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雙雙 ，王建軍

(蘇州大學文學院，江蘇 蘇州 215123)

比較是人類認知活動中普遍存在的、極為重要的行為，比較范疇是人類語言里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而反映在語言中則體現(xiàn)為比較句。近年來比較句的研究已經(jīng)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一方面，個例研究不斷累積，研究者[1-2]對“比”字句、“有”字句等比較句小類進行了個案分析，同時專書研究成果也不斷增多，涉及朝代漸增，如葉慧瓊[3]、王朝霞[4]、邵穎[5]等人作了相關(guān)研究；另一方面，比較句的研究領(lǐng)域也在不斷拓展，在方言、語序類型學、跨文化交際等方面也有不少進步，如賈秀英[6]、曾海清[7]、石鋟等人[8]都有創(chuàng)見。

然而，當前比較句研究仍然存在一些遺憾。從研究主題看，當前研究多集中在比較次范疇之一的差比句上，平比句與極比句研究則相對較少；從語料來源看，當前研究所涉及的語料大多來自近現(xiàn)代漢語，關(guān)于古代漢語尤其是中古漢語的比較句研究多為片段式研究，如陶暢[9]研究了中古表示比較的“方”字句，吳少梅等人研究了南北朝文中“比”字句，等等。

本文選擇中古時期的兩部著作——《生經(jīng)》和《搜神記》，對書中的平比句作了較為詳盡的統(tǒng)計和分析，嘗試探索中古譯經(jīng)與中古中土文獻中平比句的異同。王建軍等人[10]指出：“平比句是指比較主體和比較客體在某一程度量值方面彼此相同或十分接近的句子?！北疚睦^續(xù)沿用此定義。

《生經(jīng)》《搜神記》是中古時期口語化程度較高的著作。其中，《生經(jīng)》由西晉竺法護翻譯，主要由講述佛陀及弟子之本事、本生因緣之小經(jīng)集輯而成?！端焉裼洝酚蓶|晉史學家干寶所著，是一部古代志怪小說集。這兩本書口語化程度較高，成書年代相近，是研究中古漢語的重要語料來源。本文《生經(jīng)》用例均出自佛典語料庫CBETA，所選漢文佛經(jīng)如果沒有特殊說明，主要依據(jù)高麗藏本?！端焉裼洝酚美齽t出自中華書局出版的汪紹楹校注版(1979)[11]。

根據(jù)比較標記的不同，《生經(jīng)》與《搜神記》兩部書中的平比句可以分為“如”字句、“若”字句、“似”字句、“與”字句以及“于”字句。

一、《生經(jīng)》與《搜神記》中的“如”字平比句

“如”字平比句是中古時期平比句的主要形式?！渡?jīng)》中“如”字平比句共計124例，約占平比句總數(shù)的88.57%；《搜神記》中“如”字句有77例，約占書中平比句總數(shù)的74.76%。因此，可以說《生經(jīng)》和《搜神記》中平比句的主要類型為“如”字句。

“如”字平比句按照謂語的性質(zhì)可以進一步細分為形容詞謂語句和動詞謂語句。

(一)形容詞謂語句

《生經(jīng)》中，由形容詞作謂語的“如”字平比句有6例，占該書“如”字平比句的4.84%；這樣的句子在《搜神記》中有20例，占比為25.97%?？芍?，《搜神記》中形容詞謂語句的出現(xiàn)頻率遠高于《生經(jīng)》。此類例句句式可以分成兩種。

第一種句式可以標注為“XW如Y”①，其中謂語一般是性質(zhì)形容詞。例如：

(1)是等所入，殊特如此，無所罣礙，身之所入亦皆如此。(《生經(jīng)》卷三，T03/86a)

(2)如此去來，至數(shù)十日間，其大如豚。(《搜神記》卷二十，459)

謂語有時由狀態(tài)形容詞充當。例如：

(3)志在愛欲無為惡，伏諸根本故說此，無得念惡及諸想，得至寂然如壞賊。(《生經(jīng)》卷二，T03/83a)

(4)叔高神慮怡然如舊。(《搜神記》卷十八，417)

《生經(jīng)》中由性質(zhì)形容詞作謂語的“如”字平比句有3例，狀態(tài)形容詞作謂語的也有3例；《搜神記》中性質(zhì)形容詞作謂語的有16例，狀態(tài)形容詞作謂語的有2例。這與《生經(jīng)》中各占一半的情況略有不同。

