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俞瑩 陳高升 by Yu Ying Chen gaosheng

我國古代觀賞石品類很多，往往冠以地域山川之名。如壽山石、青田石、靈璧石、太湖石、昆山石等奇石。南宋杜綰《云林石譜》是存世最早的一部石譜，記載各地石種百余種，并詳述其產(chǎn)地、取法、形狀、色澤，有的還品評其高下優(yōu)劣，其中絕大部分石種遵循了按照出產(chǎn)地命名的舊習(xí)。不過也有例外，最有名的如“松化石”：“唐陸龜蒙得石枕、琴薦，因作《二遺詩》。序中言，東陽永康一路，松老皆化為石。頃年因馬自然先生在永康山中，一夕大風(fēng)雨，松林忽化為石，仆地悉皆斷截。大者徑三二尺，尚存松節(jié)脂脈紋。土人運而為坐具。至有小如拳者，亦堪置幾案間”（《云林石譜》）。這也是首次以化石命名石種，比起西方對于化石的認(rèn)知早了幾百年。

（一）

英國現(xiàn)代著名科技史專家李約瑟，在《中國科學(xué)技術(shù)史》第三卷·《數(shù)學(xué)、天學(xué)和地學(xué)》第二十三章·地質(zhì)學(xué)（及相關(guān)學(xué)科）中提到：“古植物學(xué)的創(chuàng)始，確實應(yīng)歸功于中國人。從類書引張華所說凡松樹三千年后均化為石的這句話來看，中國人在公元3 世紀(jì)就已經(jīng)知道松樹的石化現(xiàn)象了。”其中提到的，是西晉張華《博物志》中提及的“松元石氣，石裂而受沙，即產(chǎn)松。松三千年更化為石”（明·談遷《棗林雜俎》轉(zhuǎn)引），只是在今本《博物志》中并沒有類似記載，也是一樁無頭公案。不過，至少在唐代已出現(xiàn)一些松化石的記載了。李約瑟還引用了唐代杜光庭《錄異錄》中關(guān)于永康松石的記載：“婺州永康縣山亭中有枯松樹，因斷之，誤墮水中化為石。取未化者試于水中，隨亦化焉。其所化者，枝干及皮與松無異，且堅勁。”而陸龜蒙《二遺詩》，大致是半世紀(jì)以后問世的。

松化石，泛義來說就是木化石（古代又稱木變石），現(xiàn)代地質(zhì)科學(xué)定義為硅化木。不過，古人多以為唯有松柏才能成為化石，甚至，松化石成為木化石的代名詞。如清代書畫家姚元之《竹葉亭雜記》（卷八）有“安倭何”一目：“國語（指滿語）木變石也。木之變石，惟松則然，關(guān)東多有之，多奇物也……案此石惟松能化?！?/p>

誠如《云林石譜》所述，松化石的成名，與晚唐詩人陸龜蒙有關(guān)。陸龜蒙，字魯望，號天隨子、江湖散人、甫里先生。長洲（今屬蘇州）人。陸龜蒙舉進士不第，曾作湖、蘇二州刺史幕僚。后隱居松江甫里（今蘇州吳縣甪直鎮(zhèn)）。一生未仕，過著半隱逸的生活。陸龜蒙富有詩才，與皮日休齊名，人稱“皮陸”。又鉆研農(nóng)事，著有《耒耜經(jīng)》。

永康古松石，刻款“千古蒼松化為石。甲戌”（永康松石園藏）

題名：【禪】 石種：永康水沖木化石

題名：【高山流水】 石種：永康水沖木化石

永康松石之出名，與陸龜蒙《二遺詩（并序）》有關(guān)。這也是古詩中專述松化石的最早一例：“誰從毫末見參天，又到蒼蒼化石年。萬古清風(fēng)吹作籟，一條寒溜滴成穿。閑追金帶徒勞恨，靜格朱絲更可憐。幸與野人俱散誕，不煩良匠更雕鐫?！痹娭写笠馐?，松化石經(jīng)過億萬年風(fēng)吹雨打，見證了歲月滄桑變遷，它無需披金帶銀，最適宜琴歌酒賦，有幸落到像我這樣野逸散淡的人之手，就再不需要能工巧匠雕琢成材了。

