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月航
有一年,李汝珍在蘇州一家刻書坊修改《鏡花緣》。誰知他剛把書稿修改完,開始刻字,江寧的桃紅坊竟已把《鏡花緣》刻印出來,出售了,而且內(nèi)容和他創(chuàng)作的一模一樣,這使李汝珍一頭霧水。
李汝珍為了弄個(gè)水落石出,決定去一趟江寧。
來到江寧,李汝珍到集市上一看,桃紅坊出售的《鏡花緣》果然與自己手中的書稿完全一樣。他驚訝萬分,去衙門告狀,發(fā)誓一定要找出這個(gè)竊書賊。誰知狀子遞上去,立即被知縣駁回,說是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無根無據(jù),不予受理。
原來,這桃紅坊老板錢錐子,是江南總督王仁的小舅子,知縣惹不起。李汝珍不服,第二張狀子又遞到江寧府。
江寧知府也是裝聾作啞,雖未將狀子駁回,但一定要李汝珍自己拿出書稿被竊的證據(jù),才予受理,事情等于又被擱了下來。
正在李汝珍左右犯難的時(shí)候,他的好朋友卞鑾來南京探親,特地到客棧來看望他,聽他訴說此事,十分惱火。卞鑾問李汝珍:“你在蘇州修改書稿的時(shí)候,可曾與人交往?”李汝珍說:“有一個(gè)落魄書生,曾在書坊替我謄抄過《鏡花緣》的書稿。不過他每天都是當(dāng)著我的面謄抄的,從不曾將書稿拿走??!”
卞鑾聽李汝珍這么一說,當(dāng)即拍案而起:“對了,就是他!”說罷,拉起李汝珍直奔江寧府,要求知府傳訊桃紅坊老板,交出他們所刻的《鏡花緣》作者李汝珍。兩個(gè)李汝珍當(dāng)面對質(zhì),真?zhèn)巫杂蟹謺浴?/p>
這一來,江寧知府坐不住了,一面答應(yīng)次日升堂問案,一面又差人連夜送信給江南總督王仁。
原來,當(dāng)時(shí)蘇州、江寧等地的刻書坊老板,風(fēng)聞李汝珍寫出《鏡花緣》初稿,爭相要求替他付刻。啥原因?有利可圖!李汝珍經(jīng)過再三考慮,選中了蘇州一家刻工最精的書坊。誰知這一來,卻惹怒了江寧桃紅坊老板錢錐子。錢錐子眼見一塊肥肉落入別人之口,氣得一跳三丈高,眼珠一轉(zhuǎn),便帶上厚禮去找姐夫王仁幫忙。王仁一看厚禮,二看至親,馬上叫來師爺金靈,商議對策。
于是第二天,金靈便喬裝成一個(gè)落魄書生來到蘇州。他在李汝珍住的客棧門口擺了一個(gè)寫字?jǐn)們海钊暾渖鷣頍嵝哪c,見金靈一手秀麗端正的毛筆字,便向書坊老板推薦,讓金靈謄抄《鏡花緣》書稿,暫且度日。李汝珍哪里料到這金靈有著驚人的記憶力,他每天都把謄抄的部分暗暗默記下來,晚上就抄在紙上,差心腹傳到江寧,立即付刻。所以,這里李汝珍剛修改抄完,那里桃紅坊已將書刻印出售了。李汝珍萬萬也沒想到,正是自己“引狼入室”??!
第二天,江寧知府升堂問案,桃紅坊老板帶了一個(gè)書生上場。
知府問:“《鏡花緣》可是你寫的?”
只見那書生胸有成竹,一字不差地將百回回目背了出來。知府便對李汝珍說:“此書確系此人所作。天下巧合之事甚多,本府寬大,誣告不究,你下堂去吧!”
李汝珍又氣又急,說:“啟稟大人,百回回目可以背誦,我要問他:書中百名才女,共有多少姓?征四關(guān),去了多少人?”
原來,李汝珍在書中安排百名才女,只有七十個(gè)異姓,其余是姐妹同姓;征四關(guān),僅三十五個(gè)才女,并非個(gè)個(gè)參戰(zhàn)。那書生一聽,支支吾吾說不清了。
桃紅坊老板見勢不妙,馬上來個(gè)緩兵之計(jì),說是真作者李汝珍生病,書生僅是代之受審,且等作者病愈再問。
堂下,桃紅坊老板和王仁計(jì)議,說是要打贏官司,只有金靈熟知書中內(nèi)容,非金靈親自出馬不可。金靈怕李汝珍認(rèn)出他,所以怎么也不肯上堂。王仁蠻橫慣了,一看金靈退退縮縮的樣子,拍著桌子非逼著他上堂不可。
第二天堂審時(shí),金靈化裝一番,成了一個(gè)闊少爺,大搖大擺地走上堂來。
知府問他:“《鏡花緣》可是你所寫?”他點(diǎn)點(diǎn)頭。
知府正要問他書中內(nèi)容,李汝珍覺得此人好面熟,細(xì)細(xì)一打量,想起來正是客棧門口擺寫字?jǐn)們旱哪莻€(gè)窮書生。李汝珍氣得面孔發(fā)白,指著金靈上前說:“啟稟大人,他就是竊書賊!”隨后便把當(dāng)初謄抄之事訴說一遍。
知府說:“我不信會有如此過目不忘之人,此乃無稽之談也!”李汝珍見知府有意偏袒,便說:“既然《鏡花緣》是這位先生所作,請問‘枯枝牡丹’出自何處?‘多九公’可有其人?”
金靈再精靈,也不會算出世上有“枯枝牡丹”出在墁城便倉;更不會知曉“多九公”本是海州人,是個(gè)漁民。他不懂裝懂,答道:“枯枝牡丹、多九公皆出自筆下,焉得認(rèn)真?”
李汝珍一聽,立刻據(jù)實(shí)反駁。知府眼看局面難以收拾,便宣布暫且退堂,改日再審。
王仁心毒手狠,見事情敗露,無法挽回,便決定拋出金靈作替罪羊。知府心領(lǐng)神會,第三天的堂審問得干脆多了。他判金靈為竊書犯,依法律充軍;桃紅坊私刻,罰金若干,存書盡毀。李汝珍終于打贏了官司,便和卞鑾作別,高興地回蘇州去了。
誰知,這一判決,把王仁的師爺充了軍,弄得王仁面上無光;桃紅坊被罰款,小舅子又來抱怨。王仁越想越氣,惱羞成怒,先找知府一個(gè)岔子將他革了職,后誣告蘇州的刻書坊老板私通太湖匪盜,抄沒書坊。結(jié)果,弄得李汝珍的《鏡花緣》刻了個(gè)半途而廢,李汝珍也因此氣出了一場大病。
據(jù)說,后來還是卞鑾幫忙,才由蘇州另一家書坊把《鏡花緣》刻印了出來。