“XW如Y”句中比較項主要為名詞性成分。其中，比較前項往往會承前省略，比較后項的情況兩部書有所不同?！渡?jīng)》中的比較后項多為“是、故、此”等詞，而《搜神記》中比較后項多為普通名詞。

第二種句式可標注為“X如YW”。在這個句式中，謂語位于比較后項前。例如：

(5)初為司徒長史，五月末，于中門臥，夜半后，見東壁正白，如開門明。(《搜神記》卷三，52)

《生經(jīng)》中沒有“X如YW”式平比句，《搜神記》中有2例，比較前項基本承前省略，比較后項可以是名詞，也可以是動詞短語，如例(5)中的“開門”。

(二)動詞謂語句

在《生經(jīng)》和《搜神記》中，動詞作謂語的“如”字平比句數(shù)量均遠遠超過形容詞作謂語的情況?！渡?jīng)》中的動詞謂語型“如”字平比句有118例，約占書中“如”字平比句總數(shù)的95.16%；《搜神記》中有57例，約占74.03%。此類句子同樣有兩種不同的句式。

第一種句式可標注為“XW如Y”，動詞謂語位于比較后項前。例如：

(6)王往視之，鼠舞如故。(《搜神記》卷六，126)

“XW如Y”句式中，兩部書的比較項多由體詞或體詞性成分充任。

第二種句式可標注為“X如Y”，謂語動詞由比較標記“如”充任。例如：

(7)雖睹女人——長者如母；中者如姉；少者如妹、如子、如女。(《生經(jīng)》卷一，T03/71a)

第二種句式可標注為“X如Y”，在該句式中，兩部書的比較項構(gòu)成情況略有不同。在比較前項上，《生經(jīng)》中由體詞或體詞性成分構(gòu)成的例句有78例，由謂詞或謂詞性成分構(gòu)成的例句有35例；《搜神記》中由體詞或體詞性成分構(gòu)成的例句有50例，由謂詞或謂詞性成分構(gòu)成的例句有4例。在比較后項上，《生經(jīng)》中這一數(shù)據(jù)分別是80例、33例，《搜神記》中分別是47例、7例。由此可見，《生經(jīng)》中比較項由謂詞性成分充任的情況要多于《搜神記》。

據(jù)統(tǒng)計，兩部書中“X如Y”句的數(shù)量均遠遠多于“XW如Y”句。《生經(jīng)》中，“XW如Y”句有5例，“X如Y”句有113例，兩種句式在《搜神記》中分別為3例、54例。此外，兩部書中動詞謂語“如”字句的比較點也較為相似。在“XW如Y”句中，比較后項往往有“前”“故”“是”等單音節(jié)詞語，比較點經(jīng)常是同一個事物的前后情態(tài)，如例(6)。而在“X如/若/似Y”句中，比較點往往是樣貌、身形等具體特征，如例(7)。

總體而言，兩部書中“如”字句均以動詞謂語句為主，形容詞謂語句較少。《生經(jīng)》中的動詞謂語“如”字平比句約占書中“如”字平比句總數(shù)的95.16%，《搜神記》中約占74.03%。

具體來說，兩部書中的“如”字句有如下不同之處：

第一，兩部書中比較項多為體詞或體詞性成分，但《生經(jīng)》中由謂詞性成分構(gòu)成比較項的比例要高于《搜神記》。《生經(jīng)》中比較前項為謂詞性成分的比例為30.65%，《搜神記》中這一比例為5.19%?！渡?jīng)》中比較后項為謂詞性成分的比例為27.42%，《搜神記》中占比為11.69%。

第二，兩部書中句式種類不一。《生經(jīng)》中的“如”字句有“XW(AP)如Y”“XW(VP)如Y”“X如Y”3種句式，《搜神記》中除這3種以外，還出現(xiàn)了“X如YW(AP)”句式。

二、《生經(jīng)》與《搜神記》中的“若”“似”字平比句

除了“如”字平比句，“若”“似”也可以充當平比句的比較標記，其含義與“如”字句相近，都有“相似、相像”之義。

(一)“若”字平比句

《生經(jīng)》中“若”字平比句共計8例，約占全書平比句總數(shù)的5.71%；《搜神記》中“若”字句共計7例，約占全書平比句總數(shù)的6.80%。