《二遺詩》的重點還在序中：“二遺者何？石枕材、琴薦也。石者何？松之所化也。松者何？越之東陽也。東陽多名山，就中金華為最，枝峰蔓壑，秀氣磅礴者數(shù)百里，不啻神仙登臨，草木芬怪。永康之地，亦蟬聯(lián)其間。中饒古松，往往化而為石，盤根大柯，文理曲折，盡為好事者得而致于人間，以為耳目之異。太山羊振文得枕材，趙郡李中秀得琴薦，皆茲石也。咸以遺予，予以二遺之奇，聊賦詩以謝?！痹娦蛑校枋隽私鹑A府永康縣出產(chǎn)松石，松樹的枝節(jié)紋理俱存，好事者多采集供用。如泰山郡（今山東泰安附近）名宦羊振文有松石枕頭，趙郡（今河北趙縣、贊皇等地）名臣李中秀有松石琴薦（架琴之用），他們倆分別也饋贈予詩人，陸龜蒙為此賦詩記之。詩序中明確了這兩方松化石的出處，這點非常重要。因為，古代松化石產(chǎn)地不止永康一地，許多古詩描述松化石時沒有寫明出產(chǎn)地，給后人的解讀帶來一定的不便和困惑。

陸龜蒙之所以對永康松石發(fā)生濃厚興趣，是因為幾十年前著名云游道士馬湘（字自然）在永康指松為石的奇事膾炙人口，“千古蒼松化為石”的典故便出于此。馬自然一生富有傳奇，生平事跡詳載于北宋李昉、扈蒙、徐鉉等《太平廣記》（卷第三十三·神仙三十三），其中有指松為石的記載：“（馬自然）自霍桐回永康縣東天寶觀（后改名延真觀）駐泊。觀有大枯松，湘指之曰：‘此松已三千余年，即化為石?！院笏晒癁槭?。忽大風(fēng)雷震，石倒山側(cè)，作數(shù)截。”據(jù)明清時期《永康縣志》，這個時間節(jié)點是唐建中元年（780 年）八月十五日。幾十年后，詩人楊發(fā)任婺州刺史（治所在金華），他因為“性尚奇異”，將永康縣東天寶觀的兩截松化石遷運到金華衙署，兩截松化石運到龍興寺九松院安置，“各高六七尺，徑三尺余，其石松皮鱗皴，今猶存焉?！保ā短綇V記》）再以后，便有了陸龜蒙的《二遺詩》問世。

陸龜蒙也是一位好石之人，尤其是對于家鄉(xiāng)太湖所產(chǎn)的太湖石情有獨鐘，寫有多首詠石詩作。如他與詩友皮日休應(yīng)和《奉和襲美太湖詩二十首·太湖石》詩中寫道：“他山豈無石，厥狀皆可薦。端然遇良工，坐使天質(zhì)變……今之洞庭者，一以非此選。槎牙真不才，反作天下彥。”并感嘆自己“無力置池塘，臨風(fēng)只流眄”。其實，他的園居中應(yīng)該置有奇石立峰，如皮日休在《奉和魯望秋日遣懷次韻》中有“琴忘因拋譜，詩存為致簽。茶旗經(jīng)雨展，石筍帶云尖”之句，另外在《臨頓為吳中偏勝之地，陸魯望居之不出，郛郭曠若郊墅，余每相訪款然惜去》詩提及，“病起扶靈壽，翛然強到門。與杉除敗葉，為石整危根?！?/p>

晚唐著名詩僧齊己，周游天下，鐘情吟詠，在《寄松江陸龜蒙處士》詩中提到：“萬卷功何用，徒稱處士休。閑欹太湖石，醉聽洞庭秋。道在誰開口，詩成自點頭。中間欲相訪，尋便阻戈矛”（《全唐詩》卷843）?？梢姡扆斆纱_實是一位好石之人。巧合的是，齊己對于松石也有耳聞，寫有《松化為石（近聞金華山古松化為石）》詩：“盤根幾聳翠崖前，卻偃凌云化至堅。乍結(jié)精華齊永劫，不隨凋變已千年。逢賢必用鐫辭立，遇圣終將刻印傳?？纤魄G山鑿馀者，蘚封頑滯臥嵐煙?！痹婎}中所謂的“近聞”，足以證明當(dāng)時松石之名已經(jīng)開始流播了。

