘉靖始,一派風雨欲來風滿樓之景,明世宗“反剛明而錯用之,謂遙興可得而一意玄修”[63],首輔間莫不傾扎排擠,權(quán)臣宦官亦相互勾結(jié)、打壓,你方唱罷我登場。隆慶初年,內(nèi)閣傾扎未斷,而此時的內(nèi)閣成員也已變?yōu)樾祀A、李春芳、高拱、張居正等人,崇教此次被彈劾則與徐階、高拱二人有關(guān)。徐階自任首揆始,便以“以威福還主上,以政務(wù)還諸司,以用舍刑賞還公論”三條為己任[64],重用賢能,諸司其職,《明史》贊其“立朝有相度,保全善類”[65],而高拱自嘉靖四十五年 (1566)入內(nèi)閣后,二人因政見不和等因,矛盾逐步激化。隆慶元年 (1567),高拱罷相,翌年,徐階致仕。有人尋徐階,欲以賄謀相,階拒。此人再尋高拱,談話投機,相互稱同志,通過賄賂宦官,拱得以二次入閣[66],階與拱之差顯然。翻閱史料,“徐階用人、為政均比較公允,沒有多少主動的傾軋行為,他與高拱的 ‘傾軋’曲在高拱”。[67]雖徐階曾因管教家人不嚴留下污點,但這并不影響其為官之時,作為一位政治家為家國效力之初心。前文提及崇教對嚴嵩一黨人的痛恨,徐階亦如此,望著嚴嵩勾結(jié)仇鸞謀害時任三邊總督曾銑與內(nèi)閣首輔夏言結(jié)黨營私,以至銑被斬,一腔熱血,難以報國;言棄世,一心天下,無以善終等慘劇的發(fā)生,徐階隱忍蟄伏,最終迎來勝利。至階罷相,崇教上疏請留,因此“語侵高文襄拱”,因此“文襄客”張煥上疏彈劾崇教也應(yīng)為高拱一派與徐階矛盾不和導致的蓄意報復。
隆慶五年 (1571),東序致仕,歸田后的他筆耕不輟,亦不忘邊務(wù)。據(jù)載,除《九愚山房集》九十七卷與《佐右集》外,崇教也曾著《四書正理》《麟經(jīng)發(fā)微》(7)有關(guān)此書:《何公墓志銘》載為《麟經(jīng)發(fā)揮》,《何中丞家傳》載為《麟經(jīng)發(fā)微》。《課子制義》,纂錄《史漢抄評》《鴻烈類選》《古文會編》《四六玄圃》《唐詩類苑》?!睹魇贰に囄摹び冶鴷悺放c《千頃堂書目·兵家類》亦載崇教著《益智兵書》一百卷及《武庫益智錄》六卷,皆凝結(jié)了其軍事理論的精髓,雖現(xiàn)已無法覓其蹤跡,但現(xiàn)藏于貴州省圖書館由明代三邊總督劉敏寬刪定的《刪定武庫益智錄》二十卷仍可窺見崇教出色的軍事能力。此外,東序字深得古法,明清之際著名書法家、文學家傅山評其書法“得晉唐余風”。[68]
值得一提的是,《河東鹽法備覽》卷十二《藝文門》收錄了東序文《新建鹽池太陽祠記》《西小池垣記》兩篇,《佐右集》亦收集了詩文《瑞鹽三十二韻》《十三搭燈之夜鹽臺曾公招邀王憲使劉中丞馬憲長景太常曹掌科任進士同予集野狐泉時下令栽萬柳于池蔭鹽丁賦謝二首》《瑞鹽應(yīng)禱序》等。從諸多詩文中,可以得知崇教于萬歷年間與巡按山西等處監(jiān)察御史曾舜漁及延綏巡撫劉敏寬多有來往,且于鹽法有所見解。河東鹽池,歷史悠久,且因其獨特、優(yōu)越的自然條件自古為人所看重,如崇教曾在《新建鹽池太陽祠記》中將兩淮、兩浙、福建等地“煮海而后成”之鹽稱為末鹽,而謂解池 (今運城市鹽湖區(qū)境)之顆鹽為“自凝結(jié)而取者”[69],區(qū)別于海鹽和井鹽的結(jié)晶過程,此種優(yōu)勢于現(xiàn)代《運城市志·鹽池志》解釋為“利用季節(jié)風的特點靠陽光曬鹽,自然結(jié)晶”[70],可謂中肯。
萬歷三十四年 (1606),東序卒。上海師范大學劉慧在其碩士論文《明代山西作家研究》中曾推測東序卒于萬歷四十年 (1612)或之前,據(jù)《何公墓志銘》載,崇教“卒萬歷三十四年七月十五日,得壽七十又六歲?!盵71]此外,《明神宗實錄》有載:“萬歷三十六年七月……予原任延綏巡撫右副都御史何東序祭葬?!盵72]崇教卒于萬歷三十六年 (1608)七月之前,與《何公墓志銘》所載時間得以印證,因此,可以確定崇教卒于萬歷三十四年 (1606)。
自入仕伊始,東序未忘為官初心。任職戶部、刑部時,以廉正清明為己責;任職徽州、衢州之時,以愛護元元為己任;任職副使、巡撫時,則以安邊護國為首要,致仕仍筆耕不輟。明代重臣蕭大亨曾謂崇教:“先生既已策功于朝,流德于鄉(xiāng),而復能以其言垂之?!盵73]然而縱觀崇教一生,其起伏跌宕莫不與政治斗爭相系相連?!案F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此為有明一代仁人良臣在暗夜中堅守的微芒。帝國風雨無止休,一波未平一波起,他們難逃內(nèi)閣傾軋之禍,他們難抵言官讒謗之害,他們敬佩忠良、冷眼奸佞,他們銘記所學、無愧家國,憤懣與不甘于胸腔交匯,正義與信仰于意念相融,居廟堂之上則恪守臣道,處江湖之遠則不忘初性。崇教不是一個人,其身后還有無數(shù)與其有著同樣遭遇的臣子,構(gòu)成了這個時代的一個群體,未必人人熟知,卻又真實存在著。再如徐階、高拱、張居正等名輔,他們推動著明朝帝國在蜿蜒的歷史長河中前行,其功績載于青史,不可磨滅,而作為這一時期的政治特點,傾軋,爭權(quán),他們有功亦有過,無人能逃非議。正如崇教詩云:“帡幪一畫舫,夢覺半黃粱。誰知千載后,遺臭與流芳?!盵74]唯有為官初心一點,無論何時何地,需堅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