兩部書中的“若”字平比句主要由動詞作謂語，句式可標注為“X若Y”，比較標記“若”作謂語動詞。例如：

(8)我見四烏，色像若斯，數(shù)數(shù)來至于彼鹿苑，吾亦數(shù)往，然后四烏來到。(《生經(jīng)》卷五，T03/102b)

(9)蚳者，一頭而兩身，其狀若蛇，長八尺。(《搜神記》卷十二，304)

句式上，《生經(jīng)》與《搜神記》中的“若”字句都只有“X若Y”一種句式。

比較項上，《搜神記》中的“若”字句的比較項均為體詞或體詞性成分，而《生經(jīng)》中有一半“若”字句的比較項由謂詞性成分充任。例如：

(10)何為馳散擾動如斯？若魚畏網(wǎng)。(《生經(jīng)》卷二，T03/84c)

比較點上，《生經(jīng)》中多是兩個事件或兩種抽象事物之間的比較，而《搜神記》中多為兩個具體事物之間的比較。

(二)“似”字平比句

《生經(jīng)》中“似”字平比句共計5例，約占全書平比句總數(shù)的3.57%；《搜神記》中“似”字句共計6例，約占全書平比句總數(shù)的5.83%。

兩部書中，“似”字句的主要句式均可標注為“X似Y”，比較標記“似”同時作謂語動詞。例如：

(11)工巧有技術(shù)，多所能成就，機關(guān)作木人，正能似人形。(《生經(jīng)》卷三，T03/87b)

(12)兒有崔氏之狀，又復似充貌。(《搜神記》卷十六，397)

“似”字句的情況與“若”字句類似，均以動詞謂語句為主，比較標記同時也作謂語動詞，如例(11)和例(12)。

從比較項上來看，兩部書略有不同?！渡?jīng)》中的比較前后項可以為體詞或者體詞性成分，如例(11)中，比較前項是“木人”，比較后項是“人形”；有時也可以是謂詞性成分。例如：

(13)有比丘尼，名曰暴志，木魁系腹，似如懷妊。(《生經(jīng)》卷一，T03/76a)

例(13)中，比較前項是“木魁系腹”，比較后項是“懷妊”，比較前后項都是謂詞性成分。而《搜神記》中的“似”字平比句比較項基本上都是體詞或體詞性成分。

從比較點上來看，兩部書中“似”字句的比較點比較相似，基本上都是“樣貌、形狀”等，如例(11)中比較點為身形，例(12)中比較點為容貌，例(13)中比較點為二者的姿態(tài)。

三、《生經(jīng)》與《搜神記》中的“與”“于”字平比句

《生經(jīng)》與《搜神記》中還有以“與”“于”為比較標記的平比句。這兩類句子在數(shù)量上雖不及“如”字句，但也是古漢語中常用的平比句表達類型。

(一)“與”字平比句

“與”字平比句的主要句式可標注為“X與YW”，謂語多為“同、異、相似”等形容詞?！渡?jīng)》中的“與”字平比句有3例，占平比句總數(shù)的2.14%；《搜神記》中有9例，占比為8.74%。此類平比句既可以表示肯定的比較功能，也可以表示否定的比較功能。

1.表示肯定比較功能

表示肯定比較功能的“與”字平比句中，謂語多為“同、相類、相似”等詞?！稘h語句類史概要》指出：“從語義上看，‘相似’句強調(diào)比較的雙方十分接近卻又不完全一樣?！薄跋囝悺钡恼Z義與“相似”基本一致。例如：

(14)馬行百里，亦行百里，馬行千里，亦行千里，衣毛嗚呼，與馬相似。(《生經(jīng)》卷五，T03/108a)

(15)門生云：“施續(xù)帳下都督，與仆相似?！?《搜神記》卷十六，379)

(16)所問之事，多與洋同。(《搜神記》卷十五，365)

《生經(jīng)》中表示肯定比較功能的“與”字平比句只有1例，少于表示否定比較功能的例句數(shù)目，這種情況在《搜神記》中恰恰相反。《搜神記》中，肯定句有6例，否定句只有3例。在比較項構(gòu)成上，兩部書有一些共性特征：一是比較前項一般承前省略；二是比較后項不會省略，往往是人或者有生命的動物。

“與”字平比句中，兩部書中的比較點多為形貌、樣態(tài)，如例(15)便是將“都督”與“我”的樣貌進行對比。此類句式中，謂語同時表示比較結(jié)果。

2.表示否定比較功能

表示否定比較功能的“與”字平比句中，謂語前往往會有否定詞語“不”或“無”，此類“與”字平比句的用例很少。例如：

(17)及長，與人不異，皆以楊為姓。(《搜神記》卷十二，308)