永康松石在晚唐似乎主要還是處于供用階段，以用為主，以賞為輔，陸龜蒙詩中的“石枕”“琴薦”，齊己詩中的“鐫辭”“刻印”，乃至南宋杜綰《云林石譜》中的“土人運而為坐具”，等等，都是屬于實用范疇。松石還可以入藥，如清·趙學(xué)敏《本草綱目拾遺》（卷二·石部·松化石）稱：“服之令人忘情絕想。治相思癥，凡男女有所思不遂者，服之，便絕意不復(fù)再念?！币彩莿e發(fā)奇想，可發(fā)一噱。

到了宋代，松石則開始進入供賞階段，所謂“至有小如拳者，亦堪置幾案間”（《云林石譜》），已經(jīng)明確了小塊松石可以作為案幾供石。如南宋詩人喻良能，字叔奇，號香山，義烏人，曾任工部郎中、太常寺丞。著有《香山集》十六卷，詩作中多有涉及賞石者，是一位好石之人。喻良能作有《月山諸峰》長詩，是答謝一位友人從金華帶來的松石，“壽星來金華，衣冠何昂藏。屈肘據(jù)膝坐，風(fēng)雨須眉蒼。松石產(chǎn)花溪，奇詭頗異常。鼻祖乃赤松，素質(zhì)侔白羊?！痹娭悬c明了這數(shù)方松石產(chǎn)自金華花溪（今永康松石山縣頭村），它們高度不到五尺，造型奇形怪狀，有的“渾脫類大娘”，有的“觥觥石柱峰”，有的“獅子來何許”，有的“鴟尾由天成”，可見松石造型也具有多樣性。詩人最后寫道：“矧我此數(shù)峰，介重百琳瑯。愿締金石交，出處永不忘。”表達了對于松石的珍愛之情。

唐代陸龜蒙《二遺詩》（永康松石）之所以在后世（宋代）引發(fā)共鳴，余音不絕，是因為陸龜蒙潔身自好、終身不仕、博學(xué)多識、文采風(fēng)流、躬耕為樂的高士形象和詩意生活，得到了宋代詩人墨客的廣泛認(rèn)同和共鳴，愛屋及烏，詩人筆下的永康松石由此也得到了更多的垂顧。而且，松石之意象，帶有隱逸之意味，多少也符合宋代文人雅士之追求。比如，陸龜蒙所謂的松石“二遺”，一則是用作石枕，現(xiàn)實中以石作枕并不適宜，所謂石枕其實是源自一則寓意隱居生活的成語故事“枕石漱流”（又作枕流漱石），出自《三國志·蜀志·彭羕傳》。一則是以石作琴薦，數(shù)十年前詩人白居易在蘇州刺史任上所作的《雙石》詩中，忽發(fā)奇想，兩方太湖石可分別用作琴薦和酒具：“一可支吾琴，一可貯吾酒。峭絕高數(shù)尺，坳泓容一斗。五弦倚其左，一杯置其右”，彰顯了這位“中隱”詩人琴歌酒賦的悠閑生活。所以，陸龜蒙《二遺詩》中有“幸與野人俱散誕”之句。

（二）

如果說，唐代蘇州詩人陸龜蒙作《二遺詩》對于永康松石收藏的傳播具有重要的發(fā)掘之功，那么，南宋永康知縣陳昌年建松石館對于永康松石文化的弘揚具有奠定之功。

據(jù)明·正德《永康縣志·寺觀》記載：“延真觀，縣北六十步，舊名寶林，梁大同元年（535 年）建，宋大中祥符中改今名。有石高出三尺許，其狀如松，俗傳唐道人馬自然指松而化。宋嘉泰間于旁立亭，名曰‘松石館’，陳昌年記?！?/p>

民國年間永康松石亭猶存

清·光緒《永康縣志》有松石亭圖繪

北宋名臣、詩人趙抃到過永康，作有《題婺州永康縣延真觀松石》（《清獻集》卷五）：“歲寒姿性稟于天，一變?nèi)艘蓳Q骨仙。操是寒松心是石，始終全類古真賢。”趙抃，字閱道，號知非子，衢州人，官至副相，五任御史，史稱“鐵面御史”。當(dāng)時古松石豎立在延真觀中，松石館還沒有建。詩人將松石予以人格化象征，比之為古代的賢者。這可能也是傳世最早的有關(guān)永康延真觀松石親歷之名家詩作。