(18)至太康中，婦人皆方頭屐，與男無異。(《搜神記》卷七，187)

(19)我與人不同，勿以火照我也。(《搜神記》卷十六，396)

例(19)中的平比句“我與人不同”，比較前項為“我”，比較后項是“(別)人”，謂語是“不同”。這類“與”字平比句在《生經(jīng)》中有2例，在《搜神記》中有3例，在數(shù)量上少于表肯定的例句。對《生經(jīng)》與《搜神記》中的“與”字平比句作窮盡式統(tǒng)計后，我們發(fā)現(xiàn)二者有以下不同之處：

第一，謂語用詞方面，《搜神記》更加多樣。這種多樣性主要體現(xiàn)在謂語的豐富性上，在《生經(jīng)》表示肯定的“與”字平比句中，謂語可以由“相似”充任，而在《搜神記》中，謂語除了“相似”，還可以是“相類”“相當”“同”等詞。

第二，句式方面，二者也略有不同。《生經(jīng)》中表示肯定的“與”字句占“與”字句總數(shù)的33.33%，《搜神記》中則占66.67%。

第三，語用方面，《生經(jīng)》更傾向表示“不相同”，而《搜神記》更多使用“與”字句表達“X與Y一樣/差不多”的意思?！渡?jīng)》中表達“不相同”的例句占“與”字平比句總數(shù)的66.67%，《搜神記》中表達“一樣/差不多”之義的例句占88.89%。

(二)“于”字平比句

我們在《生經(jīng)》中沒有找到典型的“于”字平比句，《搜神記》中有4例。例如：

(20)其繭綸理厚大，異于常蠶。(《搜神記》卷十四，350)

(21)隆愈愛惜，同于親戚。(《搜神記》卷二十，458)

《搜神記》中的“于”字平比句根據(jù)謂語的含義可以分為相同類和不同類，如例(20)“異于常蠶”屬于不同類，例(21)“同于親戚”屬于相同類。

從謂語的構(gòu)成成分上來看，《搜神記》中的“于”字平比句多為形容詞謂語句，如例(20)和例(21)。除此之外，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1例動詞謂語句：

(22)自是已后，暴至巨富，田七百余頃，輿馬仆隸，比于邦君。(《搜神記》卷四，88)

這句話的意思是：此人的田地、車馬、奴仆和“邦君”一樣多。中古時期的“比”還沒有成為差比句的典型比較標記，例(22)中的“比”表達的其實是“與……相類似”的意思，屬于平比句。

這種“X比于Y”句式還可叫作比動句②。李訥、石毓智[12]指出：“比動句的‘于’在漢代已有松動，到魏晉南北朝時期已完全失落?！蔽覀儗Α渡?jīng)》和《搜神記》的考察結(jié)果也與此結(jié)論接近，《生經(jīng)》中沒有表示比較的比動句，《搜神記》屬于東晉時期的志怪小說，書中的比動句有1例有介詞“于”。根據(jù)李訥、石毓智的統(tǒng)計，南朝宋時期的《世說新語》中這一數(shù)據(jù)也為0。

我們發(fā)現(xiàn)無論是在譯經(jīng)中還是中土文獻中，“于”字平比句的使用頻率都不是很高。事實上，“于”更多的時候還是被當作差比句的比較標記使用。例如：

(23)此人工巧，天下無雙，作此機關(guān)，三百六十節(jié)，勝于生人！(《生經(jīng)》卷三，T03/88b)

總體而言，《生經(jīng)》中沒有以“于”作比較標記的平比句，《搜神記》中共計4例。

四、結(jié)論

《生經(jīng)》與《搜神記》中平比句的主要類型均為“如”字句。

兩部書中平比句的不同之處有以下幾點：

第一，在整體句式上，《生經(jīng)》的句式不如《搜神記》豐富多樣。其一，《生經(jīng)》中的“如”字平比句有“XW(AP)如Y”“XW(VP)如Y”“X如Y”3種，《搜神記》中除了以上3種句式，還有“X如YW(AP)”。其二，《生經(jīng)》中表示肯定的“與”字句占“與”字句總數(shù)的33.33%，表示否定的“與”字句占66.67%；《搜神記》中的情況則恰恰相反，表示肯定的“與”字句占66.67%，表示否定的“與”字句占33.33%。其三，《生經(jīng)》中的平比句主要有“如”“若”“似”“與”字句，書中并沒有“于”字平比句，《搜神記》中則是4種句式兼?zhèn)洹?/p>