有關(guān)陳昌年的生平事跡極為少見。南宋文學(xué)家樓鑰有《跋陳昌年〈梅花賦〉》：“皮日休賦桃花，欲狀其天冶，專取古之美女以為況。此賦形容清致，故又多取名勝高人，以極其變。梅固非桃可比，體物之工亦又過之?！睂㈥惒辍睹坊ㄙx》比作晚唐詩人皮日休的名篇《桃花賦》?？梢姡惒旮挥形拿?。南宋詩人蘇泂寫有《送陳永康昌年》（《全宋詩》卷340），其中寫道：“公不登臺省，猶宜立內(nèi)朝。如何百里縣，更以一身遙。俗悍須寬理，年豐在政調(diào)。清秋送卓茂，目斷馬蕭蕭?！贝笾率撬蛣e陳昌年赴永康知縣任時所作，從詩中起首兩句來看，詩人認(rèn)為陳昌年之才華應(yīng)該居于廟堂之高，到永康這個小縣任職是屈才了，予以寬慰，寄予厚望。這首詩或作于嘉泰元年（1201 年），因為這一年陳昌年就任永康知縣。后來，誠如詩人所期望的“年豐在政調(diào)”，陳昌年在永康知縣任上，首次修撰了《永康縣志》，并在延真觀的古松石旁建亭“松石館”（后改名松石亭）。

蘇泂，字召叟，山陰人，著有《泠然齋集》八卷。他與詩人陸游不但同籍，而且過往甚密。如《送陸放翁赴落致仕修史之命》云：“先生天下名，有耳誰不知。區(qū)區(qū)以蠡測，于海徒贅辭?！标懹蝿t是一位真正的愛石家，留下了很多賞石詩作。他也是一位松石愛好者，寫有多首詠贊松石之詩。有意思的是，他應(yīng)該是受到唐代詩人陸龜蒙的影響，也是將松石作為琴薦之用。如《奉祠》：“明窗松石供琴薦，小鼎山泉煮藥苗。乞得奉祠還自愧，猶將名姓到中朝?！庇秩纭段缢罚骸盎遍标幚锞G窗開，天與先生作睡媒。流汗未干衣上雨，大聲已發(fā)鼻端雷。枕鐫松石分琴薦，簟織風(fēng)漪取笛材。卻起岸巾看汲井，人間車馬正氛埃?！?/p>

以松石作琴薦之用，自唐代以來史載不絕，也成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如北宋初天臺宗詩僧智圓，作有《擬洛下分題（并序）》四首，其中第一首《松石琴薦》：“松石為琴薦，麟皺狀頗奇。補天雖變質(zhì)，映澗尚含滋。靜砌和煙立，虛堂帶蘚移。最宜彈別鶴，況有舊棲枝?！痹娭蓄h聯(lián)提到“補天雖變質(zhì)，映澗尚含滋”，可能是指這方松石為水沖類松石。在古代，永康松石多指埋于山坡土中的山石類，表面稍微粗礪，至今傳世的古代松石多屬山石類。永康水沖松石的大量發(fā)掘和收藏，還是改革開放以后的事了。

北宋詩僧智圓另外作有《經(jīng)松江陸龜蒙舊居》：“甫里九深隱，夫君道不行。清名身后在，明月夜來生。寒水曾垂釣，春田久廢耕?？者z散人傳，千古見高情?！笨梢?，他對于陸龜蒙及其《二遺詩》中提到的松石琴薦應(yīng)該印象深刻。

南宋永康知縣陳昌年在延真觀旁所建之松石館，后由于戰(zhàn)亂屢毀屢建，后改名為“松石亭”。元至治三年（1323 年）復(fù)建，明代一度毀廢。清代道光年間，永康縣令廖重機再建松石亭。光緒十一年（1885）邑人胡鳳丹重修，親書大字匾額“松石亭”，并作《重修松石亭記》碑記勒于亭后，清·光緒《永康縣志·古跡》云：“松石亭，即延真觀前指松化石處。至今尚留松根石一段，大逾合抱，高四尺許。細視之隱隱見松之紋節(jié)。石四周環(huán)有淺水，四時不涸。凡游賞至此者，或以手觸石，石磊磊有聲，然有意欲挽之，石乃牢不可動也?！敝敝?955 年，松石亭和這方古松石因為興建廠房而被拆除，松石后來也不知所蹤。