第二，在比較標記的種類上，《搜神記》比《生經(jīng)》更多樣化?！渡?jīng)》中的平比句有“如”字句、“若”字句、“似”字句和“與”字句，《搜神記》中除此之外還有“于”字句。《生經(jīng)》中沒有“于”字平比句，《搜神記》中有4例。兩部書中“于”字句數(shù)量如此少，與比動句中“于”的脫落有關(guān)。實際上中古時期其他譯經(jīng)中有“于”字平比句，因此《生經(jīng)》中一例未見，可能是因為其篇幅較短。

第三，在比較項的構(gòu)成上，《生經(jīng)》中由謂詞性成分作比較項的情況比《搜神記》中復雜。這一點主要體現(xiàn)在“如”“若”“似”3類平比句上：《生經(jīng)》中，比較前項為謂詞性成分的用例有43例，占全書平比句總數(shù)的30.71%；《搜神記》中，比較前項為謂詞性成分的用例只有4例，占全書平比句總數(shù)的3.88%。《生經(jīng)》中謂詞性成分作比較后項的用例有40例，占比為28.57%；《搜神記》中則有9例，占比為8.74%。由此可見，《生經(jīng)》中比較項由謂詞性成分構(gòu)成的頻率要高于《搜神記》。這種情況與《生經(jīng)》的內(nèi)容不無關(guān)系?！渡?jīng)》作為一部中古譯經(jīng)，在翻譯為中文的時候或多或少會受到原文的影響，其主要由講述佛陀及弟子之本事、本生因緣之小經(jīng)匯集而成，經(jīng)文以說理見長，多見事件與事件之間的比較，因此比較前后項中謂詞性成分占比并不低。而《搜神記》是一部志怪小說，以敘事為主，往往以事物之間的比較為主，因此比較項中謂詞性成分占比較低。

如果將目光擴展至中古時期的中土文獻和漢譯佛經(jīng)，本文的結(jié)論也同樣能成立。從整體句式上來說，《六度集經(jīng)》《起世經(jīng)》等中古譯經(jīng)中有“X如YW(AP)”格式，但該句式帶有濃厚的比擬意味，不是平比句的典型例句，不如《搜神記》等中土文獻的句式種類多樣。在比較項的構(gòu)成上，《六度集經(jīng)》里平比句比較前項由謂詞性成分構(gòu)成的例句占總數(shù)的15.15%，比較后項由謂詞性成分構(gòu)成的例句占總數(shù)的14.29%；《起世經(jīng)》中平比句比較前、后項由謂詞性成分構(gòu)成的例句分別占13.87%、13.03%，均超過了《搜神記》中比較前后項由謂詞性成分構(gòu)成的占比。

除此以外，差別最明顯的是比較標記，與同時期的中土文獻相比，中古譯經(jīng)中的平比標記在種類上不夠豐富，《生經(jīng)》《六度集經(jīng)》《起世經(jīng)》等中古譯經(jīng)中的平比標記主要有“如”“若”“似”“于”“與”“當”等，且“如”字句在全書平比句中所占比重最大。但在中土文獻中，除了以上平比標記，還出現(xiàn)了諸如“比”“方”“匹”等動詞作平比標記的情況。《世說新語》中有17例“比”字平比句、17例“方”字平比句，《洛陽伽藍記》中有3例“匹”字平比句，此外，兩部中土文獻中還出現(xiàn)了由表示并列的動詞“逮”“及”“侔”“擬”“敵”等充當平比標記的情況③。這或許是因為中古譯經(jīng)譯者的漢語水平普遍沒有同時期中古文獻創(chuàng)作者高。

注釋：

①X表示比較前項(一般也叫比較主體)，Y表示比較后項(一般也叫比較客體)，W為謂語。

②史佩信將比動句句式歸納為“比X于Y”“(X)比之于Y”“(X)比于Y”“(X)比之Y”“(X)比Y”5種。見史佩信：《比字句溯源》，《中國語文》,1993年第6期，第456頁。

③《世說新語》與《洛陽伽藍記》的相關(guān)數(shù)據(jù)引自魯小娟文。見魯小娟：《〈世說新語〉〈洛陽伽藍記〉比較句研究》，南京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8年，第2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