陳昌年首建松石館（亭），無疑意義不凡。它將自然遺存納入了人文景觀，松石由此成為了觀瞻保護的對象，成為了當(dāng)?shù)氐闹匾包c。松石館（亭）的設(shè)立，對于永康松石文化的形成與傳揚無疑是一種奠定，起到了示范效應(yīng)，影響深遠。如明·李賢《明一統(tǒng)志》（卷四十二）將永康縣延真觀前“松化石”列為金華府的古跡。到民國年間，永康縣城仍有松石鎮(zhèn)、松石街、松石亭、松石山、松石橋、松石井等名稱，甚至有以松石命號名齋者，如近代永康籍著名書畫家應(yīng)均（1874～1941 年），晚年取號“松石山民”。

還是在南宋時期，詩人姜特立（字邦杰，浙江麗水人）作有《松石歌壽皇太子殿下》，將松石作為上貢祝壽的禮物，這應(yīng)該是首開以松石賀壽的先例，也是松石進貢朝廷的記錄。詩題中的“皇太子”，當(dāng)指后來即位的宋光宗，姜特立曾在宋孝宗朝廷任太子宮左右春坊。詩中提到：“萬生總總各殊廩，中間變化通希夷。大椿一萬八千歲，蟠桃結(jié)實千年期。雖云閱世最久遠，要自與物同推移。不如長松老為石，仙家舊家尤環(huán)奇。嘗聞道士馬自然，曾見天寶觀前屈鐵枝。指云此木三千年，去后合變堅凝姿。當(dāng)時山上五里松，龍拿虎蹲相與蛻化無余遺?！笨梢?，也是引用了永康松石之故事。詩末提到：“何如此石最耐久，萬年千載無成虧……蓬萊海水會清淺，廣成之壽無窮時?！?/p>

關(guān)于松石進宮的最早記載，應(yīng)該是北宋仁宗時期。如南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二）“造九鼎”提到，宋徽宗崇寧四年（1105 年）鑄九鼎，選用萬年松化石和龍牙石加以裝飾，這些石材是在宋仁宗時取自西川（今四川中西部）的?？梢姡?dāng)時新開發(fā)的西川松化石也成為永康松石的一種補充了（清·秦緗業(yè)、黃以周《續(xù)資治通鑒長編拾補》卷二十五有載）。

以松石作壽禮，確實很有意味。松樹是植物之中最壽長者，有著堅強不屈、萬年長青之寓意，常被畫家用作比喻長壽的題材；石頭則與天地同壽，所以兩者相結(jié)合可謂壽上加壽。松石之蛻變，歷經(jīng)風(fēng)吹雨打，閱盡滄桑巨變，堅質(zhì)猶存，堅貞不移。此外，松與石還有隱逸之意味，既有文人的孤傲野逸之情懷，也有返璞歸真之象征，在歷代詩人墨客筆下多有呈現(xiàn)。如唐代太上隱者《答人》詩云：“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保ā度圃姟肪?84），由此，松與石的隱逸意味更為濃厚。

可能正是因為松石所具有的這些特殊寓意，所以受到歷代文人雅士的特別關(guān)注。如清初松江董含《三岡識略》（卷十），有一則“松化石”，稱唐代以來永康松石之產(chǎn)出，“此特一時偶然之事耳，今土人指為物產(chǎn)，頑石略有紋者即托名松化，拾以贈客。不辨真贗，殊堪捧腹?！睆闹锌梢姡搅饲宕跗?，永康當(dāng)?shù)匾呀?jīng)將松石視為土產(chǎn)珍物，饋親贈友。這也是唐宋以來永康松石盛名之下的余響。

從古及今，在永康人心目中松石已然是一種精神的化身，“松堅石介鑄書魂”，是當(dāng)?shù)匚娜四徒蚪驑返赖拿洌墒渤蔀橛揽等俗孕耪湎У木袷臣Z和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